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4-10-10 15:31:16 作者: 刀豆

  乙渾說:「太后如此說,臣怎敢有違。太后的話,臣記下了。臣以後會注意的。」

  馮憑說:「咱們都是為了國家和朝廷,為了皇上。不管是現在將來,都應當相互信任才是,如此才能使社稷安定,國家安定啊。」

  乙渾有些感慨。

  「臣信任太后,就是怕太后不信任臣啊。」

  馮憑笑了:「丞相總是多慮。」

  她一笑起來,溫溫柔柔的,矜貴得很。

  這個帝國最高貴的女人,全天下的男人都要畏懼她,奉承她,向她俯首稱臣。她本該是一個符號,一個代稱,偏偏如此生動,造物賦予她高貴的身份和無上權力,又給她貼上了一張美麗的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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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生就是男人的克星。

  乙渾也是個很風流的人,頗好女色享樂。他見馮氏顏色姣美,弱不勝衣地躺在那,模樣很堪憐,忍不住就伸出一隻手,按在了她腿上。觸手緊緻,年輕女子的身體充滿彈性的肉感,即使是隔著一層衣裳也阻止不了鮮活噴薄的生命力。他眼神暗了暗,手順著那小腿往上,目光轉向馮憑,觀察她反應,嚴肅的臉上帶出一抹探究和玩味地笑意。

  「是我多慮嗎?」

  他意味深長道:「太后若肯坦誠相待,臣自然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你我之間是否能相互信任,全取決於太后你的意思,臣可做不了半點主啊。」

  馮憑不動聲色地收了收腿,強忍著不適:「這叫什麼話,難道我現在對丞相還不夠坦誠嗎?我對丞相可是掏心掏肝,所說的句句是肺腑之言吶。」

  太后明顯,並不接他的暗示。

  懂裝不懂。

  乙渾聽到這樣的話,本該識趣地笑笑,當個玩笑罷了。就坡下驢,這樣大家都不傷面子。但他偏就是有點不甘心。

  他到了這個地位,權勢來說,已經是人臣的頂峰,只差那一步夠不著。他竭力克制著自己的野心,但心底里蠻想睡一睡太后,試試做真皇帝的感覺。

  那滋味,肯定非比尋常。

  乙渾見她腿動了動,以為是碰到了她的傷,低聲問說:「疼了?」

  馮憑笑了笑。

  乙渾說:「這麼點小傷,早就該好了。你這兒沒事,多出宮去走走,見見太陽。整天窩在宮裡病可好不了。」

  馮憑笑說:「這皮外傷,又不是傷筋動骨,怎是鍛鍊能好的。」

  乙渾說:「鍛鍊總有好處,你最近這臉色越發白了。女人太白了也不好看,還是要有點血色好,看著健康活泛一些。身體也要強壯才好,總弱柳扶風的,看著像有病。」

  這話不客氣的,一般人聽了都要尷尬死了,太后卻很泰然,說:「這是實在話,我也想無事到處走一走,可惜精神不濟。」

  乙渾說:「太后若想出去走走,等一兩個月,朝中得閒了,臣可以陪太后去。」他一邊說,一邊手順著膝蓋往上去,抓住了她的一條大腿,聲音越發渾濁曖昧了:「太后有想要去哪嗎?」

  馮憑還未想好要如何應對,忽聽不遠處有人大叫:「皇上駕到!皇上駕到!皇上駕到!」

  大白天的,把人魂都要嚇掉了。

  乙渾嚇得連忙縮回手,一個直立而起,迅速退到榻下,抖了袍子就咚的一跪,急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他驚慌之下,差點沒把地上的唾壺撞翻。然半天卻沒見皇帝出現,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急匆匆躡履而來。

  楊信提著個鸚鵡籠子過來,掀開帘子往內一看,見乙渾滿頭大汗地跪在地上,連忙笑比手勢:「丞相莫慌,丞相莫慌,不是皇上,皇上才剛走呢,是這鳥在亂叫。小人沒看住,讓它驚擾了娘娘和丞相。小人這就把它拿出去。丞相繼續。」

