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十僭主及其後續的影響(253—268年)
2024-10-09 11:48:17
作者: 席代岳
這時的政府掌握在沒有實力的君王手裡,帝國各行省都有一大批人起來反對瓦萊里安的兒子,企圖篡奪帝位成為不足為怪的事。奧古斯都王朝的史學家出於非常玄妙的想法,要拿羅馬和雅典各有30位僭主進行比較。他們特別選出這個數目,後來逐漸為大家所接受。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這種對比既無必要也沒有道理。一邊是單一城市的統治階層聯合組成的30人議會﹔另一邊是在廣大的帝國裡面起伏不定、形勢各不相同的競爭敵手。我們又能從這兩者之間找出何種類似之處?除非我們把加上皇帝頭銜的婦女和兒童都算進去,否則就無法湊成「30」這個數目。
伽利埃努斯的統治再怎麼令人反感,好在只出現了19個窺伺帝位的篡奪者:東部地區有基里阿得斯、馬克利安努斯、巴里斯塔、奧登納圖斯和芝諾比婭;高盧和西部行省有波斯蒂尤默斯、洛連阿努斯、托維托里努斯和他的母親維多利亞、馬略和泰特里庫斯;伊利里亞和多瑙河的邊界有英格努烏斯、里基里阿努斯和奧略留;本都有薩圖尼努斯;伊索里亞有特雷貝利阿努斯;色薩利的皮索;亞加亞的瓦倫斯;埃及的埃米利安努斯和阿非利加的塞爾蘇斯。把這些不知名人物的生死存亡做個交代,將是一件繁重的工作,不僅毫無教育意義也無法引起大家的趣味。我們只能研究一下可以強烈標示出那個時代的狀況、人民的舉止習俗和那期間的人物具有的處世態度、理想抱負、行為動機和天命氣數,以及篡奪行為所造成的毀滅性後果的特質。
本書首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僭主這個令人厭惡的稱呼,在古代是用來表示非法篡奪最高權力的人,並非指某人有濫用最高權力的意圖,所以僭主並不一定就是暴君。在高舉起義旗幟反對伽利埃努斯皇帝的人士中,有幾位是品德高尚的模範人物。幾乎所有的反叛分子都有相當的才能和勇氣,當初他們建立功勳受到瓦萊里安的賞識,逐漸被擢升到帝國最重要的職位。這些自封為奧古斯都的將領們,或是以卓越的指揮能力和嚴格的紀律要求才獲得了軍隊的尊敬;或是以戰爭的英勇與成就受到全軍將士的崇拜;再不然是因為個人的性格開朗、慷慨大方,得到大家的讚許和愛戴。他們獲勝的戰場就是被推舉登基的地點。覬覦帝位的僭主即使是出身不堪,比如當過競技場兵器保管員的馬略,也有無畏的勇氣、無敵的體能和率直的性格;曾經低賤的職業的確為他的擢升帶來了嘲諷與訕笑,但也絕不會比為數不少出身農民和士兵的對手更為卑微。
在一個天下板蕩、群雄並起的時代,每個天才人物都能把握最好的機會。身處戰亂頻仍的環境,軍事才能是通向成功和榮譽的青雲之路。19位僭主當中,只有泰特里庫斯是元老院議員,皮索則是唯一的貴族。卡爾孚尼烏斯嘓皮索是努馬第二十八代直系子孫,因為母系方面的親屬關係,有權在家裡掛上克拉蘇和龐培的畫像。他的祖先獲得共和國所有最高的榮譽,羅馬古代的豪門貴族中,只有卡爾孚尼烏斯家族經歷幾代愷撒的暴政還能倖存。皮索個人的品德也能增加古老門第的光彩,即使篡位的瓦倫斯下令把他處死後也曾經極度懊悔地承認,就是敵人也應尊敬聖潔無瑕的皮索。他雖然死於反對伽利埃努斯的武裝起義,但承蒙皇帝寬宏大量,元老院以敕令正式表揚了這一德行高尚的叛逆者。
瓦萊里安的將領們對於深受尊敬的老王感恩不已,全都不願服侍他那奢侈怠惰、沒有出息的兒子。羅馬世界的帝位如果得不到忠誠的支持,對皇帝的反叛就很自然地被看成是愛國的行為。如果深入研究篡奪者的心理狀況,可以發現很多是基於恐懼,而並非是受到野心的驅使。他們害怕伽利埃努斯殘酷猜忌刻薄的性情,也同樣畏懼軍隊突發的暴力行動。要是軍隊突然對某位將領產生了極為危險的好感,聲稱他有資格繼承帝位,這時他就命中注定成為被殺的對象。在這種朝不保夕的形勢之下,最謹慎的做法只有決心先享用帝王的尊榮再說,寧可在戰爭中試試自己的運氣,也總比等著喪命在劊子手的刀下要好得多。每個心不甘情不願的犧牲者,在士兵的歡呼聲中被推上寶座之際,都會為即將來臨的不幸暗自傷悲。薩圖尼努斯在登上帝位那天說道:「你們失去了一個有能力的統帥,倒是推舉出一位非常可憐的皇帝。」
後來接連發生的各種想像不到的動盪,證明了薩圖尼努斯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在伽利埃努斯統治期間冒出來的19位僭主,沒有一個能夠享受平靜的生活,壽終正寢。只要披上鮮血淋淋的紫袍,就等於激起其追隨者的恐懼和野心,好讓他們起而模仿和效法。處於爭權陰謀、軍事叛亂和內戰威脅的重重包圍中,君王們全身戰慄仿佛置身於懸崖的邊緣,經過或長或短的寢食難安的焦慮時日,終究都會落得不可避免的下場。這些旋起旋滅的君王們分別由他們統領的軍隊和行省,奉承其應得的尊榮。但他們擁有的權力建立在叛亂的基礎上面,永遠得不到法律和歷史的認可。義大利、羅馬和元老院始終依附於伽利埃努斯的正統地位,把他視為帝國唯一的統治者。這位手腕高明的君主確實能夠放下身段,以瓦萊里安兒子的身份滿懷感激之心,對奧登納圖斯獲得勝利的軍隊致謝,認為他們值得接受榮譽的稱呼。在羅馬人普遍的讚許下,經過伽利埃努斯的同意,元老院把奧古斯都的頭銜頒給了勇敢的帕爾米拉首領,似乎要將東部委託給他全權負責。事實上這一切早已為他所有,更將之像私產一樣被傳給了他那大名鼎鼎的遺孀芝諾比婭。
即使一位哲學家對於人世的一切災難無動於衷,但要是看到一個人從農舍到皇宮,再從皇宮到墳墓的迅速轉移過程,就是再冷漠的天性也會深有感觸。身為命運多舛的皇帝,他們的被推舉、掌權和死亡,對於臣民和部從同樣帶來了毀滅性的作用。致命的高升所要付出的代價,經常是要用巨額的賞賜來支付軍隊,所需的錢財要從枯竭的人民身上壓榨出來。不論人格多麼高尚,用意多麼純正,只要走上篡奪這條不歸路,就得把掠奪和殘酷的行為實施到底。一旦僭主不支倒了下去,大批的軍隊和行省就會跟著遭殃。等到國家的武力因為個人紛爭而消耗殆盡時,沒有防衛力量的行省便被入侵者長驅直入。就是最英勇的篡位者處於如此混亂的情勢之下,也要被迫與羅馬的敵人簽訂屈辱的條約,用極為高昂的代價買到蠻族的中立或協助,甚至容許懷著敵意的獨立民族,進入到羅馬帝國的心臟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