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2024-10-09 11:24:24 作者: (俄)謝爾蓋·盧基揚年科 ;肖楚舟 譯

  他們還在等我。整整兩天,他們就在原地等著我回來。儘管退化使者尼克·里梅爾已經帶著彼得·赫魯莫夫和傳送門的種子揚長而去,他們仍固執地等著我。

  當然,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甚至無法回到地球與自己的故鄉共存亡。我們都已經穿過了門,成了暗影的一部分。世事就是如此無常。儘管我們拒絕暗影,卻註定要接受它的饋贈。擺在我們面前的是無窮無盡的選擇,但我無法像他們一樣,在絕望中堅持原地等待。

  我至少會繼續前行。不相信,不期待,但還是會繼續挪動雙腿。

  我從山頂走下來,向貿易聯盟的飛船走去。幽暗的星光下,飛船閃著微光,如同一頭擱淺在淺灘上假寐的水怪。它讓我覺得陌生,沒有在我心中激起絲毫波瀾,只是死氣沉沉的外星鐵塊。

  我看到了篝火旁坐著的人影,那堆篝火是我唯一的路標,也是我唯一能實際感受到的事物。

  他們燒的當然不是木柴。暗影世界的流浪星球上沒有生命,而且可能永遠也不會出現生命。在千萬個暗影世界中,的確應該至少有一顆沒有生命的星球。火焰非常均勻穩定,燒的似乎是白色的燃料棒。看來,貿易聯盟也喜歡溫暖的明火。

  我坐下來,把雙手伸向火堆。

  「這次你是誰?」爺爺問。

  

  我們四目相對。

  「尼克·里梅爾已經離開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爺爺點點頭。

  「那你呢?你是誰?」

  「我是你的孫子,爺爺。」

  我看向他們的臉。整件事看起來很公平——我背叛、拋棄、離開了他們,最終又回到了他們身邊。

  如果他們能夠原諒我,那就意味著我們兩清了。

  「很難吧,彼得?」

  我點點頭。是的,很艱難。這是當然。要永遠扼殺另一個人的夢想的確很難,更何況他的夢想跟我的夢想……有些相似。

  「別佳,種子又分裂了嗎?」

  「是的,」我轉了轉手心裡的火種,「的確如此。」

  「計數器」徑直穿過篝火來到我身邊。它已經不必再偽裝成某種生物了。它在我腳邊躺下,抬起三角形的臉,「問問庫阿里庫阿,彼得,我們還剩多長時間?」

  「沒多少時間了,」我輕描淡寫地說,「非常少。強大種族已經聚集到一起,馬上就要做出決定。我們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誰也無法在空間中瞬移。在我們趕到衛城之前,強大種族早該把地球消滅,然後向幾何學家的星球進軍了。很遺憾。大家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為什麼要飛去衛城?」爺爺皺起眉頭,「你難道打算直接出現在強大種族面前,向他們證明我們人畜無害嗎?」

  「這很傻,我知道,但飛到地球也快不了多少。再說,我們在地球上能幹什麼?」

  「但種子……」

  「我把種子給你,」我把種子塞進爺爺手裡,「你能讓地球進入暗影嗎?」

  「我辦不到。但你是得到種子的人,你可以!」

  「不是我,爺爺。是認為幾何星走投無路的尼克·里梅爾得到了它。而第二顆……第二顆種子是庫阿里庫阿拿到的。對它來說,做出這決定易如反掌,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對它來說,世界越大越好。」

  只有坐在篝火對面的達尼洛夫始終一言不發。這位全祿航空的偶像似乎蒼老了許多。現在的他兩頰消瘦、臉色黯淡,仿佛全身精力都被榨乾了。

  但他第一個點了頭,對我的話表示理解。

  「暗影只會接納那些真正想要得到它的人,」我耐心地繼續解釋,「我們中沒有一個人能真正接受暗影。我們在這場抽獎遊戲中抽中了太多令人不快的世界。就算我們把種子帶回地球,它也不會在那裡發芽。它不是賜給我們的。」

  「你確信?」

  「是的,爺爺。我確信。」

  「登機!」爺爺一躍而起。他的行動已經不再遲緩,看來已經習慣了自己的新身體。

  「我們趕不上的,」我疲憊地說,「你明白嗎?在我們趕到前,他們早就已經……」

  「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爺爺把種子扔向我,我一把接住它,「你怎麼能……」

  「等等,」達尼洛夫站起來,「彼得,你也許是對的,我們是來不及了,但安德烈·瓦連季諾維奇也是對的。雖然我們找不到足夠快的交通方式,但或許我們能找到足夠快的通訊方式?」

  「哪兒有那麼快的通訊方式?」爺爺擺了擺手。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庫阿里庫阿?

