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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娘娘腔是怎樣煉成的(六)

2024-10-13 06:50:48 作者: 未央長夜

  初冬的風,透過晃晃悠悠的門縫,滲進陰暗的腐臭茅屋。

  地上縮著的人不自覺的顫了一顫,身後倚著的捆捆乾柴,冰冷而尖銳的摩擦著後背,他卻仿佛渾無所覺,目光呆滯的看著角落裡躥出的一隻老鼠,南韓的老鼠生的個頂個的大,入了冬動作也緩慢了許多。

  他就這麼看著,許久許久眨上一下幽麗的睫毛,空洞,無神。

  三月時間,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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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時間,未現拓跋。

  股間的傷勢癒合的極慢,自開始的痛到後來的癢,再到現在無時無刻不從骨頭裡滲出鈍酸的感覺,糅入四肢百骸……從來豐潤嫣紅的唇瓣,此時蒼白的可怕,漾出一抹無力的苦笑。

  望著那笨重的大老鼠,花千終於開了聲,以往似男似女的清脆婉轉,如今只剩下乾涸的嘶啞:「他……還會來麼……」

  他說的極慢。

  前面兩個字完全是氣音,許久沒有發出過聲音的嗓子,像是鋸子拉扯出的刺耳,最後一個字,再一次變成了無力的呢喃,似是這三月來的心情,期望,失望,絕望……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應該說今早的外面,腳步聲就古怪的沒停止過,好像除了這黑漆漆的柴房,府里正處於一個極其忙碌的狀態。

  人在黑暗裡聽覺總會變的特別敏銳,不過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縮了縮,隨著這一晃動,腳上的鐵鏈鋃鐺碰撞,發出沉悶壓抑的聲響。

  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近,花千辨認出,是每天唯一的一次送飯時間到了。

  花重立自然不會浪費了這個兒子,和戶部尚書林大人聯姻的機會,他如何能放棄,再蠢笨的人也知道物盡其用的道理,更何況自女兒進宮後飛黃騰達的花重立,若是這令人厭惡的兒子,能在他高升的道路上做出點細微的貢獻,也算是沒白白養了厭了十二年。

  金屬的碰撞後緊接著是一聲「吱呀」,開鎖,開門,簡陋的木門開啟灌進一陣陰風,也灌進了讓花千驚懼的刺眼亮光。

  老鼠驚恐一叫,閃了個沒影。

  抬起酸軟無力的胳膊,擋住這讓他頭暈目眩的感覺,亂糟糟的頭髮落下幾根,遮住了極美卻蒼白的面容。

  小廝捂著鼻子匆匆進來,隨手丟下個饅頭,也不管那饅頭滾落在地上,嫌惡的向著外面走去。

  撿起硬邦邦的冷饅頭,花千乖巧的開始吃,每一口都細細的咀嚼。

  這是他整整一日的量,不想死,就沒有拒絕的資格。

  木門再次閉合,柴房內恢復了黑暗,大老鼠躥出來將地上的饅頭渣子收歸囊中,友好的看了一眼它的鄰居,踱著冬日笨拙的步子優雅的躲回了洞裡,他也遞去一個無甚情緒的目光,長長的睫毛如一把典雅的古扇,半展了一下復又安靜。

  咣當!

  砰!

  外面傳來一聲鐵鎖落地的響動,緊接著是重物倒下。

  不知為何,花千啃住饅頭的動作,頓住了,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整顆心似被揪緊,吱呀的聲響,陰冷的寒風,刺眼的日光,和高大的影子……

  有熟悉的味道合在冷風裡,飄進了滿是腐臭的木屋,花千不敢抬頭,卻貪婪的呼吸了幾下,這味道伴隨了他七年的時光,曾經在最為彷徨無助的時刻伴他長大,熟悉的他想落淚。

  高大的陰影頓住在門口,這麼久了,一動不動。

  花千想催促一聲,卻發現方才還勉強說出了話的喉嚨,這會兒發出的只有哽咽,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上一眼,期望失望絕望,聽來這麼簡單的六個字,又是如何概括在這生不如死的三個月中……

  握著饅頭的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平靜下來。

  如果說,花千的心絕不如他表面的那麼平靜,那麼……

  木樁子一樣僵在門口的拓跋戎,心裡的痛悔便如同驚濤駭浪!

  拓跋戎這三個月,過的並不比花千好多少,此時的他,亦是狼狽非常,青黑的眼圈,參差的鬍渣,亂糟糟的頭髮,沒有身體上的折磨,心裡卻如有什麼撕扯著,掙扎著……

  在遇到花千之前的八年,誰能想像的到一個褐色眼珠的北燕孩子,在南韓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那些鄙夷謾罵日日夜夜如洪水侵蝕著幼小的心靈,悽苦的生活,母親的離世,世人的唾棄,形單影隻的小小孩童……

  拓跋戎不願承認,他卻知道,他的童年是扭曲的,越是壓抑,越是反彈,他的倨傲自負,何嘗不是一種扭曲的自卑。

  然而五歲的花千,在那個陰冷的祠堂里,如一束光射入了他黯淡的生活,就像這南韓夏季,琉璃一般炫目的斑斕日光,繾綣而嬌媚的撫吻著乾涸的叢林,那日清晨,拓跋戎第一次仰望天空,露出屬於八歲少年的純稚笑容。

  七年的時間並不算短,對於兩個孩子來說,足以成為他們成長的軌跡,成熟的蛻變。

  花千以這七年,絲絲縷縷的滲透著他,等到他幡然醒悟之時,這個小狐狸一樣奸詐的孩子,已經強橫的駐紮在他的心田,揮之不去,驅趕不得。既然驅不得,那便不驅了吧……

  拓跋戎想,就像她說的,永遠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離。

  待她長大,他就娶!

