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從環球航行到海上大決戰
2024-10-09 08:43:17
作者: 錢乘旦
英國和西班牙的關係,從都鐸朝初期開啟王室聯姻,到亨利八世後期與西班牙交惡,再到瑪麗女王與菲利普王子締結秦晉之好,直至16世紀80年代雙方發生海上決戰,可謂起伏不定,一波三折。這一個世紀英西關係的發展走勢,生動地體現了大國博弈、盛衰轉換的過程,而弗朗西斯·德雷克的一生,可以說是這個過程的見證。
弗朗西斯·德雷克出生於德文郡一個自耕農家庭。他的父親埃德蒙(Edmund Drake)是個信奉新教的農夫,後來成為傳教士。瑪麗女王繼位後復辟天主教,迫害新教徒,埃德蒙被迫舉家外遷,逃到了東部的肯特郡。埃德蒙有12個孩子,弗朗西斯是家中的長子。由於家境貧寒,弗朗西斯從13歲起就到海上謀生,在一條往來於北海各港口的近海小船上當學徒,後來又做了船長。照羅斯教授的話說,雖然「德雷克是個窮教士的兒子,他父親是個西部的鄉下人」[64],但他本人卻是他所生活的伊莉莎白時代的產物。寒門出生,新教信仰,還有文藝復興和原始積累這個時代的背景,都對弗朗西斯·德雷克的人生道路產生了重要影響。他像許多普通的英國人一樣,既信奉新教,又受到英吉利民族主義的強烈吸引。16世紀60年代,德雷克追隨其表兄約翰·霍金斯,從事販賣非洲奴隸的「三角貿易」。1566年,受霍金斯的委派,他擔任遠征加勒比行動的副指揮,協助率領一支艦隊,前往非洲西海岸和西印度群島開展奴隸貿易;第二年,他又擔任「朱迪思」號船長,隨霍金斯進行了更大規模的販奴活動。雖然這次的活動使德雷克蒙受了經濟損失,他卻因此而贏得了最初的名聲。對於伊莉莎白時期的海上政策,德雷克頗感欣慰,他對海上冒險的巨大熱情被激發了出來。他說過,如果女王授予他特許狀,他將會闖入那個充滿誘惑的太平洋,並在某處為女王統治的王國尋找某個適宜建立殖民地的地方。1572年,他如願獲得伊莉莎白頒發的特許狀,隨後率領73名船員前往西印度,劫掠了西班牙運輸金銀的寶船。[65]在這次行動中,他看到西班牙人在加勒比地區的巨大財富,可惜還沒有來得及搶劫,就遭到西班牙人的反擊,他本人也受了傷。1573年春天,他依靠當地逃亡黑奴的幫助,在巴拿馬地峽幾次伏擊西班牙的騾馬運輸隊,並虜掠了價值數以萬計的財富。正是在巴拿馬地峽的一個山嶺上,德雷克第一次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太平洋。[66]由此,他萌生了一個強烈願望,就是希望有一天能「駕駛一艘英國船到這個海域航行」,打破西班牙人對財富的壟斷。
德雷克並不是冒險進入西屬美洲殖民地「禁區」的唯一英國人。在倫敦的西班牙使節們抱怨說,獲得霍金斯支持的許多海盜船,經常駛向西屬加勒比地區,襲擊城市,搶劫貨物,劫掠運輸財物的船隻。1574年,布里斯托商人約翰·諾布爾(John Noble)駕駛一條小船,上面載有28人,冒險駛往加勒比海地區,除兩個孩子因被送到單層甲板船上而倖存外,其餘人都被西班牙人殺死。1574—1575年,吉爾伯特·霍斯利(Gilbert Horsley)突襲了巴拿馬和尼加拉瓜(Nicaragua)沿岸的西班牙船隻,在獲得可觀的收益後即逃回英國。1576年,布里斯托商人安德魯·巴克(Andrew Barker)因所謂「異端罪」受到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指控,他在加那利群島的一艘運輸船及貨物被沒收。[67]為了報復西班牙人,巴克到加勒比海地區搶劫,不過他的船隻因風暴而傾覆,變節者擄走了他的贓物,西班牙人砍下了他的頭顱。這一類事情不勝枚舉,德雷克的行動只是其中之一,英西兩國的積怨已經太深了,而海洋和財富是雙方衝突的核心。
