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RUIT BASKET 水果籃

  「水果花香調」已經時髦了好一陣子——心照不宣、年輕女孩般的誘惑，也許可以追溯到誘人的聖羅蘭2000年情竇(Baby Dol)系列的玫瑰、黑醋栗和菠蘿氣味(很好聞，在日本頗受歡迎)。在那接下來的幾十年，香水給我們獻上了無盡的果味棒棒糖——譬如大多數名人香水，像是流行歌星們創造的可愛水果沙拉，撒著花瓣、糖晶。雖然水果香水可能最適合青少年，但也給任何年齡段的人都帶來了無憂無慮的青春氣息。水果的味道可以增加新鮮、辛辣、成熟的性感，以及家庭式的舒適感，有時它們也被演繹成充滿活力的熱帶，一場場華麗水果大爆炸。所以，讓我們採摘漿果吧，在果園裡散步，最後在熱帶地區悠然閒逛，給我們的小果籃補補貨。

  漿果

  Ber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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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孩子的時候，夏天我們會去摘水果，吃的和摘的一樣多。帶著一肚子漿果，手指沾滿紅色和紫色的果汁，籃子裡堆得滿滿當當。

  「果籃」可以象徵不同的東西：有時候是循規蹈矩的柳條碗裡盛著蘋果、橘子和梨，有時候是刻意的古怪、與眾不同。拜里朵的果肉(Pulp by Byredo,2008)有一點像前者，又更多像後者。品牌自己也承認，這是一個「戲劇性的『構圖』，成熟的、甜的、無形的大量水果；一種強烈和難以駕馭的味道」。果味並不是它最重要的一方面：這草莓、桃子、黑加侖組成的粉紅冒泡般的東西扣人心弦，能甜倒牙。嗅一嗅，你就是《詹姆斯和巨桃》(James and the Giant Peach)[22] 里的人物，在一隻奇妙的大桃子裡開派對，互相追逐。草莓味香水常常像帶著無辜氣質的甜點。諾拜1942[23]的蜻蜓之舞(La Danza dele Libelule by Nobile 1942,2012)是草莓-香草的奇思妙想：從浴缸里出來，用毛巾把自己擦乾，你急急地穿上厚棉布服，像個嬰兒一樣睡著，美好香甜。

  蜻蜓之舞的誇張輕浮已經讓你頭暈目眩，接著，來一支拉林[24]的草莓牛奶(Strawberry Milk by Laline)，不用懷疑，它是和閨密一起的睡衣派對上，穿著緊身衣時的最佳香味選擇——神奇的奶油草莓冰沙味道，厚厚的地毯般的舒適感，還有與皮膚之間的親密(雖然也許只有少數地區擁有龐大的「少女嗜好」群體，譬如日本，草莓味以及草莓主題的任何東西永遠風靡)。

  果園

  The Orchard

  來到果園，這裡是停放自行車和野餐的絕佳地點，空氣中瀰漫著樹葉、水果、樹皮、泥土的香味；天氣晴朗，溫暖，又有陰涼的微風。我們伸手從頭頂的樹枝上摘下一顆淺綠色的蘋果，毫不猶豫地咬上一口。它清脆、熟悉、新鮮的味道正如你所料。DKNY唐可娜兒的青蘋果女士香水(Be Delicious by DKNY,2004)呈現了一顆樸素的蘋果，搭配白花和玫瑰，簡單、現代、充滿空氣感。

  用陽光下新鮮採集來的梨製作一款沙冰——清涼可口的湯力水，拉林的凍梨(Frozen Pear by Laline)，把木蘭花和一縷淡淡的小花結合在一起。再來一杯睡前酒：我們有4160星期二的蘋果與梨子(Up the Apples and Pears by 4160 Tuesdays, 2016)。在威士忌中浸泡過但仍保留一些酸味的蘋果和梨，伴著啤酒花、杜松子酒、森林和麵包的香味，以及優質有機蘋果酒的酸味和干味。

  圓潤、和諧、甘美，從嬌蘭的蝴蝶夫人和羅莎的羅莎女士開始，桃子在女性香水世界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市面上有許多主要針對女性的桃香，最神奇的桃子香味是尤娜姆的黑薔薇(Rosa Nigra by Unum, 2015)，借鑑了許多宗教賦予水果的象徵意義：驅邪的護身符，神明的顯現，超越的象徵。黑薔薇創造出迷人的桃色玫瑰花瓣光環，溫暖誘人(儘管香味中沒有玫瑰的味道)，又神秘，又遙遠。

