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 干預人家的官司是危險的
2024-10-13 06:00:11
作者: (法)奧諾雷·德·巴爾扎克
「嗯,」雷蒙諾克闖進來說,「你來跟西卜太太找碴兒;那可不成話!賣畫是邦斯先生跟我跟瑪古斯先生大家情願的;你知道,他還為了畫做亂夢呢,我們費了三天口舌才和他商量停當。我們拿到正式的發票,要是我們送西卜太太四十法郎,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她到手的不過是我們到人家屋裡買東西照例給的佣錢。啊!親愛的先生,你要以為一個寡婦是好欺侮的,那可打錯算盤了!……明白沒有,你這位搬弄是非的人?這件事全在瑪古斯先生手裡,你要不跟太太客氣一些,想賴掉你說過的話,我一定在拍賣的時候等著你,喝!我跟瑪古斯兩個把畫商鼓動起來,斗你一斗,看你損失多少!……什麼七十萬八十萬的,你甭想啦,連二十萬還賣不到!」
「好,好,咱們瞧吧!」弗萊齊埃說,「咱們根本不賣,要賣也上倫敦去賣。」
「那還不是一樣!隨你巴黎倫敦,瑪古斯先生的勢力一樣大。」
「再會,太太,我要去仔細查查你的事,」弗萊齊埃說,「除非你永遠聽我的指揮,」他又補上一句。
「小流氓!……」
「留點神哪,」弗萊齊埃回答,「我要當初級法庭庭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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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樣互相恫嚇著分手了,其實兩人聽了對方的話都有點害怕。
「謝謝你,雷蒙諾克,」西卜女人說,「一個可憐的寡婦有人保護真是太好了。」
晚上十點,高狄沙在經理室召見樂隊的當差。自從他跟作家們打交道,手下有了一大批做戲的,跳舞的,跑龍套的,音樂師,和管布景的技工等等給他指揮以後,他學了一副拿破崙功架,喜歡把右手插在背心裡頭,抓著左邊的背帶,斜著四分之三的腦袋,眼睛望著空中。當下他站在壁爐前面,就擺著這個姿勢。
「喂!多比那,你可是發了財啦?」
「沒有,先生。」
「那麼你是另有高就了?」
「不,先生,」當差的臉發了白。
「該死!我派你女人在新戲上演的時候當案目……我看在前任經理的面上留著她……我讓你白天擦擦後台的燈,晚上招呼樂譜。除此以外,碰到戲裡有什麼地獄的場面,還教你扮個魔鬼頭兒,掙二十銅子外快。這樣的差事,戲院裡的員工誰不眼紅!朋友,人家都在忌妒你呢,因為你有你的冤家。」
「我有冤家?……」多比那說。
「你還有三個孩子,大的常在這兒扮戲裡的小孩子,拿五十生丁……」
「先生……」
「你聽我說好不好!……」高狄沙大喝一聲,「憑你這樣的情形,你還想離開戲院……」
「先生……」
「你想管閒事,卷進人家的遺產官司!……嗨,糊塗蛋,人家要幹掉你就像打爛一個雞子一樣容易!我的後台是部長大人包比諾伯爵閣下,他呀,一等聰明,十分能幹;也算王上有眼力,又把他請進內閣去了……這位政治家,這位大人物,我是說包比諾伯爵,他替兒子娶了瑪維爾庭長的女兒,瑪維爾庭長是司法界最了不起最受敬重的要人,高等法院的一盞明燈。你認得高等法院嗎,嗯?告訴你,他是咱們樂隊指揮邦斯先生的外甥,應當繼承他的遺產。你今兒早上去送邦斯的葬,我不怪你對這好人盡你最後的禮數……可是倘使去管許模克先生的閒事,你就越出範圍了;我對那老實人也很好,可是他不久就得跟邦斯的承繼人鬧糾紛……因為德國人跟我沒有什麼相干,而包比諾伯爵對我關係很大,所以我勸你讓許模克自個兒去想辦法。德國人另外有個上帝照顧,你想替天行道是要倒霉的!
明白沒有?還是安分守己,做你的戲院當差吧……這是最聰明的辦法!」
「我明白了,經理先生,」多比那說著,心裡很難過。這樣,許模克就失掉了無意中碰上的保護人;他還以為明天能見到當差,那唯一哀悼邦斯的人呢。第二天一早醒來,德國人看到屋子空蕩蕩的,更感覺朋友的死對他損失重大。昨天和前天,因為忙著喪葬等等,周圍亂轟轟的,他眼前還有些分心的事。可是一個朋友,一個父親,一個兒子,一個心愛的妻子進了墳墓以後,屋子裡那種陰慘的冷靜簡直可怕,好像要教你凍成冰似的。可憐蟲覺得有股不由自主的力量把他推進邦斯的屋子,但他看了一眼就受不住,趕緊退出來坐在飯廳里。梭伐女人開出早飯來,許模克可一點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