1577年12月,德雷克率領三艘海盜船和兩艘補給船,共計160多人,離開普利茅斯港,踏上了遠征美洲的漫漫長途。他的冒險活動不但獲得了西部民間團體的幫助,也得到伊莉莎白及其重要廷臣羅伯特·達德利、國務秘書弗朗西斯·沃爾辛厄姆、海軍大臣威廉·哈頓(William Hatton)以及約翰·霍金斯等人的有力支持,正如威廉森教授所說:「這好像是一件國家大事,儘管能夠找到藉口,正如霍金斯當初到西印度的遠征一樣。」[68]此次遠征的目的是去發現新的土地和新的貿易,並使之歸於都鐸王室。在這種意義上,德雷克的冒險從一開始就帶有官方性質,而不是簡單的私人行為。由於海風向南吹,船隊朝著南美方向行駛,結果駛入了著名的麥哲倫海峽。經過16天的奮戰,船隊在德雷克的指揮下終於穿過水道曲折、風大浪急的海峽,這是自麥哲倫半個多世紀前穿越這個海峽以來第一次有人再次穿越。由於西班牙人一直都把這裡視為天險畏途,因此沒有作任何的防禦準備。當德雷克的船隊出現在南美洲智利海岸時,西班牙人以為是天降神兵,感到十分驚恐。德雷克沿途襲擊了西屬殖民地的許多港口,搶劫了西班牙的船隻,隨後船折向北駛,來到北美太平洋沿岸現在的舊金山(San Francisco)附近,進行停泊休整,並以「新阿爾比恩」(New Albion)的名義[69],將加利福尼亞置於英國名下。
德雷克無意中完成了環球航行,這是令人始料未及的。1580年他返回英國時,立刻成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70],被譽為「英國最著名及最成功的海盜」。[71]無論如何,德雷克以海盜式的冒險完成了環球航行的驚世壯舉,在英國殖民擴張史乃至世界航海史上,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作為第一個環球航行的英國人,德雷克為世人所矚目。對西班牙人來說他是個海盜,對英國人而言他則是個英雄。西班牙著名詩人、劇作家洛佩·德·維加(Lope de Vega)還以騎士式的誇張,讚頌德雷克是唯一在一次航行中看到南北兩極的人。長期以來,英國有關殖民方向的討論,一向贊成通過北方航線去探尋可能到達東方的新航路,但是當所有其他嘗試都失敗、被證明行不通時,德雷克的航行卻開闢了一個新方向。在跨越太平洋的航途中,他曾與特納特蘇丹國(Ternate Sultanante)[72]訂立口頭協議,獲得了經營東方香料貿易的權利,而這個權利是由葡萄牙人壟斷的。伊莉莎白和她的樞密院把這一點視為德雷克航行的最大成果之一,正是在這一次冒險中,英國人開始把目光轉向東印度,並企圖將其殖民勢力向東方滲透。「玫瑰瑪麗」號船長愛德華·芬頓(EdwardFenton)[73]後來接到命令,要他留下一個代理人,到中國去學習當地的語言,了解那裡的人民。德雷克的環球航行表明,以英國為代表的新殖民主義國家正在打破葡萄牙、西班牙的老牌殖民主義霸權秩序,而建立新的世界格局。
德雷克成功地搶劫了西班牙的船隻和美洲殖民地,帶回了大約60多萬鎊的財富,將其中25.4萬鎊獻給了他的保護人和主要投資者伊莉莎白女王,並使所有投資人獲得了47倍的利潤回報,[74]這當然震動了整個英國。從官方立場看,由於英國與西班牙表面上還維持著和平的關係,伊莉莎白不得不故作姿態,就德雷克的海盜行為表示道歉。然而,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在1581年新年到來的那一天,女王頭戴王冠,王冠上鑲嵌的正是德雷克劫掠來的五顆光彩奪目的綠寶石。當年4月4日,女王前往德特福德碼頭,親自登上德雷克的旗艦「金鹿」(Golden Hind)[75]號,並用開玩笑的口吻對德雷克說,她帶來一把鍍金的寶劍,不是用來砍他的腦袋,而是授予德雷克騎士稱號。[76]可以看出,她已經向菲利普二世傳遞一個明確的信號:英國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懼怕與西班牙人進行一場公開的戰爭。
從1580年德雷克環球航行歸來,到1588年的海上大決戰,英西之間又維持了幾年名義上的和平。其間,又有許多人追隨德雷克,到浩瀚的太平洋中作探險航行。1586—1588年,薩福克的托馬斯·卡文迪什(Thomas Cavendish)搶劫了太平洋沿岸的西班牙港口和船隻,其中包括滿載貨物的「聖安娜」號(Santa Anna)大帆船,其後他步德雷克後塵,從好望角返航,成為第二個作環球航行的英國人。在途經聖赫倫那島(St.Helena)[77]時,卡文迪什成為第一個在此登陸的英國人。在1588年9月回到普利茅斯前,他聽到了有關西班牙「無敵艦隊」被英國人擊潰的消息,兩國的決戰終於發生了。
