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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正陽門城樓上,郭垣對袁克定談北京王氣

2024-10-10 20:29:31 作者: 唐浩明

  雄壯的正陽門城樓上,一個矮矮小小的中年漢子正在指點皇城,對著躊躇滿志的袁大公子侃侃高談。此人正是紹興日者郭垣。

  郭垣祖上三代都做師爺,但他卻無意做刀筆吏,一門心思沉醉於占候卜筮之學,浪跡江湖三十年,廣結天下各色人等。去年經人介紹,郭垣攀上了袁克定。袁克定對他的這一套學問很是看重。

  籌安會萬餘會眾一致贊同帝制,十四省將軍密電擁戴,全國請願會的建立,以及從各地傳來的擁護君憲的消息,使得袁世凱相信帝制自為的宏偉計劃正在順利地進行。他已在心裡考慮新王朝的一系列大事了:國名、年號、都城等。

  國名就叫中華帝國。這是楊士琦的建議,只需將中華民國的「民」字改為「帝」字即可,既簡單又準確。楊士琦有過人的聰明,這個建議很好,袁世凱欣然採納。年號擬了幾個,但都不太理想,尚需從容考慮。至於都城,當然就是北京了。袁世凱對北京有特殊的好感,他不願離開北京。但許多人都說北京城的王氣正在泄漏,應該趕緊補救。袁世凱一向相信命數氣運,他認為此說有理。倘若不是王氣泄漏,滿人的皇帝為何做不下去了?是應該查勘一下,泄漏王氣的地方在哪裡。袁克定將郭垣的本事告訴了父親。袁世凱為了驗證,要兒子帶這個日者去看看項城袁氏祖墳。

  為了嚴格保密,也為了測試的準確,袁克定突然將郭垣帶上火車。在漯河車站下車時,袁克定都沒有告訴郭垣要到哪裡去。第二天一早坐上馬車前往項城老家。直到第三天上午出現在墳山上,袁克定才告訴郭垣是來看祖墳的。

  袁氏祖墳是一個氣勢龐大的陵園。袁甲三大發時,朝廷封贈他曾祖、祖、父三代為大夫,他趁此機會大修祖墳。他死之後亦歸葬祖塋,規格更高。自袁甲三之後,袁家世代簪纓,子孫繁盛,故而墳墓也很多。袁克定命族人把所有墓碑都遮蓋,叫郭垣看墳氣。郭垣在袁家祖墳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三天,最後指著一座規格並不高的墳墓說:「此墳有異象,墓主人之子貴不可言。」

  「什麼樣的異象?」袁克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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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垣說:「此墳外形來脈雄長,經九疊而結穴,且每疊山上都有加冕。」

  「何謂加冕?」

  郭垣指著遠遠的山峰說:「大公子請看,從那座兔耳似的山峰數起,到此墳最近處的饅頭形山峰止,每座峰上都有一堆突出物,猶如峰上之頂。這種峰上之頂在地學上稱之為加冕。」

  袁克定順著日者的手指望去,果然見每座山峰頂上都有凸出部分,有的是岩石,有的是土堆。

  郭垣繼續說:「此種景象正應九五之象。大公子請再看來脈的兩邊,左右護衛,層層拱立,猶如藩王諸侯侍立兩側,形成此墳的天子氣象。如若不信,還有一個檢驗處。此墳底下有一道流泉,匯於明堂,此為龍泉。《詩》曰『相彼陰陽,觀其流泉』,建都重流泉,築墓亦重此。你們可在周圍五丈處掘下去試試看。」

