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道生》

  任青睜開眼睛，打量著自己光影變幻無常的魂魄，心裡不由生出幾分喜色。

  處於復生狀態的魂魄，一直有些虛無縹緲的感覺，仿佛一陣風就能把魂魄吹散。

  

  任青嘗試過各種磨練魂魄的辦法，但沒有絲毫的起色，反倒是在融合天道規則後，魂體竟然逐漸變得凝實。

  特別是頭顱，能明顯看到大腦散發出七彩奪目的光芒，點點微塵圍繞著仙骨旋轉。

  如果有旁人注視到任青的魂魄，眼前會生出無數幻象，仿佛意識經歷一個個的夢境。

  同時身軀莫名受到未知疾病的侵蝕。

  最關鍵的是，任青找到了領悟仙法的端倪，應該能在身軀復生期間解決掉三清天的弊端。

  他盤腿坐在天道樹下，細緻入微的回憶起趾離術的內容。

  要知道，趾離術雖然是任青創造的術法，但沒有三道祖的加持，根本不可能領悟出來。

  外加任青從頭到尾都用信息流掌握、晉升的術法，從未深入了解過趾離術。

  任青如今通過天道規則，能察覺到趾離術一根根脈絡，區區數百字的內容頓時融會貫通。

  他仿佛在三維的層面觀看著趾離術，天道樹全方位的解析了這門術法。

  任青沒花費多久，就徹底悟透趾離術。

  既然趾離術能如此做，其餘四門術法肯定也可以，甚至連佛門術法都能一併悟透。

  他深吸口氣，待到術法相關的天道規則融入魂魄，自己絕對能找到晉升天道的路徑。

  「天道可期……」

  如果可以的話，任青想成為繼無上天魔之後，第五尊降臨世間的天道。

  任青雜念叢生，數日才恢復到閉關時的心境。

  他沒有深入參悟夢病天道的意思，只要融合的天道規則足夠多，相互間就能推動進步。

  任青的目光落在衍祖脈產生的繁衍天道上。

  繁衍天道的分支規則共有四種，比夢病天道的分支還要多一種。

  分別是「龍祖」、「龍血」、「血源」、「龍蛻」。

  龍祖天道是最接近繁衍天道的，因為掌握此天道可以賜予萬物龍血，滋生出海量的子嗣。

  龍血天道則牽扯到龍脈獨特的侵蝕性。

  野獸吞食龍血後，會朝龍類的方向變化，某種意義上來說，龍血的性質與詛咒相同。

  血緣天道是防止龍血暴動的鑰匙，否則幾滴龍血，很可能會把胃中世界的生態摧毀。

  最後的龍蛻天道，源於人皮書適應環境的能力，也是龍類精純血脈的倚仗，不然龍類會被困在龍血的限制中無法進步。

  任青選擇從龍蛻天道開始，把龍祖天道放在末尾，待到分支盡數融合後，再參悟繁衍天道。

  他的意識投入天道樹，眼前頓時出現一頭頭龍獸的身影，都是受龍血侵蝕的祖龍子嗣。

  任青沉浸於天道內，新的身軀也在隨之復甦。

  當他成功將龍蛻天道融入魂魄後，死者無生的進度不知不覺間，已經達到四成左右。

  代表著任青埋在亂葬崗的身軀已經初具雛形，至少骨架已經接近完整，接下來就是內臟。

  他對術法的掌控恢復些許，能勉強幹預身軀的重生。

  任青心念微動，不由看向天道樹上白骨天道。

  要是領悟白骨天道，是不是可以讓復生的身軀更完美，甚至上升到幾近於道的程度。

  任青分神消化白骨天道，同時查看起亂葬崗。

  亂葬崗很少有人前來拋屍，可能與坐落的位置在叢林有關，周遭幾乎看不到半點人煙。

  任青為更好的觀察外界，控制著右臂骨脫離身軀，朝土層的表面緩緩爬去。

  隨即他發現，雪白如瓊脂的右臂骨在亂葬崗里太顯眼，其餘屍體都是畸形可怖的模樣。

  任青分出一節指骨，右臂在離地五米的位置。

  右臂缺少的指骨隨即快速恢復著，待白骨天道悟透，甚至可以把骨骼當做箭羽射出體外。

  白骨天道的紋路在天道樹幹，說明並非上乘的天道規則，悟透應該是不難。

  可惜任青對新身軀的掌控有限，導致指骨不能遠離右臂骨，否則就會失去聯繫。