英國人不僅一再襲擊西屬美洲殖民地,而且與菲利普二世的歐洲屬地尼德蘭締結條約(1585年10月)。根據條約,伊莉莎白的寵臣萊斯特伯爵出兵弗拉辛(Flushing),幫助尼德蘭人反抗西班牙,阻止交戰中的西班牙人占領尼德蘭。這支僅有7000人的軍隊可謂「杯水車薪」,但他們卻是「促成菲利普二世向英國開戰的關鍵因素」。[78]當然,菲利普早就想派軍隊入侵不列顛,他認為,如果不制服新教女王伊莉莎白,他就永無安寧之日,其理由有三:其一,不可調和的宗教矛盾。自從伊莉莎白繼位以來,她已把英國變成一個完全的新教國家,而在衛護天主教方面,西班牙人卻有著「比對抗土耳其的十字軍更加高漲的熱情」。[79]其二,日益加劇的外交矛盾。英國對尼德蘭革命的干預,阻礙了西班牙重新征服尼德蘭的計劃,這表明英國已成為西班牙推行歐洲大陸擴張政策的最大障礙。其三,無法避免的海上衝突。英國海盜在海洋上恣意行為,顯然受到了女王政府的縱容和庇護,西班牙人認為這從根本上危害到了它的海外帝國的利益和安全。除了這些理由,還有兩個因素也促使菲利普下決心懲罰英國人,一方面對於菲利普的求婚,伊莉莎白一直態度曖昧,將其婚事變成了巧妙嫻熟的婚姻外交,難怪傳記作家斯特萊切說,伊莉莎白好多年「把她那神秘的機體變成了讓歐洲的命運掛在上面旋轉的樞軸」。[80]甚至直到戰爭爆發時,英國還與西班牙保持著「正常」的外交關係,而且雙方也沒有發出相互宣戰的動員令。另一方面,由於英國國內繼續推行新教改革,羅馬與英國教會的裂痕已無法彌補,教皇在失望之餘宣布開除伊莉莎白的教籍,並召喚天主教聯盟領袖菲利普向英國異教徒開戰。[81]既然有如此多的理由,又有了教皇的尚方寶劍,菲利普發誓一定要入侵英國,好好教訓一下那個「老是邪里邪氣地哈哈大笑的無法形容的女人」及其統治下的英國。[82]這樣,一場惡戰在英西之間爆發了。
從交戰雙方力量對比情況來看,西班牙在軍事和物質兩方面均占有明顯優勢。一方面,西屬美洲殖民地墨西哥和秘魯的金銀源源不斷地流入西班牙,增加了這個海上帝國直接用於戰爭的物質財富。另一方面,菲利普早在1580年就吞併了長期與西班牙爭雄的老對手葡萄牙,把葡萄牙大帆船編入西班牙皇家艦隊,從而加強了西班牙的海軍力量。為了進攻英國,他還於1588年5月組建了一支由150艘艦船、3000尊大炮、2.7萬人組成的「無敵艦隊」。[83]這是當時世界上最龐大、最令人畏懼的海上武裝力量。而在英國方面,雖然亨利八世奠定了英國現代海軍的初步基礎,但在瑪麗時期其戰鬥力受到了嚴重削弱,英國戰艦由53艘削減到30艘。[84]為改變這種狀況,伊莉莎白即位後,從16世紀70年代開始,命霍金斯出任皇家海軍財務官、給養官等職。霍金斯根據長期的海上航行經驗,從對西班牙實戰的需要出發,推行了從戰略到戰術、從軍需裝備到作戰理論的一系列軍事改革,新建了一批快捷靈活的中型戰船,並為它們配備了發射快、射程遠、反衝力小的新型火炮,從而大大改進了海軍艦船的裝備。他還推行以遠距離炮戰為主的新型打法,改變了登船交戰的中世紀傳統戰術。到1588年海上大決戰前夕,雖然英國皇家海軍只有34艘艦船能出海作戰,在數量上遠與龐大的「無敵艦隊」無法相提並論,但是有一個因素需要考慮,就是英國民間商船發展很快,包括大量海盜船,所以戰爭打響時,伊莉莎白毫不費力地徵調了179艘私人船隻,並加以武裝。這是英國人取得首次大海戰勝利的決定性因素之一。
海上貿易和海外殖民事業的成功,不僅需要許多的精良艦船和大量的優秀船員,更需要一種開放、穩健的海上政策,在大力加強現代海軍建設的基礎上,積極爭取制海權。早在15世紀30年代的《英國政策之陳情》(The Libel of English Policy)這首小詩中,英國人似乎就已經領悟到了大海之於他們的現實意義:「珍惜商品,保持海軍,我們是狹窄的海的主人,……堅守大海,這是英格蘭的一道屏障。上帝之手也無法保衛英格蘭……」與此相呼應,1570年左右,約翰·蒙哥馬利(John Montgomery)在一個小冊子中提出了類似看法,他把大海描繪為敵人的大道,但如果英國牢固地控制了大道,它就變成了英國最牢固的海防邊疆。[85]伊莉莎白統治後期,商業和殖民、海盜和劫掠,這些語彙經常掛在英國人嘴邊,這既讓人們感受到海洋的氣息,又預示著即將擴散開的戰場硝煙。在西班牙的海上優勢和入侵威脅面前,英國人沒有退讓,相反,他們不時地向西班牙的海上霸權發起挑戰。1587年4月,德雷克率領艦隊突襲了西班牙的加的斯港,摧毀了約30艘西班牙戰船。英國人把這次突襲比喻為「燒去西班牙國王的鬍鬚」行動,它使西班牙的侵英計劃推遲了一年,當然這就讓英國人贏得了12個月用於備戰。當英西海戰即將爆發時,英國人已經在南部沿海從普利茅斯至多佛一線各港口做好工作,隨時準備迎戰入侵者。指揮英國海上武裝力量的是海軍大臣、皇家海軍總司令查爾斯·霍華德勳爵(Lord Charles Howard)和皇家海軍副司令弗朗西斯·德雷克;約翰·霍金斯、馬丁·弗羅比歇等海上冒險家也參加了戰鬥。