  我忠誠的夥伴和助手,對我千依百順的庫阿里庫阿沒有回答我。它可以幫我做各種具體的小事,比如殺死一個人,或者讓我在雪地中安穩地沉睡,但此刻它拒絕採取行動。作為遍布暗影世界、早已超越了人類存在的古老智慧體的小小分身,它已經猜到了我要提出什麼要求,因此倔強地沉默著。

  「庫阿里庫阿!」我大聲呼喚它。

  我穿過門,來到這篝火邊,一路上遲鈍又絕望,現在卻忽然瘋狂地想要抓住最後的希望,這轉變對它來說過於突然。

  我無法插手這件事。這是不被允許的。我們可以為所有種族服務,但只能幫助他們做一些瑣事,比如修理反應堆,校正飛彈軌道,做翻譯……

  「我說的就是做翻譯,混蛋!我也沒要求你做別的!我沒讓你截停一艘準備進攻地球的太空艦,也沒讓你去威脅強大種族!你只需要做個翻譯!做你最日常的工作!」

  把你們的話傳給強大種族?你們可隔著半個銀河系呢。

  難道這對你來說是個問題嗎?

  對我來說倒不是……你就這麼絕望地想找到出路,想要拯救自己的星球嗎?

  是的!

  好吧。那我試試看。我來……當你的翻譯。

  世界湮滅了。庫阿里庫阿將分散在宇宙各個角落中的意識調動起來的那一刻,我腦中出現了一秒絕對空白,它讓我進入了從未有人踏足過的境界。

  隨後,我看見了一束光。

  不,不是看見,而是感受到了光線。庫阿里庫阿不斷變換著我的形態,為我塑造了一副新的身體。我已經離開銀心的流浪星球,到達了那個名叫衛城的世界。

  為什麼把這裡叫作衛城,因為有趣嗎?

  我緩緩站起來。腳下是另一顆星球的地面,另一顆星球的草地,這裡的草又硬又短,像藍色的小刺,扎著我赤裸的雙腳。我全身赤裸,身體好像不屬於自己了……好吧,它一直不屬於我。

  當然,庫阿里庫阿並不是將真正的我位移了過來,只是複製了我的影像。

  你應該能看到跟你說話的人。強大種族也會明白你為何而來。

  庫阿里庫阿話里的諷刺幾乎難以察覺。但我已經學會像沙裡淘金一樣,敏銳地捕捉它的弦外之音。

  「謝謝。」我在強大種族面前站起來表達感謝,現在我跟庫阿里庫阿用的是同一張嘴。

  天空上閃耀的不是太陽。那是托勒普,銀河委員會中最怪異的種族,可能也是最強大的種族。它們是有智慧的等離子簇,就像一片直徑幾十公里的能量雲。好幾層力場像腰封一樣緊緊束縛著它們。有些人認為,托勒普才是銀河委員會的主宰。另一些人則不以為然,認為它們只是沒有大腦的奴隸,屈居於有社會組織的種族之下。我不知道答案,但或許,這些有生命的太陽碎片與我們的地位相差無幾。托勒普在大氣層之外熱烘烘地蒸騰著,一點兒也不比地球上的太陽弱。它到底如何看待地面上發生的事情,實在難以想像。

  而我面前廣闊無垠的荒原上,其餘強大種族匯聚一堂——共八個具備實體形態的種族派出了代表。整個空間被菸灰色的矮牆劃分成許多區域,大小不一。這場景對於任何一位地球上的外交官來說都是一個了不起的發現。難道強大種族之間也有地位高下之分?

  那邊是希克西,大約有六七個。塗著紅色顏料的是擁有高等智慧的精英。一般認為,希克西的智力並無過人之處,但這種認識並不可靠,庫阿里庫阿還總被當成弱小的怪物使喚呢……

  達恩羅,只有一個,看上去跟犀牛一模一樣,只是體型略大一些。它臉上長的不是牛角那樣的角,而是一圈四處揮舞的觸角。

  任什……任什族?它們長得活像蜜蜂和猴子的混血兒,難道這些膽小怕事的工程師也算強大種族?不……不可能……它們長得是跟強大種族有點兒相似……但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我所在的圓形廣場也被一道菸灰色的矮牆隔成幾塊。附近還有五個陌生的非人形生物,人類只知道其中兩個種族的名字,光看外形恐怕對不上號。

  我不是孤身一人站在牆裡,阿拉里也在我身邊。它毛髮倒豎,喉嚨上一個肉瘤似的庫阿里庫阿在充當翻譯。用第三人稱指代庫阿里庫阿似乎有些可笑,因為我自己現在也算半個庫阿里庫阿。我身體裡的那隻恐怕就是從它脖子上分離出來的。

