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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柳伯沒死

2024-10-10 00:00:09 作者: 歲歲常安

  就在安置阮姨娘那間院子的旁邊。

  一間空蕩蕩的小院,點著燭火的屋子裡,坐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

  老人坐在榻上喝茶,身上沒有任何捆綁束縛,悠閒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家裡一樣,看不出絲毫忐忑、侷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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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湛站在門外,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就頓住了步子。

  青木跟在他身後,往裡探了一眼,也再邁不動腳。

  誰也無法再往前半分了。

  屋裡的老人看上去皺紋變多了些,背也直不起來了。

  分明只是兩三年未曾相見,卻好像隔了半生那麼長。

  沈湛有些恍惚,盯著老人看了好一會兒,邁不動步子。

  老人終於察覺到什麼,緩緩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

  「砰」一聲。

  手裡的茶杯落到地上,驟然破碎。

  老人從手指到鬍鬚都在發抖,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沈湛,緩緩從榻上站了起來。

  面向窗戶,跪了下去。

  「柳伯……」

  青木顫抖著叫出聲。

  沈湛緩過神,面上僵硬,大步朝屋裡走去。

  沈湛和青木進屋時,老人已經調轉了方向,正對著門口的地方跪拜下去。

  五體投地,身子微微顫抖。

  「二爺……」

  只哽咽著叫了一聲,老人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沈湛步子一頓,在椅子上落座。

  他嘲諷開口:「柳伯既然在這兒,那我這三年祭拜的,又是何人。」

  柳伯頭埋得更深,啜泣聲越來越大,他無言以對。

  好歹是自小相伴的人,青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試探著上前兩步,見沈湛沒有制止的意思,便大步上前,強行將柳伯從地上扶了起來。

  「柳伯,你年紀大了受不住,先起來說話!」

  「不……我、我對不起二爺!讓我跪著,讓我跪著……」

  柳伯本就年邁,現在更是沒什麼力氣,被青木硬是拉著從地上拽了起來。

  「柳伯!我和二爺是你看著長大的,他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麼!你這麼跪著他,你要他心裡好受嗎?」

  青木氣惱的一通喊,終於讓柳伯稍稍平靜一些,不再一昧要跪著了。

  青木也稍稍平復了一些,語氣放輕。

  「柳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初我和二爺一回來,府上的人就說你已經死了,連墳都帶我們去看過了。你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問起這個,柳伯只顧著痛哭流涕,哭得都快昏厥過去了。

  嘴裡顛三倒四地重複著幾句話,說他對不起二爺,說他不是人。

  沈湛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一會兒。

  忽然開口。

  「我去江南的事,是你說出去的。」

  不是疑問,是肯定句。

  沈湛聲音不大,卻讓青木和一進門就在哭的柳伯都安靜下來了。

  青木目瞪口呆地看著沈湛,又看看柳伯。

  「二爺你說什麼呢,怎麼可能會是柳伯!他是這世上待你我最好的人了,他……」

  青木一轉頭,看見沈湛盯著柳伯的眼神,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他腦海里,也有些什麼東西,在飛快地閃過。

  他沒抓住,也不敢抓住。

  柳伯從他手上掙脫了一下,再度跪了下去,筆直地衝著沈湛。

  一張枯皺的臉上,布滿淚痕。

  「二爺……是我對不起你!」

  這一下,如同五雷轟頂,在青木耳邊炸開。

  他眼睛睜大,看向柳伯,又看向沈湛,卻怎麼都看不明白。

  怎麼可能會是柳伯做的呢?!

  當初在侯府,沒有人敬重沈湛,更沒有人在乎他一個小跟班的。

  每次遭人欺辱的時候,都是柳伯衝出來護著他們,哪怕有時候也要賠上他自己跟著挨打。

  幾次快要餓死的時候,也是柳伯把自己的口糧省出來,留給他和二爺。

  甚至為了他們,柳伯把自己祖傳的玉佩都當了。

  自小到大,這麼多年的情誼,他和二爺是把柳伯當作最敬重的長輩、當做父親一樣看待的!

  回京後知道柳伯死了,他和二爺足足三天緩不過神,年年都要來他墳前祭拜!

  可……

  可他沒死。

  不僅沒死,還是把他們行蹤泄露出去的人!

  青木整個人都傻了,「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你說出去的!」

  沈湛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柳伯面前。

  一掀衣袍,他也跪了下去,正對著柳伯。

  柳伯身子一顫,幾乎不敢抬頭看他。

  「柳伯。」

  沈湛開口,聲音似是從冰窖里傳出來的一樣,讓人徹骨發寒。

  「當年在侯府,你是待我最好的人。換言之,沒有你,或許就沒有我沈雲霽的今天。」

  柳伯心上忽地被重重一擊,他顫抖著身子,下意識去害怕沈湛接下來的話。

  「二爺,二爺您起來……我不配,我不值得讓二爺跪!」

  他跪著前行幾步,作勢要把沈湛拉起來,不想讓他再說下去。

  沈湛脊背挺得筆直,柳伯用力去拉,也只是讓他身子微微晃動了幾下。

  他的目光越過柳伯,落在不遠處的榻上,卻又像是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什麼打動了你。你雙親早已離世,一生無兒無女。是什麼打動了你,讓你出賣我和青木。」

  青木覺得,比起質問,沈湛的語氣更像是疑惑。

  他大概很不能理解,為什麼他的至親之人,卻要將他的性命出賣。

  柳伯身子一顫,跪都跪不直了。

  他跪拜下去,一下又一下地給沈湛磕頭。

  「是我對不起二爺,二爺……是我對不起二爺啊!」

  在柳伯哽咽的哭訴聲中,沈湛和青木漸漸拼湊出了當年的真相。

  沈湛視柳伯為至親之人,當年整個行動也從未瞞過他,甚至書房柳伯也是隨意出入。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但那幾日沈湛頻繁外出、準備物資,引起了沈潛的懷疑。

  他暗中跟蹤了沈湛幾天,卻次次都被甩掉了,什麼都沒查出來。

  索性從柳伯這兒下手,抓了他表妹來京城。

  柳伯和他表妹青梅竹馬,小時候定了親。可柳伯後來來了京城,又遭人騙了,逃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年後了。

  柳伯心灰意冷,覺得表妹定是早已另嫁他人。加上雙親去世,就再也沒回去過。

  幾年後意外返鄉時他才知道,當年表妹足足等了他五年,直到他雙親去世都沒有放棄。

  旁人笑她痴笑她傻,可她就是相信,柳伯總有一天會回去找她的。

  可柳伯不知道。

  柳伯回去的時候,她已經嫁作他人婦,還生了一個女兒。

  因為等他,表妹已經錯過了最好的年華,嫁的人比她大上十多歲,日子過得很是不好。

  可他除了偷偷給她留下些銀錢,連做些其他的勇氣和辦法都沒有。

  如今沈潛將人抓了過來。

  年逾半百的表妹也成了走路有些蹣跚的老太婆了,卻還要因為他而遭此劫難。

  柳伯自己可以死,可他實在做不到再連累表妹、連累表妹的兒女。

  「對不起二爺,是我對不起你二爺!都是我該死……都是我該死!」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大哭著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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