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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ANTI-PERFUME u0026 FUTURISTIC 反香水和未來主義

2024-10-09 10:00:52 作者: 尼爾·查普曼

  反香水是一種概念性的、常常有點兒打趣的香水類型。它將達達主義、激浪派(Fluxus)和波普藝術的精神帶入香水中。就像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把自行車輪子放進畫廊,稱之為「現成品藝術」(readymade art)[1] 一樣,反香水調香師們試圖實現那些以前在香調中沒有使用過的想像力,可能出人意料,可能使人不安,可能令人震撼。這些叛逆的創作努力勾勒出與傳統上「香水是什麼或應該做什麼」相反的概念——簡單但真誠地複製日常經驗或平凡事物的氣味;根本「不存在」或無形的香味;甚至是強烈的髒兮兮的、不和諧的、令人厭惡的氣味。它們並非試圖與你的皮膚和諧相處,甚至完全背道而馳。 這一切始於1990年代早期的一系列帝門特香水[2],當時創始人克里斯多福·布羅西斯(Christopher Brosius)決定捕捉和瓶裝日常氣味,從凡塵(Dirt by Demeter)開始,其氣味近似土壤。這是一種極簡主義的樸素方法,有意識地拒絕經典香水的甜美傳統,走上一條相反的嗅覺道路,就像朋克樂隊拒絕情歌,而是奏出了一首關於塑料或烤麵包的歌曲。2004年,布羅西斯離開帝門特,成立了CB我討厭香水(CB I Hate Perfume, CB是他名字的縮寫,布羅西斯曾是紐約的計程車司機,因為覺得有些乘客身上的香水味很難聞,所以取了這樣的名字),一個同樣不願妥協的香水品牌,旗下作品均以真實生活體驗的氣味為基礎。日本時裝品牌川久保玲是另一個偉大的創新者,在概念化的反香水流派的發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如你所知,川久保玲一直受到藝術界的歡迎。

  反香水是相對較新的風格,將香水推向令人耳目一新的方向,暗示著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潛在香調範疇,無論是天然還是合成,現在這些香調都已為香水商們所矚目。

  土壤

  Soil

  克里斯多福·布羅西斯(Christopher Brosius)對大地的專注始於凡塵,繼續在帝門特和CB我討厭香水的系列作品中尋求表達。蚯蚓(Earthworm by Demeter)比它的前輩凡塵更引人注目,有更加豐富和潮濕的表層土壤、腐殖質的回憶,以及一種帶我們去到那個分段無脊椎動物巢穴的氣味;渣滓和落葉在那兒分解。

  另一個非凡的泥土氣息,也是我聞過的最耀眼的香水之一,是黑色3月(M#2Black March by CB I Hate Perfume,2006):死亡和重生的氣息,泥土的氣息,潮濕的田野的氣息,還有春天再次來臨的希望。一次在東京一家卡巴萊餐廳以蛇為主題的演出上,我為鄧肯的表演造型出謀劃策,讓他用上了黑色3月和積歌蒙的沉靜(Silences by Jacomo,1978):在一切拉開序幕之前,那銳利的氣味把鄧肯和周圍的普通人自然而然地分開,根本上改變了他身上的光環。

  這種香味的影響現在可以在許多小眾香水系列中看到,它們以喚起土壤和其他灰塵、洞穴、有機物的回憶為樂。譬如動物學家的蝙蝠(Bat by Zoologist,2015),用冷冰冰的美學重現蝙蝠棲息的潮濕洞穴,用水果香為可怕的洞穴增加了複雜性,其中包括隱隱約約的香蕉味道[有趣的是這支香水的調香師埃倫·科維(Elen Covey)本人就是研究動物包括蝙蝠的科學家。最初的泥土味,之後是熟爛的水果味,逐漸轉為中藥的苦味、麝香的動物感、皮革的溫度,還有木質調的穩重。一支香水同時呈現陰冷與溫熱、甘甜與清苦。譯者注] 。

  

