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西部海上增援的勝利和穆罕默德的應對策略(1453年)
2024-10-09 11:55:35
作者: 席代岳
基督教的君王雖然個性慷慨,但採取的行動不僅冷淡而且遲緩。君士坦丁最早考慮城市會被圍攻,就與愛琴海各島嶼、摩里亞和西西里談判最為重要的補給品供應問題。要不是一直刮著凜冽的北風,5艘滿載商品和戰爭裝備的大型船隻早在4月初就從開俄斯島的港口開過來了。一艘船掛著帝國的旗幟,其餘4艘屬於熱那亞所有,裝滿小麥、大麥、酒類、食油和蔬菜,更為重要的是船上還有前來首都作戰的士兵和水手。經過耗時長久的耽擱,開始是微風拂面,到了次日變成強勁的南風,將這些吃水沉重的船隻吹過赫勒斯滂海峽和普羅蓬提斯海。這時君士坦丁堡無論是從海上還是陸地都已被敵軍包圍,博斯普魯斯海峽的入口處,土耳其的艦隊在兩岸之間拉開,排成新月形陣式,用來攔截或阻擋這支大膽的援軍。
後人要是能在腦海中浮現君士坦丁堡的地形圖,就會感受到激動的心情,讚譽這極其壯觀的偉大場面。5艘基督徒的大船在一片歡呼聲中帆槳並用,對著敵人有300艘船隻的艦隊,全速直接衝撞過去。無論是防壁上還是營地里以及歐亞兩洲的海岸上,全都擠滿無數的觀眾,他們焦急等待這重大救援行動的最後結局。任何人一開始看到一面倒的狀況,都根本不會產生懷疑,無論用什麼標準衡量都是穆斯林占有優勢,只要海面風平浪靜,他們憑著人數和勇氣一定穩操勝券。但是他們的水師是在倉促之間建立的,存有很多缺陷,主要出於蘇丹的意願而非人民的智慧。土耳其人處於成功的巔峰,一直認為真主將陸地交給他們,海洋留給不走正道的人。一連串的海戰失利和迅速改變的局勢,證明了這種謙虛的表白與事實非常吻合。他們的艦隊除了18艘戰船具備作戰能力外,其餘的組成部分都是沒有風帆的小船,不僅粗製濫造而且配備不全,上面擠滿軍隊也沒有安裝火炮。而且,高昂的士氣取決於實力帶來的信心,面對不熟悉的作戰環境,即使最勇敢的新軍也會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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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艘堅固而龐大的船隻組成的基督徒的分遣支隊,船長和舵手的技術熟練,其餘人員都是義大利和希臘的資深老手,他們的作戰經驗豐富,久經海上風浪的磨鍊。船隻的重量可以撞沉或衝散那些微不足道的障礙;敵人企圖阻擋前進的航道,他們用炮火橫掃海面;有些敵人想要靠近強行登船,他們將液體的火焰直接灑在對手的頭上。對於這群本領高強的航海者而言,愈是猛烈的風浪愈為有利。在這場激戰中幾乎快要落敗的皇家船隻獲得了熱那亞人的救援,土耳其人在遠距離的攻擊和近接戰鬥中,兩次都被擊退而且損失慘重。穆罕默德二世騎馬趕到岸邊,用大聲的喊叫和親臨戰場來激勵士氣,他許諾給予獎賞,甚至用令人感到畏懼的懲罰,威脅士兵們再去攻打基督徒的船隻。無論是心靈的激情還是身體的姿勢,他看起來像是在效法戰鬥人員的動作,仿佛他成為了自然的主宰,明知不能發揮作用也會毫無所懼縱馬衝進海中。他的高聲譴責和營地里喧囂的吼叫,逼得奧斯曼人發動第三次攻擊,比起前面兩次更為兇狠和血腥。
儘管我並不相信,但仍然要重述法蘭扎的證言,他從對方口裡聽來的說法:在這一天的大屠殺中,使得土耳其損失1.2萬人。他們在混亂之中逃到歐洲和亞洲的海岸,基督徒的分遣支隊卻得意洋洋毫無損傷,沿著博斯普魯斯海峽航行,在港口的鐵鏈之內安全下錨。他們對勝利充滿信心,吹噓土耳其人已經屈服在他們的武力之下。對方的水師提督巴爾薩嘓奧格利身為土耳其的高級將領,從眼睛受傷的劇痛中獲得一些好處,也就是可以把作戰的失敗歸於這樣的意外,他是保加利亞王室的叛徒,他在軍事方面建立的聲譽,被令人厭惡的貪婪惡習所污染。在君主專制政體下,戰爭的失利足以構成犯罪的證據,穆罕默德二世受到挫折極為不滿,剝奪了他這個戰敗者的階級和一切職務。當著君王的面,這名位高權重的提督被4名奴隸按倒在地,用金棍痛打了100杖;原本應該判處死刑,但要感激蘇丹的寬宏大量,最後他僅僅處以籍沒和流放的較輕懲罰。
