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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船山先生年譜卷上

2024-10-10 20:21:17 作者: 王夫之

  先生姓王氏,名夫之,字而農,別號姜齋。

  按:先生《莊子通》自序云:「己未伏日南嶽賣姜翁自敘。」《船山鼓棹初集》女冠子調《賣姜詞》自註:「余舊題茅堂曰姜齋。」此更稱賣姜翁,戲為之詞。

  中歲稱一瓠道人。

  按:先生《遣興詩》自記作於癸卯六月,其中自稱一瓠道人,又兩稱一瓠。《雁字詩》末附《題蘆雁絕句》作於庚戌,自注稱瓠道人。《愚鼓歌》末附《十二時歌》,自注亦稱瓠道人。《和梅花百詠》末附《追和王百榖梅花絕句十首》,作於乙巳,第三首自稱一瓠先生。

  更名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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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姜齋文集·硯銘》有「壺拜稽首」之語,據序所言,作於庚戌,先生年五十二。

  晚歲仍用舊名。居於湘西蒸左之石船山,自為之記。

  按:先生《說文廣義》發例作於壬戌,稱船山老農。《噩夢》自序亦作於壬戌,稱船山遺老。《黃書》自序作於己已,稱船山病叟。《夕堂永日緒論》自序作於庚午,稱船山老人。

  問字者稱為船山先生。所評選緒論名曰《夕堂永日》。

  《姜齋文集·南窗銘》云:「北窗涼風,南窗夕曛。五柳高臥之心,夢依京、洛。悲哉乎!夕堂拂蟻之志,邱首滇雲。」

  按:《沅湘耆舊集》載衡陽人劉庶仙近魯有《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尋懿庵別業》詩。夕堂老人即先生也。

  人士贈答者又稱夕堂先生。

  以上據先生次子敔所撰《姜齋公行述》。

  又自署雙髻外史。

  按:《姜齋文集·孝烈傳》自稱雙髻外史,蓋先生避張獻忠之亂,匿南嶽雙髻峰下,故以此自署。

  檮杌外史。

  按:先生《春秋世論》《春秋家說》《春秋稗疏》等書稿本,多以此自署。

  王氏系出太原。元至正以前失譜不詳。

  《行述》。先生《家世節錄》云:太原王氏,至離次子威而分,至雁門太守昶而著。《姜齋文集·章靈賦》自注云:「王之得姓自太原。」《黃書》自序云:「太原之系,世胄綿也。」

  始祖仲一,揚州高郵人,明洪武間以從渡江功,官山東青州左衛正千戶。

  《行述》云:「十一世祖諱仲一,揚州高郵人,以功授千戶。」《家世節錄》云:「元末有居高郵州之打魚村者,斷為始祖驍騎公諱仲一。驍騎公兄弟,或雲九人,或雲七人。群雄逐元,公兄弟亦起義兵會焉,或歿於兵中。其與公並顯者,公弟仲二公、仲三公,皆從太祖渡江。仲一公以功授山東青州左衛正千戶,忡二公、仲三公各以功累襲長沙、衡州二衛指揮。」《章靈賦》自注云:「太祖始起於濠、泗,始祖驍騎公從揚之高郵舉兵應之。」

  按:先生《七十自定稿·敏侄五十》詩云:「邗溝啟戟插湘濱,驍騎雲仍到爾身。」《示侄孫生蕃》詩云:「吾家自維揚,來此十三世。」《姜齋文集·耐園家訓跋》云:「吾家自驍騎公從邗上來,宅于衡十四世矣。」皆追溯高郵舊貫也。《沅湘耆舊集》載先生次子虎止明經敔《感懷》詩,亦有「吾宗發邗江,奮武昭勛最」之語。鄧氏顯鶴謂先生世為江都人,蓋記憶之誤也。

  遷衡。祖成襲職,永樂間以從南下功,升衡州衛指揮僉事,晉同知世襲,始遷于衡陽。

  《行述》云:「生輕車公諱成,以翊戴功升衡州衛指揮同知,遂籍于衡陽。」《家世節錄》云:「驍騎公生明威將軍上都尉公諱成,從成祖為下,功最,升衡州衛指揮僉事,乃宅于衡。」《章靈賦》自注云:「迨成祖靖難,又協贊成勞於滹沱河,故剖萬戶之封。」《儒林傳稿》云:「王夫之,衡陽人」,注云:「《提要》誤刊以為漢陽人,今改正。」

  按:揮同班次在揮僉之上。《節錄》言僉事,乃初升之階;《行述》言同知,乃後加之秩。先生之從兄玉之猶襲揮同,則世職為揮同可知。

  第二世祖全襲世職。

  《家世節錄》云:「嗣都尉諱全。」

  第三世祖能襲世職。

  《家世節錄》云:「嗣都尉諱能。」

  第四世祖綱襲世職,遷江西都指揮僉事。

  《行述》云:「七世祖護軍公諱綱,從都御史秦公金平郴、韶賊,以功晉驃騎將軍上護軍。」《家世節錄》云:「昭勇將軍上輕車都尉諱綱,累官江西都使司都指揮僉事,掌衛事。時與太守古公偕見直指使,古公自司馬郎出守郡,執舊屬禮,與公爭西上。公據祖制折之,曳落其裾,直指使以公為直。會同里劉黃公昊請於廷,修南嶽廟。部推公能,檄入川采木,歸督造廟,歸然帝制,崇麗冠五嶽,所費不過五千金,皆公所區畫也。事具商文毅公輅碑記。後官江西,與藩臬會紫薇堂,藩使以公伉直,欲以文墨相難,連綴韻語,公應口和之如夙撰,藩臬皆為斂容焉。」

  第五世祖震,字東齋,襲世職,遷鎮守柳、慶參將。

  《家世節錄》云:「驃騎將軍上護軍公諱震,字東齋,累官鎮守柳、慶參將。始輕車公所與伉太守古公者,擢大司馬。驃騎公以舍人襲職過司馬門下,古公愴然改容,作而嘆曰:『汝父風采,今日若在人目中。虎父不生豚兒,汝但好為之,無憂不大用。』護軍公泣伏再拜而退。嗚呼!先正體國用人,爭而不忮如此,天下何得不晏然。顧非輕車公之大節,實有以厭君子之心者,亦無以得此。驃騎公累官二品,家無餘貲。柳、慶居百蠻之沖,懷柔震疊,不侵不叛,其承堂構而報元老之知,亦有所自來也。」

  按:明代官兵部尚書者,並無古姓。成化、宏治以前,由兵部郎出為衡州太守,後官大司馬者,究系何人,俟考。

  高祖寧,號一山居士。

  《家世節錄》云:「驃騎長子諱翰襲職。第四子處士公諱寧,號一山居士,始以文墨教子弟,起家儒素焉。」

  曾祖雍,號靜峰,隆慶庚午歲貢,官武岡州訓導,升江西南城縣教諭。

  《家世節錄》云:「一山公長子順泉公諱亨,郡文學。次掌故公諱雍,號靜蜂,隆慶四年鄉貢,初授武岡州學訓,升江西南城縣學諭。凡應貢者類以捷得相競,公屆餼滿,請讓於所受業師,學使者義而許焉,公以遲之間歲。」

  祖惟敬,字少峰。

  《家世節錄》云:「掌故公生三子:長次峰公諱惟恭;次少峰公諱惟敬,次太素公諱惟炳,補郡文學。少峰公之始生也,掌故公夢有奇征,故小字曰夢。公姿貌森偉,伉爽尚大節,歲時衣大褶,戴平定帽,坐起中句矩。或勸公曰:『君閥閱胄子,郎君又以儒名家,獨不可以儒服乎?』公笑而不應。課先君洎仲季二叔父誦習,每秉燈對酒,置筆座隅,令著文藝,恆中夜不輟。公年五十三,早卒,大中丞李公燾為表墓焉。」

