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法蘭西和威尼斯為十字軍東征而結盟(1201—1202年)

  1201年，當法蘭西朝聖大軍的6位使節到達威尼斯時，他們在聖馬可宮受到當政的公爵的熱烈歡迎。這位元首的名字叫作恩里克嘓丹多洛，老邁之年卻發出燦爛的光輝，成為當代最顯赫的人物之一。儘管其體能因高齡而衰弱，雙眼已經喪失視力，丹多洛仍舊保持縝密的思維和男子漢的勇氣：一位英雄人物的進取精神，渴望建立令人難忘的勳業來裝點自己的統治；一位愛國志士的無上智慧，迫切需求國家的榮譽和繁榮來弘揚自己的名聲。他讚揚法蘭西的貴族和代表，稱他們具備勇敢的熱情和開明的信念。如果他是一個普通的市民，就會心甘情願加入他們的陣營，為著偉大的事業奉獻自己的生命，但他現在是共和國的公僕，必須延緩片刻，就承擔這項艱巨的任務詢問同僚的意見。法蘭西人的建議事項先經過6位輔政官的討論，他們最近才受到指派監督元首的行政措施，然後再把結論告知國務會議的40名成員，最後才向立法會議提出報告，這是由城市6個區每年選出的450名代表所組成的。無論平時還是戰時，元首是共和國的最高負責人，法律賦予的權力使丹多洛得到更多威望和支持。他提出有關公眾利益的觀點，能夠內外兼顧，贏得一致的讚揚。

  丹多洛獲得授權通知使節下述簽約的條件：建議東征的十字軍在威尼斯集結，時間是翌年的聖約翰節；準備運輸4500匹馬和9000名扈從的平底船，以及足夠裝載4500名騎士和2萬名步卒的船隻；在9個月之內保證準備好所需給養，運往上帝和基督教世界必須前往的海岸；共和國派出50艘戰船的艦隊加入遠征軍；朝聖軍隊在出發前要支付總額8.5萬銀馬克；無論是海上還是陸地的征服，獲得的戰利品由同盟軍均分。付款條件雖然苛刻，但當時的時機已經非常急迫，法蘭西貴族捨得花錢就像在戰場上不惜犧牲一樣，將錢當作身外之物。威尼斯特別召開全民大會批准這份條約，雄偉的聖馬可大教堂被1萬名市民擠得水泄不通，法蘭西幾位高貴的代表看到這群充滿尊嚴的民眾，這種從未見過的場面使他們表現出謙恭的態度。香檳的元帥說道：「各位卓越的威尼斯市民!我們奉偉大和強勢的法蘭西貴族派遣，前來懇求海洋的主人協助我們解救耶路撒冷。他們命令我們要俯伏在各位的腳下，已經擬訂的盟約是為了替基督所受的傷害進行報復，要是你們不批准，我們就絕不從地上起來。」

  他們的言辭和眼淚發揮了雄辯的力量，加上勇敢的氣勢和懇求的姿態，引起全場一致贊同的歡呼，那種激昂的情況如果按傑弗里的說法，簡直象是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年高德劭的元首登上講壇，稱一切出於榮譽和道德，只有以莊嚴的方式答覆他們的請求，才符合群眾集會的要旨。這份條約寫在羊皮紙上，經過宣誓和簽名並且蓋上印璽，法蘭西和威尼斯的代表相互換文，大家興高采烈而且熱淚盈眶。然後將條約送到羅馬，請求英諾森三世的核准。他們為了支付軍備而付的第一筆費用，特別向商人借貸了2000銀馬克。其中兩位代表越過阿爾卑斯山，回去報告成功的消息，其餘的四名同伴想盡辦法，想要激起熱那亞和比薩兩個共和國的宗教熱情，結果還是毫無成效。

