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計劃受挫

2024-10-09 08:57:31 作者: (英)威爾斯

  「說說眼下吧。」肯普說著,用餘光瞥了一眼窗外,「該怎麼做?」

  他邊說邊向客人走去。萬一客人向外一瞥,就會看見有三個人影沿著山路上來了——肯普只覺得他們走得太慢,暗暗心焦。

  

  「你當時往伯多克港這邊來,是有什麼打算?你有計劃沒有?」

  「我本來打算去國外。不過現在遇見你,我就放棄了這個計劃。我當時考慮去南邊才是明智之舉,那邊天氣溫暖,適合做隱形人。另外我的秘密已經泄露,人人都會提防戴著面具、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這裡有一條去法國的航線。我打算溜到船上,小心行事,下了船再坐火車去西班牙,要麼就去阿爾及爾。應該不成問題。到時候我就可以一直隱形——並且能保住性命。完成我的計劃。我打算讓那個流浪漢先幫我守著錢財和行李,到時候我會想辦法把筆記和財物寄過去。」

  「計劃明確。」

  「結果那個下賤畜生偏偏要偷我的東西!他把我的書藏起來了,肯普。藏了我的書!要是讓我抓到他!」

  「最好先從他嘴裡套出書的下落。」

  「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兒,你知道?」

  「他在鎮警局,主動要求把自己鎖起來,關在守衛最森嚴的牢房。」

  「狗雜種!」隱形人罵道。

  「這樣你的計劃不免延誤。」

  「我們必須把書拿回來,那幾本書必不可少。」

  「自然,」肯普有點兒緊張,他依稀聽見窗外傳來腳步聲,「自然,我們必須把書拿回來。這倒不難,只要他不知道是給你的。」

  「不錯。」隱形人說完,沉思起來。

  肯普怕談話中斷,正想接話,這時隱形人又開口了。

  「我無意中找到你家來,肯普,這樣之前的計劃就全盤推翻。因為你能明白。雖然我狼狽不堪,又弄得人盡皆知,還丟了那幾本書,雖然我屢屢受挫,但還是大有可為,前途無量——」

  他突然問:「我在這兒的事,你任何人也沒告訴吧?」

  肯普猶豫片刻,答道:「這是心照不宣的。」

  「任何人?」格里芬追問。

  「一個人也沒有。」

  「啊!那麼——」隱形人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在書房來回踱步。

  「我犯了個錯誤,肯普,天大的錯誤,我不該獨守秘密。我因此浪費了精力、時間、機會。一個人——一個人能做成的事微乎其微。稍微偷點兒東西,稍微造成些傷害,僅止於此。

  「肯普,我需要一個守衛,一個助手,還需要一個藏身處,讓我可以安心地睡覺、吃飯、休息,周圍沒有人疑神疑鬼。我需要一個搭檔。有了搭檔,有的吃,有的休息,那麼什麼事都不在話下。

  「我之前的想法都太模糊了。我們要考慮隱形的種種優勢,還有種種不足。比如偷聽之類就不占優勢,因為我會弄出動靜。偷盜一類也沒有優勢,或者只有很少的優勢。一旦你抓住我,就能輕鬆地把我困住。不過也很難捉得住我。想來想去,隱形只有兩個好處,一是逃走,二是潛行。因此,最有利的就是殺人。不管一個人拿著什麼武器,我都可以悄悄靠近,找准角度,隨心所欲地下手。隨心所欲地躲閃。隨心所欲地逃走。」

  肯普抬手摸了摸鬍子。樓下是不是有動靜?

  「肯普,我們要做的就是殺人。」

  「我們要做的就是殺人。」肯普重複了一遍。「格里芬,你的計劃我在聽著,但你要知道,我並不贊成。為什麼要殺人?」

  「不是肆意殺人,而是殺雞儆猴。因為他們都知道有一個隱形人——就像我們知道有一個隱形人一樣。肯普,這個隱形人一定要推行恐怖統治。是,不怪你吃驚,但我是當真的。恐怖統治。隱形人要占領伯多克這樣的鎮子,使全鎮懼怕他,服從他。他要發布命令,做到這一點有一千種辦法,比如從門底下塞字條就足以達到目的。凡是做不到令行禁止的人,他就一律殺掉,凡是膽敢保護他們的,也格殺勿論。」

  「咳咳!」肯普對格里芬說了什麼渾不在意,只留意正門開了又關的動靜。

  「依我看,格里芬,」他敷衍地說,「你這個同夥要八方受困了。」

  「誰也不會知道他的身份。」隱形人語氣熱切。他突然態度一變:「噓!樓下是什麼聲音?」

  「沒有哇。」肯普提高聲音,一股腦兒地說:「我不贊成,格里芬。聽清楚,我不贊成。為什麼要和全人類作對?這樣於幸福有什麼益處?不要獨來獨往了,把你的研究公之於眾,向全世界——至少向全國吐露你的秘密吧。想想看,屆時你就有一百萬個幫手——」

  隱形人手一伸,打斷了他。「有人上樓來了。」他壓低聲音。

  「胡說。」

  「我要看一看。」隱形人說著,伸著胳膊朝門口走去。

  事發突然。肯普猶豫片刻,過去攔在他面前。隱形人吃了一驚,站住了。「叛徒!」聲音喝道。睡袍突然解開了,隱形人坐了下來,開始脫衣服。肯普三大步邁到門前,隱形人——他雙腿已經消失了——大喊一聲,跳了起來。肯普一把拉開門。

  門開了,樓下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肯普迅速把隱形人往裡一推,跳到一邊,一把推上門。鑰匙就掛在外面的鎖孔里。再過片刻,格里芬就是觀景房裡的囚徒了。可惜棋差一著。肯普早上插鑰匙的時候一時大意;他一推門,鑰匙嘩啦一聲掉在了地毯上。

  肯普臉色煞白,雙手抓著門把手,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門被推開六英寸,但他又把門關上了。接著門又被擠出一隻腳寬的空隙,睡袍擠進了門縫。肯普的喉嚨被看不見的手指掐住,他只好鬆開把手。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接著絆了一跤,重重地摔在樓梯平台的角落裡。空蕩蕩的睡袍在他身上飄落。

  樓梯中間站著伯多克警長埃迪上校,肯普那封信就是寫給他的。他看見肯普突然衝出來,空蕩蕩的衣服擺動著,這一幕太不可思議,他一時目瞪口呆。他看見肯普摔倒了,又掙扎著爬了起來。他看見肯普向前一衝,再次跌倒,像頭公牛般轟然倒地。

  再接著,他中了伏擊。但是什麼也沒有!他只覺得一股兇猛的力量撲在身上,喉嚨被掐住,腹股溝被膝蓋一撞,腦袋衝下,滾下了樓梯。一隻看不見的腳從後背踩過,幽靈般的腳步聲下樓去了。他聽見大廳里那兩個警察邊喊邊跑,接著前門狠狠地摔上了。

  他一骨碌爬起來,坐在地上發呆。他看見肯普跌跌撞撞地下來了。他渾身是灰,頭髮蓬亂,臉頰一側發白,嘴唇在流血,顯然挨了一拳。他手裡捧著一件暗紅色睡袍和幾件內衣。

  「上帝呀!」肯普驚呼,「大事不好,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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