  父朝聘,字逸生,一字修侯,萬曆乙卯、辛酉兩中副榜,學者稱武夷先生。

  前母綦孺人。

  《家世節錄》云:「先君元配綦孺人,外大父掌故公諱某。孺人淑順孝姻,生子一,三歲而殤。孺人以萬曆甲午歲卒。」

  母譚孺人。

  《家世節錄》云:「繼配先太孺人姓譚氏。外大父處士念樂公,諱時章,性和愷,為敦篤長者,顧崖岸俊嶄峻,不可干侮;配歐陽太母,生子三。長惺欹公諱允阜,季玉卿公諱允琳,皆邑文學。中子小酉公諱允都,中天啟甲子鄉試,乙丑上春官,以文句犯權閹,置乙第。女二。長即先孺人。次適文學伍季咸公一盈,遇亂為賊所得,不屈,罵不絕口。賊以刀環亂築,致殞。先孺人年十九歸先君。以少峰公之嚴,顧於先孺人則不能不喜道之,曰:『此孝婦也。』少峰公洎范孺人存日,起恆不待曉色,夜則暗坐徹丙夜。茗漿酒餌以進者,不敢使烹餌刀砧之聲聞於外。與侍婢語,必附耳嚅唲。雖甚喜笑,不見齒也。少峰公晝出於外,薄暮入,則滌器移案之類,都不復作。與仲母吳太恭人相得如骨肉,白首無間言。一庭之中,兄弟誾誾於外,妯娌雍雍於內,歡然忘日月之長。季母萬,晚得奇疾,性稍亂。先孺人一往問之,則流涕竟日。其卒也,一慟幾絕。每遇綦孺人生忌,躬設香茗拜薦。事掌故公如父,綦太母如母。向卒五十年,言及尤為慘然變容。家承嚴政,內外肅粟者九代,自先孺人易之以和愷。遇諸新婦,則純用柔道,談笑拊摩,終歲不一蹙其眉。即有過失,不加訶譴,徐俟其悔悟而後微戒焉。顧恆嘆曰:『吾性不欲以嚴待人。自此以往流及於後,將有不率而反唇者乎?雖然,佳兒女豈須人訶責,不肖者操之益橫出矣。人日趨下,顧非吾作法之涼也。』先孺人年七十四,伯兄洎夫之同舉。外王母歐陽太君年九十二,生小酉公學於鄉。歐陽太君母年八十有四,生元素公炳舉於鄉試,官郡丞。楊太母所生母年九十,生恥所楊公舉於鄉,官州刺史。凡四世略相等,戚里以為盛談。」《姜齋文集·譚太孺人行狀》云:「但聞太孺人述其事少峰公者三年,酷寒不敢熱火,畏煙之出於牖罅也;炎暑不敢撲蚊,畏箑聲之遙聞於靜夜也;滌器不敢潄水,引濡巾而拭之。貓犬擾不敢迫逐,擁袂而遣之。每一語及,夔夔悚立。及述范太孺人疾病傾逝,則淚盈於睫,不異初喪。叔母吳太恭人長太孺人二歲,周旋四十年,歡如一日,迨既分居,經旬不相見,則皇皇問訊不絕。每圍爐共語,呴呴如兩新婦。季父子翼翁早未有子,嗣置側室,或頗輕之。先孺人待之如姒娣。曰:『且令叔氏有子,即貴矣。』前母外祖父學博綦公罷教歸里,無子,太孺人承事敦篤,不異所生。綦公垂沒,待太孺人而瞑。先叔祖太素翁罷諸生,落拓且無胤嗣,叔祖母朱,井臼不給。太孺人迎養敬事,怡然終老。蓋推事父母者以事綦公,推事舅姑者以事太素翁,誠至而禮洽,亦不自知其厚也。」

  兄弟三人。長兄介之,字石子,一字石崖,號耐園,又號鏗齋,私諡貞獻,崇禎壬午舉人。次兄參之,字立三,一字叔稽,號硜齋,宏光選貢。先生其季也。

  《家譜》云:「夫之,朝聘三子,行六。」《家世節錄》云:「仲父生長兄玉之,起邑文學,以繼絕嗣祖職,官指揮使。季父生珍之。」《姜齋文集·牧石先生墓表》云:「子玉之、劍之。玉之以文學襲衡州衛指揮同知。劍之早卒。」

  按:先生親兄弟三人,加以從兄弟三人,共六人。《家譜》言行六,合共祖兄弟言之也。

  又按:《家世節錄》云:「蕭呈之從長兄萬戶、伯兄孝廉。」伯兄即石崖。從長兄即玉之。萬戶即指揮之舊名也。

  明萬曆四十七年己未(一六一九),先生一歲。

  九月初一日子時,先生生。

  《家譜》云:「生萬曆己未九月初一日子時。」《行述》云:「祖母譚孺人,生亡考於萬曆四十七年己未九月初一日子時。」《章靈賦》自注云:「人生而形具,明斯麗之。其始生則尚熹微。然餘生以九月朔旦,金氣方盛,而揆日在初,雖秉氣清剛,而寒銑不昌,乃雖遘凜秋,而猶爭夕秀,其於時固已難矣。」

  [萬曆]四十八年庚申(一六二〇),是歲八月以後為泰昌元年,先生二歲。

  十二月初一日,武夷先生誕辰,是日極寒。

  先生《七十自定稿》庚申《臘月一日寒雪有作》末二句云:「庚申慈氏說,壽酒素瓷肥。」自註:「是日為先征君弧辰。聞之先慈云:泰昌庚申大凍,杯孟凝冱。」

  按:此詩作於康熙庚申,蓋追述六十年前舊事也。

  [天啟]元年辛酉(一六二一),先生三歲。

  是年武夷先生鄉試中副榜,赴京師國子監。

  《家世節錄》云:「乙卯、辛酉兩副秋榜,分考胡公允恭首薦,太史西溪繆公昌期業定錄名次,以封策中犯副考朱黃門童蒙名,黃門不懌,置乙第。是年熹宗登極,以恩予副第者貢太學。先君年已五帙,倦於文場,嘆曰:『余分在此,且筮一命,或得報政而邀王言,以補祿養之不逮也。』遂應貢入辟雍。」

  按:武夷先生卒於丁亥,年七十八。是歲五十二。

  又按:朱童蒙官給事中時,劾鄒忠介元標,得罪清議,尋以年例外遷。魏忠賢得志,召還,驟遷延綏巡撫。母死不持服,為忠賢建生祠。忠賢敗,名麗逆案。與繆文貞品格高下懸殊,意見斷難符合,宜其置武夷於乙第也。

  又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鄉試,首題《士不可以不弘毅》,次題《尊賢則不惑》,三題《天下大悅至咸以正無缺》。乙卯湖廣鄉試,正考官檢討邱士毅,字見南,江西豐城人,甲辰進士;副考官刑科姚若水,字巧元,直隸桐城人,辛丑進士。首題《此謂唯仁人》一節,次題《賢者識其大者》三句,三題《禹疏九河至可得而食也》。

  石崖先生入學。

  《姜齋文集·石崖先生傳略》云:「十六補弟子員。」

  按:石崖卒於康熙丙寅,年八十一,上溯生年在萬曆丙午,是年正十六也。

  [天啟]二年壬戌(一六二二),先生四歲。

  是年先生當入家塾,從伯兄石崖先生讀書。

  潘宗洛《船山先生傳》云:「先生穎悟過人,讀書十行俱下,一字不遺。」《石崖先生傳略》云:「仲兄稍長,同席受讀,而仲兄病幾痿,兄調護扶掖,齒指以授針艾,仲兄賴以愈,而卒以文章名南楚,無一非兄曲意怡聲,亹亹講說以成之者。若夫之狂娭無度,而檠括弛弓,閒勒逸馬,夏楚無虛旬,面命無虛日者,又不待言。惻悱天極,孤高岳立,為夫之所侍函丈而習知者。」