  身體

  The Body

  最初的5—10秒,激情噴射在皮膚上產生一種非常清新的麝香味,你會想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然後,故事就這樣發生了:金屬,人造感,血液,腎上腺素,總之聞起來像是外星生命在人類身體上做生殖實驗的感覺——一種穿透性的、血腥氣味、乳色血漿,讓人深感不安(在巴黎瑪黑區的解放橘郡店鋪,店員通常只在店外給顧客噴這個,以防冒犯店內的其他顧客)。不過聰明之處在於,大約15分鐘後,你會對這種排斥感重新考量,因為一種令人著迷的東西進入了這個氣味方程式:辛辣的、人體的魅力氣味(十分小的劑量)。激情噴射有它的粉絲,我也認識它的擁躉。

  解放橘郡這個品牌可以創造出更為舒適的體驗(至少以我的體會來說),試一下龍與玫瑰,也稱作守護之水(RossydePalmaEaudeProtection by Etat Libre d'Orange, 2009)。仿佛一朵狂熱的「血玫瑰」,獻給非傳統的、畢卡索風格魅力的女鬥士,讓保羅·高堤耶(Jean- Paul Gautier)的模特和佩德羅·阿莫多瓦(Pedro Almodovar)的繆斯——西班牙女演員蘿西·德·帕爾馬(RossydePalma)女士[3]。充滿誘惑力又懷有戒心,很像她在銀幕上的形象。這是一款耀眼的香水,在強悍的外表瓦解、一顆燦爛而熱情的紅玫瑰之心顯露出來之前,冷酷的最初印象如給了它一副盔甲。[它的調香師安托萬·李(Antoine Lie)的另一代表作是血色氣息[4] 2012年的紅色+MA(Red+Ma by Blood Concept),那是一場令人不安的狂熱之夢:撒滿鹽的傷口,含葉酸/乳酸的雞尾酒慢慢打開,然後,稍顯平易近人地沉入雪松、清潔氣味的化合物。]

  超清潔

  Hyper-Hygiene

  有一段時間,高級香水被視為不一般的、奢侈的私人物品,只用於最好的場合,而相比之下,肥皂和洗衣粉僅僅是功能性的。然而,隨著芳香織物調節劑等的興起,專為洗漱設計的功能性芳香產品和用於皮膚的香水,這兩者之間的界限已被徹底削弱。潔淨香水(Clean)[5]就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美國香水品牌,旨在為個人打扮增添一點兒「講究」的氣息,強調整潔的重要性,好比新洗的衣服、用肥皂擦洗無異味的肌膚、洗髮水、洗衣粉、洗衣液、新鮮空氣和充滿陽光氣息的床單。其產品取名諸如潔淨香水(Clean Fragrance,2002)、潔淨小女孩(Clean Baby Girl, 2003)、潔淨男士(Clean Man,2003)、潔淨泡沫(Clean Lather,2007)、健康和諧香水(Welness by Clean Harmony, 2008)和潔淨夏日航行(Clean Summer Sailing, 2014),僅舉幾個例子。如果你是終極收藏者,這一系列產品自然可以豐富你的香水收藏。更重要的是,它們為追求嗅覺上一塵不染的生活方式帶來了中規中矩的心理安全感。在這裡,「聞起來好極了」即意味著舒適、控制力、吸引力、精心呵護的健康。

  觀念藝術

  Conceptual Art

  這裡有兩款誕生於假新聞時代的人造香水——花500美元,你就可以買到一瓶$CAM,一款2016年限量版香水,由酒精、無味香水油和穩定劑組成,附有希瑞娜(Xyrena)[6] 品牌調香師基里安·威爾斯(Killian Wells)加持的真品認定證書,消費者還可以自由加上個人定製信息。最初$CAM被認為是在畫廊里展出的藝術品,後來成為一種吸睛方式——讓人們開始注意許多香水過高的價格,那些高端商業品牌向公眾出售的神話之作。然而$CAM算不上是「第一款無味香水」,這個榮譽實際上可能屬於勇氣與榮耀(Guts &Glory)。2013年,品牌根據1957年誕生的Helvetica字體製作了一款香水。挪威設計師兼作家拉什·穆勒(Lars Müller)曾將Helvetica The Perfume這個設計經典描述為「城市的香水」,因為它似乎適合任何地方:地鐵或酒店標牌、印刷媒體、產品包裝——乾淨、簡單、現代,以獨特的方式成為一種人們所希望的中性字體。像品牌名字「勇氣與榮耀」彰顯的一樣,這個以設計為主業的公司大膽決定將著名的字體設計成香水和香水瓶,開玩笑般,把它推銷給那些「敢於相同的人」。與一瓶水相比,這款Helvetica香水的氣味真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轉基因