  袁克定吩咐族人在墳邊挖掘。當掘到一人深的時候,果見一股泉水冒出來。族人驚異,忙揭開墓罩,原來此墓葬的正是袁世凱的生母劉氏。

  當袁克定把此事原原本本稟報父親時,正在做皇帝夢的袁世凱驚訝不已。他要兒子親自陪著這位異人查看皇城。

  此刻,袁克定正在仔細地聽郭垣的議論。

  「中國的王氣由塞外分兩支入中土。一支發自東北長白山,蜿蜒西行,由山海關進入內地,結穴北京,於是有遼、金、元、明、清八百年皇運。一支發自祁連山,蜿蜒東行,由嘉峪關進入內地,結穴秦中,於是有長安六百多年皇運。餘氣向南,凝聚在洛陽,成東周、東漢、北朝之皇運。現在長安王氣已絕盡,北京王氣已疲沓,中國王者立都最好在洛陽。若在洛陽建都,當有三百年天下,然目前不合適。北京王氣尚余,可先在北京登基,再遷都至洛陽。目前宜在洛陽建立陪都,況且五嶽以居中之嵩山最為貴重。袁家起自嵩山之東南,正宜在嵩山之西北建都為宜。」

  袁克定心想:在洛陽建陪都,工程浩大,目前無力舉辦,好在北京尚有王氣,先登基再說,至於建陪都一事,且留待子孫去辦吧!遂點頭說:「郭先生說得是,不過眼下北京要辦的事是哪些呢?」

  郭垣答:「眼下最要緊辦的就是我們所站的這座正陽門。」

  「正陽門建築得牢牢實實,看不出有哪些需要改造的。」袁克定疑惑地看著這位神仙似的異人。

  「大公子有所不知,這正陽門,關係著北京的氣運最為緊要。」

  「哦!」袁克定的全部精神都被這句話給吸引過去了。

  「中國城府之氣運,關鍵在城門。城門建築得宜,則氣聚、氣暢、氣旺;若建築失宜,則氣散、氣滯、氣衰。北京作為皇城,城門更顯重要。我遍勘內外各門,關係皇家氣運者,首在正陽門。」郭垣面色嚴肅地說,「正陽門非國喪不能開,開則泄氣。」

  「為何國喪開時又不泄氣呢?」袁克定對氣數之學一竅不通,但又很有興趣,想借弄清這個疑問來入門。

  「人死之時,都有一團黑氣籠罩全身,凡人此氣薄,帝後死後此氣要比凡人濃厚十倍百倍。若在平時,正陽門打開,則皇氣外泄。國喪時,帝後梓宮運出正陽門,其黑氣濃厚,如同一團大棉絮似的將門洞堵住。梓宮一出門,立即封門,皇氣不會外泄。」

  「哦!」郭垣解釋得很有道理,袁克定明白了。他還想就「氣」這一點再請教。「郭先生,請問這種氣隨處都有嗎?」

  「是的,大公子說得對,隨處都有。」郭垣認真地給他解釋,「山有山氣,地有地氣,人有人氣。比如說,前面的一座山包,其中有無珍寶,腳下踩著的這塊地,適宜建何類房屋,眼前站著的一個人,他的吉凶禍福如何,都能從氣上辨明,但這種氣通常人都看不見。」

  袁克定被他說得動了心,問:「要怎樣才能看得見呢?」

  「這就難了。」郭垣凝視著袁克定。袁大公子覺得他的兩眼中射出的是不可測試的目光。「簡單地說,一靠稟賦,二靠師傳,三靠修煉,四靠學問,五靠閱歷。」

  「要這麼多的條件!」袁克定脫口而出。

  「是的,正因為如此,故能成大事者極少極少。就像我,也只是在過了四十五歲後才漸漸看得明白,斷得準確。大公子要是有興趣,我今後慢慢對您說。」

  這門學問絕對深得不得了,當然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袁克定想想也是,便說:「好,言歸正傳吧,請你繼續說正陽門。」

  「因為怕皇氣外泄,所以正陽門不開。前清皇帝最敬重的是西藏的達賴、班禪,就是他們來了也不開門,只是高搭黃轎,讓他們越過女牆而進。」郭垣繼續說,「我接連幾天三更時分登上正陽門,發現新朝與正陽門關係更大。」