  「紫紅艦隊指揮官,」我說,「我回來向您做匯報了。」

  鼠人的神經可能非常遲鈍,要麼就是指揮官的確冷靜過人。它給了一個簡單的回應:

  「很及時。」

  天空中的托勒普變得更亮了。現在可能是衛城的夜晚,也許他們是特地把會議選在晚上召開的,好讓這個無法降落到地面的強大種族也能被看見。

  但為什麼我們要把這個星球叫作衛城?這裡的平原一望無際,平坦得像被熨過一樣,只有一座孤峰佇立在遠處。周圍沒有任何防禦工事,沒有石頭搭建的堡壘,也沒有任何其他象徵銀河委員會權力中心的標誌物。

  達恩羅在自己的隔間裡回過頭,向我走來。它的腳邊塵土飛揚,與其他外星生物一同散發出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

  「你代表的是弱小種族——人類嗎?」

  它背上也掛著一個庫阿里庫阿翻譯官。

  「我代表人類,」我糾正它,「我是彼得·赫魯莫夫。」

  「我們知道。庫阿里庫阿已經提前通知過我們了,會有一個中間人前來發言,但你只是以一個形象呈現在我們面前。如果不是這樣,你現在早就化成灰燼了,畢竟托勒普在負責警戒。」

  我不禁抬頭看向那片籠罩了整片天空的火雲。我覺得達恩羅的眼睛仿佛也像雲一樣薄薄的,像一片斜向上方的玻璃。

  「下面由我來對你提問。我會本著對弱小種族人類負責的原則來提問。希克西將審問全權委託給我了,因為它們實在過於憤怒,難以保持理智。」

  希克西們看起來一點也不憤怒,更像是困惑。但我沒有與它爭辯,「我會回答你的所有問題,對人類負責的審判官。」

  「你是故意省略了『弱小種族』這個定語嗎?」

  「是的,達恩羅,我是故意的。我們和其他三個差不多弱小的種族,已經為銀河委員會做出了很多貢獻。」

  「你是因為身體不在這裡,所以才肆無忌憚。」

  達恩羅的觸角忽然直奔我而來,纏住了我的身體,又突然鬆開,滑落到草地上,在地上撕開幾道裂口。

  「但我們實在好奇。首先,為什麼庫阿里庫阿改變了自己的中立態度,為什麼它們要幫助你?」

  就這樣嗎?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

  「對人類負責的智慧的達恩羅,這個問題我需要解釋很久。我不知道答案,但也許您能找到答案。」

  「我們有很多時間,人類彼得·赫魯莫夫。說吧。如果中途我們需要確認什麼事實,會向你提問的。說吧。」

  達恩羅就像地球上的犀牛一樣,性格不慌不忙。但犀牛也是很兇猛的。

  「一切開始於希克西43號星,達恩羅。返航途中進行第一次超空間跳躍的時候,我在駕駛艙里聽到了一個聲音。結果我發現,那是一隻『計數器』……」

  「『計數器』承受住了超空間跳躍?」

  它居然這麼感興趣!

  「是的,達恩羅。它承受住了跳躍,而且沒有精神失常。但請允許我繼續往下說。」

  「你繼續吧。」

  「『計數器』說,它必須找到安德烈·赫魯莫夫……我的爺爺……」

  達恩羅搖了搖觸角,「安德烈·赫魯莫夫,就是那個譴責銀河委員會過於嚴苛的人類?」

  「是的。」

  太遺憾了,爺爺不在這裡。他要是聽到自己如此聲名遠揚,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我早就知道,自己的故事要講很久。

  但我沒想到居然要講這麼久……

  「我們不想和幾何學家結成聯盟。」

  「為什麼?那可是一個跟你們一模一樣的種族。你們是天然同盟。」

  「他們的道德準則和銀河委員會一樣嚴苛。」

  「你也覺得我們太嚴苛了?」

  我望向它那雙玻璃圓盤一樣的眼睛。

  「是的,對人類負責的達恩羅。」

  夜晚過去了。一顆黯淡的紅星在衛城上空冉冉升起——它在耀眼的托勒普旁邊看起來就像個偶然的誤會。

  我說:

  「為了派我去銀心遠征,阿拉里的指揮官給我授予了軍銜。」

  「這已經超出了它的權限。」達恩羅頓了頓,繼續用波瀾不驚的口氣說,「哦,我弄錯了。獨立軍團的指揮官有權執行遠征任務,並讓更弱小的種族加入戰隊。指揮官,你是無罪的。你可離開被告席了。」

  黑老鼠在我身邊微微顫抖起來,「強大的達恩羅,作為上級軍官,我必須旁聽人類彼得·赫魯莫夫的審訊。」

  「你可以留下。會有人給你送食物和水過來。」

  我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不過,庫阿里庫阿給我虛構的身體也不需要食物。我仍在繼續陳述。夕陽西斜,托勒普在天上來回飄移,或許它已經厭倦了漫長的審判。

