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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阿瓦爾戰爭與軍隊的叛亂以及莫里斯的被弒(595—602年)

2024-10-09 11:52:31 作者: 席代岳

  波斯的盟友重整了東部的軍隊用來加強歐洲的防禦,皇帝莫里斯忍受蠻酋的粗野無禮已有10年,如今他宣布要御駕親征對抗蠻族的入寇(595—602年)。已有將近兩個世紀的時間裡,狄奧多西的繼承人都沒有在戰場現身,怠惰的生命全部浪費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宮中。希臘人根本不知道「皇帝」這個稱呼最早是指共和國的軍隊主將。莫里斯黷武好戰的激情遭到臣民的反對,包括元老院表情嚴肅的奉承言詞、教長生性怯懦的迷信行為,以及君士坦提娜皇后忍不住流下的眼淚,大家一致勸他將辛勞而危險的斯基泰戰役,委交給位階較低的將領去執行。皇帝對於規勸和懇求充耳不聞,英勇前進到達了距離首都7英里的地方。神聖的大十字架展示在隊列的前面,莫里斯用充滿自負的神情,校閱武器鮮明、人數眾多的百戰雄師,這些軍隊曾經渡過底格里斯河完成征戰的任務。這次大軍安排水陸並進的接敵運動,安奇拉斯是最後的目標。

  皇帝在夜間祈禱請求上天給予奇蹟,但並無奇蹟發生,反倒是隨後就是他心愛的馬匹突然死亡、路上遇到一頭野豬、軍隊受到大雷雨的襲擾,以及畸形嬰兒的出生,這些都使他的內心感到惶恐和不安。然而他卻不明白最好的預兆就是拔出佩劍保護自己的國家。皇帝藉口要接見波斯使臣轉回君士坦丁堡,明顯改變了發動戰爭和嚴懲蠻族的念頭,規避退縮的行動和選派將領的做法令公眾大失所望。莫里斯的兄弟彼得同樣可恥之極,竟然在敵對的蠻族面前逃跑,拋棄了所率領的士兵和城市的居民。皇帝用晉升職位的藉口將他召回,他才得以免於臨陣脫逃的罪責,但這是只講手足之情的偏袒行為。要是我們記得類似的名字和情況,遭到放棄的城市還有聲威遠震的阿茲穆提烏姆,曾經單獨擊退過阿提拉雷霆萬鈞的進犯。此地英勇好戰的年輕人成為後世的榜樣,已經延續好幾代的時光,他們從查士丁一世或二世那時獲得光榮的特權,讓他們能夠保持傳統的戰鬥精神,只用來保衛自己的家園。莫里斯的弟兄根本不理會這種特權,他想要把一支愛國的隊伍與他營地里的傭兵混雜在一起。他們只有退到教堂裡面,然而彼得對神聖不可侵犯的教堂也毫無敬畏之心,民眾看到這種情況就揭竿而起,關上城門,防壁上面滿布守備的人員,他們發現彼得的怯懦竟然不亞於他的傲慢和循私。將領科門提奧盧斯沒有絲毫勇氣,其行為顯得極為卑劣且低賤,軍事的無能使他成為被諷刺和戲謔的對象,與嚴肅的歷史情節倒是沒有多少關係。他舉行盛大的軍事會議、擬定奇特的行軍方式、下達不為人知的命令,所有的做法都是為了他的逃走或拖延找藉口。要是他朝著敵人進軍,對面海姆斯山令人心曠神怡的山谷,竟成為無法克服的阻礙;就連撤退也抱著膽小而畏懼的心態,儘量探索最困難和無人使用的路徑,甚至連當地最年長的人士都記不清楚的通道。他唯一發生的流血事件,是讓外科醫生用放血針給他治療,不知是真的生病還是裝出患者的樣子;他身體的健康狀況受心情的影響,只要蠻族接近就會發生病痛,而經過冬營期間安全的休息就可以不藥而愈。

  一位君主擢升和支持這麼怯懦無能的寵臣,即使他的同僚普里斯庫斯靠著運氣獲得功勞,君主也談不上有什麼光榮可言。普里斯庫斯在連續五次會戰,似乎都憑著高明的戰術和堅定的決心,俘虜了1.72萬名蠻族,將近6萬人被殺,其中包括蠻酋的4個兒子。趁著格庇德部族獲得阿瓦爾人的保護安然入睡的時機,普里斯庫斯對這個平靜無事的地區發起了奇襲,使他能夠在多瑙河與蒂薩河的兩岸,建立羅馬帝國最後的勝利紀念碑。自從圖拉真過世以後,帝國的軍隊在古老的達契亞還沒有突入過如此深遠。然而普里斯庫斯的成功只是曇花一現,他很快就被召回,因為皇帝擔心巴伊安會憑著有大無畏的精神和新徵召的軍隊,進軍君士坦丁堡為作戰的失敗進行報復。