  Genetically Engineered

  專門製作「來自已故名人DNA的香水和古龍水」的公司在2009年發布成立,取名「我的DNA香水」(My DNA Fragrance)。它的古老(Antiquity)系列,用香水向超級明星致敬,根據他們的DNA序列改造而來。當然,不含他們的遺傳物質。

  為了將這些來自麥可·傑克遜、貓王、愛因斯坦、瑪麗蓮·夢露、瓊·克勞福德和凱薩琳·赫本的嗅覺封存起來,執行長卡爾頓·埃諾克(Carlton Enoch)與最著名的名人頭髮樣本收藏家約翰·雷茲尼科夫(John Rezniko)合作。這家公司還可以根據DNA樣本,為消費者定製「我的獨家DNA」(My DNA Exclusive)香水。人們首先必須購買一個99美元的工具包,在它的幫助下,從面頰內側獲得DNA樣本。「聞我獨芬而非唯我獨尊」(SelfScented Not Self-Centered)是這些個性化產品的另一個口號,據稱每種香水都是完全獨特的。儘管這個項目如今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到目前為止,我試圖找到哪怕是一個它的香水瓶,也宣告失敗),但它確實在當時的美國電視上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效應,譬如2010年泰拉·班克斯秀(Tyra Banks Show)中的介紹導致了可怕的流量,以至於品牌網站崩潰。

  香水(目前)可以多大程度上從DNA序列中有意義地產生,以及因此合成的香水將如何與使用者的身體化學成分共處?我們仍不清楚,有時它看起來如同冒牌嗅覺數字占卜術;但是,僅僅作為一種香水概念,根據我們的生物特性,在一個非常微妙、量身定製、生物化學的層面上進行單獨設計,並與我們的身體協調作用,這是不可否認的迷人之處——我的DNA香水宣傳自稱為「具有生物誘惑力的液體寶藏」。然而,和所有完美的技術一樣,它無疑也令人不安,因為我們不知道它可能導致什麼,以及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能失去什麼。

  什麼都沒有

  Nothing

  娜奧米·坎貝爾(Naomi Campbel)是2006款古怪分子1號分子 (Molecule01 by Escentric Molecules, 2006)正式發布前最早的試用者之一。一天,她灑著這種分子,飄進倫敦一家商店,產生了令人著迷的效果,商店經理不得不問她到底噴了什麼。「親愛的」,她回答,「1號分子,來自英國。」在2006年的這第一次邂逅中,你可能無法真的聞到柏林調香師格扎-舍恩(Geza Schoen)創造的這種香水味,或者至少,在隱約可見的酒精化學液體之外,你聞到的味道少之又少——因為它是圍繞幾乎看不見的超分子構成的。在這種分子的幫助下,香水產生的效果是放大你自己的氣味!於是,你周圍的人可能會注意到的,是你的味道總是有點兒與眾不同。

  這支「反香水」成了備受追捧的暢銷款,就因為它各不相同的表現——一些人會感受到淡淡的雪松味,一些人會感受到強烈的草香;一些人嘗試用了幾次才能開始聞到味道;隨著時間的推移,另一些人則會對這種分子產生抑制作用,於是聞到的氣味越來越淡。就像我們會說「不是衣服穿你,而是你穿衣服」,這種香水也可以套用句話——帶上你的氣味,散發出來。它無疑是一個有影響力的遊戲改變者,黑鏡風格「精神-化學操縱法」的先鋒。

  遵循1號分子的單一香調、「不易察覺」的「反香水」類型,萊希奈茲的調香師伊索貝爾·鐸彥(Isobelle Doyen)在2006年創作了反物質(L'Antimatière by Les Nez Parfums d'Auteurs);要是做比喻,它的感覺是一種帶著麝香氣息的動物,對著你私密地、親膚地、低低地呢喃。分子將氣味放大,造成一種神秘效果。有時,這呢喃甜美流暢,悅耳動聽。同樣是低調風格的,佩槍朱麗葉2010年的不是香水(Not a Perfume by Juliette has a Gun),還有光彩[7] 在2017年推出的你(You by Glossier)。非香水,一種淡淡的清香霧氣,其中含降龍涎香醚,這種分子常用於香水中,以模仿龍涎香的效果;它的香味會盤旋在你周圍。偶爾察覺到那流露的麝香,如女孩兒臉頰泛起的紅暈,對某些人來說有些小矯情。這款香水則像一抹鳶尾和麝香粉的組合,作為小小的裝飾,如花朵般女性氣質的愉悅伴奏,而不是無法抗拒的、誇張的花叢交響樂。

