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回頭是岸

  萬人相隨，到萬人離去，秦風不知不覺間，又成為了那個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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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孤獨再一次來臨之時，這一次秦風沒有惶恐，沒有害怕。因為這一次，他有了心之所向。

  西方的落日，映照出了永遠都是，那麼絢麗的霞雲。秦風拂去道袍上的塵土，一路遵循著心之所向，朝著記憶中的那名女子，追尋而去。

  跨過高山，越過海湖，終於在天涯海角之處，透過雲層看到了，那閃動著金色光芒的蒼穹。

  讓人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的佛音，迴蕩在層層疊疊的海浪聲中，秦風踏雲而起，抬手一點，一步邁出，進入了西天佛界。

  金色的佛雲照耀下，是一片如人間一般的土地，只是那些人類，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那瘦小的身體扛著巨石，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朝著，這方世界的中心處前行。

  那高聳的靈山之上，隱隱有佛音迴蕩。

  佛雲中的大雷音寺若隱若現，那曼妙的金光，如這些人類眼中的信仰一般，濃厚而純粹。

  為求來世福，便要受今生苦。

  不求今生而修來世，秦風無法理解這種行為。在他看來縱然六道輪迴是真的，可輪迴轉世之後，現在的這個自己和未來的那個自己，真的是同一個人麼？

  秦風並不這樣認為，在他看來現在的自己，之所以是自己，是因為從小到大所接觸的事物，才造就了如今的這個自己。

  至於轉世後的那個自己，縱然接觸的東西一模一樣，可真就能活得像現在一模一樣嗎？

  答案是否定的，就像是同一棵樹上的枝葉，也不會一絲不差。

  而人總是在一次次的選擇之中，才造就了那個，獨一無二無法複製的自己。

  就像秦風一般，哪怕是帶著前世的記憶，重活了一世也終究是改變了。縱然他喜歡現在的自己，可卻也不討厭前世的自己。

  那都是他自己選擇成為的人，和要成為的人。

  秦風收起了全身的修為，變作了一個普通人，撿起一塊巨石，身形逐漸消失在，這死氣沉沉卻浩浩蕩蕩的隊伍之中。

  崎嶇的山路，不時會有人被絆倒在地，本就虛弱的身體，這一倒下便是生死之間。而從屍體走過的人，沒有絲毫的恐懼，只是默念一句佛號，然後繼續上路。

  天上盤旋的禿鷲，等到人群稍稍遠去之後，便會煽動翅膀，迫不及待地飽餐一頓。

  秦風回頭望去，看向禿鷲猩紅的眼眸，不由心中升起一陣寒意，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從這些以人為食的禿鷲之中散發出。那是多寶道人變為妖魔時，帶給秦風的感覺。

  冰冷，嗜血，殘暴。而這只是一些，毫無靈力波動的凡間禽獸。

  秦風收回視線，微微抬頭看向遠處山巔，金碧輝煌的佛寺，此時猶如一隻凶獸，正等待著絡繹不絕的人群，自己走入它的腹中。

  一路向前，依舊是荒無人煙，只是搬運巨石的隊伍，從最初之時單一的人類，變成了有妖魔鬼怪混雜的隊伍。

  佛度蒼生，絕不是戲言。

  讓人聽到佛，見到佛，相信佛，崇敬佛，直到將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佛。

  而這一個過程，精氣神都會獻給佛，從而結束今生，去擁抱那不知在多久之後的未來。

  三清只需泥土身，真佛卻要黃金渡。

  秦風站在那幾乎和整座山脈一樣高的，巨大金身佛像前，幾乎不敢相信，這真的是凡人可以用人力，完成的工程。

  佛像腳下的屍骨，已被風沙掩埋了七七八八，可那刺鼻的腐臭和血腥味，卻是無論如何也未曾散去。

  秦風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佛像向前伸出的手掌，那金色的手掌上，有一個正在打坐冥想之人。

  一身道袍，體背金光。

  正是那日只剩下一口氣的接引道人，而他的手掌之中，也捧著一物，一座散發著靈光的寶塔。

  悟道真君多寶道人的氣息，秦風已經感覺不到，只剩下了本體，正在被接引道人祭煉為寶。

  接引道人似有所感，緩緩睜開雙眸，向下俯瞰而來，四目相對接引道人臉上，浮現出疑惑和迷茫。

  接引道人自然認得，佛像腳下的這名少年，可少年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氣息，卻讓他難以置信。

