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末帝禪位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身體都是一個純粹漢人的章邯，自然而然也被周圍的氣氛所感染。他體內旺盛的民族情緒迅速占領思想高地，不自覺也跟著眾人大聲呼喊起來。

  「報仇！報仇！報仇！…」

  孟珙，左手扶著腰間青金寶劍的劍柄，右手輕輕撫摸著不長的美髯。眼睛微眯，盯著台下一群，被自己一番話煽動起來，情緒異常高漲的士兵們，十分滿意。

  隨後他便轉頭對身邊的幾個副將吩咐道；」派人迅速到各部隊通知：今晚殺雞宰羊，酒肉管飽。讓兒郎們吃好喝好，準備明日大戰。

  不久，這個好消息引得台下的大頭兵們又是發出陣陣歡呼。對他歌功頌德的喊聲，不斷在隊伍中響起，傳進他耳中。孟鞏聞之，臉上的笑容便更濃了些。

  事情到這裡，這場動員大會也基本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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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台上的將領陸續退去，台下除需要看守城內的部隊外，剩下的士兵都開始被自家長官組織著有序回營。

  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的時間，才輪到章邯他們小隊。

  「踏步～列陣！回營！」

  「踏！踏！踏！...」

  接到上官命令，早等得不耐煩的章邯，立刻招呼著自己十個部下整齊列隊，跟在自家長官後面返回營地。

  宋軍營地離此處並不遠，距蔡州城也就不到兩里地的樣子。

  因為是在城外作戰，宋軍雖建造了幾座軍營，但士兵在軍營內時，還是以居住帳篷休息為主。

  基本就是十幾個人小隊共用一個帳篷，就算有多，有少，也大差不差。

  「哐～哐～哐！」

  帶領著部下們進了帳站定後，章邯便立刻轉身，一臉嚴肅看向自己的部下，吩咐道；

  「弟兄們！大家一會兒稍微休息下後，今天務必把弩箭裝備檢查好。該擦拭的擦拭，該更換的更換。明天都別給老子掉鏈子～～

  不然…哼哼！別怪老子事先沒說清楚，軍法可不容私情！」

  「諾！」

  「放心吧，隊長。誰敢拿自個兒小命和軍法開玩笑？」

  「是極、是極！」

  部下們答應得很是乾脆利索，其後便轟然散開。

  大家紛紛一溜煙跑到自己的床鋪上，直接倒頭躺下，迫不及待伸手，把自己那床薄的沒二兩的被子扯過來，蓋在身上。

  接著蓋上被子的眾人，便開始在被子內，一邊用力搓著凍得僵硬的手腳，一邊彼此扯著閒篇兒打發時間。

  章邯沒去管束他們聊天打屁，軍營的生活是相當枯燥乏味的，唯一的放鬆，大概也就是趁著休息時間，大伙兒彼此聊聊天，說會兒閒話了。

  章邯走到自己床位邊，解開勒得緊緊的腰繩，把身上這身厚重鎧甲卸下，整齊搭在床鋪邊的架子上。

  褪去鎧甲後，章邯並沒有像他的部下那樣直接到鋪位上休息，而是轉身出了帳篷。

  不多會兒，章邯再次回來時，手中已經多了幾塊黑黝的木炭。

  只見其從角落取過來的火盆，接著把木炭直接扔在火盆里，開始從撿起兩個火石，碰碰敲擊，點燃乾草生火取暖。

  冬天天氣冷得很，中原大地此時氣溫大概只有十度左右。晚上更冷，溫度能降到零下。

  若是不生火，單靠士兵身上那層薄薄的被子，不用兩天大家非凍出病不可。

  生起火苗，章邯開始仔細扒拉著木炭，不時低頭湊近，對著通紅的木炭輕輕吹口氣。木炭上微微跳動的火苗，漸漸把他的臉映得一片通紅。

  疏然，帳篷里的喧鬧聲突然停止了，仿佛時間按下了暫停鍵。

  章邯面帶疑惑，抬頭一看；

  只見部下們此時已經停止了交談，都在怔怔地看著他生火的動作，每個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很是晶瑩。