  然而事實是什麼,事實是他昂揚七尺男兒,竟然愛上了一個男人!

  他傾心付出毫無保留的七年,他珍之重之如獲至寶的七年,他每日每夜做夢都會笑醒的七年,他第一次感激上蒼垂簾的七年,在花府小公子的眼裡,不過是一個笑話。

  是的,拓跋戎在看見那一幕的時候,真的是這麼想的。

  巨大的驚怒衝垮了理智,他轉身離去,哪怕看見他滿身鮮血,亦是毫無眷戀,然而真的沒有麼,若是沒有,他怎麼解釋跳下牆頭後,在腦海中不斷的催促下,依然去放了的那把火?

  歸根究底,是想讓他平安吧……

  歸根究底,做不到無視的吧……

  一牆之隔,聽著遠遠傳來的「壓去柴房」,他終於落下一顆心,在前面那句「定親」造成的轟鳴中,自嘲的走了。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理智沉澱下來,三個月的時間,也足夠思念逼瘋了他!

  三個月的時間,更是足夠他認清自己的心,原來他的痛,他的怒,他的抗拒,一切都敵不過,他的思念,他的擔憂……

  在寢食難安的煩躁中,拓跋戎做出了一個讓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決定。

  定親,定你媽的親!

  他決定了,他要揪著那小混蛋的衣領子,毫不留情的打斷他一條腿:「敢在禍害了老子之後定親?老子跟你拼了!」

  他如果執迷不悟,他就親自操刀,閹了丫的!

  他如果痛改前非,他會惡狠狠的告訴他:「老子拓跋戎,不愛男人!」

  只是愛上的這個人,正好是個男人而已……

  然而此時此刻,拓跋戎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怔怔的望著對面的花千,腳下仿佛生了根,重逾千斤。

  那讓他鐫刻在了骨子裡的人兒,閉上眼睛就鬼鬼祟祟的冒出來的人兒,永遠活蹦亂跳著美的晃花了他的眼的人兒,那麼蒼白那麼無力的縮在這骯髒的柴房一角,他的頭髮髒污散亂,他的衣袍破敗染血,他的腳上拷著冰冷的鐵鏈,十指顫抖著握著一個咬了兩口的饅頭……

  這就是他七年來捧在心尖尖上,疼到了心坎兒里的人兒麼?

  莫大的痛侵蝕著他,他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恨的,恨的……

  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遠遠的抬了抬手,想幫他把身後冷硬的乾柴移開,那些張牙舞爪豎出的倒刺,該是疼的吧,然而伸出的手最終攥成了拳,拓跋戎捏緊了拳頭,繃出條條的青筋。

  他不敢。

  他不敢想,也不敢動,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人兒,會是怎樣的態度?

  他,還是他的麼?

  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慌亂,那痛瘋狂的撕扯著,磨礪著,在心頭腐蝕出千瘡百孔,快要被痛悔淹沒的拓跋戎,忽然眉心一跳,他看見對面蒼白柔弱的人兒,終於緩緩的,緩緩的抬起了頭。

  目光相對的一刻,拓跋戎的心,就那麼奇異的,平靜了。

  一滴晶瑩的淚珠自羽睫滾下,落在手中的饅頭上,也落入了拓跋戎乾澀的心田,他抬動僵硬的腿,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緩慢走了上前……每出一步,便是堅定!

  一步,他忠於真實的感覺。

  一步,他放下心中的抗拒。

  一步,他打破固守的觀念。

  一步,他屏退世俗的偏見。

  待到他站定在了這人的面前,他的理智轟然坍塌,心中的某一個新生的信念,卻如磐石城牆泰山之堅,拓跋戎知道,從此以後,他的世界中,只有花千。

  這一束射入心底的,斑斕日光。

  「哇——」

  一聲嘶嚎,「日光」不管不顧嚎啕大哭。

  他腳上綁著的鐵鏈乒呤乓啷的擊打著地面,合著尖銳又嘶啞的哭聲,聒噪刺耳,然而飄入拓跋戎的耳里,卻如仙樂飄飄,他蹲下身子,將這人一把摟進懷裡,輕撫著他單薄如紙片兒的背脊,溫聲連連:「我來了,我來了……」

  肩頭一痛。

  兩排森森利齒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咬著他硬邦邦的肩膀,花千下了死勁兒,直到咬出了血才鬆了口,一邊吧嗒吧嗒的掉眼淚,一邊模糊不清的大罵。

  「混蛋,你怎麼敢給我走了!」

  「混蛋,你怎麼敢三個月了才來!」

  「混蛋,你怎麼敢在門口站那么半天!」

  拓跋戎不動,任他咬,任他罵,不管是什麼,都孫子一樣受著,這是他應得的,更何況,聽著這一句句的埋怨,他的心裡反倒生出種說不清的舒坦,真……

  真他媽犯賤!

  他撇撇嘴,無比的鄙視自己。

  腦袋再痛。

  花千揪著他亂糟糟的頭髮,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狹長的水靈靈的眸子盯著他看了半響,閃了一閃,眨了一眨,漸漸染上了炫目的光澤,沾著水滴的小扇子也跟著眨巴,忽閃忽閃的亮晶晶。

  然後想起什麼的,立即瞪眼:「你敢走神?」

  嘴角一咧,拓跋戎笑的燦爛:「不敢不敢。」

  花千偷偷笑,別彆扭扭的扯著拓跋戎同樣髒兮兮的衣角,小聲咕噥道:「我不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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