  按:先生入塾年分,未見明文。然天資既敏,家教復嚴,其入泮甫十四齡,則入塾必早,姑列於是年以俟考。

  [天啟]三年癸亥(一六二三),先生五歲。

  [天啟]四年甲子(一六二四),先生六歲。

  是年武夷先生仍在京師未歸。

  《石崖先生傳略》云:「昌、啟間,先君子征入北雍。念先君子之留滯燕邸,苦寒善病,歲時晨夕,無歡笑之容。」《家世節錄》云:「先君恆謂:『昔在京師,見一名冢宰大書榜云:本部既不要錢,如何為人要錢?亦何至如此以為君子耶?』」

  按:以《明史》紀傳及《七卿表》考之,天啟元年十二月張問達為吏部尚書,二年九月加少保致仕;趙南星代之,四年十月致仕。二公皆清風介節。武夷所稱名冢宰,非張涇陽即趙高邑也。然涇陽不激不隨,高邑則嫉惡甚銳。書榜之事,似是高邑所為。然則天啟三四年間,武夷固留京未返矣。

  [天啟]五年乙丑(一六二五),先生七歲。

  [天啟]六年丙寅(一六二六),先生八歲。

  是年武夷先生當自京師歸。

  按:《譚太孺人行狀》有「先君子十年燕、趙」之語。武夷第二次入都,自戊辰至辛未,首尾四年;第一次入都,自辛酉至丙寅,首尾六年;合計共得十年。乙丑十二月,王紹徽為吏部尚書。紹徽乃魏忠賢死黨,秉銓時選政大壞,武夷之授正八品官,疑即在十二月,其出都當在丙寅正初。至二月間忠賢興後,六君子之獄,繆文貞被逮,則武夷已反里矣。

  又按:明時貢監入國學者,坐監年月深淺無定,然中業以後,大都坐監三年內外,可以分撥諸司歷事,至歷事一年內外,即送吏部錄用。武夷辛酉冬入都,丙寅春出都,首尾雖有六年,實則四年有餘,於坐監撥歷之期亦適相合也。

  [天啟]七年丁卯(一六二七),先生九歲。

  是年先生兩兄弟應鄉試。

  《家世節錄》云:「兩兄省試歸,曾買小說一帙,奉先君為解頤之助,開卷視數則,輒束焉。嗣以遺族叔,且曰此兒子所奉也。」

  按:先生以壬申入泮,癸酉以後鄉試,當與石崖、硜齋偕往。今但言兩兄,則非癸酉以後矣。甲子科武夷留京未歸,庚午科復留京未歸,故知當在是年也。

  [崇禎]元年戊辰(一六二八),先生十歲。

  是年春,武夷先生赴京師吏部謁選。

  《家世節錄》云:「先君方謁選,時同邑常卿陳公宗契、零陵銓司蔣公向榮深相引重,欲為先君地。皆笑而謝之。大參陳公聖典會先君,因致書長安達者。先君受之,中途發函,有先容語,遂不復致,橐之而歸。初欲返之大參,已而曰:『何用作此曉曉,折彼意為!』因不果返之。營道駱都督思恭掌金吾事,監修國史。史成,例薦纂修者,晉所考秩,予速選。以同鄉故,咨先君於部。先君亦笑受其咨。既終不以赴部,亦不以返於駱,留笥中,抵家乃焚之。」又云:「先君早歲頗有酬和,皆削其稿盡,無傳者。夫之所獲見者,今皆忘之矣。又曾於刺尾得睹《過應山平靖關》一絕句,今附錄焉:『楚塞橫開西接秦,平沙風起柳花春。即今江北須回首,渺渺江南愁殺人。』崇禎戊辰所作也。」

  按:據詩中「江北回首、渺渺江南」之語,系由衡陽至應山時所作,故知以是年春間入都。

  又按:先生《南窗漫記》載此詩,謂於釋復支和韻箋尾得見,亦云戊辰春作,題系《過應山絕句》,詩云:「原草青青入望新,歸雲將雨潤輕塵。只今江北春將盡,渺渺江南愁殺人。」字句與《家世節錄》多異,蓋各據所見之稿。

  又按:武夷丙寅不留京、丁卯不入京者。以魏閹擅政之故。戊辰則魏閹已除,莊烈帝勵精圖治,故赴京謁選也。

  又按:《沅湘耆舊集》載伍舉父定相詩五首,末首即此詩,小傳後附錄《南窗漫記》,蓋本欲為武夷立傳,既而未果,遂令閱者疑此為學父詩矣。

  是年始學制義。

  《姜齋文集·剩稿·時文俟解》自序云:「忽念身本經生,十歲授之父。」

  按:先生有《夕堂永日緒論》,內篇論時,外編論制義,其自序云:「余自束髮受業。」《經義》又云:「閱經義亦數萬首。」蓋自道其早年致力於此也。

  [崇禎]二年己巳(一六二九),先生十一歲。

  [崇禎]三年庚午(一六三〇),先生十二歲。

  八月二十日,侄敞生。

  是年武夷先生猶在京師謁選未歸。

  《石崖先生傳略》云:「嘗記庚午除夜侍先妣拜影堂後,獨行步廊下,悲吟『長安一片月』之詩,宛轉欷歔,流涕被面。夫之幼而愚,不知所謂,及後思之,孺慕之情,同于思婦,當其必發,有不自知者存也。」

  [崇禎]四年辛未(一六三一),先生十三歲。

  是年武夷先生投劾不仕,自京師歸。

  《姜齋文集·武夷先生墓誌》云:「天啟辛酉以乙榜奉詔征入太學,無所屈合,投劾不仕,抱道幽居。」《家世節錄》云:「已赴謁選,會烏程當國,操切以希上旨。其姻家唐元弼者乾沒副貢籍,求府判所部核罷之。烏程怒,為罷銓郎。新銓郎蔡相弈深會烏程意,苛按辛酉副貢,移儀曹索故紙,束濕甚,暗索賄焉。先君曰:『是尚可吏也乎?吾以求一命為先人,故俯折至此。若出賕吏胯下,以重辱先人,是必不可。』詣儀曹辭罷。大儀慈谿馮公起龍笑謝先君曰:『觀生氣固不可折者。吾為選,君必旦暮為除遣,何有長者而作少年拂衣意氣乎?』先君正色長揖而封曰:『無所辱公嘉惠。某有田可耕,有子可教,終不敢欺天,以暮夜金博一官。』碎假帖而退。夜買驢出春明門,遂歸。蒔藥灌畦,若未踏長安塵者。家居十七載,不一至郡邑庭。」

  按:武夷卒於順治丁亥。自是年至丁亥,首尾正十七年。

  又按:以《明史》紀傳及《宰輔表》核之,溫體仁入閣在三年六月。至四年夏秋間,錢象坤、何如寵相繼致仕,體仁遂為次輔。周延儒雖位在其上,然權焰迥不能如,故未有當國之名,已有當國之實。至於吏部尚書,四年三月之前為王永光,三月以後為閔洪學,皆體仁死黨。則選曹之束濕索賄,固其所矣。

  此後家居課子,不復遠遊。

  [崇禎]五年壬申(一六三二),先生十四歲。

  是年督學王志堅試衡州,先生入學。

  《行述》云:「年十四,督學王聞修先生諱志堅拔入學。」

  按:志堅字弱生,一字淑士,崑山人,萬曆庚戌造士,官至湖廣提學、僉事。事見《明史·文苑傳》。著有《讀史商語》《四六法海》等書。

  石崖先生食餼。

  《石崖先生傳略》云:「餼於庠者八年。」

  按:石崖以己卯中副榜,自是歲至己卯,正八年也。

  [崇禎]六年癸酉(一六三三),先生十五歲。

  是年先生當往武昌應鄉試。

  按:先生與熊渭公、李雲田相識未知年分。壬午秋渭公會同人於黃鶴樓,先生亦在座,然未必是時初識面也。渭公與雲田皆湖北人,距衡陽頗遠。是時湖南與湖北統稱湖廣,未經分省,鄉試皆在武昌。疑鄉試時武昌相晤,附記於此以俟考。

  又按:《吳梅村集》有《盪子失意行贈李雲田》,其首二句云:「君家楚山下,門前溪水流。」徐電發《續本事詩》云:「雲田才高淪落,龔芝麓為賦《老盪子行》。」《感舊集》補傳云:「李以篤字雲田,湖廣漢陽人,別自號老盪子。」陳其年《婦人集》亦言周寶燈歸漢陽李雲田此作。李以默疑是舊名。其不言漢陽而屬諸黃岡,意者黃岡為本籍而漢陽為寄居,亦猶渭公由黃岡遷武昌歟?否則先生誤記,抑或傳寫者脫去歟?