菲利普打算打一場大規模的海陸兩棲戰爭,他要求西班牙艦隊沿英吉利海峽北上,去尼德蘭裝運帕爾馬公爵(Ducde Parma)指揮的2.7萬名遠征軍,把他們投送到英國南部沿海登陸。[86]7月19日,西班牙艦隊駛近英國最南端的利澤德岬角(Lizard Point),英國艦隊駛出普利茅斯港迎戰。溫斯頓·邱吉爾在《英語國家史略》一書中分析當時的戰爭形勢時指出:如果西班牙艦隊指揮官梅迪納·西多尼亞大公(Duke of Medina Sidonia)趁英艦剛出港時就從上風處發起攻擊,那麼英國人將會遭到致命的打擊。可是,西多尼亞大公受制於西班牙國王的命令,不得不沿英吉利海峽北上,去接應帕爾馬公爵,這就在不經意間把上風優勢讓給了英國人。有了地利因素,再加上天時與人和的優勢,這就決定了海戰勝局的歸屬。西多尼亞大公採用傳統的地中海海戰方法,把西班牙艦船排成橫列,意欲造成火力集中的強大陣勢,並隨時準備強行登船,開展近身肉搏。而英國人在實戰中趨於創新,在運用縱陣戰術的同時,充分發揮其艦船火炮射程遠的優勢,儘可能避免與敵船開展近距離作戰。[87]7月28日夜,決定性戰鬥打響了,英國人派出8艘火攻船,這些船滿載著炸藥,悄悄朝敵船駛去,接著就是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然後,那些熊熊燃燒的船隻朝西班牙艦隊漂過去,西班牙艦隊不得不放棄橫向連結的密集隊形,並在相互碰撞中紛紛向遠海潰逃。海戰延續了8個小時之久,基本的戰場形勢是,英艦發揮遠程大炮的威力,在敵艦後面緊追猛打,而西班牙人只能窮於應付。結果,西艦損失12艘,但士兵死傷以千計。在戰鬥結束的當天晚上,霍華德勳爵這樣寫道:「他們的艦隊浩浩蕩蕩,氣勢洶洶,可是我們終於把他們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拔下來了。」[88]在英吉利海峽總共9天的激戰中,英艦基本上處於優勢,竟然一船未損,而士兵死亡也不及百人。潰敗的西艦被一場風暴吹向北方海域,英艦尾追在後,在沒有海圖和領航員的情況下,西艦繞過不列顛北海岸,然後拼命向南逃竄。其中,有兩艘大帆船被吹到挪威海岸,撞成了碎片。許多船隻早已被打得百孔千瘡,此時加上風暴的打擊,又有17艘船撞上了海岸。據伏爾泰估計,「最後返回西班牙的只有50艘戰船。艦隊所載的約3萬人經歷失事、炮火,英國人的刀劍,受傷的受傷,得病的得病,回到本國的不超過6000人。」[89]
1588年規模空前的英西海戰,是世界海戰史上以小勝大、以弱勝強的經典範例。英國人之所以能贏得這場戰爭,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無敵艦隊」的船隻大多來自西班牙的義大利屬地,它們是根據地中海條件設計建造的,並不適用於海域狹窄的英吉利海峽;那些同南美殖民地通商的西班牙大帆船和葡萄牙加盟的遠洋大帆船,不僅桅杆林立,運作不便,而且船體平淺,容易漂移,同樣不適宜在狹窄的海域作戰。西班牙人偏愛的加農炮,雖然發射的炮彈大而重,具有強大的殺傷力,但是由於射程太近,在西艦無法靠近英艦的情況下,難以攻擊目標。實際上,西班牙人慣用接舷戰,即用鐵錨抓住敵艦,然後士兵強行登艦,和敵人進行肉搏戰。傳統的海戰方式,決定了西艦的設計方式及船上滿載陸軍的情況。[90]而英艦因裝備了射程遠的舷側炮,結果給西艦造成重創。加之,自恃強大的西班牙人,幾乎沒有改革傳統海戰的願望和要求,他們用於海上作戰的遠洋船隻,根本不具備現代戰艦應有的海戰性能。可以說,西艦隻是運兵艦,而不是海戰武器。還有,西班牙政府不重視本國的產業與商業發展,他們只是一味地追求從新大陸輸入金銀財富,很少拓展廣泛的海外貿易,這是構成西班牙海戰失利、海外帝國走向衰落的經濟因素。相反,英國在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夾擊之下形成商人與海盜合一的模式,在英國船艦上,運輸和戰鬥無法區分,每條商船都是一艘戰艦,這就大大增強了英國海軍的戰鬥力。
