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篡奪與擁立(180—248年)
2024-10-09 11:46:52
作者: 席代岳
一、馬可以私害公的傳位安排(180年)
斯多噶學派嚴肅的紀律,無法改變馬可的溫和敦厚,但他有時不免顯露出的婦人之仁成為他性格上唯一的缺失。他雖然理解力極強,卻常因赤誠而受到矇騙。別有企圖的人士很了解皇帝的弱點,他們打著哲學的幌子作為晉身階梯,表面裝出一副不求聞達的模樣,事實上卻完全相反。他對弟弟、妻子和兒子太過溺愛縱容,超出個人德行應有的範圍,以致他們有恃無恐,胡作非為,禍國殃民,遺毒無窮。
庇護的女兒福斯蒂娜是馬可的妻子,以風流韻事和容貌艷麗著稱當時。馬可天生擁有哲學家嚴肅和簡樸的氣質,不可能和她過縱情聲色的生活,更無法約束她熱情奔放的行為,因此她才為人所不齒。丘比特在古代是一位談情說愛的神祇,皇后同樣無所忌憚,身邊蓄養面首,毫無羞恥之心。馬可是整個帝國唯一不知福斯蒂娜姦情的人。皇后的敗德行為影響世道人心,侮辱丈夫的名譽,皇帝還將她的一些情人擢升到高官厚爵的地位。30年的婚姻生活證明馬可的溫柔體貼,對她的關懷尊重至死不渝。他在《沉思錄》中,感激神明賜給他一位忠實溫柔、天真爛漫的妻子。她去世以後,元老院在他誠摯的請求下,只好封她為女神,就像朱諾、維納斯和克瑞斯一樣,供奉在神廟受到民眾的膜拜祭祀。他還頒布詔書,命令青年男女在結婚當天,必須在貞潔保護神的祭壇前面宣誓。
罪惡滔天的兒子更使父親的純良德行蒙上一層陰影。馬可因偏愛他的不肖子而犧牲百萬人的幸福,他沒有從共和國選擇儲君,反而傳位自己的家人,這引起公眾反感。焦慮的父親一直期盼得位有人,費盡心血延請飽學名師和有道之士,期待借重他們的言行和教導,擴展康茂德原本狹窄的胸襟,革除早已寵壞的惡習,培養能力和德操,以資將來接掌寶座。然而除了與他習性相近的嬉遊項目,其他方面的教導根本不能發揮作用。父親講授的枯燥哲理,受到放蕩玩伴的慫恿和引誘,被遺忘得一乾二淨。馬可本人也拔苗助長,竟在他兒子十四五歲的年齡,就要他參與處理國政。馬可後來又活了四年,對於輕率地將一個心浮氣躁的年輕人推上理智與國法都無法約束的位置,他自己也悔恨不已。
大多數擾亂社會內部安定的罪惡,基於人類有滿足欲望的需求,而不公平的財產繼承,使大多數人所垂涎的物品只為少數人據有。在人類所有的欲望當中,對於權力的熱愛最為強烈又不容共享,因為舉世尊榮的極致來自天下萬眾的臣服。過去因為戰亂頻仍,社會和法律失去力量,人道的法則很難填補這個缺憾。爭奪的激情、勝利的榮耀、失敗的絕望、舊恨的記憶以及未來對禍患的恐懼,凡此都造成神智的憤慨與憐憫之聲的沉寂。每一頁歷史記錄,都因爭權奪利的動機而沾滿了內戰的鮮血。然而對康茂德而言,這種動機並不足以解釋其毫無道理的殘酷暴虐。因為他已享有天下,應再無所求。公元180年,馬可寵愛的兒子,在元老院和軍隊的歡呼聲中登基。
幸運無比的青年即位以後,既無對手可供剷除,也沒有敵人需要懲處,在當前四海昇平的狀況下,理應勤政愛民,效法前面五位皇帝的豐功偉業,而不是自甘墮落去沿襲尼祿和圖密善可恥的命運。何況康茂德並非天生嗜血的虎狼之輩,從小也沒有殘暴的行為,與其說他邪惡還不如說是懦弱。就是因為他的個性單純畏怯,受到身邊侍從的左右,其向善的心靈被逐漸腐蝕。他之所以後來發展到酷虐無道的地步,開始是因為暗中受到別人的擺布,隨後墮落成為無法自拔的習慣,最後人格為獸性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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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茂德在父皇駕崩以後,發現自己對統率大軍一竅不通,也不知道如何指揮對抗夸迪人和馬科曼尼人的艱苦戰爭。過去環繞四周那群奴顏婢膝的輕薄少年,雖然遭到馬可的斥逐,但很快在新皇帝身邊獲得職位。他們對越過多瑙河去野蠻國家作戰,誇大其危險和艱巨的程度,讓荒淫怠惰的君王相信,憑著羅馬皇帝的威名,只要交代部將率領軍隊出兵,就會使蠻族喪膽,迎風而降。他們還特別強調,坐鎮都城遙控的方式更為有效。他們用盡心機迎合主子好色的欲望,將羅馬的安逸舒適、富麗堂皇和精緻優美的生活,拿來與潘諾尼亞軍營的忙亂辛苦和清寒單調做比較。康茂德受到花言巧語的蠱惑難免心動,在滿足自己的嗜好和畏於父皇所留的顧命大臣之間舉棋不定。夏天很快過去,只有將進入羅馬的凱旋式延到秋天。他有優美的儀容,披掛講究的服飾,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大獲公眾的好感;加上剛剛給予蠻族體面的和平,整個帝國都能感受到歡樂的氣氛;他迫不及待進入首都,被人們認為他是熱愛他的國家;即使他縱情於聲色犬馬,但那是因為皇帝才19歲,因此幾乎聽不到責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