  一種完全不同的桃香——由漿果、白花、椰子和皂感的晚香玉支撐——MDCI之香的紅衣教主(Péché Cardinal by MDCI Parfums, 2008)，豐滿的果味漂亮地結合在一起。它適合派對：想像一個大帳篷里有香檳和小點；夏季戶外婚禮上一次隨意的調情。沙伊藍[25] 的甜蜜白桃(White Peaches by Shay& Blue, 2019)是一種簡單的桃香，帶有接骨木和樺木的香味，讓我想起1980年代夏天周末夜晚，那些作為甜點的罐頭桃子。祖·瑪瓏的杏桃花與蜂蜜(Nectarine Blossom and Honey by Jo Malone, 2005)則呈現了一次油桃的洗禮，水果和麝香帶來香波般的光澤。

  櫻桃，多汁的深色果肉包裹著一顆小小果核，帶著輕佻的光芒出現在我們面前——毫無疑問，它有許多感官內涵。櫻桃既年輕又精巧，是嗅覺上的閃爍光點：想想逃亡樂隊(The Runways)[26] 的青春叛逆之歌《櫻桃炸彈》(Cherry Bomb)，或者冰金樂隊(Goldfrapp)的《黑櫻桃》(Black Cherry)。櫻桃香帶來的效果，通常等同於杏仁蛋白糖的作用——這倒也提醒了我們，黑森林蛋糕和調味白蘭地甜酒中也有櫻桃必不可少的身影啊!不得不提的還有櫻桃本身的深顏色：唇彩、彩繪指甲和其他女性朋友們喜歡的花招。普拉達的卡迪之蜜(糖果之光)(Candy Gloss by Prada, 2017)是「年輕櫻桃」的代表作——一種酸櫻桃，帶有黑加侖、多汁的桃子，尾調加入了杏仁蛋白糖的氣息。

  如果為了派對目的，你不能要求一款比愛斯卡達[27] 的瀰漫櫻桃(Cherry in the Air by Escada, 2013)更合適的香水了；名字也許幼稚，但它的開場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沉迷的酸櫻桃硬糖。其實，這支香水與這種新鮮的、舌頭染色的果汁糖的關聯並不大，只是瀰漫著這種酸櫻桃味。越多越快樂。

  投入一個人散發的櫻桃香之中，也許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嬌蘭的大熱門小黑裙(La Petite Robe Noire by Guerlain, 2009)是建立在人造美食調的黑櫻桃味基礎上的，伴隨奢華適度的果仁糖，呈現出一種輕浮的調情。如果只是短暫地咽一咽口水，無法滿足你對濃烈的櫻桃白蘭地的渴望，湯姆·福特的落櫻甜情(Lost Cherry by Tom Ford, 2018)解決了這個問題。櫻桃豐滿的果肉在櫻桃利口酒中華麗地慢慢浸潤，還有開心果和苦杏仁，用更暗的香根草、檀香木做尾調，使香味更濃。這是一次關於櫻桃的豐滿創造，是昂貴的小眾香水第一次珍視這種水果，用盡所有文字和符號象徵，只是為了讚頌它。

  無花果神殿中有兩部經典作品都出自奧利維婭·賈科貝蒂(Olivia Giacobetti)之手，阿蒂仙之香的無花果樹(Premier Figuier by L'Artisan Parfumeur, 1994)與蒂普提克的希臘無花果(Philosykos by Diptyque, 1996)。蒂普提克的無花果更嚴肅：清苦、青翠，葉子構成了氣味結構的中心。相比之下阿蒂仙的無花果更具牛奶般的感覺，也更充盈。米勒·海莉詩也占據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無花果(Figue Amère by Miller Harris, 2002)：遊樂場裡穿著艷麗的人群、摩天輪、煙霧；它的中調和尾調如此華麗(水仙、白芷、甜苔蘚、雪松、琥珀)，以至於紫羅蘭/無花果/佛手柑的前調很快就被這紫色天鵝絨般的後來者吞沒了。

  從樹葉沿著彎曲的枝、莖，一直到飽滿、含籽、粉紅色的果肉，安吉拉·佛蘭德的黑色無花果(Figue Noire by Angela Flanders, 2006)是一口熱騰騰的甜食，叛逆的驚奇：如果你能在糖果店買到的話，它們有點兒類似常見的梨形軟糖，不過是更大顆的無花果版本。因為它過量的合成成分，氣味幾乎讓人頭暈目眩，但也很燦爛——這支香水在我們頭腦中開闢了嶄新的、令人興奮的無花果景觀。