  又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正考官錢受益,浙江山陰人,乙丑進士。副考官張第元,山西汾陽人,壬戌進士。首題《君子思不出其位》,次題《修道之謂教》,三題《堯舜之智》三句。

  [崇禎]七年甲戌(一六三四),先生十六歲。

  是年始學為詩。

  《夕堂永日緒論》自序云:「十六而學韻語,閱古今人所作詩不下十萬。」

  [崇禎]八年乙亥(一六三五),先生十七歲。

  [崇禎]九年丙子(一六三六),先生十八歲。

  是年先生當往武昌應鄉試。

  按:先生自壬申入學至壬午舉於鄉,十年之中有鄉試四次。癸酉鄉試容或錄遺,以壬申恐是科試。未必定是歲試也。若丙子、己卯、壬午鄉試之前,必應歲科試矣。《行述》云:「寧波水向若先生佳允、崑山王澄川先生永祚,皆鑑識首撥。」未審年分,附記於此。

  又按:先生《蓮峰志》卷三《名游》門云:「吾師高匯旃先生世泰以崇禎壬午臘月尋訪,徹暮舉野燒數十里,燭若白日,駭鹿沖筍輿,公快叫以為奇絕。」今考《楚寶》有梁溪高世泰序云:「楚幅員視十二省最賒,庚辰予來視學。」又晉江蔡道憲作於辛巳十月,其中亦云:「高督學以『楚寶』額之。」《蓮峰志》卷二《沿革》門云:崇禎己卯督學使遷治鄖中丞崑山王公永祚澄川;壬午梁溪高公世泰匯旃。據此則庚辰、壬午歲科試當是高督學,丁丑至己卯歲科試當是王督學,甲戌至丙子歲科就當是水督學。

  又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正考官吳偉業,直隸太倉人,辛未進士。副考官朱玫,山東萊陽人,乙丑進士。首題《煥乎其有文章》,次題《天之所覆》二句,三題《易其田疇》一節。

  [崇禎]十年丁丑(一六三七),先生十九歲。

  [崇禎]十一年戊寅(一六三八),先生二十歲。

  是年,元配陶孺人來歸,

  按:《七十自定稿》內《侄敏五十》七律二首作於丁卯。其第二首云:「吾方授室爾懸弧,一幅當年燕喜圖。」據此,則敏生於陶孺人乘歸之際矣。康熙丁卯敏年五十,則其生必在崇禎戊寅,故知陶孺人以是年來歸也。

  又按:第一首有「黃菊相期漉酒中」之語。第二首有「黃雲初卷收香粒,赬棗重蒸釀軟酥」之語。則敏之生辰當在八九月間。

  處士萬梧女,

  《家世節錄》云:「先君文詞,夫之所獲見者贈處士陶翁萬梧文。」自註:「夫之妻父。」

  年十七。

  《家譜》云:「配陶氏,生天啟壬戌十二月二十六日子時。」

  從侄敏生。

  按:《牧石先生墓表》云:「以伯兄玉之繼絕,襲右職,遇覃恩,例得受贈。」又云:「子玉之、劍之。劍之早卒。孫恪、安國、恬、子偉、敏。恪、恬殤殞。子偉亦早世。曾孫生佑,子偉出。生蔭,敏出。」又云:「乃克與敏輩勒遺緒於阡。」是敏乃牧石孫、玉之子也。

  暇日與同人為文酒之會。

  《鼓棹初集》「詠蓮子」《水龍吟》第三闕自注云:「余既作蓮子詞二闕,夢有投素札者,披覽之云:荻絮蓼花,金風玉露,皆余少年事。假以公弱冠時文酒輕狂,今日為公道,公其能不赬見於色乎?」

  [崇禎]十二年己卯(一六三九),先生二十一歲。

  是年先生當往武昌應鄉試。

  《南窗漫記》云:「己卯自鄂歸,至城陵磯,風歷檣折,幸得登陸,步自磯上,走岳陽,小憩岳侯祠,見王澄川先生諱永祚題祠柱云:『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大丈夫當如此矣。南人歸南,北人歸北,小朝廷豈求活耶!』允為警切矣。」

  按:此亦可證王澄川之蒞楚在己卯以前。

  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正考官邵某,副考官章正宸,字羽侯,浙江會稽人,辛未進士。首題《為臣不易》,次題《中立而不倚強哉矯》,三題無考。

  石崖先生中副榜,赴京師國子監。

  《家世節錄》云:「伯兄己卯上北雍。」《石崖先生傳略》云:「乙卯以乙榜詔入太學。憶鄉前輩歐陽正暘翁自北歸,持兄家報,夫之往領焉。歐陽翁曰,伯兄無日不垂思親之淚,吾誘之以弈,至三兩局,則淚滴罫中矣。」

  [崇禎]十三年庚辰(一六四〇),先生二十二歲。

  是年石崖先生自京師應廷試歸。

  [崇禎]十四年辛巳(一六四一),先生二十三歲。

  [崇禎]十五年壬午(一六四二),先生二十四歲。

  七月,至武昌應鄉試。

  《南窗漫記》云:「渭公為余序詩,以眉山、淮海為戒。」

  按:《漫記》此二語承上文壬午初秋而言,故知作於是年。

  九月,榜發,中式第五名《春秋》經魁。

  《家譜》云:「中崇禎壬午鄉試第五名。」《行述》云:「崇禎十五年壬午以《春秋》魁。」

  錄文進呈。

  《時文俟解》自序云:「弱冠,有司錄以呈之君。」

  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鄉試,首題《請益曰無倦》,次題《義者宜也》,三題《其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曰好善優於天下》。

  房官歐陽霖。

  《行述》云:「房師則安福歐陽方然先生介也。華亭章公諱曠、江門蔡公諱道憲,是科俱為分考。時國勢漸不可支。出場後,遂引為知己,互相砥礪。」《家世節錄》云:「先君家居,長吏到門,以疾卻刺。夫之舉主歐陽方然先生諱霖相過,請見者三,乃一報謁而止。」

  按:先生《永曆實錄·李成棟傳》言杜永和怒蒙正發曰:「吾將執而耐其鬢。」給事中歐陽霖上言,上釋不問,霖掛冠去。《劉季礦傳》言吉安人士不肯屈節者:安福歐陽霖,初名介,字方然,以瀘溪教諭升北流知縣,擢戶科給事中。車駕幸肇慶,請西出桂林,與杜永和廷爭,棄官歸里,閉戶食貧,不通人事。《曹煜傳》:煜出迎降,北流知縣歐陽霖抗節不屈,煜遣兵捕之,走南寧,得免。蓋忠直敢言之士也。