  區區五十年，由化神步入了悟道境？這怎麼可能。

  神佛一途以索取世間生靈願力，作為大道之根基。理論上來說，只要信徒足夠多，香火足夠旺，便可以沒有阻礙地，晉升羅漢或是神明之境。

  此境雖不如道門妖族，辛苦修來的悟道境強大，可也是僅僅比之稍弱。可就算是此途，沒有心劫要過，也需要漫長的歲月去積累。

  五十年很長麼？不，五十年太短了。短到接引道人，甚至沒有從被通天教主，毀去的那顆道心，恢復如初。

  秦風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接引道人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可一瞬間佛像腳下的少年，便在他的眼前消失，接引道人心頭一顫，急忙就要遁走，可剛剛抬起的手，卻被他人握住了。

  「一別五十載，道友別來無恙。」

  身後響起秦風的聲音，接引道人面色一凝，想要祭起手中寶塔，可哪知剛剛被佛光托起的寶塔，一瞬間便又被秦風的另一隻手，強行取走。

  秦風把玩著，已經徹徹底底變為，一件靈寶的佛塔，不由想起了那日，多寶道人成為道尊之時的場景。

  意氣風發，壯志凌雲。如今卻只是他人手中的，一件禦敵殺人的法器。

  當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接引道人此時滿頭冷汗，不斷地在心中思索著對策，此時身後又響起秦風的聲音。

  「道友，你想多活些時日，最好什麼也別做，什麼也別想。」

  接引道人，長嘆一聲緩緩的放下，緊繃著的肩膀，默念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一身造化，當真是驚為天人。」

  秦風緩緩走至接引道人身前，指著手中的寶塔，似笑非笑道：「這便是你說的，與佛門有緣？」

  接引道人：「多寶道人，仙逝之前，不忍眾生仍深處苦難之中，這才將本體留下，交於我手讓我，繼續度化蒼生。」

  秦風譏諷道：「多寶道友，當真是捨己為人啊，秦某好生敬佩。」

  接引道人：「多寶道友此等心腸，我亦是銘記在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負多寶道友重託。」

  秦風一巴掌扇在接引道人的臉上，隨後一腳將他踩在地上，啐了口唾沫：「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

  接引道人，冷笑道：「秦道友，你當真敢在我靈山腳下，行兇殺人？」

  秦風抬頭看向前方，若隱若現的大雷音寺，淡淡道：「你這麼說，我還真的有點點怕呢。」

  接引道人，看著面無表情的秦風，當然不信這少年是真的怕了，不過仍是掙扎道：「我知道你來此要做什麼，放我一條生路，那女子還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

  接引道人還未說完，秦風便一腳踩下，這勢大力沉的一腳，剎那間便將接引道人的金剛體踩碎，接引道人一口鮮血噴出，雙目圓睜道：「賊子爾敢！」

  回應他的是秦風當頭拍下的一爪，接引道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下一刻整個神魂便被秦風，生生從身體中扯出。

  接引道人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少年竟然如此殺伐果斷，更不敢相信他真的敢在靈山腳下，對他這位真佛動手。

  秦風的雙眸之中，並沒有殺意，而是平靜如水，淡淡道：「比起相信你，我更相信自己的，搜魂術。」

  接引道人聞言，不驚反笑：「就憑你？」

  秦風並沒有回答，而是用實際行動，向接引道人的魂魄，證明他行還是不行。

  秦風的眼中泛起一絲綠芒，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念出，搜魂術的每一個字。

  那字正腔圓的聲音，傳入接引道人的耳中，猶如索命之音。接引道人再難保持心中的僥倖。

  他發現這個少年的神念，正在向自己的神魂靠近。只是略微一接觸，接引道人便感覺出來，秦風神魂無比的強大。

  接引道人的神魂與之相比，猶如凡人和神明。

  接引道人驚呼道：「這不可能，你究竟是誰？」

  秦風念完最後一個字，冰冷地回道：「我是秦風！」

  剎那間，接引道人神魂中的靈智，便被徹底的粉碎，秦風肆無忌憚地吸納著，自接引道人神魂中，向外四散的記憶。

  他看到了，秦蓁一人一劍殺向靈山，看到了她深陷四大菩薩，八大金剛，五百阿羅，三千揭諦，比丘尼，比丘僧，優婆塞，優婆夷諸大聖眾的包圍中。看到了秦蓁殺到了，如來的金蓮佛座前，看到了他被七個如來法相，鎮壓在了靈山之下，那不見天日的牢籠之中。