其次,在西班牙最早形成現代形式的民族國家,但它又保留著濃厚的封建殘餘,這種特點不僅反映在等級森嚴的社會差別上,而且存在於海軍結構內部。西班牙水手均為奴隸,他們不直接參加海上戰鬥,其任務僅僅是輸送戰士,不讓他們參戰。在等級制度下,當事人缺乏主人翁意識,不可能發揮主觀能動性。而英國的社會結構相對開放,是一個後起的民族國家。由於都鐸朝依賴「新人」或中等階級,調動國民的愛國熱情,因此參戰的英國人多一份公民責任感,把打敗西班牙視為光榮使命,能最大限度地發揮每個人的潛能。
第三,西班牙入侵不列顛,挑戰起了一場不義戰爭,西班牙人長途奔襲,勞師遠征,無論從士氣上還是從精神上都處於劣勢。相反,英國人的民族情緒空前高漲,各個階級都團結在都鐸政府的周圍,以勇敢的精神保家衛國。英國人是在為自由而戰,為捍衛國家主權而戰,只有打敗西班牙,他們才有海外貿易和海洋帝國的自由。正如歷史學家勞埃德所說:「英國的商業在16世紀後半期進步很快,對於當時的英國人而言,商業就意味著戰爭,正如以後商業將意味著帝國一樣。」[91]這是英國人祈盼已久的民族願望,當然在這個願望背後,還隱藏著英國殖民主義的掠奪心理。
1588年對於英國人而言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年份。英西海戰以西班牙人的潰敗而結束,英國人取得了反對西班牙霸權的決定性勝利。對於長期稱霸的西班牙人來說,與海上霸權一起消失的,還有菲利普重新統一基督教世界的帝國夢想,以及他阻撓英國等新興國家走進海洋的企圖。當時的英國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戰果,而戰勝西班牙,其意義遠超出他們的預料。打敗西班牙人,意味著摧毀西班牙的海上優勢和世界霸權,儘管以後很長時間英西之間仍有戰爭,但西班牙的衰落已成定局,英國則徹底擺脫了伊莉莎白繼位之初的外部威脅,在走向帝國的道路上邁出了一大步。威尼斯駐巴黎大使喬萬尼·莫塞尼哥(Giovanni Mocenigo)曾肯定地認為英國人一定會打敗「無敵艦隊」,因為他們「從不屈服,儘管不得不讓步,混亂不堪,他們總是又投入戰鬥」[92]。當不列顛上空的戰爭硝煙漸漸散去,英吉利海峽又恢復平靜時,英國人才意識到,「以伊莉莎白女王為偶像的民族精神和民族熱情在她執政末年不斷高漲」,還意識到英吉利民族的力量如此之大,正像哈克盧伊特所讚美的那樣,「在探索世界各個角落的活動中,簡單地說,在多次環球航行方面,勝過任何國家或民族。」[93]
這次英西交戰「是跨越海洋的商業戰爭中第一次重大的海戰」。[94]一方面,以火炮為代表的熱兵器對於現代國家保持制海權有決定意義;另一方面,英國民族國家的鞏固必須依賴於強大的海上武裝,而海軍建設又必須著眼於從戰略到戰術的全面改革,以適應現代海戰的需要。這場海戰的勝利為英帝國舉行了一個奠基禮。同時,「無敵艦隊的失敗使英國慢慢地得知了帝國的秘密;在商業時代贏得海上的勝利比贏得陸上的勝利更有利可圖,雖然在1588年這一點也許還不被人們十分理解,但在下一個世紀裡,這種秘密便越來越公開,以致成了每個英國人所知曉的事。」[95]在一定意義上,英帝國是那些被英國史學家稱為「領袖」的海上冒險者的產兒,大海為英吉利民族造就了像德雷克、霍金斯、弗羅比歇、雷利這樣一批海盜英雄。打敗西班牙以後,英國人不僅可以利用有利的戰略地位來捍衛自己的民族獨立,而且可以用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從偏居一隅的不列顛海島,走向世界這個大舞台。這場海戰的意義十分顯著,它標誌著歐洲的重心已經從傳統的地中海轉移到了廣闊的大西洋。這個轉移改變了歐洲的政治格局和經濟地理,並對國際關係產生了重大影響。英國已不再位於歐洲的邊緣,而是處在通往世界各地的十字路口。新舊大陸的商業交往和爭奪世界霸權的鬥爭開始在大西洋交匯,大西洋也將成為英帝國稱霸世界的起點。
伊莉莎白時代,英國人的海上活動異常活躍,他們經歷了大量失敗,仍不能建立殖民地。但那些失敗卻激發了這個海洋民族應有的冒險精神和創造能力,1592年,當雷利爵士失寵於女王而被迫退休時,他的豐富想像力促使他再次轉向美洲大陸,他發誓要讓英國人去分享西屬美洲殖民地的巨量財富。他還預見到維吉尼亞將成為一個白人殖民地、英國人的海外家園,而不僅僅是貿易站或防禦要塞。為了得到一塊永久性的海外殖民地,伊莉莎白政府向英國冒險家提供了慷慨的支持。1594年,女王簽發了一份特許狀,其中聲稱殖民者應該「享有英國自由民的所有特權」。[96]這意味著,從16世紀末到1606年倫敦維吉尼亞公司建立,在這短短的十來年間,英國人的殖民活動已經出現了新的跡象,發生了新的變化,就是他們的冒險不再是純粹的商業行為或搶劫行為,而是在政府的扶持下主動到北美新大陸建立永久殖民地,由此為未來強大的英帝國開闢道路。
