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刻,她是自由的
2024-10-09 23:42:28
作者: 坐山觀海
竇如嶼大馬金刀在床邊坐下,兩手撐著膝蓋,頗有一種悠然自得之意。
這是他的府邸,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兩個婆子把柴門拍得嘩啦啦作響,「景丫頭,你房裡有男人?我們剛才可都聽到了。你起來開門。」
「開門,立刻開門。要不然我們稟報老夫人。」
景雲扯開被子,看到竇如嶼竟然還在床邊坐著,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邊高喊:「嬤嬤,我睡了,睡了。我房子裡沒有男人。」隨即推了竇如嶼一把,示意他趕緊想辦法。
說也奇怪,竇如嶼這麼高大健碩的一個將軍,她這一推,竇如嶼竟然倒在床上。
景雲立刻翻身跨過他,躺在床邊,拿那床破棉被把兩個人蓋嚴實,裝著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面對柴門側身而臥,擋住身後那個大個子。
一陣馨香充斥著竇如嶼的鼻端。
小床很小,景雲的後背緊貼著竇如嶼的胳膊,她的臀部靠著竇如嶼的大腿。
更讓竇如嶼討厭的是,她的頭髮搭在他手腕上,涼絲絲的,溫潤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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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熱血上涌,他的耳朵都能聽到一股股的熱血奔涌著叫囂著衝擊自己命根子那塊地方,讓他發硬腫脹。
熱血如同春三月剛剛解凍的小河,嘩啦啦啦地,歡暢地流動著,簇擁著彼此,一波波衝擊他的心神。
他咬著嘴唇,強忍這難耐的陣痛。
這個女人真該死。
竟敢,竟敢從自己身上跨過去!
她跨過去的時候,飽滿柔軟的胸部蹭到了自己!
腦海里滿是春色。
他想立刻撕碎這個膽大包天膽敢侮辱自己的女人,他想把這個膽大包天渾身散發著暗香勾引自己的女人緊緊抱在懷裡。
他捏緊拳頭,額角凝結出來密密的細汗。
這一瞬間,竟然如此美妙,卻又如此煎熬。
他寧願去歷經一場戰鬥也不願意歷經此時、此地。
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握緊雙拳,努力克制住自己要擁抱她的衝動,屏住呼吸聽景雲急促的心跳。
景雲可不知道,她緊張得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靜謐的夜,只剩下她的心跳。
嘭
嘭
嘭
只要那兩個婆子推門進來,她要怎麼辦才好。
那兩個婆子推開柴門,一人還舉著蠟燭,「景丫頭,你醒著?」
景雲的手心全都是冷汗,全身僵硬,勉強擠出來一個難看的笑容,「嬤嬤,有事?我剛睡沒多久。」
另一個婆子眼珠子已經轉了一圈,這個小柴房只有一張小床,裡面還黑乎乎的。
她剛要去扯景雲的被子,忽地院子裡有男人叫了一聲,「抓小偷」,兩個婆子大驚,對視一眼跑了出去。
景雲一下子癱在床上。
差一點兒倒在竇如嶼身上。
竇如嶼一腳把景雲踢下去,「賤婢。」
他這一腳是用了全力的,景雲就跟一個破布娃娃一樣被踹得飛向柴房牆角,撞在牆上,然後「嘭」地掉在地上。
景雲嘴裡一甜,吐了一口鮮血。
竇如嶼還不解氣,一腳踩在景雲臉上,彎腰怒視她,「大膽女伶,竟敢侮辱我,讓我、讓我竟然同你這種人同床共枕。」
景雲氣的眼裡能噴出火來,這人渣,深夜過來騷擾自己,現在還顛倒黑白,還打傷了自己。
竇如嶼腳上用力一碾,低沉的嗓音無比暗啞,「怎麼,不服氣?告訴你,景小姐,你就是一個賤婢。你為了榮華富貴拋棄初戀情人,嫁入王孫之家。現在落得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吧?」
「你沒想到你拋棄的那個可憐人苦命人,成了你的主子,用鞋碾你這張不知道羞恥的臉。」
景雲背部劇痛,臉還被他踩著,這種痛苦的羞辱讓她難堪,更讓她憤怒。
「竇如嶼,放開我。」
竇如嶼彎下腰盯著景雲蒼白的臉龐,他的嗓子似乎被粗糙的沙子磨過,粗糲低啞,「怎麼,終於叫我的名字了?終於不自稱為奴婢了?景小姐,你就是一個外面光鮮內里爛透了的女伶。」
景雲怒視著他,嘴角往外湧出來一股鮮血。
黑暗中竇如嶼只看到她的一雙燦若明霞的雙眼一閃,然後聽到她嘶啞開口,「那麼這個外面光鮮內里爛透了的女伶就不勞煩竇大將軍深夜來探。這柴房過於簡陋,還請竇將軍移步出去,免得髒了將軍您潔淨無塵的鞋。」
竇如嶼氣得指著景雲,「你、你還敢……」
景雲沖他的褲腿「噗」吐了一口鮮血。
竇如嶼抹了一把,竟然是血?