  「為何?」袁克定頓時警覺起來。

  郭垣鄭重地回答:「我站在正陽門城樓上遙望南方,紅光賁起,直壓北京。正陽門為北京正南門,擋住南方紅氣全靠的是它。眼下南方紅氣如火如荼,正陽門必須改造,否則壓不住。」

  袁克定不自覺地向南邊眺望。眼底下除鱗次櫛比的房屋、縱橫交錯的街衢、熙來攘往的人流外,他沒有看到一絲紅光,但他相信郭垣的話是對的。因為復辟帝制最大的反對者是革命黨,革命黨的領袖大部分都是南方人。就連非革命黨並久已馴服的梁啓超都公然反對帝制,梁是地地道道的粵人,可見南方的紅氣確實對北京的皇權壓力很大。

  袁克定想到此,急切地問:「如何改造法?」

  「首先宜改造外郭兩偏門,將它們移入內城,於內正門兩旁洞開兩巨門,以便出入車馬,緊閉內牆正門,使之不接南方旺氣。」郭垣轉過臉來,以手指著北方說,「其次,宜增高正陽外城前門敵樓。明清兩代敵樓門洞設有七十二炮眼,合七十二地煞之義。炮眼東西南北四出,有鎮壓四方之意。但地煞之旨雖備,天罡之理卻無聞。現在宜在南向正面最高處洞開兩圓眼,直射南方,此為天眼,專滅天火。明年聖主登基,大公子再來樓上看看,南方紅光必然大為削弱。」

  袁克定心想:南方的紅光我一點都沒看出來,更無論增強削弱了,不過既然自己看不出,也只有相信他了。

  「第三,」郭垣接著說,「宜將正陽門所有門扇、窗欞、楹柱全部由紅色改漆成黃色。」

  「這又是何故?」袁克定不解。

  郭垣一本正經地說:「民國尚紅,故其紅黃藍白黑五色國旗以紅居首,所謂以火德王也。民國建自南人之手,南方丙丁火,紅氣旺烈,故遙望南方紅氣勃勃。由民國改為帝國,宜以黃代紅,即以土鎮火。前清立國二百六十餘年,正陽門兩次遭火,都給國家造成大動亂。乾隆四十五年火焚正陽門城樓,乃有嘉慶、道光白蓮教之變,用兵二十年,災及數省。到了咸豐朝又出現長毛、捻、回之亂,禍害東南半壁河山,再加之列強入侵京師,帝後逃奔熱河。前清王朝因為這把火而由盛轉衰。光緒二十六年,正陽城樓再次遭火,義和拳民大亂北方,八國聯軍蹂躪京師,帝後又一次出逃。這把火終於導致前清由衰到亡。按之史冊,復之當今,火實在關係北京王氣太密切。正陽樓改漆黃色,以土鎮火,乃當務之急。」

  郭垣此番話講得有根有據,合情合理,不由得袁克定不相信。他正要再問下去,一眼瞥見楊度走上城樓,忙打招呼:「晳子你來了,我正與郭先生在查看正陽樓哩!」

  楊度見郭垣人雖瘦小,但兩目精光四射,知他不是俗輩,便笑著說:「我正要見見郭先生,聽聽郭先生的高論。」

  袁克定向郭垣介紹了楊度。郭垣說:「楊先生習的是孔孟大學問,我這是旁門左道,想必楊先生不能包容。」

  「哪裡,哪裡!」楊度說,「占候卜筮之學,若是沒有根底,想學都學不到哩!」

  說到這裡,他想起夏壽田曾對他說過史冊上記載南海地勢尚有不足之處,但不足之處在哪裡卻並沒有講,且問問這位郭先生,也可試探試探他的深淺,便問道:「郭先生,前人都說南海形勢最好,宜建正殿,你認為如何?」

  郭垣轉向北面,朝紫禁城方向望了一眼,說:「南海位置上應天躔,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圍包括,理氣井然。以巒頭論,青龍方面似嫌微略,宜培高東面小山,使之與西邊白虎湖水相對稱,則全福無遺了。」