  愷撒和圖拉真的時代就對戰爭的熟練程度而言,比不上查士丁尼和莫里斯的時代。托斯卡納或本都的鋼鐵經過拜占庭工匠的技術鍛造,所製成的兵器硬度很高而且極為鋒利;為數眾多的倉庫儲存著種類繁雜的攻擊和防禦武器;對於船舶、器械和工事的構建和運用,蠻族讚譽希臘民族掌握著優勢的創造能力,即使前者經常在戰場上總能獲得壓倒性勝利。有關陣式、操練、運動和戰略這些古老的兵法,希臘人和羅馬人都著書立說加以研究,但是行省的隔絕和衰落無法支持君士坦丁堡的市民高枕無憂,他們不能手執武器在城牆防守,不能駕駛船隻在海上作戰,不能在戰場把兵法化為勇敢而具體的行動。貝利薩留和納爾塞斯的將才是無師自通,死後也沒有傳人由此斷絕。無論是靠榮譽感、愛國心還是宗教的迷信,都不可能激勵奴隸和外鄉人,讓他們繼承軍團的光榮傳統。

  皇帝只有在軍營才能施展專制的指揮,其擁有的權威也只有在戰場上會遭到抗拒和侮辱。他用金錢安撫或刺激無法無天的軍人,但軍隊的惡行是與生俱來的習性,獲得勝利倒是偶然的成就,軍隊的維持要消耗國家的財富,而無法保國衛民則是最大的浪費。經過長期的縱容和遷就產生了有害的影響後,莫里斯決心剷除暮氣已深的積習,只是草率的行動不僅送掉自己的性命,帝國病入膏肓的情況也更為惡化。或許我們應該停止對改革者牟取私利的疑惑,他為了糾正錯誤所發出的呼籲應該獲得認同和尊敬。莫里斯的軍隊傾聽勝利領導者的聲音,不屑於政客和詭辯家的勸說,他們接到的詔書說要從獲得的報酬當中扣錢,用來支付兵器和衣物的費用,這時,他們便大聲咒罵君主的貪婪,說他無法感受戰爭遭遇的艱辛和危險,因為皇帝本人已經臨陣脫逃。

  

  亞洲和歐洲的軍營里浪潮洶湧,持續發起狂暴的叛變。駐防埃德薩的士兵氣憤填膺,他們用斥責的言辭、威脅的行動和帶血的傷口來逼迫渾身顫抖的將領。他們推倒皇帝的雕像,對著基督顯現奇蹟的畫像丟擲石塊,不是拒絕接受民法和軍法的約束,就是創設「自願隸屬」的危險模式。君王遠離暴亂的現場,有時還受到欺騙和隱瞞,無法在危機發生的瞬間立即加以安撫或是阻止。他害怕發生一場全面的叛變,對於任何勇敢的行動或忠誠的表示都樂意接受,還將之當成引起眾怒的贖罪行動。原來宣布的改革要儘快放棄,不僅不能處罰或限制軍隊,反而要用感激的聲音宣布赦免和獎勵,使他們感到驚喜。但士兵接受拖延且勉強的禮物後毫無感激,等到發現皇帝的軟弱和自己的實力,對於偏執的精神感到意氣風發,就會激起相互的仇恨,不會再有寬恕與和好的希望。

  那個時代的歷史學家採用一般人抱持的懷疑看法,認為莫里斯要在暗中摧毀苦心重建的軍隊,科門提奧盧斯的不當處置和被重用可以證明這惡毒的陰謀。不論在任何時代都可以譴責莫里斯的兇狠或貪婪,只為了不願支付微不足道的6000金幣贖金,就任憑蠻酋屠殺手上的1.2萬名俘虜。他還要火上澆油引起大家的憤怒,下達給多瑙河駐軍一紙命令,要求他們必須節約使用行省的軍需物質,將冬營建立在阿瓦爾人勢力範圍內的危險地區。軍隊感到受夠委屈和藐視,公開宣布莫里斯失去統治的資格,對於忠誠的擁護者不是驅逐就是殺戮。福卡斯不過是一名百夫長,軍隊在他的指揮之下迅速回師,向著君士坦丁堡地區進軍(602年10月)。經過很長時期的合法傳承後,3世紀軍人篡奪和擁立的混亂狀況再度出現,然而當前謀逆的情勢與過去的最大不同之處,在於叛徒為倉促起事感到害怕。他們遲遲不願將紫袍授予深受愛戴的人物,同時又拒絕與莫里斯本人進行談判,只是與他的兒子狄奧多西以及他的岳父日耳曼努斯保持友善的聯繫。