【注釋】
[1] Stephen Leacock Our British Empire Its structure its history its strength London John Lane1941 p.18-19.
[2] J.A.William A Short History of British Expansion London Macmillan & Co.1947 p.21.
[3] Stephen Leacock Our British Empire Its structure its history its strength London John Lane1941 p.20.
[4] G.R.波特編:《新編劍橋世界近代史》第1卷(文藝復興),張文華、馬華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390—391頁。
[5] 湯普遜著:《中世紀經濟社會史》下冊,耿炎如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177頁。
[6] Michael Van Cleave Alexander The First of the Tudors a study of Henry VII and his reign London Croom Helm1981 p.141-142.
[7] J.R.希爾:《英國海軍》,王恆壽、梁志海譯,海洋出版社1987年版,第2頁。
[8]1碼(yard)等於3英尺,約等於0.91米。
[9] 一說46艘。參見G.R.波特編《新編劍橋世界近代史》第1卷(文藝復興),張文華、馬華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390頁。
[10] D.B.Quinn & A.N.Ryan England's Sea Empire1550—1642London George Allen& Unwin1983 p.46.
[11] 溫斯頓·邱吉爾:《英語國家史略》上冊,薛力敏、林林譯,新華出版社1985年版,第480頁。
[12] Sybil M.Jack Trade and Industry in Tudor and Stuart England London George Allen & Unwin1977 p.98.
[13] 中世紀時,歐洲的船隻大小有限。1066年諾曼第人橫渡英吉利海峽時所乘船隻,每隻載重30噸;愛德華三世時代,船隻平均載重200噸,最大船隻大約載重300噸;十字軍時期,威尼斯的船隻平均載重達500噸。參見湯普遜《中世紀經濟社會史》下冊(耿炎如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175頁。
[14] 馬文·佩里主編:《西方文明史》上卷,胡萬里等譯,商務印書館1993年版,第442頁。
[15] D.B.Quinn & A.N.Ryan England's Sea Empire1550—1642London George Allen & Unwin1983 p.243.
[16] 參見陳曦文《都鐸前期的對外貿易和政府的重商政策》,載於戚國淦、陳曦文主編《擷英集》,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79頁。
[17] J.A.Williamson A Short History of British Expansion London Macmillan & Co.1947 p.15-16.
[18] 在1496年亨利七世授予約翰·卡伯特的特許狀中,第一次明確提出了有效占領原則,詳見本文第四章第二目。
[19] 葡萄牙人長期統治著亞速爾群島,特賽拉是該群島的主要島嶼。
[20] Michael Van Cleave Alexander The First of the Tudors a study of Henry VII and his reign London Croom Helm1981 p.150-151.