  楊度聽了這番話,心想此人真有學問,不可小覷,正想問問他帝制復辟是否一定成功、復辟之後國運是否隆盛等大事,只見政事堂一個年輕低級官員從城樓腳爬上,對袁克定說:「總統要找大公子和楊先生議事。」

  楊度本來是想跟克定商議各省請願事,現在見總統召見,不如乾脆請示總統更好。

  袁克定對郭垣說:「今日郭先生對改造正陽門和南海所獻方略都很好,請先生先回館休息,夜間我們再談。」

  道別之後,袁克定和楊度匆匆下了正陽門城樓,直奔中南海。來到居仁堂,見袁世凱與張謇正在高聲談話。在張謇面前,克定、楊度都是晚輩,便在一旁坐著聽。

  張謇笑著說:「克定和晳子來必有要事,我就不多談了。我只想問一句,眼下京師流言紛紛,都說你很快會將共和改為君憲,自己穿上龍袍做皇帝了,真有這事嗎?」

  袁世凱漫不經心地端起桌上的杯子說:「季直先生,我們相交三十年了,你還不相信我,我會做那種事嗎?中國不宜於辦共和,應該改行君憲。這個看法,中外不少人士都有。美國的古德諾博士、日本的有賀長雄博士都是在世界享有盛譽的政治學家,一處在共和制下,一處在天皇制下,他們都認為對中國而言,君主勝過民主。在我們國內,嚴又陵先生號稱西學大師,孫少侯、胡經武、李柱中等人都是革命元戎,他們也認為欲求中國長治久安,非君主不可。但這些話都讓他們去發表好了,我受諸位委託辦共和,已鄭重宣誓過,我怎會改變?」

  楊度猛一聽這話,心裡一緊:難道大總統換了主意,不變國體了?便肅然諦聽下去。

  「季直先生,辛亥年你來洹上村找我,叫我順民意出山。我就說過在中國辦共和也是可以的,如今我做了四年總統,還能出爾反爾,廢掉共和嗎?」袁世凱以一副至誠的面孔說,「季直先生,你我相交數十年,我對你說句心裡話吧!若萬一人心改變,四萬萬民眾都厭棄共和主張君憲,那我袁某人當然也只得順從大家的意願,將國體改回去。但有一句話必須講在先:皇帝寶座,我是決不登的。」

  張謇說:「國體既然改回去,你由總統轉皇帝,也順理成章,你為何不做?」

  「季直先生,你這話不對,不能說順理成章。」袁世凱正色道:「若以傳統一系,好比羅馬教皇那樣,則中國的皇帝應屬孔子之後,七十六代衍聖公孔令貽最適宜,退一步而說,混成旅旅長孔繁錦亦可。若以革命排滿而論,則中國的皇帝應屬大明朱家之後,內務總長朱啟鈐、直隸巡按使朱家寶、浙江將軍朱瑞都有做皇帝的資格。」

  張謇已聽出,這位平素以嚴肅著稱的大總統正在跟自己開玩笑,不如索性順著他的話將玩笑開得更離奇些。老狀元公笑著說:「要說讓朱家人做皇帝的話,豈止他們幾個,還有專治偏頭風的郎中朱友芬,擅長演風騷女子的伶人朱素雲,他們都有許多支持者,也有做皇帝的資格。」

  袁世凱拍著手掌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凡姓朱的都可以做皇帝。倘若有人說張邦昌那個兒皇帝也做得不錯,要尋他的後人繼位的話,那季直先生你就是頂合適的了!」

