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士坦丁堡第一次被拉丁人圍攻和占領(1203年)

  十字軍在斯庫塔利紮營的第10天，每個人都要像士兵和正統教徒那樣越過如同天塹的博斯普魯斯海峽。這種敵前渡河的行動確實十分危險，海峽很寬而且水流湍急，黑海的洋流即使在風平浪靜的時候，也能將漂浮水面難以撲滅的希臘火推送過來。對面的歐洲海岸還有強大的守備軍隊，騎兵和步卒共計7萬人馬，正在嚴陣以待。在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1203年7月6日)，天氣晴朗，和風習習，拉丁人分為6個戰鬥隊(或稱為師級單位)，第1隊為前鋒，受佛蘭德斯伯爵指揮，他是最有權勢的基督教諸侯之一，在擁有十字弓的數量和戰鬥技術方面都居首位。接下來是法蘭西人組成的4個戰鬥隊，分別聽從佛蘭德斯伯爵的兄弟亨利、聖波爾和布盧瓦的2位伯爵，以及蒙莫朗西的馬修指揮，其中最後的戰鬥隊還要算上香檳的元帥和貴族，他們都是自願加入，使得該隊感到極其榮幸。第六隊是後衛也是全軍的預備隊，在蒙費拉侯爵的指揮之下，由日耳曼人和倫巴第第人組成。

  戰馬的鞍轡齊全，而且馬衣拖地，裝載在稱為帕朗德的平底船上，騎士全副甲冑，戴著頭盔，手執長矛站在戰馬旁邊。運輸船滿載無數成列的下級武士和弓箭手，每艘運輸船由有力和快速的戰船拖曳前進。6個隊沒有遭遇敵軍的抵抗，安全渡過博斯普魯斯海峽，搶先登陸是每個人和每個隊的願望，征服或陣亡是他們的決心。最卓越的表現是無視危險，騎士披掛著沉重的鎧甲，水深到達腰際就跳進海中，下級武士和弓箭手受到激勵也都勇氣百倍，那些扈從趕緊放下平底船的跳板，牽著馬匹上岸。騎兵軍隊還沒有上馬列隊舉起長矛，7萬希臘士兵早已逃得無影無蹤。怯懦的阿歷克塞三世為他的軍隊做出了最壞的榜樣，拉丁人在搶劫富麗堂皇的御帳時，才知道他們的對手是一位皇帝。

  趁著敵軍逃走陷入慌亂之際，十字軍決定用雙鉗攻勢打開進入港口的門戶。加拉太的塔樓位於佩拉的郊區，由法蘭西人負責攻擊和奪取；威尼斯人的任務更為艱巨，要衝破橫阻在塔樓和拜占庭海岸間的柵欄或鐵鏈。經過幾次得不到戰果的攻擊後，大無畏的堅忍毅力終於獲得最後的勝利，希臘水師殘存的20艘戰船不是被擊沉就是被捕獲，粗大沉重的鐵鏈不是被剪斷就是被強大的戰船撞開。威尼斯艦隊安全而又得意揚揚地在君士坦丁堡的內港下錨碇泊。完成了這些大膽的先期作戰任務後，拉丁人憑藉一支2萬多人的軍隊，著手圍攻這座偉大的首都。城內有40多萬名具備防守能力的居民，但他們都不願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國家。要是照這樣計算，全城人口有將近200萬。不管按實際狀況將希臘人減去多少，我相信無論是什麼數字，都會激起攻擊者無所畏懼的精神。

  法蘭西人和威尼斯人在生活和作戰的習慣上有所差異，在選擇進攻的路線和方式上出現分歧。前者以事實證明，從海面和港口最容易攻進君士坦丁堡；威尼斯人則拿榮譽擔保，他們將性命和運道交付給漂浮的小船和無情的大海已經很久了，現在大聲要求接受騎士精神的考驗，靠著騎馬或步行前進，要在堅實的地面上發起近距離的攻擊。經過很審慎的協商，兩個民族最終還是選擇最適合自己的方式，分別由海洋和陸地去占領這座城市，先用艦隊掩護陸上軍隊，全部從海港的入口向著盡頭前進。河上的石橋很快被修復，法蘭西的6個戰鬥隊對著都城的正面紮下營寨，就是從港口到普羅蓬提斯海長約4英里的三角形底邊，在陸上發起圍攻作戰(1203年7月7日至7月18日)。他們的位置在寬廣的塹壕邊緣，上面有高聳的防壁俯視壓制著，但他們還能從容不迫考量整個計劃所要遭遇的困難。他們的營地很狹窄，左右兩側的城門不時衝出騎兵和輕裝步兵，攔截零星失散的人員，掃蕩供應糧食的鄉村，每天都要發出五六次警報，逼得他們為了眼前的安全，修築了一道護欄，挖出了一條壕溝。給養的供應和護送方面，威尼斯人非常節儉，法蘭西人過於貪吃，經常怨聲載道說是吃不飽或肚子餓，庫存的麵粉3個星期就消耗殆盡，因為厭惡醃肉，他們就用馬匹的鮮肉充飢。