  又按:據史傳,章於野是時官沔陽知州,蔡江門是時官長沙推官。

  正考官翰林郭之祥,副考官給事孫承澤。

  《行述》云:「大主考為太史吉水郭公之祥,副主考諫議大夫孫公承澤。」

  按:孫承澤號退谷,崇禎辛未進士,官兵科給事中,受李自成偽防禦使職。入國朝,官至吏部侍郎。見《二臣傳》。

  又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鄉試,但載副考官孫承澤,未載正考官郭之祥。其官階科分俟考。

  石崖先生同榜中式舉人。

  《行述》云:「與伯父石崖先生同登鄉榜。」潘傳云:「年二十四,與兄介之同應崇禎壬午科湖廣鄉試,俱獲雋焉。」《石崖先生傳略》云:「壬午舉於鄉,錄文呈御。」

  冬,同赴計偕。

  《家世節錄》云:「壬午冬,夫之上計偕,請於先君。先君曰:『今所謂君子者,吾固不敢知也。要行己自有本末。以人為本而己末之,必將以身殉他人之道,何似以身殉己之道哉?慎之!一入而不可止,他日雖欲殉己而無可殉矣。』」《石崖先生傳略》云:「是時觀察全椒金公念吾兄弟貧甚,欲為治北裝。邑有劣而梟者,按法當死,公屬意令餉吾兄弟千金活之。其人來懇,兄顧問夫之曰:『何如?』夫之答曰:『此固不可。』兄喜見於色曰:『是吾心也。』或曰:『千金不死於市,豈能必彼之不倖免乎?』兄又顧夫之微笑。夫之曰:『吾安能令其必死,但不自我可耳。』兄曰:『此人逸,他日禍延於鄉黨。雖然,吾謝吾疚而已。子言是也。』遂峻拒之。其人他請得釋,後果一如兄言。」

  道梗,泊舟南昌度歲。

  《行述》云:「是冬上計偕,行至南昌,道梗。」《南窗漫記》云:「壬午殘臘,小艇泊南昌城下,寒雪透篷窗,不可忍。時張都御史鳳翔方履任,自揚州駕大官舫,已登陸,舟停水次,因僦之度歲。其中窗間有題句云:『行人莫上長堤望,楓葉蘆花處處愁。』似是古句,墨跡尚新。於時天下方將亂,事無不可悲者,見此令增慘澹。鳳翔以監司賄致節鉞,志意已滿,當不知有此語。或其幕客,則一有心人也。」

  按:《南窗漫記》此條後載南昌城北龍沙禪室湯義仍手書門聯,又載滕王閣上管元心絕句,蓋即旅泊時遊覽所見。

  [崇禎]十六年癸未(一六四三),先生二十五歲。

  春,由南昌回衡陽。

  《石崖先生傳略》云:「計偕至南昌,楚中亂,遂同夫之歸。」《章靈賦》自注云:「方上公車,狼狽南歸,冀全肥遁。」《行述》云:「歐陽先生諭以歸養。」潘傳云:「以道梗不赴會試。」

  按:是科會試改期秋間,先生昆仲以道梗不赴,而歐陽方然復諭以歸養,則其歸里當在春初。所謂楚中亂者,即指是年正二月間李自成陷承天、雲夢、孝感、黃陂、景陵、德安,張獻忠陷廣濟、蘄州、麻城等事也。

  秋八月庚寅,流賊陷衡州,購捕紳士。

  冬十月,先生之舅氏譚翁玉卿引先生及武夷先生避于衡山蓮花峰下雙髻峰。

  武夷先生為邏者所得。賊質之以召先生兄弟。武夷先生欲自裁。石崖先生欲往救父出,而沉湘以死。先生力止之,而自剺面刺腕,傅以毒藥,為重創狀,舁至賊所,賊不能屈。次日,父子俱以計得脫,復往岳峰。

  《家世節錄》云:「先君為偽胥所得,勒至郡城。偽吏故為軟語,誘先君致夫之兄弟。先君張目直視,終不答。偽吏怒,將羈先君。先君嘆曰:『安能以七十老人俯仰求活!』沐浴易衣,就親故告別,將以是夕投繯。夫之聞先君在系,乃殘毀支體,舁簀到郡,守候徹夜,乃不果。明日遂以計脫遁。黃岡奚鼎鉉始以文字與夫之相知,聞至是陷賊中為吏,力脫先君於險,先君終不與語。」《石崖先生傳略》云:「會日暮,家奴遽報先君子為邏者所得。欲出脫先君子,而沉湘以死。夫之知兄耿介嚴歷,出且與先君子俱碎。夫之所舊與為文字交者黃岡奚鼎鉉陷賊中,知吾兄弟必不可辱,曲意相脫。夫之乃剺面刺腕,偽傷以出,而匿兄以死告,先君子乃免。夫之亦隨宵遁。當夫之出時,兄藏繩衣內,待夫之信,即自盡。夫之既免先君子而自免,乃不果死。」《章靈賦》自注云:「癸未張獻忠陷衡州,捕人士補偽吏。時絕食傷肌,以脫其污。」《行述》云:「祖為偽吏所得,挾質以召伯父與亡考。祖迫欲自裁。亡考哀窘,匿伯父,自刺身作重創,傅以毒藥,舁至賊所。賊不能屈,得免於難,復返岳峰。」潘傳云:「賊執質其父以招之。先生自刺肢體創甚,舁往易父。賊見其創也,亦免之。父子俱得脫。」《沅湘耆舊集·船山先生小傳》云:「賊系其父以質。先生自引刀刺其肢體,舁往易父。賊見其遍創也,免之。父子俱得脫。」《儒林傳稿》采余傳云:「賊執其父為質。夫之引刀自剌肢體,舁往易父。賊見其遍創也,免之。父子俱得脫。」

  十一月,下山訪長子勿藥病耗,復歸山。

  先生《岳余集·癸未匿岳寒甚下山訪病兒存沒道中逢夏仲力下小竹舁栗不能語哀我無衣授之以絮歸山有詠》五律二首,第一首「無衣度霜雪,多難際乾坤」之語。

  按:衡陽地暖,冬寒較遲,既雲寒甚栗不能語,則非十月可知。下一首詩題「將以臘杪往赴」,則此時尚未臘月可知,故系諸十一月也。

  又按:潘傳言先生子二人,曰攽,曰敔。《家世節錄》云:「先君孫七人:勿藥、攽、勿幕、敔,夫之出。」《家譜》云:「子四:長勿藥,次攽,次勿幕,次敔。勿藥、勿幕並早亡。」攽生於丙戌。癸未在丙戌之前三年,其時攽尚未生。故知詩題所言病兒定是勿藥。詩中未言存沒,蓋是年雖病而未亡。其亡年俟考。

  又按:先生友人夏汝弼字叔直,系衡陽人。贈絮之夏仲力,疑與叔直一家。《蓮峰志》卷三稿本有「同邑夏汝為仲力訂」之語,則仲力名汝為也。

  臘杪,賊氛漸遠,擬往寶慶、邵陽未果。

  《岳余集》「癸未匿岳」《聞鄭天虞先生收復寶邵別家兄下山而西將以臘杪往赴愴然而作》七絕一首,《月中曉發僧俗送者十三人皆攀泣良久予亦淚別》五律二首。

  按:五律第二首有「出山仍不樂,未返故園時」之語,是已下山矣。然次年春始出蓮花峰,則此時雖行未遠,復還山也。

  是年詩除上文所引五首外,有《即事》七絕一首,亦見《岳余集》。

  按:《岳余集·即事》詩之前有《霜度函口岳徑》五律一首,系平時遊覽之作,未知何年,附記俟考。

  又按:先生《六十自定稿》庚戌歲《懷入山來所棲伏林谷各述以小詩得二十九首》,就中排子嶺、獅子峰、黑沙潭、續夢庵、雙髻峰、黃沙潭、溪波岩、妙高峰、車轍亭、方廣路、嘯台、補納台、洗納池十三題自注云:「右岳後。」蓋即是歲棲伏岳後時涉歷所及也。