  任青打量著一具具屍體，不管死亡時間如何，樣貌都無比古怪。

  多手多腳還算不錯，最獵奇的屍體，其腦袋天生就鑲嵌在胸腹部，肋骨敞開刺穿皮肉。

  屍體的四肢宛如野獸般伏地而行，腦袋只能看向天空。

  最讓任青在意的是，屍體穿著的衣服很樸素，但材質卻像曬乾的血肉纖維編制而成，紐扣應該由黃銅礦石打造。

  任青對外界文明發展的速度並不意外。

  佛門都能用宮房容納魂魄，憑空孕育出海量的僧人。

  以三道祖的實力，創造凡人就和喝水一樣簡單。

  「真當是獵奇的文明……」

  任青的視野非常有限，僅限三分之一的亂葬崗，甚至無法看清楚頭頂的日月星辰。

  他只知道，外界草木的色澤都是灰白的，樹木不但扭曲，枝幹還布滿大大小小的孔洞。

  哪怕在白日，天空都蒙著一層濃霧。

  任青分神關注著亂葬崗，結果依舊長時間無人問津，把他的耐心給徹底耗完了。

  他將指骨藏在亂葬崗的偏僻角落。

  就當任青打算收回意識時，有腳步由遠至近。

  腳步來到亂葬崗的範圍後，竟然是個推車的蜷縮身影，腰間還別著一盞微亮的黃銅燈。

  身影已經七八十歲，滿臉的褶皺把五官都給掩蓋了。

  他的四肢沒有關節，同時又扭曲成弓形，導致老人走路的時候必須得倚仗破舊的板車。

  板車由黃銅製成，裡面存放著十幾具殘破的屍體，沉重導致滾輪轉會發出刺耳的聲音，在空蕩蕩的亂葬崗不斷迴響。

  任青意識到，外界的文明似乎建立在黃銅上，其餘資源匱乏到極致，難以自給自足。

  老人把推車裡的屍體掩埋在土裡，隨即恭恭敬敬的點香祈禱，念誦著腔調莫名的話語。

  忙活完，他已經滿頭大汗，身軀因為和推車不自覺的碰撞，導致四肢遍布大小不一的傷口。

  黑色的血液從傷口咯流出，老人表情卻無比麻木。

  老人處理完屍體，便步履蹣跚的重新爬回推車旁，簡單的勞作將體力消耗殆盡。

  任青眯起眼睛，右臂骨又分出一節指骨，落在老人的板車裡。

  任青目送著老人遠去，對指骨的感應逐漸降低。

  他無法通過指骨觀察亂葬崗外的情況，但損失根指骨算不得什麼，反正幾個月就能重新長出。

  任青目的是復活後，利用指骨的位置，找到凡人扎堆的城鎮村落，順帶收集些線索。

  不過老人剛走遠，就有密集的犬吠響起，貌似土狗的怪物成群結隊的奔來亂葬崗。

  土狗的前肢要比後肢長，爬行時的姿勢與野猴相似。

  在屍體的吸引下，它們衝進亂葬崗中大快朵頤，骨架上的血肉很快被舔舐乾淨。

  任青不覺得土狗是野獸異化成的詭物，因為土狗的臉龐越看越像人類，生理結構也是。

  他有意發出些動靜，引得人狗群爭相奔來。

  人狗群瘋狂的搜尋著可食用的血肉，其中一隻注意到角落裡的指骨，嘴裡的犬吠戛然而止。

  它忍不住咬住指骨，一溜煙鑽進茂密叢林裡。

  任青放任土狗叼走指骨，繼續閉眼領悟白骨天道，肆無忌憚的完善著自己的身軀。

  悄無聲息間，亂葬崗生出變化。

  理論上，亂葬崗幾年內都不會有人來，老人應該是屍體的數量囤積到一定程度後，才會埋葬一次。

  可過去幾日後，亂葬崗又迎來了一群土狗，領頭的土狗就是叼走指骨的那隻。

  土狗的變化不小，體型暴漲半米左右，後肢和前肢齊長，狹長的尾巴縮短一半。

  任青表情古怪，指骨應該在土狗的腹中，似乎讓後者變得更加…怎麼說呢，像人了？

  土狗群來到此前指骨掩埋的墳堆，用爪子挖掘著亂葬崗。

  它們明顯在找尋指骨的蹤跡，似乎任青的遺骨，有著非同尋常的效果。

  任青一開始還沒有在意，但僅僅是過去十年，前來亂葬崗的凡人越來越多了。

  他們牽著土狗在亂葬崗里轉悠，時不時用工具挖掘亂葬崗，眼裡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貪婪。