  心驚膽戰的篡奪者受到女婿狄奧多爾嘓拉斯卡里斯的大力支持，這位勇敢的青年保衛國家，渴望將來能由自己來統治。希臘人對國家的事務不予理會，現在醒悟過來要維護他們的宗教，但是最大的希望被託付給了瓦蘭吉衛隊，也就是由丹麥人和英格蘭人組成的禁衛軍，希臘人完全依賴他們的實力和作戰精神，當時的作者都提到過他們的大名。經過接連10天不斷的努力，地面已經整平，壕溝也都填滿，包圍軍隊按照計劃迫近城牆，250架攻城器具發揮威力，用來清除防壁上的人員，衝撞城牆甚至破壞它堅實的基礎，只要對方的防務出現缺口，馬上使用攀登的雲梯。大隊占據有利位置的守軍最後擊退了冒險犯難的拉丁人。然而希臘人還是佩服15名騎士和下級武士的決心，這些人登上城牆，在危險狀況下維持著所奪取的據點，直到皇家衛隊將他們打下城牆或是力盡被俘為止。

  威尼斯人在港口的岸邊發起的海上攻擊更為有效，這個勤勞的民族使用了人類火藥發明前已知和可用的攻城方法。戰船和運兵的船隻排成兩列，每艘船最前面安置3名弓箭手，前面一列船隻的行動很敏捷，後面這列船隻遲鈍而又高聳，用火力掩護前列船隻，甲板、船尾和塔樓都裝滿了投射器具，越過前列的頂端發射矢石。士兵從戰船跳到岸上，馬上架起雲梯開始攀登。接著行動遲緩的大船慢慢靠過來，放下很長的跳板，等於在桅杆和防壁之間架起了一座天橋。威嚴的元首在這場進攻的激戰中，全身披掛鎧甲站在戰船的船頭，寬大的聖馬可旗幟在他的頭頂飄揚。他一直在用威脅、承諾和叫喊，催促划槳手使出全身的力氣。他的船隻先行靠岸，丹多洛是第一個上岸的勇士。士兵們欽佩這位失明老人的壯舉，年高體弱反而使他減少了苟延殘喘的意願，這更增加了他不朽榮譽的價值。

  突然之間，共和國的旗幟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旗手可能已經陣亡)插在了防壁上面。他們很快占領了25座塔樓，一場無情的大火將希臘人趕出附近的營房。元首已經發出獲勝的捷報，得知盟軍陷入危險的處境。高貴的丹多洛立即宣稱，他寧可與朝聖者一同赴死，也不願用盟友的毀滅換取自己的勝利。他立即放棄了眼前的優勢，重新整頓隊伍迅速趕到激戰的現場。他發現法蘭西6個戰鬥隊的人數減少而且睏倦不堪，被60個希臘騎兵隊包圍得水泄不通，希臘人最小的一支騎兵隊，也比法蘭西人最大的戰鬥隊人數要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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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歷克塞三世因不戰而逃感到羞慚，絕望之中盡全力發起最後的全面出擊，但拉丁人堅定的陣式和驍勇的氣概使他敬畏有加，最後經過一場遠距離的前哨戰鬥，到了傍晚雙方收兵回營。不管當天夜晚是平靜還是騷亂，怯懦的篡位者卻感到驚恐萬狀，收拾好金庫里的1萬磅黃金，極其無恥地拋棄了他的妻子、人民和寶座，匆忙登上一艘三桅帆船，偷偷溜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在色雷斯一個小港口安全登岸。希臘的貴族一聽到阿歷克塞三世逃走，趕快到雙目失明的艾薩克前面乞求饒恕與和平。他本來被關進地牢，隨時等待劊子手前來行刑，但變幻莫測的命運再度使他獲得拯救和擁立，階下囚又穿起紫袍登上了寶座。四周環繞著俯伏在地的奴才，到底是真的恐懼還是假裝的喜悅，他根本沒有能力去辨識。等到天色破曉，戰鬥已經完全停止，拉丁人的首領獲得了令人驚訝的信息，這位合法的皇帝急著要擁抱他的兒子，對於主持正義的救星要給予最高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