  但同盟條約的執行卻遭遇到了未曾預料的困難和延緩。元帥返回特魯瓦後受到香檳伯爵狄奧巴爾德的擁抱和讚許，後者獲得一致的推舉成為聯軍的主將。然而這位英勇的年輕人身體狀況非常虛弱，且毫無恢復的希望。他悲嘆命運的乖戾以致未能馬革裹屍，反而亡故在床榻之上。臨死前，他把他的財富分給眾多驍勇的家臣，他們當著他的面宣誓要履行他的遺言，但根據元帥事後的說法，有些人接受遺贈卻有食言的打算。信心堅定的十字軍勇士決定在蘇瓦松召開會議，另外選出一位新的主將。但法蘭西的諸侯出於無能、嫉妒或推辭，竟然找不到能力高強和仗義勇為的貴族，可以負起指揮東征行動的重責大任。最後他們對於推舉一個外鄉人抱著默許的態度，蒙費拉的卜尼法斯侯爵身為英雄世家的後裔，在那個時代無論從事戰爭或談判，都建立了非常顯赫的名聲。這位義大利的首領基於宗教的虔誠和戰勝的野心，當然不會拒絕這極其光榮的邀請。他拜訪法蘭西宮廷，受到像朋友和至親般的接待和禮遇，侯爵在蘇瓦松教堂敬領朝聖者的十字架和主將的權杖，然後他立即再次越過阿爾卑斯山，要為這場東方的遠征著手進行準備工作。

  大約在聖靈降臨節前後，卜尼法斯展開了自己的旗幟，率領由義大利人組成的隊伍向威尼斯進發。佛蘭德斯和布盧瓦的伯爵，以及法蘭西最受尊敬的貴族，不是走在前面就是追隨在後。日耳曼朝聖者的加入使得聲勢更為浩大，大家的動機和目的相似。威尼斯人不僅達成交付的任務，甚至超過要求的標準，為馬匹所整建所需的馬廄，為軍隊也準備足夠的營舍，倉庫里堆滿了飼料和糧食，艦隊的運輸船、平底船以及戰船都已完成備辦，共和國只要拿到船隻和軍備的款項立刻可以啟航(1202年10月8日)。然而需要支付的金額非常龐大，遠超十字軍在威尼斯集結所能攜帶的全部財富。佛蘭德斯人服從他們的伯爵，雖然說是出於自願，但對於承諾的事項卻反覆無常，他們早已登上自己擁有的船隻，向著大洋和地中海開始了長距離的遠航。還有許多法蘭西人和義大利人，總想走一條更為方便和經濟的路線，那就是從馬賽和阿普里亞直達聖地。每個朝聖者都在抱怨，他們已經交足自己的一份費用，對於沒有趕來的弟兄還要負責所欠的款項。各國首領帶來的金銀器具，原來是要奉獻給聖馬可教堂的金庫的，現在很慷慨地願意將之充作價款，卻還是不夠。經過大家一番努力，離原先講定的金額還差了3.4萬銀馬克。

  最後，元首的策略和愛國的熱情終於克服所有的困難，丹多洛向貴族提出建議，如果能共同出兵鎮壓達爾馬提亞反叛的城市，他將親自參與東方的聖戰，共和國會提供為時較長的延期優惠，直到他們從戰爭中獲取足夠的財富，可以償還所欠債務為止。經過不斷的商量和再三斟酌，十字軍決定接受這後果難以預料的條件，總不能讓全部行動半途而廢。艦隊和軍隊的首次將敵對行動指向扎拉，這是位於斯拉夫尼亞海岸防衛森嚴的一個城市，他們拒絕向威尼斯效忠，轉而請求匈牙利國王給予保護。十字軍的船隻撞開了港口的鐵鏈或防柵，載運的馬匹、軍隊和攻城器械全部登陸，瓦解了守軍的抵抗。不過5天工夫城內居民終於開城無條件投降(1202年11月10日)，居民的性命得到饒恕，但懲罰是家庭遭到洗劫，城牆全部拆除。

  時間已近歲末，法蘭西人和威尼斯人決定在一個安全的港口和富足的地區度過冬天。士兵和水手經常因民族之間的不和而發生爭執，引起的騷動擾亂了大軍的休養生息。扎拉的征服播下了對立和仇恨的種子，聯軍因這次攻擊使得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死者都是基督徒，並不是拒信上帝的異教徒。匈牙利國王和新獲得的臣民全部加入了十字軍的陣營，虔誠的朝聖者對於未來的行動還在猶疑不決，使得勉強追隨的信徒更為畏懼和倦怠。教皇將冒名為惡的十字軍人員逐出教門，因為他們搶劫和屠殺同教的弟兄。僅有卜尼法斯侯爵和蒙福爾的西門，能夠免於教會雷霆般的譴責，一位是因為圍攻之際沒有在現場，另外一位早已離開了軍營。英諾森原來可以赦免這些法蘭西人，他們生性單純而又順從，加上心中充滿悔意，但教皇為威尼斯人頑固的態度所激怒，他們拒絕承認自己有罪，不願接受教會的寬恕，更不容許一位聖職人員插手世俗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