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新浪（二十一）

  陳海不斷地在腦海中產生無數的想法，一邊又失了神一般和自己對話，但他看了看面前不停奔波的工人和技術員，好像感覺自己不能在選擇和原來一樣只在一旁看著，自己現在已經不是曾經在外圍的技術員了，而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他的決定關係到現場全部人的安全。

  他走向了離現場更近的地方，林與和陳山奇擔心陳海有危險也一起跟了過去。

  陳海舉起了手裡的電喇叭，咳嗽了幾聲朝現場說道：「工人職工們，大家都是看著山海市科技樓項目一步步一層層做起來的，今天他雖然遇到了一些問題，但我相信我們的設計和你們的勞動都是認真全心的，我們先別糾結事故發生的原因，大家的工錢我也會一分不少地支付給大家。現在，各班組清點人數，看看有人還在施工現場的嗎？」

  

  原來萬馬奔騰的景象一刻間停止了，大家在平日裡最相信的就是眼前這個老闆，如今大家的心再一次被安定了下來。

  王師傅帶頭站了出來，「陳總平日裡面對工人像自己家裡人一樣，今天項目出事了我們也不能不管，各班組現在開始清點，我這個班的到齊了，今天沒有人上工。」

  各班組長開始清點著現場的人員，陳山奇和林與都被這樣有組織的一幕震驚了，這種場景就和古時的沙場點兵一樣，現場秩序井然，在恢弘的氣勢下沒有出現一位逃兵。

  兩人相繼走到了人群裡面，開始幫助匯總著數據。

  不一會兒，地方各部門都來到了現場，事故現場被警戒線圍了起來，住建、應急、消防、公安等各單位都派人駐守。

  住建局的趙副局長帶著吳悠寶大跑著來到陳海面前，顯得有些無奈地說道：「老陳啊，你可是幹了一輩子現場的，怎麼會出這麼大的事故呢？」

  「老趙！找問題的事情我們後面再說，現在的關鍵是要全力救人啊！我們現場的人都沒有點完，工人都不知道有沒有危險。」

  「陳總，我們組有上工還沒回來的！」一位工人跑來急匆匆地說道。

  趙局長連忙問了句，「幾個人，位置能確定嗎？」

  「三個人，就在那一塊坍塌的樓板下面！」

  陳海立馬脫去了身上的外套，「拿上傢伙和我一起去！」

  工人應了一句話馬上撩開腿腳回去拿工具。

  一邊的趙局長拉住了陳海，「你這是去做什麼？現場現在很危險！我們已經派了消防隊伍過去搜救了。」

  陳海甩開了他的手，「下面躺著的，是我陳海的工人，我把他們一個個帶到項目上，我就一定要讓他們平平安安地回家！」

  「你這樣會沒命的！」

  「我的生命早就結束了，是這次做科技樓項目才重新活了一次！」

  這時候天上開始下起了小雨，吳悠寶馬上在趙局長後面打了一把傘，「趙局，要不您去屋子裡賣吧，現場有我們呢。」

  趙局長看著陳海堅定的身影沒有說話，而是推開了旁邊的吳悠寶，「你帶人去現場查驗事故原因，給我拿手套和鐵楸。」

  「趙局，現場很危險，而且不能確定會不會還有二次事故的發生啊。」

  「我也是從現場走出來的，出了事情我也有責任，我要和老陳一起去現場救援！」

  說完他淋著雨也跨越警戒線衝進了項目現場，吳悠寶的心裡泛過了一陣波浪，他呆呆地看著項目現場，也仿佛看見了自己外公的影子，就在十幾年前，他被母親拉著手走到外公出事的現場，只看到一塊裹著白布的擔架被抬了出來，他問母親外公怎麼白天就躺下了，他還要外公教他搭積木。他母親只能流著眼淚安慰他說那是外公困了，先睡一會，可這一睡便來到了十多年後的今天。

  看著陳海在大雨中不停用手刨著廢墟的身影，他發出了一聲疑問，到底這場事故是不是陳海的失誤造成的，他開始在心裡打了一個問號，從設計的角度來說，所有的方案都是經過了層層的論證，難道真的是現場施工的某個環節出了問題？

  現場的陳山奇和林與都在警戒線外面驚訝地看著父親在雨中和消防隊員一起救人的場景，陳海的眼睛裡面任由雨水在上面淌過，他完全不敢眨眼，生怕自己錯過了那些人的線索。他沒有戴手套，一股紅色的暗流在手裡的鐵楸上順著雨水流到了腳下的混凝土塊上。

  陳海在地上不停地找尋著，一大塊混凝土板擋住了他的去路，在用盡全身力氣發現沒有作用的時候，後面繼續出現了一雙手，兩人一起用力將這塊巨石搬開了，陳海轉過頭一看是趙局長。

  「一個人干不動的，我來幫你。」

  陳海傳達出了一個肯定的眼神，「來！今天一定要把人給找到！」

  現場的工人都被陳海的行為打動了，大家四處奔走著，把能夠進入現場的所有機械設備都開了過來，但是現場承載量有限，很多人都只能站在現場的外圍焦灼地等待著。

  陳山奇死死地抓著手裡的警戒線，對此刻的他而言，這不是簡單的一條警戒線，更是關乎現場工人性命和科技樓未來的生命線。

  在一處隱約閃著光亮的地方，陳海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了過去，在確定是有人拿著手電在下面反覆打著燈的時候，他感到自己有無窮的力量去搬開上面的混凝土板，他十分清楚，大樓毀了可以再蓋起來，但是因為自己沒有盡最大努力挽回一個個工人的生命，那麼這一生他都會無比愧疚，畢竟所有的建築最終都是為了人才存在的。

  十幾年前因為自己的呆滯，他眼看著自己一位至親離開了自己，現在他不允許再看到有人活著離開自己，在雨中他用力扯了下自己的嗓子，

  「都到這裡來！他們還活著！！快來人！」

  大家都一齊跑到陳海周邊，用力掰開了最後一塊壓在工人身上的一塊混凝土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