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士族政治勢力之逐步膨脹
2024-10-09 21:38:36
作者: 錢穆
士人在政治上佔有地位,自西漢武、宣以來,已逐步顯著,而到東漢益甚,這裡有幾層因緣。
一、朝廷帝王之極端提倡。
光武天鳳中至長安受尚書,略通大義,其自身本為王莽時代之太學生,故在軍中猶「投戈講藝,息馬論道」。樊准語。其一朝功臣,亦多屬儒生。鄧禹為光武同學,寇恂、馮異、馬援、賈複、祭遵、耿弇諸人,大半皆通儒。光武子明帝及其同母弟東平王蒼,皆深受儒學之陶冶。明帝為太子時,師桓榮,榮亦習尚書。止宿宮中五年,薦門人胡憲侍講,始得出入。永平二年臨辟雍,引師桓榮及其弟子升堂,明帝自講說,諸儒執經問難,園撟門聽講者萬數。章帝師張酺,酺亦習尚書,其祖先充,光武同學也。酺又師事桓榮。光武、明、章一家三代尚書之學,蓋深受王莽時代之影響。元和二年東巡,張酺為東郡太守進謁,先備弟子禮,使張酺講尚書一篇,然後再修君臣禮。當時王室外戚、功臣子弟,下及期門、羽林之士,莫不受學。匈奴亦進子入學。朝廷對儒術之極端提倡,較之西漢遠過。
二、民間儒業之普遍發展。
陳留劉昆治易,王莽世,教授弟子恆五百餘人。南陽窪丹傳易,王莽時,避世教授,徒眾數百人。樂安歐陽歙,八世為博士,傳尚書,光武時為汝南太守。在郡教授數百人,征為大司徒。發覺在汝南贓罪千餘萬,下獄。諸生為求哀者千餘人,至有自髡剔者。平原禮震年十七,自繫求代死。書奏,歙已死獄中。贓罪至千餘萬,而為之求哀者尚多至千餘人,可見當時儒生在社會地位之崇高。濟陰曹操曾從歙受尚書,門徒三千人。樂安牟長,少習歐陽尚書,諸生講學者常千餘人,著錄前後萬人。山陽丁恭習公羊嚴氏舂秋,教授常數百人,建武時為少府,諸生自遠方至,著錄數千人。北海甄宇習嚴氏春秋,教授常數百人。沛桓榮,少學長安,習歐陽尚書,事博士九江朱普,王莽篡位乃歸。會朱普卒,榮奔喪九江,因留教授,徒眾數百人,後複客授江、淮間。以上桓榮見本傳、餘見後漢書儒林傳。晉陽劉茂習禮經,教授常數百人,哀帝時察孝廉。東郡索盧放以尚書教授千餘人,更始時、以敢言顯名。(見獨行傳。)趙翼陔餘業考有「兩漢時受學者皆赴京師」條,謂:「及東漢中業以後,學成而歸者各教授門徒,每一宿儒,門下著錄者至千百人,由是學遍天下。」今以劉茂、劉昆、窪丹、索盧放之事觀之,可知民間學風,自西漢哀、平下迄王莽時已大盛,光武、明、章亦自受此等風氣之薰染也。其它又如范升、鄭興、(從劉歆讓講正左氏大義。)陳元、(父欽為王莽左氏師。)賈逵、(父徽從劉歆受左氏春秋。鄭、賈學行數百年,為諸儒宗。)杜林、(從張竦受學。)衛宏,(從謝曼卿受毛詩。)此等皆東漢初年大儒,皆成學在王莽世。
三、博士弟子額之日益增添。
博士弟子武帝初設僅五十人;昭帝時百人;宣帝末二百人;元帝好儒,增至千人;成帝末至三千人,歲餘複如故。王莽秉政,奏起明堂、辟雍、靈台,為學者築舍萬區。五經博士領弟子員三百六十人,六經三十博士,弟子一萬八百人,主事高弟侍講各二十四人。學士同舍,行無遠近皆隨簷,雨不塗足,暑不暴首。
而尤要者則在當時之地方察舉以及公府徵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