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真相

  柳青知道這時候什麼都不能問，便陪著許菘藍站在窗前。她剛剛發了微信給徐志年，估計顧總應該也在來的路上了。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小腿酸酸脹脹的，耳中才聽到樓下刺耳的剎車聲，隨後便看到顧淮之急匆匆的下了車走到前面那台車跟前將車門一把打開，伸手將徐南星拽了出來。

  柳青從顧淮之的動作間便能看出他是動了怒。平心而論，平時在公司看到的顧淮之雖然對誰都面色冷淡，但他並不經常發脾氣，反而對下面的員工都很好。

  她能從小公司被徐志年叫到顧氏，不過是有一次參加圈內的一個慶典，她和自己帶的藝人因為咖位小最後一個才借到服裝耽誤了時間遲到了，卻被人故意攔在了會場外面。

  她急得跟安保人員理論，說自己也是來參加慶典的，卻還是被攔在了外面始終都無法進入。

  彼時恰好顧淮之經過，看到了鬧將成一片的她們。那時她因為替藝人出頭，和安保人員起了爭執被推到了一邊，她心裡不忿幾次衝上去理論，卻被徐志年喊住了。

  顧淮之看了她的邀請函後，問清了緣由安排安保核實了她們的身份，她們才得以進入內場。

  之後過了一段時間，徐志年便來找她，說是有個新人想讓她帶帶，問她有沒有興趣來顧氏，她當時在那個公司處處被打壓，正想尋個機會跳槽，便利利索索地交接去了顧氏。

  她心裡其實對顧淮之是有感激的，還有這段時間她旁觀到的他對許南星的偏愛，所以更加希望許南星和顧淮之能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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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眼下這個樣子，連顧賀年都出動了，看來兩人的感情想順暢的走下去確實是一件挺難的事情。

  柳青探頭看了看，樓下的幾個人看來是僵在了那裡。

  顧賀年看著顧淮之將許南星護在身後對他橫眉冷對的樣子，沉默了半晌，只喊了一聲「淮之……」。

  最終只能是搖了搖頭，俯身上了車，示意司機離開。

  直到顧賀年的車沒了影子，許南星還是直直地看著車子離開的那個方向。剛剛知道的一切都像是將她過往的所有都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生活本來的面目。

  原來，自己不是家裡的倒霉蛋。

  原來，這一切的厄運都不是因為自己的出生才帶來的。

  過去二十多年她為之努力的，心中久久不能放下的執念，原來都是一場世家大族之間互相爭鬥的犧牲品。

  可自己居然還跟父親肇事方家的孩子有了情感的牽絆，許南星一時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真相，愣怔在那裡久久無法回神。

  漫天的雪花越來越大，落在顧淮之和許南星的身上，一會兒的功夫兩人的衣服上便蓋了一層。

  顧淮之伸出手想攬住許南星的肩膀，將人帶進單元門那裡避避風雪，可手臂將將夠到許南星的身體便被她一下子躲開了。

  許南星仿佛是剛剛尋回了神志般抬頭看了顧淮之一眼，然後便轉過身快步朝單元門那裡走去。

  顧淮之觸到她冰冷的眼神，緊握著拳頭在原地呆立了幾秒便大步跑過去追了上去。

  「南星？」

  許南星並未回應他，仍是快步地超前走著。

  顧淮之看著她頭也不回地一直走，走到台階處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滑倒，他看著那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心中一緊，幾步跑過去將人圈在懷裡。

  「看著我！」

  許南星卻用力的掙脫，眼神渙散再也沒了往日的神采。

  「許南星！你看著我，聽我跟你說……」

  許南星卻仍是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懷抱，卻被顧淮之連拖帶拽地拉到了他的車裡。等到氣喘吁吁的關上了車門，手背卻傳來陣陣的痛意，顧淮之將車門落了鎖這才垂頭看了一眼，手背上被燙傷留下的那塊疤痕上已經一片血痕，是她抓破的。

  許南星被關在了車裡，沒有掙扎，只是呆呆的坐在那裡，沒有表情也沒有動作，看得人心裡都跟著難受。

  「你想聽我說說嗎？……」顧淮之試探地開口，想將整件事柔和地對她和盤托出，卻被她打斷了。

  「說什麼？……」

  許南星慢慢的轉過頭，眼裡再也沒有曾經看著自己晶亮亮的神采，哪怕當初因為沈如珍那件事兩人鬧成那個樣子，她都未曾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過自己，顧淮之心口驟然發緊，有什麼東西仿佛要從身體裡脫離，剝離的感覺讓他渾身都跟著疼。

  「我父親說的那些事情不是那樣……」

  「不是哪樣？」許南星連話都說得冷冰冰的，本是嬌柔軟糯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毫無生機。

