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回家後，我把這事告訴了夫人和小姐。夫人笑了，看著我說道：「你肯定覺得很尷尬吧。」當時我心想，男人就是這樣被女人試探心意的嗎？夫人那意味深長的眼神難免會讓我這麼想。也許我應該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但我心裡卻仍抱有疑慮，結果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還故意岔開了話題。

  我把自己從當事人的位置上抽離出來，探聽夫人對小姐婚事的意向。夫人明確地告訴我：「倒是有兩三家來提親的。但考慮到女兒年紀還小，還在念書，所以並不著急。」夫人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對她女兒的容貌格外看重，甚至還透露說，只要她願意的話，隨時都能把女兒的婚事定下來。另外，她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所以也捨不得這麼快把她嫁出去。聽那語氣，甚至還沒想好是要把女兒嫁出去還是招上門女婿。

  在談話過程中，我覺得自己從夫人那裡了解到了很多情況。然而也正因如此，我錯失了機會。最終，我連一句話都沒有提到自己。看聊得差不多了，我就打住話頭，準備回房間去。

  小姐剛才一直坐在我旁邊，還笑著說「真討厭」什麼的。可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走到對面的角落裡，背對著我們。我轉過身要走時看見了她的背影。光看背影，沒法看透一個人的內心。我不知道她對這個問題是怎麼想的。她坐在櫥櫃前，從打開一尺多寬的櫃門裡取出什麼東西，放在大腿上端詳著。從櫥櫃縫隙邊，我看見了前天買回來的布料——我的衣服和她的一起疊放在櫥櫃裡。

  我正準備默默地離開時，夫人忽然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是怎麼想的？」她問得那麼突兀，以至於我不得不反問一句：「什麼怎麼想的？」我總算明白過來，她是想問我儘早把小姐嫁出去好不好，於是就回答道：「還是慢慢來為好吧。」夫人說她也是這麼認為的。

  正當夫人、小姐和我的關係發展到這個程度時，另一個男人不可避免地走了進來，成為這個家庭中的一員。我的命運從此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假如沒有這個人闖入我的生活軌道，也許我就沒有必要給你寫這封長信了。我漫不經心地看著魔鬼在自己面前走過，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一瞬間的黑影將使我的一生變得黯淡無光。坦白地說，是我自己把他拉到家裡來的。當然，必須先得到夫人的同意，所以我一開始就毫無隱瞞地向夫人說了。但夫人卻表示反對。我覺得讓他搬進來的理由很充分，倒是夫人顯得理虧了。於是，我就固執己見地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