她吐血了?
他不過是輕輕踢了一腳而已。
他忍下去這口氣,扭身站直。
兩個人,黑暗的柴房內,一躺一站,默不作聲。
前院已經鬧成一團,竇如嶼側耳聽了聽,「這次算你走運,放你一馬。今夜好好反省,五更時分過來我院子裡跪著。」
他一甩袖子,離開了柴房。
景雲蜷縮在地上,冷冷一笑。
人渣。
她背部疼得要命,本來腰部那塊青紫剛剛養好,這次背部又受傷了。
她抹了把嘴角的鮮血,坐起身來,抱著膝蓋在黑暗中無聲痛哭。
「父親,母親,女兒好疼。姐姐,雲兒好疼,好疼啊---」
「父親,母親,雲兒好想你們。你們怎麼都不要雲兒了呀---」
無聲的淚,有形的淚,滿是苦澀。
料峭春寒的夜裡,她出了柴房,如一抹幽魂往側門走去。
這裡有一條小巷子,通往竇府後面的一片小湖泊。
湖泊上有一道九曲長橋,她沿著長橋慢慢走向湖心。
前院已經恢復了平靜,竇如嶼知道剛才那個出聲喊「抓小偷」的人是阿風,因此並不過問這件事,徑直進了書房。
阮玉已經搬到他院子裡來,就睡在西廂房。
看到竇如嶼突然回家,她喜出望外,選了一件嫩紅色的肚兜換上,披著外袍,端了燭台站在廊外,嬌媚地叫道:「相公,阮玉來伺候您了。」
竇如嶼心中正煩悶無比,聽到這句話,恨不得扇她兩個耳光。
阮玉沒聽到竇如嶼說話,看了看自己薄如蟬翼的外袍,低頭一笑,「相公,玉兒進來咯。」
門「吱呀」一聲開了,竇如嶼冷著一張臉站在門內,千年寒冰的嗓音說出來一句,「誰准許你叫我『相公』?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壓,如同利劍一樣劈過來。
阮玉臉色一白,囁嚅著唇,「相公,玉兒已經是相公的側室……」
「滾。」
阮玉淚珠不要錢一樣掉下來,「相公!」
怨婦一樣可憐。
竇如嶼突然看到阿風站在遠處,不再理會阮玉,大步走過去。
阿風耳語,「公子,景小姐去後面小湖那邊了。」
竇如嶼呆了。
她那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她要尋死。
竇如嶼抬起腿,忽而頓住腳步,「讓她去死。」
他卻不進書房,只在院子裡站著看月。
不知道過了多久,月兒已經西斜,隱隱如勾。
黎明的微光漸顯,魚鱗狀的白雲片片堆積。
竇如嶼知道,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初日就會射出一線紅光。
他跳起來,從牆頭上飛身出去。
景雲站在湖心橋上,她滿臉淚痕,靠著小橋的圍欄對著湖水呼喊。
「母親、姐姐、弟弟,你們在哪兒?你們怎麼不來找我?我給父親報了仇,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我要變成一隻鳥去空中遨遊,我要變成一條魚去水裡潛泳。父親,女兒來找你來了,女兒這就過來陪你。」
「母親、姐姐、弟弟,你們替我好好活著。」
「來世,來世,不要再這麼苦了。」
她張開雙臂,破舊的衣袖被微冷的晨風吹得獵獵作響,呼啦啦如同奏樂。
此時,此刻,她是自由的。
初日的第一線紅光射過來,她縱身一躍,如同一尾妙曼的魚,濺起來一朵水花,不見了。
竇如嶼的心仿佛被撕裂,被擠壓,被砍成千萬片。
這千萬片的碎片都被鐵錘重擊千百次,痛得他無法呼吸。
他的血液被寒冰凝固,無法流動。
他的四肢僵硬,無法行動。
多少次,他面對強敵的時候都沒有如此驚恐過。
他的雲兒---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