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尤里安的葬禮及後世對他的評價(363年)

  尤里安的遺體[4]從尼西比斯運到塔爾蘇斯，行程緩慢，用了15天時間。護靈隊伍走過東部各大城市，同時受到敵我兩派的痛心哀悼和破口大罵。異教徒早已把這位深受愛戴的英雄歸入靠他的力量得以享受人間香火的神祇之列；基督徒詛咒這位背教者的軀體會被送入墳墓、靈魂要打下地獄。有一派人痛心他們的祭壇將面臨毀滅，另一派人則歡呼教會又將獲得解救。基督徒用傲慢曖昧的聲調歡呼，神聖復仇之劍早已懸在尤里安的頭上，現在終於落了下來。他們到處宣揚暴君在底格里斯河對岸咽氣時，埃及、敘利亞以及卡帕多細亞的聖徒已得到神的啟示。他們並不承認他死于波斯人的標槍，卻說像這樣「偉大的壯舉」乃是出自一位信仰虔誠的勇士之手，此一凡夫俗子或不朽的神靈並不為人所知。這種毫無根據的論調極為草率笨拙，但都立即為不懷好意或出於輕信的教徒全盤接受。他們有的盲目地跟著喊叫，有的公然斷言其事，教會的領導人指使並著手進行狂熱宗教的謀殺活動。在尤里安亡故十六年後，利巴尼烏斯在呈送給狄奧多西皇帝的文告當中，以嚴肅的態度和激烈的言辭提出了這項指控，他的懷疑並沒有事實或理論的根據。然而這位安條克的詭辯家對死去已久的朋友始終「忠心耿耿」，我們只能表示欽佩而已。

  按照古老的習俗，羅馬人舉行葬禮以及凱旋式，讚美的頌詞要用一些諷刺和嘲笑的字句來沖淡過分嚴肅的氣氛。表現去世者或征服者無上榮耀的盛大慶典上，會將他們的缺點暴露在大眾眼前。這一習俗在尤里安的葬禮上更能充分體現。由於他生前向來輕視和厭惡戲劇活動，喜劇演員對他非常反感，他們就在基督徒觀眾的掌聲中，生動而誇張地扮演過世皇帝種種錯誤和愚蠢的行為。他那多變的性格氣質和獨特的處世態度，為滑稽戲和諷刺劇提供了大量素材。他為了施展超人的才華和幹勁，經常忘記自己高貴的地位和尊嚴，忽為亞歷山大，忽成第歐根尼，或者又從哲學家降為傳教士；他純真的品德受到極度的虛榮帶來的玷污，迷信的思想擾亂了偉大帝國的平靜並且危害整個社會的安全。他的行事不按常情常理，經常出人意料，說話總是多方保留好像有心做作。

  尤里安的遺體被埋葬在奇里乞亞的塔爾蘇斯，莊嚴的墓地位於寒冷又荒涼的西德努斯河畔。很多忠誠愛戴他的友人都對此事表示不滿。哲學家表示這合情合理，柏拉圖的門徒理應安息在學院的園林之中；軍人卻用更響亮的聲音宣告，尤里安的骨灰應該和愷撒的骨灰摻混起來，在古羅馬紀功碑的環繞之下放置於戰神廣場。帝王史中像尤里安這種偉大人物，真是世所罕見，難逢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