  袁世凱這個突發而來的靈感令張謇雖不舒服,亦無從發怒,只得附和著袁世凱的笑聲大笑起來。

  張謇告辭出門後,袁世凱臉上的笑容已一絲不見了。他對著兒子和楊度說:「你們剛才聽出來了嗎,這個老頭子其實是反對君憲制的。你們不要以為改行君憲會很順利,像張謇、梁啓超這些大名士都是很有影響力的,他們很能蠱惑人心,不可掉以輕心。我今天特意找你們來,就是告訴你們一件事。有人告發,蔡鍔常常去天津找梁啓超,而且棉花胡同近來有不少形跡可疑的人出現。晳子,你要去勸蔡鍔與其師劃清界限,顧全大局。蔡鍔長期在西南軍界,他在那邊有勢力,要注意他與那邊的聯繫。張、梁等人再有影響,只不過動動嘴巴,搖搖筆桿,做的是秀才事,成不了大氣候;倘若蔡鍔懷有異志,動起刀槍來,那才是真正的禍害。」

  袁世凱這幾句話,說得楊度緊張起來。蔡鍔是他推薦的。原本是要這位年輕的將軍做護法尊神,若反而站到反對帝制一邊,那豈不要壞了大事!於是說:「總統放心,蔡鍔這人我了解,我擔保他決不會唱反調。」

  「你憑什麼擔保?」袁世凱盯著楊度問。

  「蔡鍔在日本時,明確地對我說過,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國體就是日本的天皇制。他出身農家,為人正直重感情。多次對我說過,總統這樣器重他,以國士之禮待他,他一定要盡忠報答總統。他說的是真心話。」楊度見袁世凱的臉色略有鬆弛,接著說,「蔡鍔的實力在雲南,而雲南將軍唐繼堯已經在段芝貴的密電上簽名擁護帝制,這表示雲南軍界支持總統,同時說明蔡鍔是擁護帝制的。」

  袁世凱輕輕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棉花胡同近日出現的人仍使我懷疑。你不妨叫在京的滇人去試探一下蔡鍔的心思。」

  「好,我立即去辦。」楊度答應。他想起了自己的事,說,「有一事想請示總統。」

  「啥事,你說吧!」袁世凱揮了揮手。

  楊度說:「改變國體,用開議會的方式不妥,因為各省議員來京聚集,很費時日。」

  袁克定插話:「還有一點,那些議員老夫子都是傾向共和的,請他們來投反對票,是自找麻煩。」

  「正是這話。」楊度繼續說,「不如再組織一個國民會議,採取籌安會內部投票的方式,以投票來表決國體。不過,國民會議要各省重新推選人員,籌安會不能下命令給各省將軍、巡按使,故請總統下命令。」

  袁世凱說:「我這個做總統的怎能下這個命令,你沒有聽到我剛才跟張季直說的話嗎?這樣吧,克定,你去辦,你給各省打個招呼。」

  袁克定忙答應。

  袁世凱又說:「重開國民會議也難,不如在各省開國民代表會議,就在本省投票好了,這樣省事。」

  楊度立即說:「如此最好,事情會辦得又快又圓滿。」

  這時夏壽田進來對袁世凱說:「嚴范孫先生特為從天津趕來,說有要事覲謁總統。」

  「哦,嚴先生來了,好!」

  袁世凱對嚴修極為敬重。那年他罷官回籍,百官都迴避,唯獨嚴修與楊度親到車站送行,一直送到盧溝橋。袁世凱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民國成立後,教育總長的人選,他第一個就要安排嚴修。但嚴修以正在天津辦教育實業為名婉言謝絕。袁見他不就實職,又送他參政院參政頭銜,嚴修又不受,理由是:他與總統乃知交,不在乎職務有無;民國初建,有許多人在巴望著名位,總統宜以名位籠絡這些人,他就不占這個名額了。這樣一個一清如水的故人,袁世凱怎能不尊重?

  當夏壽田正要轉身出門時,袁世凱問:「嚴先生下榻何處?」

  夏壽田答:「住在六國飯店。」

  袁世凱略停片刻說:「午貽,你親自坐我的金輪馬車去六國飯店接嚴先生。就說按理我袁某人應去六國飯店拜訪他,只是驚動太大,反而不便,委屈他來居仁堂一見。我要好好和他敘敘舊。」

  夏壽田遵命出了門,楊度趕緊告辭,他要趁著這個機會,和夏壽田一起坐總統金輪馬車去與嚴修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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