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我不想把K的傾訴告訴夫人，就說：「沒有。」但隨即又對自己的謊話感到不快。無奈之下，我只得改口說道：「他也沒托我做什麼。我要說的事跟他沒關係。」夫人說了聲：「是嗎？」然後等我往下說。這時，我無論如何都要開口了，就突兀地說道：「夫人，請把小姐嫁給我吧。」聽了這話，夫人並沒有我想像的那樣驚訝，但似乎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默默地盯著我的臉。既然已經開口，就不能再顧忌對方的目光了。我說道：「求求你，請把她嫁給我吧!讓她做我的妻子吧!」夫人畢竟年長，比我冷靜得多。她說道：「嫁給你也可以，不過這也太急了吧？」我立刻回答：「我就是急著要娶她。」夫人笑了起來，然後問道：「你認真考慮過了嗎？」我語氣堅定地解釋說：「我是突然提出來，但並不是突然才考慮這事的。」

  之後還說了兩三個問題，不過我全都忘記了。夫人的性格像男人一樣爽快，而不同於尋常女人，所以事情談得格外順暢。「好的，那就把她嫁給你吧。」夫人說完，又向我懇求道，「我們家境不太好，似乎不應該端著架子說『嫁給你』，應該拜託你娶了她才對。你也知道，她是個沒有父親的苦命孩子。」

  事情就這樣簡單明了地談妥了，前後大概還不到十五分鐘吧。夫人沒有提出任何條件，並說：「我這邊不需要跟親戚們商量，過後通知一聲就行。甚至連她本人的意思也不用問了。」關於這一點，我這個念過書的人反而比較注重形式。我提醒說：「親戚倒無所謂，至少要先跟小姐本人說一下，得到她同意才行吧。」夫人說道：「放心吧。如果她本人不同意，我當然不會把她嫁給你的。」

  我回到自己房間，想到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反而有些納悶，心裡甚至產生了疑慮：這樣就萬事大吉了嗎？不過我又覺得，自己未來的命運大體上就這麼定下來了。這個想法使我的一切都變得煥然一新。

  

  中午我又來到起居室，問夫人：「今天上午的事，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小姐呢？」夫人說：「只要我同意了，什麼時候告訴她都無所謂。」這麼看來，夫人倒比我更像個男子漢。我正準備離開時，夫人叫住我說：「如果你希望早點說的話，那就今天吧。她下課回來我就告訴她。」我回答說：「這樣太好了。」然後又回到自己房間。然而，當我想像到自己默默地坐在書桌前，遠遠地聽著母女倆說悄悄話時，就覺得心裡有些忐忑不安。最後，我戴上帽子出去了。走到坡下時，又碰見了小姐。毫不知情的小姐看見我時，顯得很詫異。我摘下帽子打了聲招呼：「回來啦？」她驚訝地問道：「你病好了？」我回答說：「嗯，好了，好了。」然後快步往水道橋那邊拐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