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汪達爾人掌握海權和馬克西穆斯的喪命(439—455年)
2024-10-09 11:51:14
作者: 席代岳
丟失或殘破的行省從大洋一直延伸到阿爾卑斯山,損害了羅馬的光榮和偉大,阿非利加的脫離使國內的繁榮受到重大的打擊。貪財好貨的汪達爾人籍沒了元老院議員的世襲產業,終止正常的穀物運送和供應,使好吃懶做的平民無以為生。阿非利加所屬各行省長久以來培育著勤奮聽話的臣民,現在被野心勃勃的蠻族武裝起來,發動出其不意的攻擊,更加重了羅馬的災難。汪達爾和阿蘭的部族追隨根西里克勝利的旗幟,獲得了肥沃而富裕的地區,這一地區沿著海岸從丹吉爾到的黎波里一共有90天的旅程,狹長的邊界被沙漠和地中海緊密環繞。黑人民族居住在南部的熱帶區域,根西里克發現後沒有表示出興趣,也不會出兵加以征服。他把眼光投射在海洋,做出勇敢的決定後憑著堅忍不拔的毅力,終於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阿特拉斯山脈的森林提供了取用不盡的木材,新歸順的臣民熟悉海上航行和建造船隻的技術。根西里克鼓勵勇敢的汪達爾人採用新的作戰方式,可以很輕易地將他們的兵力運輸到濱海的國度。摩爾人和阿非利加人受到引誘,也產生了從事搶劫的念頭,熱心加入到他的陣營。
六個世紀的時光轉瞬即逝,從迦太基港口出發的艦隊,要再度與羅馬人爭奪地中海的霸權。汪達爾人獲得了一連串的成就,征服西西里,洗劫巴勒莫,經常對盧卡尼亞海岸發起襲擊,使得瓦倫提尼安的母親以及狄奧多西的姐妹們從迷夢中驚醒,不得不對其保持高度的警惕。東、西兩個帝國為摧毀共同的敵人成立了聯盟,斥巨資組成的軍隊卻沒能發揮效用。根西里克保持勇氣面對危險,他的政策是不制止帝國的結盟,更不會逃避對手的攻擊。羅馬政府的企圖不斷受到阻撓,完全出於人為的延遲、曖昧的承諾和明顯的讓步,再就是根西里克實力強大的同盟——匈奴國王入侵義大利,迫得皇帝撤回了阿非利加的用兵,他先要考慮國內的安全。宮廷發生的變故使西部帝國失去了保護人和合法的君王,這不僅消除了根西里克心中的憂慮,更激起他貪婪的念頭,他立即整備了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就在瓦倫提尼安去世和推舉馬克西穆斯為帝的三個月之後,率領汪達爾人和摩爾人在台伯河口停航錨泊。
彼得洛尼烏斯嘓馬克西穆斯一生的際遇,可以說是人類幸福生活極其罕見的例子。他出身於安尼西安家族,這個家族不僅高貴無比而且享有盛名,其富足的世襲產業和錢財可以支持他的地位,加上他本人慷慨的作風和得體的態度,個人的才華和德行獲得了各方的推崇和仿效。他那豪華的府邸和豐盛的飲宴,經常用來招待川流不息的賓客,他頗具口才,與四座談笑風生。只要馬克西穆斯出現在公眾場合,四周就會圍滿成群結隊心懷感激和奉承逢迎的部從。其實就他的為人處世而論,倒是真正獲得了朋友的愛戴。他建立的功勳贏得了君主和元老院的嘉許,曾經三度出任義大利的禁衛軍統領,兩次獲得執政官的殊榮,被擢升到大公的最高位階。但是在擁有國家賜予的榮譽與享受清閒而安詳的生活之間並沒有衝突,他的時間根據各種需要用水鍾精確分配,對他而言,「一寸光陰一寸金」是平生幸福的最佳寫照。瓦倫提尼安對他的傷害似乎成為其進行血腥報復的藉口,然而就哲學家的眼光來看,只要他的妻子真正抗拒不從,那麼她的貞潔並不會受到侵犯;相反地,要是她願意滿足姦夫的慾念,那麼夫妻關係當然無法破鏡重圓。要把整個狄奧多西家族滅絕,會使馬克西穆斯本人和他的國家面臨不可避免的災難,就一個愛國人士的立場而言,這需要再三斟酌考量。
但率性而為的馬克西穆斯不考慮後果,只為了滿足一己仇恨和野心,他看著瓦倫提尼安滿身血跡的屍體倒在腳前,耳中聽到了元老院和人民異口同聲用皇帝的稱號向他歡呼。他登基那天正是他幸福的終結(455年3月),因為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囚禁在皇宮的牢籠中,暗中嘆息要度過許多無眠的夜晚。他已經抵達了人生慾念的巔峰,渴望從危險的皇位安全脫身。當他帶著懊惱的心情回顧過去愉悅的生活,現在卻身負帝位的沉重壓力,只能把這份焦慮告訴他的朋友兼財務官富爾根蒂烏斯,皇帝曾驚嘆:「啊!何其幸運的達摩克利斯!能在用餐的同時開始和結束他的統治!」他引用這件史實倒是非常恰當,後來富爾根蒂烏斯一再重述這句話,這成為君王和臣民最富教誨意味的經驗。
馬克西穆斯的統治只延續了3個月而已。他那失去控制的時光受到悔恨、罪孽和恐怖的騷擾,他帝位的基礎為士兵、人民和蠻族盟友的叛亂而帶來動搖。他的兒子帕拉狄烏斯與先帝的長女結婚,可以獲得家族的合法繼承權利。但他對前皇后優多克西婭的暴力侵犯,只能說是起於色慾和報復的盲目衝動;至於他那引起悲劇事件的髮妻,則被當成障礙立即處死。瓦倫提尼安的孀婦優多克西婭被迫深埋哀悼和憂愁,順從膽大妄為的篡奪者對她的示愛,她猜測馬克西穆斯是謀害丈夫的主使。這種懷疑很快從馬克西穆斯不緊的口風透露出去,對於並不甘願的新娘,他懷著惡意要激起她心中的仇恨,何況她始終認為自己早已身居帝王之列,正為當前的境遇感到委屈。不過優多克西婭從東部帝國不可能獲得實質的幫助,她的父親和姑母普爾喀麗亞都已過世,母親在耶路撒冷充滿羞辱和放逐的環境下暗自凋萎,君士坦丁堡的權杖已經落在了外人手裡。她只有把眼光投向迦太基,秘密懇求汪達爾國王施以援手,說服根西里克趁此良機,打著榮譽、正義和同情的名義,來掩飾其貪財好利的企圖。
不論馬克西穆斯在原來職位上表現有多出色,也無法開脫其缺乏治理帝國才能的事實。雖然他獲得信息,知道對面的阿非利加海岸已經完成了海上作戰的準備,卻仍然一廂情願地認定敵人不會接近,所以沒有採取任何防衛、議和或及時撤退的有效對策。昏睡的皇帝等到汪達爾艦隊在台伯河口下船登陸,被群眾戰慄和憤怒的鼓譟聲突然驚醒時才感到惶恐不已,他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趕緊逃走,同時還勸告元老院的議員要效法君王的榜樣。但等到馬克西穆斯出現在街頭,立刻遭到一陣亂石攻擊,有一個羅馬人(或許是勃艮第人)獲得首先下手的光榮。皇帝遍體鱗傷的屍體被丟進台伯河(455年6月)。羅馬民眾為懲處給國家帶來災難的始作俑者而大聲歡呼,優多克西婭的家臣則替女主人復仇而情緒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