  [崇禎]十七年甲申(一六四四),是歲十月朔大清順治元年,先生二十六歲。

  春,出蓮花峰。

  《蓮峰志·總序》云:「甲申春,出自峰下。心不能忘,無歲弗至。」

  以寇退掩遺骴。

  《家世節錄》云:「先君終身未嘗向浮屠、老子像前施一揖。甲申歲,以寇退遺骴滿野,募僧拾而瘞之,使修懺摩法,仍曰:『此自王政掩骴骼之一事,顧今不以命之僧。吾懼仆傭之狼藉也,已屬之矣,固不容執吾素尚而廢其事。此亦神道設教之意,汝曹勿謂我佞佛而或效之。』」

  按:先生述武夷先生之訓如此,及臨沒遺命亦禁用僧道,蓋謹奉武夷之家法也。

  夏四月,聞莊烈帝殉社稷,涕泣不食者數日,作《悲憤詩》,今逸。

  潘傳云:「甲申,闖賊破北京,明懷宗殉社稷。先生聞之,涕泣不食者數日,作《悲憤詩》。」《章靈賦》自注云:「甲申春,李自成陷京師,思廟自靖。五行汩災,橫流滔天,禍嬰君上,普天無興勤王之師者。草野哀痛,悲長夜之不復旦也。」

  按:莊烈帝殉社稷在三月十九日。凶問至衡陽,須至四月。

  五月壬寅,福王由崧自立於南京,改次年為宏光元年。

  冬十月,重遊蓮花峰。

  《蓮峰志·名跡》門涌幾條下云:「王夫之鐫。」詩敘云:「舉酒酹石,貌以涌幾,則此石其傳也已。時崇禎甲申陽月望後。」

  按:《岳余集》「申申重遊」十數首,就中望獅子峰第一首有「前游余愴在,霜月況同時」之語。第二首有「屢望高難到,前冬一杖時」之語,蓋諸詩多十月所作也。

  是年,從子敞入縣學。

  是年詩除《悲憤詩》逸去外,有《黑山訪址》五絕二首,《鐵牛庵下忽不喜往》五絕一首,《玉門望獅子峰用舊作四韻》五律二首,《戀響台》五絕一首,《由戀響眺一奇石而上同夏叔直援石曲折遂得方址巋然可台》五絕一首,《曉同叔直出寺拂讀米菊水所鐫譚友夏岳記》五古一首,《涌幾》五律一首,《出岳縱馬三十里曉及樟木市大江寒流荒崖野艇》七絕一首,《分寄方廣避亂諸緇侶》七絕八首。

  [順治]二年乙酉(一六四五),福王宏光元年,唐王隆武元年,先生二十七歲。

  夏五月癸卯,大清兵下太平,福王被執。

  閏六月丁未,唐王聿鍵立於福州,改七月朔日以後為隆武元年。

  是年,仲兄硜齋先生得選貢。

  《家世節錄》云:「次仲兄參之,宏光選貢,未就廷試。」

  與硜齋先生同侍武夷先生游永興石角山。

  先生《五十自定稿》戊子歲《永興廖鄧二君邀宿石角山僧閣是侍先君及仲兄硜齋游處》五律一首起二句云:「十月寒潭改,三年客艇過。」末二句云:「郴江無限水,不與挽流波。」

  按:乙酉在戊子前三年,故知以是年初游。

  子攽生。

  《家譜》云:「攽字曷功,號蓄園,陶氏出。」《沅湘耆舊集》卷五十九:王攽字曷功,而農先生長子。《謁祖塋詩》自註:「丁巳冬同族眾歸東洲上祖塋,並哭拜先孺人冢。攽甫二歲而先孺人卒。」鄧氏顯鶴云:「案船山元配陶孺人生攽二歲,值家難,以哀悸死。」

  按:陶孺人卒於丙戌。攽年二歲,故知生於是年。

  楚撫堵允錫、學使高世泰修蓮花峰方廣寺朱文公張宣公二賢祠,先生昆仲及同人贊襄其事。

  《蓬峰志·沿革》門云:「方廣寺,崇禎元年戊辰火。己卯,督學使遷治鄖中丞崑山王公永祚澄川屬僧凝然性翰。壬午,學使梁溪高公世泰匯旃益命之。性翰出其衣缽資糧,以隆武元年乙酉十一月十二日再造。與其役者,楚撫義興堵公允錫仲緘、衡陽王介之石子、管嗣裘冶仲、夏汝弼叔直、王夫之而農襄之也。」又云:「嗚呼,山豈不以人哉!則朱、張二夫子最矣。二賢祠者,祠兩夫子者也。祠與寺廢未興,高公世泰問其址,乃立五楹駢立,窈然幽邃。宏光元年夏,堵公允錫隘之,作前宇;王介之、夏汝弼、王夫之實經營之。」又《名游》門云:「近之游者,有吾師高匯旃先生世泰、今楚撫堵公允錫。高游以崇禎壬午臘月。堵游以宏光乙酉暮春,踏新雨,問余兄弟匿跡處,訪續夢庵。欣然將登之。下岳,舉詩相示,索和。」《南窗漫記》云:「堵牧游先生游南嶽,問余兄弟避寇處,於方廣道中有句云:雙溪濺水鳴絲竹,一壁初晴負畫圖。」

  [順治](一六四六),三年丙戌唐王隆武二年,先生二十八歲。

  秋八月辛丑,大清兵下汀州,唐王聿鍵被執送福州,殺之。

  按:《永曆實錄·桂王紀》辛丑作丁酉,蓋傳聞之誤,以延平出奔之日為汀州被執之日也。

  九月,點定本科鄉試墨牘,未竟其事。

  《家世節錄》云:丙戌歲鄉試楚士於湖南,劉浣松水部明遇以點定墨牘屬夫之,已授之鐫者。先君怒曰:『汝以是為儒者分內事耶?』卒不許竟其事。」

  冬十月壬午,桂王由榔監國於肇慶。

  按:《永曆實錄·桂王紀》言十月丙戌即位於肇慶,蓋誤記監國之月為即位之月,又誤記其日也。

  丙午,元配陶孺人卒,年二十五,為作像讚。

  《家譜》云:配陶氏,於順治丙午十一月初四日已時歿。《姜齋文集·陶孺人像讚》云:「孝而殉,國人所聞,奚俟余雲。慈以鞠,不究其粥,奚以相暴。靜好爾音,函之予心。有言執諶。偕隱之思,已而已而,焉用文之。天或假爾以後昆者,仿佛不迷,唯斯焉之薦儀。」

  按:是年武夷先生及譚太孺人無恙,《像讚》所云孝而殉,鄧氏所云值家難以哀悸死,與翁姑無涉。蓋陶孺人父處士萬梧翁之喪,抑或母氏之喪歟?