  「幾何學家的人類尼克·里梅爾把自己的星球帶進了暗影……」

  「也就是說,幾何學家的星球已經得到了保護?」

  這是個好問題。我聳聳肩,「他們本來就不需要什麼保護。但現在……如果我是強大種族,就不會去攻擊幾何學家。」

  「這是建議——還是威脅?」

  「這是建議。」

  「好的。請繼續。」

  等我講完,似乎已經是第二天夜裡了。我不知道其他種族的代表有沒有休息,反正達恩羅是一刻也沒有合眼。

  「告訴我,庫阿里庫阿會用自己那顆種子做什麼?」

  「我不知道……」

  「問問庫阿里庫阿。」

  我困惑地看向達恩羅,它自己後脖子上就背著一個軟塌塌的肉瘤。

  「它們從不和我們交流。自從庫阿里庫阿的星球被消滅後,整個宇宙都成了它們的家。它們只提供服務,從不回答問題。你來問吧。」

  我總算明白了它的意思,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庫阿里庫阿沒有自己的星球,它們會把種子帶去哪裡呢?它們無處不在……遍布銀河委員會的每一顆星球……哪個種族不需要這個小小的戰士、順從的翻譯、忠誠的奴僕?除了那五個沒有實體的種族……

  庫阿里庫阿?

  告訴它們,我還沒有做出決定。

  「它還沒有做出決定,」我轉述了庫阿里庫阿的話,「還沒有決定。」

  「銀河委員會不想進入暗影。」達恩羅說。它仿佛在對我抱怨,「即使我們的先祖來自銀心……我們暫時也不想進入暗影。問問它,什麼時候才能做決定?需要多長時間?」

  問問它,什麼是時間。庫阿里庫阿說。

  「它問什麼是時間,強大的達恩羅……」

  達恩羅沉默了。難道不是你的種族燒毀了庫阿里庫阿的世界嗎,強大的達恩羅?庫阿里庫阿或許根本不需要一顆星球,但我們並不是只愛自己需要的東西……

  強大種族是怎麼做決定的?它們會互相商量嗎?還是投票?舉起爪子和觸手、噴發日珥、扔出義肢?

  「彼得·赫魯莫夫,人類的代表,你們的行為已經違反了弱小種族的行為規範。」

  這是對我們的判決嗎?

  「但你們的行為並未給銀河委員會帶來不良後果。相反……」

  達恩羅停頓了一下。

  「人類彼得·赫魯莫夫,告訴庫阿里庫阿,我們已經弄清了一切必要的事實,不需要它的翻譯服務了。對人類、阿拉里、『計數器』和庫阿里庫阿四個弱小種族的初審判決,現在取消。我們稍後會重新做出決定。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阿拉里,甚至對它伸出了手。我可能是想跟它告別,也可能只是想要拍拍這位與自己的士兵並肩作戰到最後一刻的指揮官。

  但周圍的世界已經消失了。庫阿里庫阿斷開了我與那個世界的連接。

  我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銀心的星空依然璀璨,冷漠又美麗,但這裡空無一物——沒有召喚,也沒有愛。

  只有星星。

  我躺在地上,被裹在一床類似被子的東西裡面。身邊的篝火熊熊燃燒,三個人影一動不動地守在火堆旁。

  「計數器」第一個發現我恢復了意識。它無聲無息地走到我身邊,盯著我的臉。

  「一切順利。」我不大自信地低聲說。我的喉嚨發乾,身體像棉花一樣軟軟的,死死攥著種子的那隻手已經發僵,「很順利,卡列爾……

  「我似乎……說服了它們,」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暫時……可以喘口氣了。接下來它們會重新做決定……」

  瑪莎給我遞來一瓶水。我一邊喝水,一邊聽著庫阿里庫阿的耳語。

  種子,彼得……

  什麼?

  把種子留在這裡,放在篝火旁。我也要做出自己的決定。

  為什麼你要這樣幫助我?庫阿里庫阿?

  因為我想當一個稱職的共生體。

  我笑了。我想它也感覺到了我的微笑。

  我對爺爺和達尼洛夫說:

  「薩沙,爺爺,把我扶起來。這片天空我已經看膩了。該回家了。」

  「你覺得,會有人夾道歡迎我們回家嗎?」達尼洛夫低聲冷笑起來,「還不如留在暗影世界……光是因為損壞了空間站,他們就會判我們為『和平號』空間站建成以來的所有太空事故負責……」

  「這麼大陣仗嗎?為什麼我一點也不害怕呢?」我站起來,「沒關係……我在自由發射場附近還有個難兄難弟。我們可以跟他一起去運番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