  福卡斯過去可以說是默默無聞,皇帝對於這位敵手的姓名和性格毫無印象,很快知道百夫長發起了果敢的叛變,但他面對危險的處境卻怯懦不前。意志消沉的國君大聲說道:「唉呀!如果他是一個懦夫,那如何會成為殺人不眨眼的兇手。」然而只要君士坦丁堡表現出堅定和忠誠,這個兇手就只能對著城牆發泄怒氣,行事謹慎的皇帝卻要等叛軍的實力耗損,希冀獲得和解的機會。他前往賽車場觀看比賽,一再擺出異乎尋常的壯大排場。莫里斯用充滿自信的笑容掩飾著內心的焦慮,非常客氣地請求各黨派向他喝彩和歡呼,為了滿足首都暴民的狂妄心理,他從他們選出的護民官手裡接受一份名單,上面有900個藍黨和1500個綠黨的名字。他用尊敬的口吻說這些人是帝座最堅實的基石。這種虛有其表而軟弱無力的支持,只能顯出他已落於窮途末路的處境,加速著皇室的垮台和滅亡。綠黨是叛軍在暗中的同謀,藍黨大聲呼籲羅馬弟兄的鬩牆之爭要寬恕和節制。莫里斯嚴苛和吝嗇的性格早已使臣民離心離德,他赤足在宗教的遊行隊伍當中行走,遭到人民用石塊無禮的攻擊,逼得侍衛用權標來保護他不受傷害。一名狂熱的僧侶帶著出鞘的長劍在街上奔跑,用上帝的天譴和降災來大聲指責;還有一個賤民裝扮成他的模樣,穿戴同樣的服飾騎著一頭驢子,後面跟隨咒罵不絕的群眾。

  皇帝懷疑深得民心的日耳曼努斯,會跟士兵和市民聯合起來對他不利,他感到畏懼,就加以威脅,但是又拖延斷然處置的打擊手段。日耳曼努斯逃到教堂的聖所避難,民眾揭竿而起保護自己的安全,守備軍隊放棄守城的任務,夜間的暴民在喪失法紀的城市中到處縱火大肆劫掠。性格乖戾的莫里斯帶著妻室和9名子女,乘坐一艘小帆船逃到了亞細亞海岸,暴風迫得他們在卡爾西頓附近的聖奧托諾穆斯教堂附近登陸,他派遣長子狄奧多西前往懇求波斯國君,能夠基於感激和友情施予援手。他自己拒絕逃走,肉體因坐骨神經的刺激而疼痛難忍,心情受到迷信的影響而一蹶不振,目前只有咬緊牙關等待暴動的結局,同時誠心誠意向全能的上帝祈禱,願他的深重罪孽,在有生之年受到應有的懲罰。

  莫里斯為了自保而宣布退位,兩個黨派為了推舉皇帝發生了爭執,藍黨的選擇因為對方的猜忌而被拒絕。日耳曼努斯在群眾的催促之下,趕到離城7英里的赫布多蒙皇宮,急忙向百夫長福卡斯的最高權威致敬。福卡斯很謙遜地表示要將紫袍授予位高功大的日耳曼努斯,然而後者的決定是加以婉拒,他非常堅持而且態度極其誠懇。元老院和教士都服從福卡斯的召喚,教長很快證明他的正教信仰,在施洗者聖約翰教堂為這成功的篡賊舉行了奉獻儀式。第3天,福卡斯在舉止輕率的群眾歡呼聲中,坐著4匹白馬拖曳的車輛公開進入城市。叛亂的軍隊獲得了大批賞賜作為報酬,新統治者巡視皇宮,接著坐在競技場的寶座上觀看比賽。兩個黨派要爭奪優先的位置,他那偏袒的態度完全向著綠黨。「別忘記莫里斯還在,我們走著瞧!」藍黨發出極不謹慎的叫囂,這給殘酷的暴君帶來了刺激和警告。

  負有執行處死莫里斯任務的人員被派到卡爾西頓,將皇帝從聖所拖出來。當著悲痛萬分的父母的面,莫里斯的5個兒子逐一被殺害。每一刀都仿佛是砍在皇帝的心上,他不斷發出語句短促急不成聲的祈禱:「啊!正直的神,你的判決使公義得以伸張。」在最後的時刻,他還要地堅定依附真理和正義,向士兵泄露奶媽虔誠的調包事件,她用自己的兒子來替換皇家的嬰兒。最後,皇帝的處決結束了這個血腥的場面,他在63歲時去世,統治已有20年之久(602年11月27日)。父親和5個兒子的屍體被投入大海,頭顱送到君士坦丁堡示眾,受到了大家的侮辱或憐憫,還沒有等到出現腐爛的跡象,福卡斯默許了為這些崇高的遺骸私下舉行喪禮。莫里斯的錯誤和過失隨之埋葬在墳墓之中,他的下場讓人難以忘懷。時光又過了20年後,狄奧菲拉克特詳盡記述了這段歷史,慘痛的故事使聽眾情不自禁流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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