  又按:陶孺人生於壬午,是年二十五。

  庚申,桂王立於肇慶,改明年為永曆元年。

  是月至湘陰,上書於兵部侍郎江北巡撫章曠,指畫兵食,請調和南北,以防潰變。不省。

  潘傳云:「明藩稱隆武年號者,使其督師何騰蛟屯湖南,制相堵允錫屯湖北。楚省兵燹塞野,加以大旱,赤地千里。而逆闖李自成既斃於九宮山,餘黨降者號為忠貞營,蹂躪潛、漢,有岌業之勢。堵、何兩公措置無術,而又不相能。先生憂其將敗,亟走湘陰,上書於司馬章曠,指畫兵食,請調和南北,以防潰變。章司馬報曰:『本無異同,不必過濾。』先生默而退。卒之賊勢猖獗,司馬以憂憤卒,堵、何兩公遘憫凶,而勢不可為矣。」

  按:《永曆實錄》,章曠以僉都御史巡撫江北在唐王時,其加兵部右侍郎在永明王即位肇慶之後。庚申系十一月十八日。先生在衡聞晉階司馬之命,當在月杪。其至湘陰上書,當在臘月。至次年二月,湘陰即失。八月,於野薨於永安。惟何、堵之歿則在己丑。潘傳終言之耳。

  又按:《南窗漫記》云:「丙戌,屯師湖上,未能前進一咫,而賦斂之重十倍。少司馬天門郭公都賢詠雪詩云:『四望郊寒連島瘦,一天白起奈蕭何。』」蓋亦冬月所作,可以互證。

  又按:上章司馬書稿不傳。

  游湘陰,登浮湘亭,與洪業嘉、龍孔蒸、歐陽淑唱和,有桃花絕句數十首,今逸。

  按:鄧說極疑,惟洪、龍之死既知其在丁亥,而又言死戊己之亂,未免兩歧。

  又按:《蓮峰志》卷三稿本「上湘龍孔蒸季霞訂」之語。《岳余集》稿本有「同里夏汝弼、上湘歐陽淑訂」之語。

  又按:鄧氏所引詩見《五十自定稿》,題末「諸逝者」下仍有「浮湘亭之游」五字,自注云:「亭在湘鄉漣水西南,郭天門司馬建,今毀。」詩中首二句云:「漣水東流落月橫,浮湘亭上似三生。」

  是年,子勿幕生。

  按:《家譜》因勿幕早亡,未言何氏所出。然先生彼時未有妾媵,必陶孺人所出。勿幕行次第三,系攽之弟。攽生於乙酉,則勿幕當生於是年十月以前。其亡年俟考。

  始有志於注《易》。

  先生《周易內傳發例》自跋云:「夫之自隆武丙戌,始有志於讀《易》。」

  復奉武夷先生之命編《春秋家說》。

  《春秋家說》自序云:「先征君武夷府君早受《春秋》於酉陽楊氏,進業於安城劉氏,已乃研心曠日,歷年有得,惜無傳人。夫之夙賦鈍怠,欲請而不敢。歲在丙戌,大運傾覆。府君於時春秋七十有七,悲天憫道,誓將謝世,乃呼夫之而命之。夫之受命怵惕,發蒙執經而進,敘問其所未知。府君更端博說,浚其已淺,疏其過深,折其同三《傳》之未廣,詰其異三《傳》之未安,始於元年統天之非,終於獲麟瑞應之誕,明以詳者不復伸,略以晦者弗有詘也。幾於備矣。」

  按:「大運傾覆」指是歲八月唐王聿鍵汀州之事。此書草創當在秋冬之間,其告成則在二十二年之後。互詳下文戊申歲。

  編《蓮峰志》五卷、《岳余集》一捲成。

  按:《蓮峰志》稱堵允錫為楚撫。《總序》云:「甲申春出自峰下,心不能忘,無歲弗至。」若作於乙酉,則不得用無歲不至之語。若作於丁亥,則桂王即位,允錫已加總制,不得但稱楚撫。故知成於丙戌也。若《岳余集》之詩止於甲申,且附於《蓮峰志》後,則亦成於是年矣。

  [順治]四年丁亥(一六四七),桂王永曆元年,先生二十九歲。

  春正月,客湘鄉。

  《南窗漫記》云:「丁亥春,余以窮愁客湘上,日與伯修、季霞、歐陽予私淑、江陵李廣生芳痛飲忘昏曉。一夕渡漣水,就宿僧舍,斜月未沉,碧波流映。余舉楊大年以「鏡中人似面前人」對「水底月如天上月」,語犯合掌而意味短淺。季霞曰:何似『鬢邊霜作鏡中霜』?余代云:『夢中身是故鄉身』。」

  按:《孝烈傳》,洪伯修為王進才潰兵所殺在丁亥春。據《永曆實錄》,王進才兵潰系二月事。故知先生與洪、龍、歐、李聚飲在正月也。

  夏五月,與夏文學汝弼登車架山白石峰,主蕭常賡家。

  夏汝弼《白石峰紀》:「歲丁亥,月在午,梅雨新霽,與王子而農披榛徑登白石峰。積陰初起,條風時至,捫柔綠,度深碧,登降頻數,不以為勞,僅至於峰巔而息。南眺祝融,如俯而回睨。西望梅龍,如蠖而東引。北瞻荊紫,如延如拒,將迎莫必,而以其翠光相持。夫以是峰之特立,出於群山之表,而其上蒼蒼無窮者且如彼,是果有所謂天耶?抑無所復名之而姑謂天耶?天者果有所幬與,則亦宜有所不幬者存,何居乎其必幬之荒遠而始以為大乎?則吾未知其定有天焉者否也。於是兩人選石而坐。不能去,不能留,歌無聲,言無謂,相視久之,不能名其故。日已晚矣,乃遵所登之路而返。」《沅湘耆舊集·夏汝弼小傳》云:「字叔直,號蓮峰,一號蓮冠道人。衡陽諸生。生有異稟,剛介負氣。湘衡亂,佯狂遠蹈,或歌或哭。有語及時事者,即閉目不答。鼎革後挈家入九嶷山,絕粒死。」鄧氏顯鶴云:「《楚風補》僅載其《車架山同夕堂作》一詩。車架山在湘鄉西南九十里,夕堂即船山先生,以所著書有《夕堂永日緒論》也。案船山詩有《同夏叔直出寺看碑》及《重過蓮花峰是夏叔直讀書處》二詩。《湘鄉藝文志》有劉近魯《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尋懿庵別業》詩,知叔直與船山交甚摯。其詩清歷纏綿,沉鬱悲憤,惜無由覓其全稿也。」又云:「《湘鄉流寓志》:夏汝弼字叔直,衡陽人,早有文譽,舉於鄉。丁亥歲,湘、衡亂潰,忽有稱蓮冠道人者,攜一童子囊琴至梓田之車架山,僦僧樓而止焉。日就古木鳴泉間,藉危石彈琴吟嘯以終日。已登白石峰、銅梁山觀瀑布,輒數日不返。問其姓字,不對,人亦不能測。邑士蕭常賡見而識之,邀至家,或歌或哭。與語世事,則閉目兀坐不答。居月余,莫知所往。後聞其入九嶷山,絕食以死。按《衡陽志》稱叔直為名諸生,此雲舉於鄉,蓋傳聞之異也。」又云:「按《一統志》,荊紫峰在湘鄉南百里,孤峰突起,聚山環繞,其對峙者為白石峰。余既得叔直先生《車架山》詩,復從《湘鄉志》搜得此文,而先生之蹤跡交遊志事乃稍稍窺見崖略,豈非鬼神之靈有以默啟之耶?比與吾友沈栗仲,毛青垣,湯叔尺、幼尊兄弟約登車架山白石峰,求兩先生流連憩息之所,建祠立碑於上,且繪圖征詩,以永其傳。年衰志往,人事乖迕,未知得果此願否?謹識於此,以待來哲。」又云:「蕭寧璵,字仲玉,湘鄉人,仕履無可考,有《登杞梓嶺》詩。以其能與叔直先生同游也,故亟存之。考《湘鄉山水志》,杞梓嶺在邑西四十里,岩壑深邃。夏叔直嘗避世於此。又《流寓志》稱邑士蕭常賡見而識之。常賡即寧璵族人。」又云:「蕭常賡,字一夔,湘鄉人,仕履無考。《湘鄉流寓志》載:蓮冠道人,邑士蕭常賡見而識之,邀至家,住月余乃去。按道人即夏叔直先生,與夕堂老人交篤,其游車架山、登白石峰皆偕。常賡邀主其家,居月余。作兩先生東道主人,談何容易。然則常賡亦非常人也哉!」