  「都看著我幹嘛？怎麼，我臉上落灰了？」章邯疑惑，對眾人問。

  說完他還伸出手在臉上摸了兩把，再次詢問。

  「還有沒有？」

  「……」

  「哈哈！……」

  誰知迎接他的不是手下們的提醒，而是眾人的哄堂大笑。

  「我說隊長，剛才兄弟們看到你幫兄弟取暖正感動著嘞。哪有你這麼破壞氣氛的！」

  齊修作為他的副手，不僅沒有替他解圍，此時更是一臉戲謔地看著他開口道。

  旁邊的李小虎也不甘示弱，眼睛又變回剛才亮晶晶的樣子揶揄道；

  『老齊說得對！剛才俺看到隊長還想到俺老家的哥哥了，不想隊長你一句話就把俺的美好幻想給攪和了，也忒不地道......』

  「叫誰老齊呢，要叫副隊長，咱們章隊長親自任命的懂不懂？」

  李小虎話音剛落，還沒等章邯開口。齊修倒先對李小虎對自家的稱呼不樂意起來。

  他銅鈴般的眼睛睜得老大，說話的語氣很是不善。

  「對對對，老齊說得對。小虎呀！要我說，你這是典型的沒有軍紀，目無尊卑啊！」

  胖子一邊搖頭晃腦地附和齊修，一邊一臉諂媚地看向後者。

  齊修聞言整張臉徹底黑了，轉頭對胖子咆哮；

  「胖張雲，你這兔崽子也沒好到哪兒去！」

  ......

  談論聲再次充滿帳篷，章邯見話題既然已經被眾人從自己身上引走，索性也就沒在摻和。

  作為一名隊長，天天和士兵嬉鬧可不是什麼好事，這也是他這些天總結的帶兵之道，要在士兵面前保持一定神秘感。

  這年代，你平時要是和士兵嬉笑怒罵，吊兒郎當，戰場上一準兒沒人聽你的話，指定拉垮！

  唯獨一方面不能馬虎，士兵的衣食住行作為長官的你必須得操心。要做到事事想在士兵之前，讓他們感到自己被關心，這樣戰場上有危險時他們才會跟著你玩命。

  兩者相輔相成，並不衝突。

  其中的度就需要每個當事人，自行對分寸的理解和把握了。

  ……

  就在宋蒙聯軍在城外磨刀霍霍，準備大舉進攻的前夕，蔡州城內已然先一步變得風雨飄搖起來。

  因蒙軍對金國百姓殘酷屠殺的行為，使得蔡州城內的金國百姓大部分放棄了棄城逃命的想法，很多人開始留在城中，幫助金朝的軍隊和城外聯軍死磕。

  城內軍民一致抗敵，起初確實起到了不錯的效果。金國軍民的拼死反抗，曾數次挫敗了聯軍的試探進攻，讓蔡州城短時間內得以苟延殘喘。

  凡事有利就有弊。

  在聯軍幾個月長期對蔡州的持續圍困下，城裡龐大的人口反而逐漸變成了負擔。

  要想維持這座龐大軍事堡壘的日常運轉，每天必然需要消耗大量的糧草。遺憾的是，城內狹小的土地又無法出產任何糧食來。

  故在宋軍到達的時候，整座城池的人們徹底陷入了彈盡糧絕的窘境。到此刻聯軍即將進攻的前夕，城內更已經是一片餓殍遍地的慘狀。

  金國皇帝雖然之前也實行了種種措施，如；把城池修得固若金湯，城內的男丁全部充作勞工。女子穿上鎧甲上城牆震懾對方。親自上城牆鼓舞士氣等等……

  甚至在前段時間為了不被餓死，金哀宗還忍痛下令用屍體充軍糧。可屍體畢竟難以下咽，再加上放久了容易發臭變質，哪裡是長久之計？

  這就導致城內的情況越來越糟糕，至今解決糧食供應問題已經漸漸成了奢望。

  金哀宗已經盡了一切努力，可惜金軍目前的狀態除了斷糧，還有身體筋疲力盡，精神銳氣盡喪。就算他有通天之能，在這般大勢之下，也再無任何翻盤的可能。

  金國此刻面臨的窘境，和百年前的北宋何其相似，甚至可以說更為窘迫！

  北宋當時至少還控制著南方地區，可以突圍出逃。現在的金國除了蔡州就只剩下直線距離400公里外，位於甘肅的鞏州還在控制下。

  400公里的直線距離，對於交通不便的古代來說，是一個不可能跨越的距離。況且宋蒙軍隊就在城外虎視眈眈。他們就是想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說實話，金哀宗這人雖不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但也絕不算什麼昏庸庸碌之輩。遺憾的是，他的一切努力在歷史大勢之下仍舊是回天乏力，一切舉措都顯得那麼渺小、徒勞。