  合成、化學和外太空

  Synthetic, Chemical and Outer Space

  希瑞娜的黑暗騎士(Dark Ride by Xyrena, 2015),宛如水上樂園般刺激的味道,是「氯化水中性款」香水。這個洛杉磯品牌為魯保羅變裝皇后秀(RuPaul's Drag Race)參賽者呈現了一種專屬香水:一種發霉的臭氧皮革味,飛濺著迪士尼的童年記憶。其他香水把化學品本身作為創作主題的起點,寓意科學與超現代。其中之一[8](One of Those),之前叫作奴比(Nu_Be),委託不同的調香師,依據化學元素能量表對香水命名並進行嗅覺闡釋,譬如2012年的碳[6C](Carbon[6C])與2013年的硫[16S](Sulphur[16S]),融合傳統與工業氣息的香味,始終保持著一股化學酷勁兒。芳香原子的走出這個世界香水(Out of this World by AromAtou)通過想像外太空的氣味,帶領我們又向前邁進了一步。根據科學家、太空人的親身經歷,外太空氣味可以用木炭、灰塵、硫黃、空氣里殘留的燃燒後的味道、金屬和鐵鏽來形容。這場於假設性實驗中誕生的香水,展現出我們太陽系洞穴般大而空、黑而深、礦物氣質的浩瀚,以及宇宙航行中的鍍鉻(微帶藍色的亮白金屬質感。譯者注)奇異裝置;一如太空旅行本身龐大而難以掌控的編排設計,庫布里克景觀般的嗅覺冒險。

  [1]. 法國藝術家馬塞爾·杜尚首先使用「現成品」一詞來描述他的藝術品,將現實中已經存在的一個物體,放置在新的標題語境和觀點下,使它消失了原有的意義和功能,並賦予新的概念和思想。當時,現成品藝術被視為對傳統理解的攻擊。

  [2]. 在這裡為帝門特(Demeter)再說幾句。這個來自美國紐約的品牌,創始人是兩個大男生,一個喜歡把指甲塗成藍色,一個高唱「把香水民主化」,立志要以「串連香味與記憶」的方式來配製香水。他們設計出來的香水常讓人跌破眼鏡。帝門特香氛中共有九大系列,包括了生活、蔬果、美味、酒、植物、自然、特色料理等,其中還原了許多難以捕捉的味道,比如雪、灰塵。他們提出「氣味是種體驗」,忠實於記錄事物本身的氣味。

  [3]. 蘿西·德·帕爾馬:神奇的女人,與解放橘郡共同研發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香水。靈感來自她的花園裡盛放的玫瑰,也帶著帕爾馬本人對於氣味和生活的認知。巧合的是,1995年她主演了《我的秘密之花》,也叫《窗邊的玫瑰》(The Flower of My Secret)。2016年接受英國《衛報》採訪時她說:「太多香水只是用來誘惑,而我創造了一支女人用來武裝自己的香水。」(I made a fragrance for protection, because too many perfumes are just seduction.)

  [4]. 血色氣息:義大利品牌,第一款香水於2011年推出。

  [5]. 潔淨香水:2003年成立,這個系列的香水正如其名,一副禁慾的「性冷淡」風,充滿皂感。概念來自該公司的創始人蘭迪·辛德爾(Randi Shinder)女士,她認為應該有一種理想的香水,給人以純粹的肥皂的感覺,就是剛剛淋浴完畢後、清新潔淨的氣味;而她無法在現有的香水中找到,於是她自己調製了一系列肥皂感覺的香水。

  [6]. 希瑞娜:來自美國,第一款香水於2015年推出。

  [7]. 光彩:美國美妝品牌,目前只推出了一款香水。

  [8]. 其中之一:義大利品牌,第一款香水於2012年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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