  按:鄧說極核。惟懿庵姓劉,與叔直無涉,說詳下文己酉年。

  秋八月,還衡陽視武夷先生疾,遂偕石崖先生隨侍武夷先生上南嶽峰頂。

  《家世節錄》云:「永曆丁亥,夫之避居湘鄉山中,伯兄匿跡東安之四望山。先君間寄手書至曰:『汝若自愛,切不須歸,勿以我為念。』時八月二十三日也。書發之明日,遂以覯疾。伯兄踉蹌先歸,夫之以次還。先君顧不喜,已乃力疾率伯兄及夫之上南嶽峰頂以隱。」又云:「先君於書法不求甚工,而終身不作一行草及縱筆大書。先卒三月,所敕夫之兄弟手札,皆蠅頭雁行如界畫。」

  按:武夷以十一月卒。先卒三月,即八月也。

  冬十月,先生仲父牧石先生及仲母吳太恭人先後卒。

  按:先生季父家聘,字子翼。《家世節錄》稱其「儒而俠,不屑家人業,裘馬壯遊,敦友睦,事先君如嚴父。」則亦奇特之士也。其卒年俟考。

  十一月十八日,武夷先生卒,年七十八。

  《武夷先生墓誌》云:「先生以隆慶庚午季冬月朔日誕生,卒以永曆丁亥十一月望後三日。」《家世節錄》云:「先君俄而疾急,乃曰:『吾居平無一言可用教汝兄弟者,況今日乎!我即不起,當葬我此山之麓,無以櫬行城市,違吾雅志。且以塋兆在彼,累汝兄弟數見諸不淨事也。』臥病三月,未嘗有一呻吟之聲。十一月十八日平旦,扶起晏坐而終。先君之於患難生死,有如此者。易簀之歲,七十有八。」《春秋家說》自序云:「越歲不辰,歲在丁亥,黃地既裂,昊天復傾,不吊毒酷,府君永逝。」

  按:越歲丁亥,承上文「歲在丙戌」而言。是年四月衡州失守,故有地裂之語。

  是年硜齋先生卒。

  《武夷先生墓誌》云:「生子三。次參之,選貢生,早卒。」《家世節錄》云:「次仲兄參之,遇亂以疾先先君卒。孫七。致、敉皆仲兄出。」《石崖先生傳略》云:「夫之既羸且惰,仲兄亦多病。扶掖按摩,寒暑晝夜,局曲於床褥間,十餘夕不寐,兩三日粒米不入口以為恆。」

  按:《家世節錄》既雲以疾先先君卒,則硜齋卒於武夷之前,斷不在戊子以後。《五十自定稿》哀從子敉七絕四首作於甲午,其題云:「從子敉遘憫以後,與予共命而活者七年。」其言遘憫,即指丁硜齋之憂。由甲午上溯,七年之前正是丁亥,故知硜齋卒於是年,惟月日俟考。

  是年文有《孝烈傳》一篇。

  傳首云:「雙髻外史曰:吾避戎上湘,湘之人競相告曰:『洪子揮利刃以斷仇首,女彭抱嬰兒而赴水。』余念之良然,亟次所聞而傳之。」《洪孝子傳》云:「余嘗交伯修。欲求至孝子所弔慰之,道阻不違,惟習聞湘人之言百喙如一者若此。」

  按:是歲正月,先生與伯修為文學之飲。二月而王進才兵潰。據孝子傳言伯修遇害在湘西縠水谷口。先生與夏叔直往來於車架山、白石峰之間,地在湘鄉之南。彼時烽煙遍野,故路不遠而難達也。秋八月,先生始還衡陽。前此蹤跡,皆在湘鄉。洪孝子、彭烈婦之事皆在二三月間。此文當作於夏秋之際。

  又按:《姜齋詩剩稿》有《挽烈婦廖周氏》五絕一首,其詩云:「冒刃扶姑命,軀殘刃折鋩。至今荒冢里,贏得血痕香。」其事頗與《孝烈傳》相類,其年分俟考。

  [順治]五年戊子(一六四八),先生三十歲。

  春夏同居蓮花峰,益講求《易》理。

  《周易內傳發例》自跋云:「戊子避戎於蓮花峰,益講求之。」

  秋,葬武夷先生於南嶽潛聖峰下。

  《武夷先生墓誌》云:「先生始終為明徵士,遺命不以柩行城市。方隱南嶽潛聖峰下,即卜其麓以葬。」

  按:潘傳云:「營葬畢,西走桂林。」今考先生至桂林在是年冬,故知葬期在秋。

  葬元配陶孺人於王衙山。

  《家譜》云:「配陶氏,葬王衙山,艮山坤向。參憲劉明遇志其墓。」

  按:《沅湘耆舊集》載先生《悼亡七絕》四首,鄧氏謂為元配陶孺人而作。今考第一首云:「十年前此曉霜天,驚破晨鐘夢亦仙。一斷藕絲無續處,寒風落葉灑新阡。」陶孺人以戊寅來歸,至戊子恰得十年。詩中「新阡」即陶孺人之墓,「曉霜天」及「寒風落葉」皆秋末之語。故知葬期亦在是年秋。

  冬十月,與同年管舍人嗣裘舉兵于衡山,戰敗軍潰,由耒陽、永興、桂陽、郴州走桂林,遂至肇慶。復由湞陽峽過清遠,仍還肇慶。瞿留守式耜特疏奏薦,先生固請終制,桂王深獎許之。

  按:《行述》所云「膺難」即指戰敗兵潰而言。是年春,桂王在桂林,稱永曆二年。八月,桂王由南寧復至肇慶。十一月,何騰蛟復取衡州。則軍潰當在何軍未至之前。故知以十月舉兵也。先生由衡山至桂林,其途經桂陽、郴州,見《章靈賦》自注。經耒陽、永興,見《五十自定稿》。其由湞陽峽至清遠,亦見《五十自定稿》。當是自肇慶下峽,周覽形勢也。知至清遠後仍還肇慶者,次年春有晨發端州詩,端州系肇慶舊名,若是冬未還肇慶,則來春不得發軔端州矣。

  是年詩除《悼亡四首》外,有分界嶺一首。

  五古。按:此由楚赴粵時所作。

  《湞峽謠》五首。

  《彈子磯》《望夫江》《觀音岩》《飛來寺》《歸猿洞》。

  五絕。

  《月斜》一首。

  按:詩中雲「蕭條秋月橫」,又雲「涼雁過留聲」,蓋作於秋間。

  《永興廖鄧二君邀宿石角山僧閣是侍先君及仲兄硜齋游處》一首。

  按:詩中有「十月寒潭改」之語,知作於十月。

  《清遠城下憶湖湘舊泊》一首。

  按:詩云「乍放湞江峽,疑運青草湖」,此由湞江順流至清遠之證。以水程核之,必在肇慶謁桂王之後。

  以上五律。

  《耒陽曹氏江樓遲舊遊不至》一首

  七律。詩云:「野水瑤光上小樓,關河寒色滿樓頭。韓城公子椎空折,楚國佳人橘過秋。淅淅雁風吹極浦,鱗鱗楓葉點江洲。霜華夜覆荒城月,獨倚吳鉤賦遠遊。」按詩中言秋過霜華,必冬初所作。第三句用留侯椎,必作於兵潰之後。

  《河田營中夜望》一首。

  七絕。詩云:「夜燒連山接暮雲,牙旌高捲管弦聞。負恩自笑夷門客,魂斷邯鄲晉鄙軍。」按此似因舉兵時乞援不應而作。

  [順治]六年己丑(一六四九),先生三十一歲。

  春正月發肇慶,經梧州、府江、平樂、佛山抵桂林。由湘江至南嶽還衡陽省親。

  二月十八日服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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