[21] 位於法國西南部一公爵領地,12世紀為英王領有,百年戰爭後併入法國王室領地。
[22] 漢斯·豪斯赫爾:《近代經濟史:從十四世紀末至十九世紀下半葉》,王慶余等譯,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173頁。
[23] D.C.Coleman The Economy of England1450—1750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4 p.59.
[24] Godfrey Davies The Early Stuarts1603—1660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59 p.318-319.
[25] J.H.Rose A.P.Newton and E.A.Benians 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British Empire vol.1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29 p.35-36.
[26] F.J.Fisher Commercial Trends and Policy in Sixteenth-Century England The Economic History Review vol.10No.2Nov.1940.
[27] 北歐一地區,包括挪威、瑞典、芬蘭北部及俄羅斯西北部的科拉半島(Kola Peninsula)。
[28] 巴倫支海(Barents Sea)南部一海灣,延伸至俄羅斯西北部。
[29] George W.Southgate The British Empire London J.M.Dent and Sons Ltd.1945 p.11-12.
[30] 聖喬治 St.George 是英格蘭守護神,英國史學之父比德在殉道者曾提及他,1222年牛津宗教會議 Synod of Oxford 宣布聖喬治紀念日 St.George's Day 為英格蘭的一個節。
[31] A.L.Rowse The Expansion of Elizabethan England London Macmillan1955 p.170-171.
[32]16世紀晚期英國主要商家之一,1583年擔任倫敦市長。
[33]16世紀晚期英國商人,出身於倫敦商人世家,擔任倫敦高級市政官。
[34] 英國商人、駐土耳其帝國(Ottoman Empire)大使。
[35] Chris Cook & John W.Totowa English Historical Facts1603—1688Totowa NJ Rowman & Littlefied1980 p.170.
[36] Basil Williams The British Empire London Butterworth1931 p.35.
[37] Wm.Roger Louis ed.The Oxford History of the British Empire vol.1The Origins of Empire British overseas enterprise to the close of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Oxford and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 p.60.
[38] George B.Parks Richard Hakluyt and the English Voyage New York American Geographical Society1928 p.39.
[39] 湯普遜:《中世紀經濟社會史》下冊,耿淡如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183頁。
[40] 傑弗雷·喬叟:《坎特伯雷故事》,方重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10頁。
[41] S.G.Benson Elizabethan World New York Thomson Gale2007 p.87.
[42] D.B.Quinn & A.N.Ryan England's Sea Empire1550—1642London George Allen and Unwin1983Introduction.
[43] Jasper Ridley The Tudor Age London Constable and Co.1988 p.257.
[44] 湯普遜:《中世紀經濟社會史》下冊,耿炎如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182—183頁。
[45] 湯普遜:《中世紀經濟社會史》下冊,耿炎如譯,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183頁。
[46] George B.Parks Richard Hakluyt and the English Voyages New York American Geographical Society1928 p.11-12.
[47] 一種流通於歐洲的金幣,1284年威尼斯人開始鑄造。1500年時,1杜卡特約等於55英國便士。
[48] 參見本文第五章第一目。
[49] 曾參加1588年擊敗「無敵艦隊」的海上戰役。
[50] 斯·尤·阿勃拉莫娃:《非洲:四百年的奴隸貿易》,陳士林、馬惠平譯,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18頁。
[51] J.A.Williamson The Tudor Age London Longman1979 p.258.
[52] 羅伯特·達德利(Robert Dudley Earl of Leicester),伊莉莎白女王的寵臣。
[53] 斯·尤·阿勃拉莫娃:《非洲:四百年的奴隸制度》,陳士林、馬惠平譯,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18頁。
[54] J.H.Rose A.P.Newton and E.A.Benians 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British Empire vol.1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29 p.44.
[55] J.H.Rose A.P.Newton and E.A.Benians 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British Empire vol.1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29 p.46.
[56] C.R.Markham ed.The Hawkins? Voyages During the Reigns of Henry VIII Queen Elizabeth and James I London 引自斯·尤·阿伯拉莫娃《非洲:四百年的奴隸制度》,陳士林、馬惠平譯,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18頁。
[57] S.G.Benson Elizabethan World New York Thomson Gale2007 p.90.
[58] 斯塔夫里阿諾斯:《全球通史:1500年以後的世界》,吳象嬰、梁赤民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2年版,第150頁。
[59] D.B.Quinn & A.N.Ryan England's Sea Empire1550—1642London George Allen& Unwin1983 p.29.
[60] A.L.Rowse The Expansion of Elizabethan England London Macmillan1955 p.174.