  熱帶水果

  Tropical Fruit

  讓我們繼續說說最熟悉的熱帶水果，譬如不能經常在香水中遇到的可愛香蕉。我最喜歡的香蕉味香水之一，是嵐舒的男女皆宜(Ladyboy by Lush,2011)，前調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強烈的糖果味香蕉，接下去是泡泡糖、指甲油和「睫毛濃密」的紫羅蘭。雖然不太可能有很多人會喜歡聞融化的熱香蕉和硝酸戊酯(amyl nitrate)，但我覺得這很有趣。另一隻香蕉是藍色和平的香草香蕉(Vanile Banane by Comptoir Sud Pacifique, 2003)，介於乾淨、未熟水果與那些你從小在當地小店買的耐嚼的人造香蕉糖中間——乾燥、新鮮、有點兒酸，它會發生變化，最終變成甜香草。一個不尋常的香蕉調可以在讓·巴杜凝練的印度西拉(Sira des Indes by Jean Patou, 2006)這裡找到，慵懶的熱帶香水，突出了香蕉葉的前調，然後變得更加性感，動物香、檀香和花香。不過，這款香水最終還是太頹廢派了，無法得到主流的認可(另一方面也意味著你可以很容易用便宜的價格買到)。

  下一站：杧果。奈拉梵米爾的絢爛國度(Bombay Bling by Neela Vermeire Créations, 2012)是快樂的創造，被讚揚體現了「嗡嗡作響的印度現代、多彩、折中、深奧、狂喜、自由、快樂的一面」。它以最美味解渴的杧果奶昔開場，就像一杯涼爽的酸奶披上了熱帶的蕾絲和彩珠，然後是黑醋栗和荔枝的香味，像舌頭上還在閃閃發光的粉末一樣明亮；一隻透過鑲嵌著寶石的萬花筒看到的杧果。

  令人不安且有創造力的是蒙塔萊杧果漫畫(Mango Manga by Montale,2005)，它讓鄧肯和我笑得合不攏嘴(這肯定是一個對你的建議，畢竟沒有多少香水能達到「喜劇」效果)。我原以為它很可愛，很新鮮——符合漫畫和日本卡哇伊的點子，但它實際上很滑，黏糊糊，真的十分「杧果」!滿是熟透的果汁，尷尬地滴在下巴上，讓我想起台北街上一堆丟棄的杧果皮(我吃過最誘人的杧果)，在烈日下的垃圾箱旁腐敗。

  該說甜瓜了。的確存在一些引人注目的以甜瓜為中心的創作，譬如覺悟之香的花開(Hana Hiraku by Parfum Satori,2016)，在木蘭、茉莉、晚香玉、依蘭依蘭的中調上，是愉快而充滿信心的甜瓜，然後沉澱出一點點鹹味，來自味噌、醬油調味的檀香、雪松。還有一個以甜瓜開場的是德瑞香精[28]的心情(Emotionnele by Parfums DelRae,2006)，帶著調皮的微笑，散發著玫瑰、紫羅蘭葉、茉莉花香的一顆奔騰的甜瓜；一直保持著甜瓜香，直到甜美的、包含琥珀與木調的最後階段出現。愛馬仕印度花園(Un Jardin Après La Mousson by Hermès, 2008)，新鮮的水生黃瓜和雨季甜瓜的幻影，帶著始終隱約可聞的熱帶花朵，就像集市上的小販們擺出調味品，在洪水過後恢復交易。它結合了清爽的水氧和溫暖的香料(豆蔻、芫荽)，多汁的花和濕土(香根草)——生動的雨季路邊即景。

  酸酸甜甜的菠蘿在香水中十分少見。香水故事的1804(1804 by Histoires de Parfums, 2001)是一顆充滿活力的夏天菠蘿，與天鵝絨般的香料、廣藿香和麝香尾調奇妙結合；阿蒂仙之香遊樂場主題的亢奮(Déliria by L'Artisan Parfumeur)，和名字一樣令人眼花繚亂，棉花糖、金屬光澤的太妃糖蘋果[29]和一個異想天開生動的菠蘿味前調。那是「幻影」碰碰車的刮擦濺出的火花、興奮與笑聲；伴隨青少年時期輕易相信的甜言蜜語——愛情之花和橙子、菠蘿味兒的Kia-Ora飲料一起，被我們用塑料吸管咕嚕咕嚕一口氣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