  其實他早就深深明白，金朝的覆滅在即，也曾對天感嘆；

  「我做了十年的金紫光祿大夫，做了十年的太子，最後又做了十年的皇帝。我自認為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的。」

  「只可惜祖宗的江山在我手裡斷絕。讓我和那些荒淫殘暴的昏庸之君一起成為亡國之君，這是讓我最不能釋懷的。」只是抱著的那渺茫的希望，作垂死掙扎而已。

  這才有了開頭那一幕，經過一番思索，他準備找來了完顏承麟，讓其代替自己繼位。

  完顏承麟本不是金哀宗的直系親屬，但此時此刻，金哀宗身邊已經找不到比完顏承麟更合適的接盤俠了。

  亡國之君這個背罵名的話，既然他自己不想承擔，最終必然，也只能落在完顏承麟的頭上。

  ……

  蔡州，金哀宗居所。

  金哀宗命人把完顏承麟叫到跟前。為了寬完顏承麟的心，讓他乖乖接下這塊燙手的山芋，在見到這位自己看好的背鍋俠後，金哀宗不顧君臣之禮，一臉笑容拉著對方的手，動情拉起家常；

  「來來來…承麟是自家人，就不必拘禮了。寡人正有事情跟你商議！」

  完顏承麟被金哀宗反常的態度給驚到！平時對方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和自己說話，何曾有過今日這般和藹？

  礙於君臣有別，他還是刻意在臉上掛上了絲惶恐不安之色；「微臣多謝陛下厚愛。不知陛下匆匆把臣召來，可是出了大事？」

  剛才金哀宗對完顏承麟說完話後，便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故對方如此問，也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聞言，金哀帝馬上露出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硬是從眼角擠出兩滴濁淚來。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哽咽，悲痛；『承麟啊！你是我宗族子弟，寡人也不欲欺瞞於你。社稷現已經到了壘卵之際，回天乏術了！

  朕自從即位以來，自認為兢兢業業從無懈怠，奈何......哎！蒼天不佑啊！』

  完顏承麟見皇帝一副悲痛落寞的樣子，心裡也很不好受。但他沒辦法，金國如此局勢他也做不了什麼！

  他是人，又不是神！

  只得好勉言寬慰；「陛下勿憂，常言道：天無絕人之路，吉人自有天相。相信祖宗庇佑，一切會好起來的。」雖然話這麼說，但完顏承麟他自己都不信。金哀宗自然更是不信，也知道對方這是寬慰之語。

  臉色的表情瞬間極速變換，讓對方看到自己仿佛下了重大的決心般，目光灼灼地盯著對方的眼睛，金哀宗一臉凝重開口道；

  「朕思前想後，終於決定把江山社稷託付於你，你要擔起這副重任啊！」

  聞言，完顏承麟大吃一驚，不由後退幾步。

  「不可！不可……」下意識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連連擺手表示拒絕。

  他來之前就猜到了。這個時間點，皇帝找他准沒好事，萬萬沒想到皇帝居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是個聰明人，不然也不會擁有如今的地位。自然一瞬間就明白，皇帝這麼做，無非是讓他做這個亡國之君的背鍋俠

  只是還沒等他拒絕的理由說出口，就被身邊的皇帝給伸手打斷了。

  金哀宗仍舊露出一臉沉痛地繼續勸道；「愛卿先別忙著拒絕。朕自然知道，在這個時候這種事讓你有多為難，但朕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說完他便伸出寬大的袖子，使勁擦了擦剛才擠出的眼淚。等袖子放下後，雙眼已經是一片通紅之色；「江山社稷託付給你，不是朕不想承擔責任。而是因為朕身體肥胖，不能策馬出征，萬一城池陷落，必難突圍。

  朕也是考慮到愛卿你平時身手矯健，而且有將才謀略。若你繼位有幸逃脫的話，可延續國祚。這才是朕的心意啊......「

  完顏承麟聽完皇帝的傾訴，細細琢磨了下，覺得對方說得也不無道理。

  作為完顏阿骨打的子孫，雖然明知道皇帝這麼做的目的不純粹，但對方給出的理由卻讓他怎麼也拒絕不了。

  難道自己真就能眼睜睜看著，祖宗的基業毀於一旦麼？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他。

  他做不到！

  現在既然皇帝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完顏承麟心裡糾結了一番後，只好勉強點頭同意。

  金哀宗見之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