[61] J.A.Williamson A Short History of British Expansion London Macmillan & Co.1947 p.52.
[62] D.J.B.Trim 'seeking a Protestant Alliance and Liberty of Conscience on the Continent1558—1585in Susan Doran and Glenn Richardson eds.Tudor England and Its Neighbours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2005 p.166.
[63] 尼爾·弗格森:《帝國》,雨珂譯,中信出版社2012年版,第9頁。
[64] A.L.Rowse The English Spirit Essays in history and literature London Macmillan1946 p.55.
[65] J.A.Williamson The Ocean in English Histor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1 p.41.
[66]1513年,西班牙探險家巴爾博亞 Vasco Nu?ez de Balboa 在美洲首次發現了「南海」(太平洋)。
[67] A.L.Rowse The Expansion of Elizabethan England London Macmillan1955 p.180.
[68] J.A.Williamson The Age of Drake London Longman1979 p.169A.L.參見 Rowse The Expansion of Elizabethan England London Macmillan1955 p.182.
[69] 「阿爾比恩」(Albion)在古詩文中常成為英國的代稱,源於古希臘人對「不列顛」的稱呼,意即「白色」。
[70] James Halpin From Columbus to Cromwell from about1450to1660Dublin Gill and Macmillan1978 p.106.
[71] S.G.Benson Elizabethan World New York Thomson Gale2007 p.110.
[72] 位於印度尼西亞北摩鹿加,15—17世紀時「香料群島」的重要中心。
[73]16世紀英國著名的航海家和探險家。16世紀70年代後期,曾與馬丁·弗羅比歇爵士一起到北大西洋航行,試圖發現西北航道。
[74] J.H.Rose A.P.Newton and E.A.Benians 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British Empire vol.1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29 p.62-63.
[75] 原名「塘鵝」號(Pelican)。1578年8月21日,當船隊駛入麥哲倫海峽時,德里克將它改稱「金鹿」號,以示對他的贊助人克里斯多福·哈頓爵士(Sir Christopher Hatton)的敬意,因為後者的徽章是一隻金色的雌鹿。
[76] J.E.尼爾:《女王伊莉莎白一世傳》,聶文杞譯,商務印書館1992年版,第270頁。
[77] 英屬南大西洋中的島嶼,與非洲相距約1,200英里。1815—1821年,拿破崙一世(Napoleon Bonaparte of France)被流放於此。
[78] S.G.Benson Elizabethan World New York Thomson Gale2007 p.109.
[79] 費爾南·布羅代爾:《菲利普二世時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第2卷,吳模信譯,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第31頁。
[80] 斯特萊切:《伊莉莎白女王和埃塞克斯伯爵:一部悲劇性的歷史》,戴子欽譯,三聯書店1986年版,第24頁。
[81] 小戴維·佐克、羅賓·海厄姆:《簡明戰爭史》,軍事科學院外國軍事研究部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58頁。
[82] 斯特萊切:《伊莉莎白女王和埃塞克斯伯爵:一部悲劇性的歷史》,戴子欽譯,三聯書店1986年版,第135頁。
[83] 伏爾泰:《風俗論》下冊,謝戊申等譯,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151頁。
[84] S.G.Benson Elizabethan World New York Thomson Gale2007 p.115.
[85] J.H.Rose A.P.Newton and E.A.Benians 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British Empire vol.1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29 p.126118.
[86] Pauline Croft The State of the World is Marvelously Changed England Spain and Europe1558~1604In Susan Doran Glenn Richardson eds.Tudor England and its Neighbors Palgrave Macmillan2005 p.190.
[87] 小戴維·佐克、羅賓·海厄姆:《簡明戰爭史》,軍事科學院外國軍事研究部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59頁。
[88] 溫斯頓·邱吉爾:《英語國家史略》上冊,薛力敏、林林譯,新華出版社1985年版,第555頁。
[89] 伏爾泰:《風俗論》下冊,謝戊申等譯,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152頁。
[90] J.E.尼爾:《女王伊莉莎白一世傳》,聶文杞譯,商務印書館1992年版,第317頁。
[91] T.O.Lloyd The British Empire1558—1995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 p.21-22.
[92] J.H.Rose A.P.Newton and E.A.Benians 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British Empire vol.1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29 p.126.
[93] 溫斯頓·邱吉爾:《英語國家史略》上冊,薛力敏、林林譯,新華出版社1985年版,第557頁。
[94] 蔣孟引主編:《英國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324頁。
[95] 小戴維·佐克、羅賓·海厄姆:《簡明戰爭史》,軍事科學院外國軍事研究部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60頁。
[96] J.H.Rose A.P.Newton and E.A.Benians eds.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British Empire vol.1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29 p.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