  「不是因為你大哥我爸爸才沒了命？……不是因為你們家我姐姐小小年紀便沒了雙腿，終身要坐在輪椅上？……不是因為那場車禍奪去了我爸爸的命，我媽媽無力撫養兩個孩子而將我送回了廈城老家，讓我從小便無法享受應得的母愛，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不是因為這些我媽媽怎會積鬱成疾，還未過上一天好日子便得了重病，還因為我離開了這個世界？……這些年我如此拼命的賺錢，只為了留住媽媽的命，讓姐姐能站起來……我對你百般退讓，答應你所有不公的條件，到頭來卻發現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顧家……」

  「當年你父親給了我母親一筆錢，讓她不要再去找，只為了保住你大哥的前途和顧家的聲譽。現在，你父親為了你，還想給我一筆錢，讓我走得遠遠的，讓我不要再耽誤你的前途和名聲……」

  「顧淮之……」

  許南星的淚簌簌地落下，為自己這些年心中無法逃脫的執念，也為家人忽然遭遇的不公的命運。

  「你們家太欺負人了！」

  顧淮之無言。

  許南星說的都對，都是因為顧家，如果不是因為二叔覬覦顧家的家業，不會聯合沈家做了那樣一個局，又在大哥的車上動了手腳。

  他那時年紀尚小，以為是大哥真的是著急趕路才出了車禍，從未起過疑。可當年的事故報告中寫得含糊其辭，父親對他也是三緘其口，他心中便有了些隱隱的猜想。但也只是猜想，他從未想過二叔真的會對他和大哥動過殺念。

  直到大哥離世後他接管了顧氏一年後，也出過同樣的事故，都是剎車失靈，車子驟然失控。那時，他才斷定自己和大哥的車禍並不是意外。

  背地裡安排人查了當年事故的資料，他將前後的所有事情串在一起，卻驚覺當初二叔是想將他和大哥一起除掉。如果不是老師將他留在家裡吃飯，可能那天晚上他便會成了那場車禍里的又一個亡魂。

  拿到那些資料的時候他看過事故受害方的資料，知道那家人有個女兒也在事故里受了重傷，雙腿殘疾，卻不知道那家人還有另一個女兒在事故當天剛剛出生。

  他曾經想過替大哥做些補償，卻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那家人還會不會接受，也怕自己貿然上門會打擾到他們平靜的生活。

  初識許南星的時候他並不知曉她就是那家人的女兒，她熱情明媚，開朗大方，對待雨菲從未有過厭煩，甚至比保姆照顧得還要周到。

  雨菲是大哥做義工時候收養的孩子，從小便有殘疾，在孤兒院長大，敏感多疑，性格自卑，本就缺少愛，大哥的離世更是給了她一個很大的打擊。那幾年她總是做些極端的事情，隨意地耍弄脾氣，只是為了引起別人對她的關注。

  而他平時工作很忙，幾乎很少有時間能陪她做些她喜歡的事情，所以雨菲總是鬧脾氣，他每天都會接到家裡找他的電話，說雨菲幹了什麼出格的事情。

  他那時剛剛接手顧氏，正是大刀闊斧改革的時候，本就忙得團團轉，家裡還有個不省心的孩子，更是讓他很頭痛。他一度曾想過要不要再將雨菲送回那個孤兒院去，可一想到這是大哥留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他便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儘量抽出時間去陪雨菲，可收效甚微，直到那孩子又犯了脾氣，將花園裡的花都斷了頭，管家問她為什麼，她卻一聲不吭拿了一瓶子潔廁劑轉頭便倒入了魚池裡，等到管家發現，池子裡的那些錦鯉幾乎都魚肚朝天，沒了進氣。

  他無法，便托人找個能好好對待雨菲的家庭老師。

  隔了沒幾天，便有人介紹了許南星去了南山墅。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法子，那一天雨菲乖乖地寫了作業，還難得的沒鬧脾氣，到了時間便乖乖的坐到餐桌邊等著他一起吃飯。

  他倒是很驚訝，認真地打量了許南星幾眼。

  他生在顧家，長在這樣有名望地位的家庭，見過的美女不計其數，可許南星的容色卻仍是讓他驚訝了一下。

  尤其是她笑著的時候嘴邊小小的梨渦，讓人很想伸出手去點一下那裡是不是汪了一汪碧水，不然怎麼那樣的蕩漾多情……

  顧淮之見過許南星生氣，開心，嬌媚，嗔怒時候的樣子，就是從未見過她似這般冰冷無情。

  他伸出手想去握一握她的手，可她卻像是察覺了他的動作，在他的手掌落下的一瞬抽走了自己的手。

  指尖擦過她嬌嫩的手掌，寒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