補給品的到達使希臘人恢復了希望,他們開始指責西方盟國的按兵不動;而過去在安納托利亞的沙漠和巴勒斯坦的山岩下面,數以百萬的十字軍人員毫無怨尤犧牲性命。這座帝國的首都對敵人而言,形勢險要有如金湯,卻便於友軍的進入和支援。濱海的城邦有合理和適當的軍備,原本可以保住殘留的羅馬名聲,能夠在奧斯曼帝國的心腹地區維持一座基督徒的城堡。然而這些就是這次為解救君士坦丁堡所進行唯一一次軟弱無力的努力的理由,那些相隔遙遠的國家根本不了解即將迫近的危險;匈牙利的立場也可以說是哈尼阿德斯的使臣,一直住在土耳其的營地裡面,不僅讓蘇丹不必對他們存有戒心,還可以對他的作戰行動提供意見。
希臘人很難洞悉土耳其國務會議所要保守的秘密。然而他們卻有先入為主的看法,認定自己如此固執而出乎意料的抵抗會使穆罕默德二世知難而退。蘇丹確實開始考慮撤退了,如果不是位居次席的大臣出於野心和嫉妒,反對卡利爾帶有賣國行為的建議,君士坦丁堡很快就會解圍,要知道這時卡利爾在暗中還是與拜占庭有書信來往的。土耳其人一定要從港口和陸地同時發動攻勢,否則不可能奪取這座城市。但是港口根本攻不進去,對方拉著一條無法穿越的鐵鏈,派出8艘大船和20多艘小船,以及幾艘戰船和單桅船嚴密地把守著。土耳其人非但不敢強攻海上的防線,還唯恐對方的水師出擊,再次在寬闊的水面進行正規的海戰。才智過人的穆罕默德處於這種兩難的困境,想到了一個大膽而奇特的計劃並要將之付諸實施:他要將輕型船隻和軍用補給,從博斯普魯斯海峽經由陸地運到港口的深處,這段距離大約是10英里,地面崎嶇不平,四處林木叢生,必須從加拉塔的郊區打開一條道路,至於能否自由通行還是全軍覆滅,要看熱那亞人的選擇。
但是義大利的商人自私而且過於短視,只顧眼前利益不計長遠的後果,他們認為即使要覆滅,也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個被消滅的。他們提出如果土耳其人這次運送船隻的技術還有不周的地方,他們願意派出數以萬計的人力提供支持,這完全是開門揖盜的自取滅亡。於是,一條平坦的道路鋪起,上面是堅硬而又結實的木板製成的平台,塗著牛或羊的脂肪而變得更為光滑。80艘輕型戰船和雙桅帆船,後者配備50名或30名划槳手,從博斯普魯斯海峽拉上岸來,按照排列的次序在船底墊起滾木,用人力及滑輪拖曳前進。每艘船有兩名嚮導或舵手位於舵房或船頭,高掛的帆布全在風中張開,歌聲和吶喊鼓舞大家的幹勁,只用了一個夜晚的時間,這支土耳其艦隊不辭辛勞爬上山崗,經過一片平坦的田野,然後在離開希臘人吃水較深的船只有段距離、不會受到妨害的地方,從斜坡上面直接滑進了港口裡面的淺水區。這突然的行動的重要性被其所引起的驚慌或產生的自信而大為誇大了,不過卻以眾所周知和無可置疑的事實呈現在兩個民族的眼前而被記錄下來。古人曾經多次運用類似的策略。事實上,奧斯曼的戰船應該是大型船隻,要是我們將其沉重的船體和拖行的距離,與遭遇的障礙和運用的方法進行比較,像這樣一個可以吹噓的奇蹟,可能只有在我們這個時代費盡力氣才能達成。
總之,等到穆罕默德用一支艦隊和載運的士兵占領了港口的上半部地區,就在最狹窄的地段構建了一座橋樑或堤壩,有50肘尺寬和100肘尺長,全部由大小不等的木桶組成,裝上鐵鉤與大筏連在一起,上面鋪著很結實的木板。他在這個浮動炮台上架起一門最大口徑的火炮,再用80艘戰船滿載軍隊和雲梯,航向港口最容易靠近的一側,拉丁征服者前一次就是在此處攻破城池的。有人指責基督徒因循怠惰,沒有趁著工程尚未完成就予以摧毀,須知他們的炮擊被更加優勢的火力壓制。基督徒何嘗不想在夜間出擊燒毀蘇丹的船隻和橋樑,但對方提高警覺加強戒備,拒止他們的接近,沖在前列的輕型小艇不是被擊沉就是被擄走,在蘇丹的命令之下,40名義大利和希臘最勇敢的青年慘遭屠殺。雖然實施正當而殘酷的報復行為,將260名穆斯林戰俘的頭顱掛在城牆上面,但還是難以平息皇帝悲憤的情緒。
經過40天的圍攻,君士坦丁堡已經是在劫難逃,人數日益減少的守備軍隊在兩面夾擊之下幾乎消耗殆盡,多少世代對抗敵人暴力的堅固工事,在各個方面都被奧斯曼的炮火打得七零八落,很多地點出現缺口,靠近聖羅馬努斯門的4座塔樓全被夷為平地。君士坦丁為了發餉給戰力衰弱已有反意的軍隊,逼得要拿走教堂所有的財物,答應將來要用四倍的價錢來償還債務,這樣一種褻瀆神聖的行為,使得那些叫囂反對教會聯合的敵人,對他更增添了一樁譴責的罪狀。明爭暗鬥的氣氛進一步損耗了基督徒殘餘的實力,熱那亞和威尼斯的協防軍都聲稱自己的服務最為卓越。大公爵到現在這個地步還是野心勃勃,查士丁尼和他已經處於共同的危機之中,仍然相互指責對方背叛和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