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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9 09:10:21
作者: (美)加·澤文
在真正離開我之前,瑪格麗特已遠離了我數月。打包好的行李箱?檯面上的鑰匙?那都是後話了。
我確信她在外偷情的那天晚上,她回家時穿了兩隻不一樣的鞋子。一隻高跟的樂福鞋,是她的,另一隻是別人的平底鞋,我猜是瑪格麗特出軌對象的情人的。她看起來滿是愧疚,性感妖嬈地穿著一雙不成對的鞋站在那裡。我從沒對她產生過如此強烈的欲望。
我估摸著在真正出軌之前,瑪格麗特已經籌劃了好幾個月了。她整天掛著特別的笑容,我知道那笑容不是因為我。她眼裡的笑意神秘而遙遠。一次,我知道她看到我和L一起在餐廳用餐。我看到她了,但她不知道我看到她了。她看到了我卻假裝沒有看到我。那天我沒告訴她我約了L一起吃飯,而她也絕口不提看到了我。女人只有在對你毫無感情的情況下,才會對你和前任未婚妻秘密進餐視若無睹。
我只見過瑪格麗特的情人一次。在瑪格麗特為推廣藝術品商店舉辦的雞尾酒會上見到的。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並非因為他的行為,而恰恰相反,是她對他的所作所為出賣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持續太久、音調太高),她對他傾注的特別的關注,特定的姿勢,別樣的專注。要知道,我再清楚不過墜入愛河的瑪格麗特是何模樣。
她的情人比我老,頭髮比我還少。不過我承認,他確實比我高一點點。見過他的第二天,我給L打了電話,我們約好在她公寓見面。
問題不在於為什麼看到瑪格麗特的情人後,我有了跟L做愛的需求(原因應該一目了然);真正的問題是為什麼L對我聽之任之。
「為什麼你允許我這樣對你?」完事後我問她。
「你對我壞透了,我知道,」她說,「我再明白不過自己應該將你拋在腦後,再也不見你,再也不和你說話。我知道我沒有一點……怎麼說?自尊?」
「尊嚴?」我說。
她哈哈大笑起來。「好吧,我本來不打算講得這麼嚴重的,不過,尊嚴很確切。」她搖了搖頭,「尊嚴,我的上帝呀。至少現在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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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L!」我抗議道。
「我想,我愛你,你不愛我也沒什麼太大關係。我會自取所需。」她世事洞明地笑了,「你明白嗎,我多希望自己從來沒愛上你,但事與願違。愛上你是世上最為水到渠成的事情。對我來說,像是被一段木頭絆了一跤。絆倒一次,便次次絆倒。」
「瑪格麗特愛上別人了。」
「我知道,」L說,「否則你怎麼會來我這兒?」
「你一點兒不介意?」
「我當然介意,可我束手無策,」L下床,開始梳理她淺金色長髮,「我可以給她打個電話,如果你想要的話,」L說,「我可以打電話給她,把她大罵一通。」她把頭髮紮成了一條馬尾辮。
「我一直很喜歡你那樣把頭髮紮起來。」我說。
「如果我打電話給她,跟她大吵大鬧,可能她以後再也不讓你來見我了,甚至朋友也做不成了。」
「這對我有什麼幫助?」我問。
「親愛的,這不是為了你,」她說,「是為了我。」她用那一貫憂傷而漠然的藍色眼睛看著我。「多希望你有個兄弟,我便可以愛他。哪怕是鰥居的父親或堂兄弟也行。一個跟你相像的人,我可以把對你的愛,轉移到他身上。但我不能再愛你了。就是不能愛了。我也不想再愛上任何人。」
「哦,L,不要這麼誇張。命中注定,你一定會有新的戀情。」
「命中注定?這樣的說法很可怕。」
「命中注定,是厄運,是好運。只不過是你看待的角度問題。」
「如果瑪格麗特離開你,你就不會這樣說了。」她狠狠地還了一句。
「那到時候你一定記得提醒我。」
究竟為何我要跟L上床?當然因為我有欲望想跟她上床。還因為我自認為有資格這樣做,既然以前我們做過無數次愛。這就像開車路過你的童年舊居——心裡湧起強烈的衝動,想要停車看看現在的住戶把原來的沙發擺在了哪裡。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跟L無關。我想我只是要給瑪格麗特一個離開我的理由。我想知道,如果給了她這個理由,她會利用嗎?
她用了,簡。她離開了我,這樣跟你說吧,她看上去如釋重負。
幽會後一個星期,如我所料,L給瑪格麗特打了電話。
「我跟你丈夫上床了。」L說。
瑪格麗特笑了。「嗯,」她說,「他可是曾經差點兒就成了你的丈夫。我想你以前也跟他上過床。所以說到底,我們要討論的只不過是時間先後的問題。」瑪格麗特把電話遞給我。「找你的。」
我接過電話。「你好,」我說,但是L早就掛了電話,「她不見了。」我指的是她們兩個人都不見了。
第二天,我在客廳看到瑪格麗特和五個不成一套的行李箱。我想像這一刻已經許久,所以這一幕變得似曾相識。
「你目前打算怎麼辦?」我問她。
「我自然要做回瑪格麗特?湯。」她說。
「L在我心裡一點分量也沒有——」
她打斷我說:「聽起來可真糟糕。」
「跟她上床,是為了報復你。」
她大笑:「顯然,這讓事情愈發有趣。」
「你怎麼會愛上他?他比我老。還比我胖。」
「正是跟你不同,才有意義。」
「他有老婆。他不愛你。」
「我知道。」她聳聳肩,「我天賦異稟,總能愛上不合適的男人。」她遞給我一張浸了水的皺巴巴的淡粉色紙張。「我要說的都在這上面了。我一直說我真正想說的話都是落到字面上的。」
我接過紙,一片空白。「上面什麼也沒有。」
她看著那頁紙。「哦,大概是鋼筆沒墨水了。我沒注意到,我是摸著黑寫的。你可以對著燈光看,或許能看得到筆跡。」
「要知道,我們可以再找一支筆。」
「再也找不到像這支這樣的了。就是那支鋼筆,我床墊下的那支。」她解釋道。
「你一直留著那支筆?」
「我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這張紙也是來自我的捧花。你還記得吧?」
「當然。一清二楚。」我說。
「我想實際上這張紙應該來自最上面的那朵花。我把其餘的花都扔進碎紙機了。」
「印證了我的觀點:紙花未必比鮮花長久。」
「印證了我的觀點:以麻線為基礎的婚姻就跟以貨真價實的珠寶為基礎的婚姻一樣,會輕而易舉地分崩離析。」她打趣說。
「你老是抓著這點不放。」我說。
「沒門兒。」
「那天早晨我不是在向你求婚,你明白的。我只是在提醒自己,在不遠的將來,可能會考慮向你求婚。」
「真浪漫。」她說,「我們應該用便利貼發布我們的訂婚通告。」
「瑪格麗特?湯的父母親可能會高興,也可能不高興,如果宣布她將訂婚時用——」
「你過來。」她說。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我主動提出。不是個明智的做法,但至少我盡力了。
「等我安頓下來,我會告訴你地址的。」她答應我說。她撒謊了,簡;我跟你說,她撒謊了。
接著我們做了一場愛,後來她就走了。
她離開幾個月後,我突然想到,假如她們沒有全都合體為一個瑪格麗特的話,那麼至少還能留下一個陪我。到那時,我會跟其中的任何一個和諧相處。就算是瑪琪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