  乙渾心差點沒給駭出來,抬頭一看,卻見那籠子裡裝著一隻鷯哥。

  綠羽黃嘴子的小畜生,頭上一塊小黃毛,還在那得意洋洋,上躥下跳地大叫:「皇上駕到!皇上駕到!爾等還不快快接駕!」

  乙渾一瞬間臉黑的堪比鍋底。

  榻上的太后卻高興地笑起來,笑容滿面,招手喚楊信把那鳥拿來:「這小鷯哥啊,是它在說話嗎?它什麼時候學會這句了?」

  楊信也挺高興的,笑說:「臣也不知道,這小禿毛,先前怎麼逗它都不說話,今天卻忽然叫嚷個不停。」

  那鳥眼珠子和腦袋亂轉,上下嘴殼敲的咔咔咔的,叫道:「娘娘威武!娘娘威武!」

  馮憑笑不解道:「娘娘威武?」

  楊信笑說:「這話是臣教的,只教了一次,它就記住了。」

  馮憑歡喜稱讚說:「真是一隻聰明的鳥。」

  乙渾神態不悅,又不好意思和一隻鳥置氣。他勉強平息了不快:「娘娘怎麼養上這東西了?這鳥哪兒得的?」

  太后溫柔地笑說:「這是前天李令送的。李令說它是世上最聰明的一隻鷯哥,無聊的時候可以給我解解悶。」

  李令,可不就是中書令李益的敬稱麼。

  在太后口中像暱稱。

  乙渾的笑了笑,沒說什麼,興致已經被破壞,沒過多久就出宮去了。

  楊信笑覷了馮憑,眉飛色舞,捏著嗓子學那鷯哥叫:「皇上駕到!皇上駕到!皇上再不駕到,娘娘就要束手無策了啊。這丞相得罪又不好,不得罪他又要得寸進尺。」

  馮憑笑了出來,許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這小東西,它今天怎麼會說話了。」

  楊信往她榻邊坐下,舉著籠子,伸手指著鷯哥笑說:「這傢伙,通靈性的很,先前剛進宮來,我怕它會飛走,又怕它給貓看見叼去吃了,所以給它繫上了腳鐐子,結果它不高興了,不肯吃東西,也不肯說話。剛才我試著把它腳鐐打開,又逗它說話,它一下子就活潑起來。」

  馮憑湊了腦袋看鷯哥:「它好像不怕人。」

  楊信讓小宮女拿它的鳥食來。

  煮熟的小米,金燦燦的,裝在小碟子裡,還是新鮮的。馮憑用根竹籤扎了小米餵它,這小傢伙一口一個,吃的很歡實,一邊吃一邊在馮憑手臂上跳來跳去。

  馮憑一上午閒著,跟楊信在那逗鷯哥。

  「李令說它是訓練過的,會模仿五十幾種不同的聲音,會模仿五種普通的樂器演奏,還會識別音色,模仿不同的人說話。」

  鷯哥仿佛知道太后在夸它,站在人面前:「白~馬~篇~」

  馮憑有些沒聽懂,笑問它:「什麼白馬篇?」

  「白馬飾金羈~」

  「連翩西北馳~」

  「借問誰家子~」

  「幽并遊俠兒~」

  楊信笑的很:「曹植的白馬篇,李令真是風雅,還教這鳥背白馬篇。」

  馮憑笑說:「你還會什麼?」

  「喵~喵~喵~」

  楊信說:「它還會學貓叫。」

  「咕~咕~咕~」

  馮憑笑:「公雞打鳴。」

  「篤篤篤,篤篤篤。」

  楊信說:「啄木鳥。」

  「是誰來了?」

  輕柔的男低音,磁性溫和,像一片羽毛似的撩動著人心弦。馮憑一瞬間不敢相信這聲音是鳥嘴裡出來的,她差點真以為是男人在說話了。

  馮憑頓時笑的臉都紅了:「這是李令說的話嗎?」

  楊信驚嘆道:「這鳥學李大人說話的聲音真是一模一樣啊。」

  女人的聲音回答,輕描淡寫的:「是大哥吧。」

  李益的聲音又說了一句,冷淡淡的仿佛不大悅:「他來做什麼?」

  這鳥學人話學的太像了,透過語氣仿佛能看到說話人的神態,馮憑笑著笑著,不知不覺笑繃在臉上,她笑不出來了。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她方才聽到的,是一段夫妻日常的對話。

  丈夫說是誰來了,妻子懶洋洋說是大哥吧,丈夫不高興說他來做什麼。這段對話中的大哥,應該是李益他兄長李羨,這對兄弟關係有些微妙,所以說話的口氣怪怪的。

  她有些難受了。

  她眼神一黯,楊信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楊信沒法說話,就只乾笑。這鳥學什麼不好,學人家夫妻說話,太后喜歡那李益,聽到這種話她能舒坦嗎?

  過了一會,馮憑恢復了情緒,又笑說道:「給這鷯哥取個名字吧,你說取個什麼名字好?」

  楊信說:「李大人之前不是說他有名字,叫花椒嗎?」

  馮憑說:「那就叫花椒吧。」

  她笑說:「以後不給它系腳鐐,它不會飛走吧?那貓抓不抓它,你把貓抱過來試試,我怕貓看見了要抓它。」

  馮憑還養了一隻貓。

  楊信笑道:「我去抱來試試。」

  楊信把貓帶過來,放在榻上。這鷯哥一點也不怕貓,邁著四方步,大搖大擺地朝貓走過去,圍著貓轉,把貓嚇的尾巴豎起來,渾身毛髮張開,背弓的老高,一聲一聲,「喵嗷~喵嗷~」長嚎。

  花椒逼近了,貓嗷嗷叫著倒退,馮憑笑著將貓抱在懷裡,說:「你怎麼這麼膽小啊,不捉耗子就算了,連一隻鳥都怕。沒出息,你可是小老虎啊。」

  花椒跳過來,用它的尖嘴,在貓屁股上啄了一口。貓慌的四腳一蹬,一轉身跳下了榻,嗖嗖幾下子躥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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