  秦風睜開了眼，手中燃起火焰將接引道人的佛體和神魂，一同變為了飛灰。隨後繼續向靈山走去，一路之上所有的金身佛像，全在他的腳下，化作了碎片。

  秦風改變了最初的想法，他不再隱藏身形，而是徹徹底底的暴露在了，諸佛的視線之下，他現在要將這個佛界，徹徹底底的毀滅。

  無數佛門的信徒，又豈能容忍，有人踐踏他們的信仰。

  那些死氣沉沉扛著巨石的人，瘋了一般向秦風衝來，想要將這褻瀆佛的人，撕成碎片。

  秦風面無表情的，將來人一一擊殺，然後將他們掩埋在，金身佛像的殘骸之中。

  讓他們的屍體，常伴青燈左右。

  越來越多的信徒，不斷地出現在秦風的身前，絡繹不絕仿佛無窮無盡。

  秦風毫不在意所謂的殺孽，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可惜的是靈山之中，仍然沒有一位，金剛菩薩前來阻止，他這個罪孽深重的人。

  佛怕了麼？秦風更相信是，他們在等著自己殺上靈山。然後等著自己跳入牢籠。

  一路行去，人越來越少，那些散發著惡臭的妖魔，卻越來越多。

  從最初的走獸，變為了有靈智的人。最後更是成為了，如多寶道人一般，有修為的妖魔。

  而這些妖魔，在靈山的腳下，肆意的吞食著，那些路過的信徒。

  骷髏若嶺，骸骨如林。人頭髮翽成氈片，人皮肉爛成泥土，人筋纏在樹幹上，干焦晃亮如銀。

  屍山如海，腥臭難聞。

  無數的妖魔，坐在去往靈山必經之路的屍山之上，眼眸之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看著秦風這個，似乎和其他佛門信徒不同的生靈。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品嘗一下，這名少年的血肉滋味。

  青毛獅子，黃牙老象，金翅大鵬等一共百餘個妖魔，一起沖向了秦風。

  在妖界萬年間，都難得一見的妖魔，竟在這靈山腳下有如此之多。而且這些妖魔的修為，甚至比多寶道人，更加的強大。

  無一例外，都是步入悟道境多年的妖魔。

  面對如潮水一般的妖魔，秦風右手之上的誅仙劍印，綻放出耀眼的青芒。

  鋒利無比的劍芒，與妖魔巨大的身體，糾纏在一起。

  剎那間，無數妖魔的血肉，便被誅仙劍氣片片削落，如雨一般灑向地面。

  秦風佇立在，散發著惡臭的黑色血雨之中，張嘴吐出一口三昧真火，將死去的妖魔屍體，和道路之中那些屍骨全被焚毀。

  一劍之下，百餘妖魔，竟然只剩下金翅大鵬。

  金翅大鵬再無最初之時的殘暴，煽動雙翼轉身向靈山飛去，秦風一躍而起踩在它的背上，嬉笑道：「你載我一程，我饒你一命！」

  殘暴嗜血的妖魔，此刻在秦風的腳下，變得溫順無比，載著秦風向靈山而去。

  佛音清幽，自大雷音寺傳至，佛界各處。

  秦風手持誅仙，盤膝坐於金翅大鵬之上，望著那越來越近，卻愈發縹緲的寺廟。

  朗聲笑問道：「還不打開寺門，迎接有緣之人。」

  大雷音寺中，響起暴怒之聲。

  「孽障還不快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回頭是岸，苦海無邊！施主現在懺悔還來得及！」

  秦風緩緩起身，雙手合十，一臉笑意，歪頭回道：「好啊，我這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秦風，心念一轉，萬法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