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2024-10-13 06:12:28
作者: (日)夏目漱石
我知道K一向很果斷,也很清楚他為什麼唯獨在這件事上優柔寡斷。也就是說,我覺得自己既了解他平時的性格,又把握住了例外的情況,不由暗自得意。然而,當我在頭腦中反覆琢磨著他說的「決心」二字時,我的得意之情漸漸黯淡,最後甚至開始動搖起來。因為我想到,這件事對他來說也許並不算「例外」。而且我開始懷疑,也許他在心中已經想好了最後的手段,準備一併解決所有的疑慮、苦悶和懊惱。當我用這嶄新的目光重新審視「決心」二字時,不由感到驚訝。當時在這種驚訝的心情下,如果我能公平地重新審視他所說的「決心」的含義就好了。可悲的是,我竟蒙蔽了一隻眼睛,把「決心」這個詞理解成他要積極追求小姐的意思了。我一心以為,他的「決心」是指要在愛情方面發揮果敢的性格。
我聽見自己內心發出一個聲音:「你也需要做最後的決斷了。」於是立即響應,鼓起勇氣,決心要搶在K的前頭,而且要瞞著他把事情辦妥。我默默地等待時機,可是過了兩三天都沒有機會。——我想等K和小姐都不在家的時機,與夫人單獨談這件事。然而,接下來的一連幾日,不是這個在家就是那個在家,始終沒等到合適的機會。這讓我感到焦躁不安。
過了一個星期,我終於忍不住了,開始裝病。夫人、小姐和K都催我起床,但我只是隨便敷衍一句,繼續躲在被窩裡。十點左右時,估計K和小姐都出門了,家裡靜悄悄的,我這才從床上爬起來。夫人一見到我就問哪裡不舒服,還勸我說:「再多睡一會兒吧,我把飯端到你房間去。」我本來就沒病,實在不想再睡,就洗了把臉,像往常一樣來到起居室用餐。夫人坐在長火盆的對面給我盛飯。我手上端著說不清是早餐還是午餐的飯碗,心裡卻在為如何開口而發愁。所以,從表面上看,我確實也挺像個愁容滿面的病人吧。
吃過飯,我抽起煙來。見我沒起身,夫人也不好馬上離開。她叫女傭過來收拾碗筷,然後就坐在火盆旁邊陪著我,時而給鐵壺倒上水,時而擦一下火盆邊沿。我問她有什麼要緊事沒有,她說沒有,隨即又反問我:「為什麼這麼問呢?」我說:「我想跟你說個事。」她看著我,問道:「什麼事?」她的語氣很輕,似乎跟談這事的氛圍格格不入。所以,我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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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下,我只得拐彎抹角地敷衍了幾句,然後才問:「K最近有對你說過什麼嗎?」夫人似乎覺得有些意外,反問道:「哪方面?」沒等我回答,又接著問:「他對你說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