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隋唐時代海上中日交通路線
2024-10-10 19:23:42
作者: 吳廷璆
唐商船從揚州出發到日本的不在少數,其路線有南北二條。南路是從揚州的新河(瓜洲運河)入長江,至常熟的黃泗浦出海,或至蘇州的松江口出海。橫渡東海往日本記載黃泗浦出海的文獻是《唐大和上東征傳》:「和上於天寶十二載十月十九日戌時從龍興寺出,於江邊為二十四沙彌受戒。訖,乘船下至蘇州黃泗浦(據安藤更生研究疑常熟黃泗浦)。」[139]記載蘇州松江口出海的文獻是《入唐求法巡禮行記》:「九日得蘇州船上唐人江長,新羅人金子白,欽良暉、金珍等書云:『五月十一日從蘇州松江口發往日本國……』」[140]唐宋時代常熟、蘇州一帶是長江的江口。[141]
北路是從揚州循江北大運河到淮河南岸的楚州(今淮安一帶,屬揚州府),再從楚州出淮河口北上,沿山東半島到最東端的登州文登縣赤山莫琊口(山東靖海灣附近),直渡黃海到新羅(朝鮮東南小國)西熊州西界,再沿朝鮮半島,東南下往日本。[142]當時中日民間貿易主要是唐商船往日本,日商到中國的很少,即使到中國經商也是僱傭中國船:「書中又云:『春大郎、神一郎等乘明州張支信船回國也。來時得消息,已發也。春大郎本擬雇此船歸國,大郎往廣州後,神一郎將錢金付張支信訖,仍大郎上明州,船發去……』」[143]在中日民間貿易中,新羅人金子白、欽良暉、金珍和唐人張支信、張蒙、李鄰德、張公清、李延孝等的商船起著積極作用。如847年(日本承和十四年,中國大中元年)入唐求法僧圓仁是搭乘金珍商船回國的。[144]圓珍是853年(日本仁壽三年,唐大中七年)搭乘欽良暉商船入唐的。[145]
隋唐是繼秦漢之後中國大統一的時代,隨著經濟的發展,中國文化光輝燦爛,贏得周邊各國特別是日本的傾慕。日本從原始時代就吸收先進的中國文化,自推古天皇十五年(607年)七月聖德太子派遣第一次遣隋使[146]以來,日本以遣隋使、遣唐使的名義派遣使節團不斷來中國學習以改變自己的落後面貌。隋唐是日本大規模引進中國文化,掀起向中國學習高潮的時代,而在這光輝的一頁中,國際大都市揚州所占的地位極重要,揚州地處南北交通要衝,是中日交通南北兩路的起點,也是中後期遣唐使進京的跳板,它在經濟和文化上給中日文化交流起了很大作用。
從登州(山東蓬萊縣)到長安是3150里(地圖上的直線距離是1200公里)。[153]若根據《大唐六典》:「凡陸行之程,馬日行七十里,步及驢是五十里。水行之程……順流而下,河一百五十里,江一百里。」[154]若照此計算,陸路騎馬從登州到長安則需45天,再從登州渡渤海灣,沿遼東半島東岸和整個朝鮮半島西岸南下日本,更費時日。我們認為,遣隋使取的是一條近而省力的水路,即由長安的廣通渠到潼關,入黃河至洛陽,由通濟渠(江北大運河)至盱眙,入淮河出海;或由通濟渠到山陽(今淮安),入邗溝到揚州,從長江出海。從長安到揚州是2500里(地圖上的直線距離1000公里),[155]按河順流而下日行150里,只需16天時間。若按《入唐求法巡禮行記》開成三年(838)十二月十八日條記載:「王友真來云:『大使尋以今月三日到京都了。』」三日大使到達京都的信息傳到揚州是十八日,其間只需15天,與這裡所推測的所需時間一致。從揚州出長江口北上,或從山陽(楚州)出淮河口北上,沿山東半島到達登州文登縣赤山莫琊口(後來仁明朝遣唐使的歸路)。由此直渡黃海到百濟,南下到日本。這條路線是847年日僧圓仁回國搭乘的金珍商船所航行的。金珍商船橫渡黃海只需二天:「(大中元年)九月二日午時從赤浦渡海,出赤山莫琊口……至四日晚,向東見山島段段而接連,問梢工等,乃云:『是新羅國西熊州西界,本是百濟國之地。』」[156]「十日初夜到肥前國松浦郡北界鹿島(值嘉島)泊船。」[157]由此可見,從山東半島一端渡到日本只需8天時間,這樣,以水路從長安到揚州,出長江口北上;或由楚州出淮河口北上,至山東半島一端渡黃海到日本是一條既近又安全的路線。何況第一次遣隋使到達中國的608年,大運河已通航三年了,遣隋使和隋朝都沒有理由不利用這條又近又省力的航線(木宮泰彥稱它為「仁明朝歸航路」)而取陸路到登州,橫渡渤海灣,沿遼東半島東岸和朝鮮半島西岸南下日本這一條又遠又費力的航線。這樣看來,遣隋使不是與揚州毫無關係,至少在空間上縮短了中日往來的距離。再者,隨第二次遣隋使來中國的留學生們,在中國留學長達二三十年之久,他們很有可能到中國第三大城市揚州觀光或回國時路過,而給他們帶來一些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