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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0 20:40:20 作者: 簡·奧斯汀

  約翰·奈特利夫婦沒有在哈特菲爾德久留。天氣很快就有所好轉,要出門的人已經完全可以外出了。像往常一樣,伍德豪斯先生勸大女兒帶孩子們多住幾日,卻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女兒一家齊齊離開,然後哀嘆可憐的伊莎貝拉命運不濟:可憐的伊莎貝拉跟她所愛的人在一起度過一生,她滿腦子都是他們的優點,對他們的缺點視而不見,總是天真無邪地忙碌著,或許從她身上,就可以看出女性真正的幸福是什麼樣的。

  就在他們動身的那天晚上,埃爾頓先生遣人給伍德豪斯先生送來了一封長信。這封信用詞文明,寫得十分正式。埃爾頓先生在信中向伍德豪斯先生致以了最好的敬意,還聲稱:「我打算第二天早上離開海伯里前往巴斯。在幾個朋友的強烈懇求下,我只好答應去住幾個禮拜。天氣不好,再加上工作繁忙,我非常遺憾無法親自向您道別。對您的深厚友誼,我會永遠心存感激。如果您有什麼吩咐,我很樂意效勞。」

  愛瑪真是又驚又喜。埃爾頓先生在這個時候離開正合她意。她佩服他能想出這個主意,不過對於他通知這件事的方式,她實在無法苟同。埃爾頓先生禮貌客氣地給她父親寫了一封信,卻一個字都沒提到她,一看就知道他還在怨她。甚至連開頭的問候也沒有她的份兒。那封信通篇下來都沒有她的名字,這樣的變化太引人注目了。他在告別信中表示感謝,卻過於嚴肅,據她估計,這種有欠考慮的做法必定立即引起她父親的懷疑。

  然而,事實證明愛瑪多慮了。她父親對埃爾頓先生突然要走的事感到極為驚訝,只顧著擔心他能否平安到達目的地,並沒有注意到埃爾頓先生措辭有異。這封信非常有用,晚上只剩下他們父女兩個,這件事就占據了他們的思想,也是他們談論的話題。伍德豪斯先生說起了自己的擔憂,愛瑪則興致勃勃,像往常一樣勸慰父親,讓他不要再擔心。

  愛瑪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向哈麗特隱瞞這件事。她有理由相信哈麗特的感冒差不多好了,在埃爾頓先生回來之前,她最好多花點兒時間消除她的煩惱。第二天,明知是苦差事,愛瑪還是去了戈達德太太家坦白真相。這還真是一件棘手的事。她不得不親手毀掉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希望:本來很討人喜歡的埃爾頓先生原來有著如此招人討厭的性格。愛瑪還承認,六個禮拜來,她在這件事情上的所有看法,所深信的一切,全都錯了,是她判斷失誤了。

  坦誠一切之後,她最初的羞恥又被勾了起來。見到哈麗特眼淚汪汪的樣子,她覺得再也不能寬恕自己了。

  哈麗特接受了現實,沒有責怪任何人,這充分證明了她的性情是多麼率真,她本人是多麼謙卑,而此時,她的朋友愛瑪覺得這些都是她的優點。

  愛瑪現在對淳樸和謙遜這兩種品質推崇到了極點。一切可愛的東西,一切應當使人依戀的東西,似乎都是屬於哈麗特的,而不是屬於她自己的。哈麗特認為自己沒有什麼可抱怨的。能得到像埃爾頓先生這樣的人的愛慕,是天大的榮幸,她永遠也配不上他的。只有伍德豪斯小姐這種心地善良又對她這麼好的朋友,才認為他們兩個般配。

  哈麗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著。她是那麼悲傷,並不加以掩飾。在愛瑪的眼裡,哈麗特是那麼高貴,那麼叫人尊敬。愛瑪聽哈麗特說話,發自真心地安慰她、理解她。此時此刻,她真的相信在她們兩個之中,哈麗特更為出色,若是她能學習哈麗特,一定會極為幸福,而光是靠聰明才智,根本得不到那樣的快樂。

  此時天色已晚,要想變得淳樸天真、懵懂無知,也來不及了。但是,愛瑪離開哈麗特的時候,她從前下定的決心變得更堅決了:她往後餘生都要謙虛謹慎,不讓自己的想像力泛濫成災。現在,除了孝順父親,她的第二要務就是讓哈麗特過上舒心的日子,用給哈麗特做媒以外更好的法子來證明自己對哈麗特的深厚友誼。她要把哈麗特接到哈特菲爾德,善待她,想方設法找事情讓她做,逗她開心,陪她讀書,與她聊天,讓她不再想起埃爾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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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瑪很清楚,還需要一段時間,這件事才能徹底完結。她認為自己通常對這類事情都沒有正確的判斷,尤為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對埃爾頓先生產生愛戀。但是,在愛瑪看來,有一點是合情合理的:哈麗特還很年輕,心裡的希望一下子全部破滅了,如此等到埃爾頓先生回來的時候,哈麗特也該冷靜下來了,他們將可以像普通相識那樣再次見面,哈麗特不會泄露心裡的情感,對埃爾頓先生的感情也不會加深。

  哈麗特真心認為埃爾頓先生十全十美,在人品和德行方面無人能及。事實上,她比愛瑪預料的更熱切地愛著埃爾頓先生。可是,愛瑪覺得,若是感情得不到回應,人自然且必然要壓抑這種情感,所以,她覺得哈麗特的單相思不會持續太久。

  愛瑪毫不懷疑,埃爾頓先生一回來,必定表現出明顯且不容置疑的冷漠,若果真如此,她相信哈麗特不會認為只看看他或回憶與他有關的事就是幸福。

  他們三個人都住在同一個地方,這一點絕對不可能改變,對他們每個人都沒有好處。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有能力搬離此處,也不可能改變自己的社交環境。他們難免遇見,並且只能隨遇而安。

  還有一點對哈麗特很不利,那就是她在戈達德太太學校的同學們的口氣。學校里的所有教師和優秀的女學生都非常仰慕埃爾頓先生。唯有在哈特菲爾德,她才有機會聽到人們以冷靜的態度談論他,講出有關他這個人的令人反感的事實。在哪裡跌倒,就該在哪裡爬起來。愛瑪知道,除非哈麗特不再傷心,否則她自己無法得到真正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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