  凡人也確實如屍體那般，身軀天生便是畸形的。

  亂葬崗沒堅持太久，便在凡人的手中化為深坑，裡面的屍體被隨意丟棄在叢林裡，很快就在雨水的作用下腐蝕殆盡。

  任青自然是撤離身軀，還把四肢骨骼分散在亂葬崗的各處。

  骨骼同樣可以用為死者無生的媒介，如果身軀還未孕育完成前，病種大規模的死亡，他不至於無法施展死者無生。

  任青也很好奇，自己的屍骨到底有何用處，竟然引起外界的哄搶，或許可以藉此布局。

  他深刻明白一點，三道祖壓根就不在乎自己。

  不管是庇護所，還是逐漸復生的身軀，不可能躲得過三道祖的眼線，只是對方毫不在意罷了。

  任青就是要趁著實力無法威脅三道祖，儘可能的強壯自身。

  等他突破天道，恐怕三道祖才會出手滅殺，所以晉升的時機必須得選好。

  「無上天魔降臨後，說不定能一試。」

  任青瞥了眼胃中世界，以他目前的術法掌控，只能察覺到大致情況，三界似乎沒有異樣發生。

  不過胃中世界應該是經歷過內亂，城鎮有著破損的痕跡，地府黃泉內屍體的驚人數量，不是自然增長能夠達到的。

  任青還無法溝通胃中世界，所以對當初元始天尊帶來的災禍，仍然不得而知。

  他將精力放在天道規則，領悟核心大道的同時，偶爾涉及一些旁枝末節的小道。

  再通過小道完善身軀，試圖煉製出一具完美的道體。

  天道樹本就是任青身魂的一部分，當他掌握的大道越多，小道水到渠成就能順利融合。

  任青用事實證明，領悟天道的策略是正確的。

  不過五百年的時間，魂魄融合的天道就已經有五十餘種，其中有三種核心天道。

  魂魄已經宛如實質，顯露出的天道異象反而收斂起來。

  任青在天地生的基礎上，創出一門嶄新的仙法，不過目前只有最基礎的前三境內容。

  完善後的天地生，被他更名為「天道生」，修行的法門略顯詭異，但實則暗合天道。

  【天道生】

  【由任青所創，修煉需要天道樹根植入丹田，並用大道餘韻滋養，樹根生成時方可修成。】

  所謂大道餘韻，其實是修士對術法的理解。

  任青通過天道樹即刻修行天道生，但尋常修士必須吞噬他人魂魄，在記憶中找尋餘韻。

  並且天道樹根會自主生長，不斷的逼迫修士獲取餘韻，最終成為食人挖腦的怪物。

  任青沒有身軀，所以無法修行天道生，但不妨礙他阻止三清天的復甦，做出種種限制。

  在身軀孕育到內臟時，術法掌控也達到五成以上。

  任青終於能感知到胃中世界的情況，可惜還是無法干涉。

  他的意識掃過胃中世界，裡面已經過去上萬年，不過依舊有典籍記載當年的災禍。

  就在元始天尊降臨的十日後，災禍才姍姍來遲。

  災禍影響到庇護所內的所有修士，他們的認知出現問題，眼裡的生靈都變成畸形的詭物。

  甚至連五感都開始扭曲。

  當所見、所聞、所聽、所感、所觸皆在告訴自己，他們此前了解的世界是虛假的，如今才是真實世界。

  庇護所的守城修士頓時瘋掉小半。

  眾仙神勉強控制住局勢，但胃中世界同樣有災禍蔓延，只是沒有外界五感喪失那般恐怖，同常是五感其一產生偏差。

  宋宗無等人把守城修士送進胃中世界，便把前往的門徑徹底摧毀，隨即離開庇護所。

  他們考慮到，元始天尊的禍端很可能影響到自身。

  以仙神的實力，要是陷入瘋狂，胃中世界得生靈塗炭，甚至重演詭濁兩仙的事端。

  他們選擇分別行動，各自找個隱蔽的地方閉關，等待任青從異化失控的狀態中甦醒。

  如今胃中世界已經恢復平靜。

  可能因為任青失去身軀，災禍無法作用於胃中世界，裡面的生靈不再有認知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