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這一刻，他總覺得，都不是她的錯

  他始終想不明白，軒轅綰是如何預判沈應淮和真正的軒轅明月之間的事的，根據先前探子送回來的情報而言，就軒轅綰和軒轅明月的關係來講，算不上親厚，最多就是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

  她可能聽旁人說過這件事，但絕對不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連詩句弄丟了她也知道，包括當時真正的軒轅明月並沒有見到沈應淮這件事。

  秦昭禮百思不得其解，宴會在如常進行著，眼見著天色漸晚，秦今漱打著哈欠同秦昭禮請辭，就轉頭離開了大廳。

  她剛走沒多久，軒轅綰轉頭，看向一旁淡然喝酒的男人，神色複雜，剛想好要找個理由也離開的時，身邊緩步走來一宮人，端著盛好的湯放在軒轅綰跟前。

  軒轅綰怔了怔，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回頭間，宮人恭敬的見了禮，才道：「側妃娘娘，這是我家殿下讓奴婢端過來的，說您以前在御國皇宮時就最喜愛的杏仁兒茶，殿下說了，要端給側妃嘗嘗。」

  聽著「杏仁兒茶」四個字，軒轅綰心頭微顫，不用想也知道這宮人口中的「殿下」定然是軒轅鏡。

  腦海中又不自覺的閃過曾經在御國時，皇家宴會上，她明明已經坐在很角落的位置了，但他還是找到她，偷偷在她的吃食里放了杏仁兒粉，害她渾身起紅疹，嘔出不止一整晚後，高燒了三天。

  從那以後，他就像是徹底找到了拿捏她的辦法，只要她不聽話，不任由他使喚，他就會威脅她，逼她吃杏仁兒。

  因為這種事情，解語嬤嬤不止一次帶著她去跟國母尋求庇護，可統統都只是被搪塞了過去，她說：「你皇兄是喜歡你，才逗你玩的。」

  

  解語嬤嬤啞口無言，軒轅綰也不敢說什麼，她們勢單力薄，自也是得不到什麼庇佑的。

  思緒拉回，軒轅綰輕輕抬眼，看向坐在不遠處的軒轅鏡，他姿態慵懶，看她的眼眸中微微帶著笑意。

  軒轅綰知道，他這是在不滿白天軒轅綰對他的反駁，那時候，或許是沒反應過來，向來對他唯命是從的軒轅綰會用如此強硬的語氣和他說話。

  所以，他現在抓住機會了，要報復回來。

  四目相接片刻，軒轅綰果斷的垂下了眼帘，轉頭間，便對上秦昭禮淡漠的眸子，她什麼也沒說，端起桌上的茶碗，還是止不住的停頓了片刻，又遇見，才道：「替我謝過皇兄。」

  隨即，她沒再猶豫，用勺子舀起一小勺送進了嘴裡，入口的一瞬間，軒轅綰的表情又是一滯，濃郁的奶香和恰到好處的甜味在口腔中散開，絲滑又叫人回味無窮。

  這並不是杏仁茶，是牛乳茶。

  她緊繃的心弦微松，這也是他慣用的捉弄人的手段，不管是往她房裡放拔過牙的蛇，還是推她下水，剪她的頭髮，還是這個，他好像永遠都樂此不疲。

  軒轅綰也從一開始被他折磨到情緒失控，奔潰大哭，到現在麻木從容的將手中的茶碗放下，不說看穿他的伎倆，只是都習以為常了。

  她抬眸看向一旁的軒轅鏡，他只是笑著，有些玩世不恭的眼神看著軒轅綰，像是在欣賞她的情緒被自己掌控的快感。

  軒轅綰心頭有些不是滋味，莫名泛起一陣噁心，隨即，她垂下眼帘，輕聲道：「殿下，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秦昭禮沒說話，只是神色複雜的看著她良久，才轉頭看向一旁的無雙：「送側妃回府。」

  「是。」

  無雙微微頷首，軒轅綰暗暗鬆了口氣，起身見了禮，便同無雙一道離開了雅閣。

  直到軒轅綰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秦昭禮才漸漸收回目光，視線落在一旁的牛乳茶上，心頭暗暗盤算起來……

  夜色漸深，等秦昭禮處理好雅閣的事回到攝政王府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王府內靜悄悄的，只時不時有巡邏的守衛路過，秦昭禮穿過長廊和庭院，本是要回去寢殿的，卻在踏上必經之路的拱橋時，餘光瞥見一抹亮光。

  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轉頭看過去，寂靜無聲的夜晚，前兩日堆積在牆頭和屋頂的雪已經差不多融化了大半，輕紗翻飛的涼亭內，一抹白影若隱若現。

  涼亭內，點滿了蠟燭，鮮花鋪地，留出一條供人行走的小路延伸至亭內。

  秦昭禮站在原地，只愣愣的看著那抹忙碌的白影，一時間雙腿像是被牢牢焊在地上一般，竟是無法再往前半步。

  江周盛跟在秦昭禮身後，順著秦昭禮的目光看過去，自也看見了那邊的景色，他明白這寢殿他家王爺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他彎了彎眉眼，笑著不動聲色的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宮人，魏雲景也識趣的退了出去。

  秦昭禮過去的時候，順著放滿蠟燭的鋪滿鮮花的夾道，抬手輕輕擋開飄飛的輕紗，雖然知道涼亭里的人是軒轅綰，但在真正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心口還是忍不住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點燃呵護著最後一根蠟燭，搖曳的燭火暖光映在她臉上，秦昭禮第一次那麼清晰的體會到何為「溫婉嫻靜」「美至不可方物」。

  回想起白天在馬場休息的偏殿內發生的事，他知道自己是對的，她對他並不坦誠，但這一刻，他就是莫名的心軟又有些自責。

  這種複雜的心情讓他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他停住腳，站在離她並不遠的地方。

  她小心的護著手裡的蠟燭防止被風吹滅，輕輕放在最後一個位置上，才回過頭，抬眼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她跪坐在地上，沒有起身，就這麼跪著，如清亮湖泊般的眸子仿佛閃爍著星光，她看著他，幾番欲言又止，欲說還休，卻又低下頭，末了只是歉意滿滿的到了句：「對不起，殿下。」

  她說話的語氣中，不禁帶著一絲哭腔，明明是道歉的話，聽起來卻那般委屈。

  秦昭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明明他什麼都知道，可這一刻，他總覺得，都不是她的錯。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險些控制不住心口洶湧而出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