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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錦大敗:等不到的救援

2024-10-09 05:50:06 作者: 夏維中

  在崇禎十一年(1638)九月至崇禎十二年(1639)三月,多爾袞率兵橫掃京畿五個多月,大獲全勝之後,明、清雙方又進入了一個相對僵持階段。明朝為扭轉形勢,全力布防,而清朝則在積極備戰,伺機發動新的進攻。

  盧象升死後,朝廷先命從陝西前線趕來的陝西巡撫孫傳庭代督諸鎮援兵,以應付時局。陝西總督洪承疇趕到後,朝廷進行分工。洪承疇任薊遼總督,陝西入援兵馬由其指揮。孫傳庭則總督保定、山東、河北軍務。

  孫傳庭為人直爽,敢說敢幹,而且在陝西打得也很不錯,於是說話便有些失分寸。當他一趕到京畿前線時,就上書說:「近來疆事決裂,由計劃差謬。事竣,當請決大計。」此言自然得罪了楊嗣昌。楊嗣昌從此對他不滿,並開始羅織罪名進行報復,同時支持洪承疇。可是孫傳庭還是敢說敢講。當楊嗣昌等決定以洪承疇所率陝兵守衛薊遼的計劃時,孫傳庭竟又反對道:

  「陝西兵不能久留於此!陝西賊未徹底剿滅,陝西兵馬留此不歸,余賊必會死灰復燃。這是幫了李自成等賊的忙。況且陝籍士卒妻兒俱在陝西,如久留於邊,陝兵必定會譁變逃歸,甚至從亂。這簡直就是驅逼官兵從賊!」

  事實上,孫傳庭此言很有道理。如果陝西的兵馬不被立即抽空,那麼,中原、湖廣的局勢也不至於會惡化到後來的地步。有人甚至說,如果不是熊文燦力主撫局,姑息養奸;如果不把孫傳庭、洪承疇在大局初定時匆忙抽調出陝西前線,那麼,李自成、張獻忠之亂決不至於弄到後來那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遺憾的是,楊嗣昌根本不理睬孫傳庭的建議。孫傳庭則要求入見皇帝,當面向皇帝匯報。楊嗣昌擔心孫傳庭會在皇帝面前說不利於自己的話,於是堅決反對。孫傳庭在憤恨交加之餘,便以耳聾為由,上疏乞求致仕。而楊嗣昌則乘機彈劾孫傳庭託疾。不明緣由的崇禎帝勃然大怒,先是把孫傳庭削籍為民,同時令人察核孫傳庭是否真的有病。調查者據實稟報,孫傳庭是真聾而非託疾。但先入為主的崇禎帝卻認為其中有詐,竟把調查者和孫傳庭一起逮捕入獄。孫傳庭的被捕,對當時的朝廷來講,真是一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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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傳庭一去,洪承疇自然就成了主持遼東戰事的主帥。崇禎十二年(1639)十月,洪承疇以兵部尚書兼副都御史總督薊遼軍務的身份,奉命出山海關至中前所,主持遼東戰局。

  在此以前,朝廷鑑於清兵入侵京畿如入無人之地的窘境,認為不僅應兵多,更應兵精。在楊嗣昌的主持下,朝廷決定抽練各鎮精兵。按照方案,宣府、大同、山西、延綏、寧夏、甘肅、固原、臨洮八鎮,以及薊遼、保定總督所轄之畿輔、山東、河北等共應練兵七十三萬多名。同時,朝廷還調整地方政府的官員設置,訓練鄉兵。為了練兵,朝廷又不得不另征練餉。十二年(1639)六月,朝廷正式下令加派練餉七百三十餘萬兩。

  這一龐大的計劃,在當時的形勢下,猶如痴人說夢,根本無法真正實施。不過,崇禎帝仍希望這一計劃能給他帶來大批精兵,制虜滅寇,挽回敗局。

  然而,等到洪承疇出關時,朝廷所練的精兵還不見影子。好在洪承疇久經沙場,籌劃有方。他一到中前所,就斬殺總監高起潛的親信千總劉某,雖得罪了高起潛,但倒也整肅了軍紀。他又推薦劉肇基、吳三桂分任都督、都督僉事,其中吳三桂以都督充任遼東總兵,團練寧遠兵馬。

  就在洪承疇調兵布防之際,皇太極也在與群臣商討下一步的進攻計劃。經過詳細討論,皇太極最終確定先取錦州、再取山海關、然後直入京畿的戰略。

  崇禎十三年(崇德五年,1640)三月,皇太極命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為八旗右翼主帥,多羅貝勒多鐸為八旗軍左翼主帥,前往距錦州九十里處修義州城(今遼寧義縣),駐紮屯田,圍困錦州。四、五月間,皇太極還兩次前往巡察。至六月,皇太極又命和碩睿親王多爾袞、和碩肅親王豪格等率兵前往義州換防。多爾袞、豪格等接防後,除嚴密圍困錦州城外,還攻占了錦州城西的敵台九座、小凌河西岸的敵台兩座。

  錦州城中的駐將是祖大壽。祖大壽是遼東寧遠人,他長期戍守遼東,資歷深厚。在十年前的大凌河城之戰時,祖大壽曾降過皇太極,不過他又用計脫身,回到了錦州,而且也並沒有像他自己承諾的那樣,為皇大極奪取錦州城,讓皇太極上了一次當。但他的子侄、兄弟,卻有不少在當時就歸順了皇太極,並得以重用。

  錦州城被圍,自然非同小可。洪承疇急忙率部將曹變蛟、左光先、馬科、吳三桂等以馬步兵五萬馳援錦州,在黃土台與清兵激戰,戰敗退還。清兵亦返義州。洪承疇返回寧遠後,又對將領作了調整;把曹變蛟、馬科兩部遣回關內休整:讓左光先返回原鎮,由白廣恩代之;由王廷臣代替拙於調度的劉肇基。同時,洪承疇又奏報朝廷,要求調集附近十餘萬官兵,並請一年糧餉。崇禎帝也深感事態嚴重,立即令調兵籌餉,支援遼東。

  崇禎十四年(崇德六年,1641)春,洪承疇率曹變蛟、白廣恩、吳三桂、王廷臣四位總兵趕赴寧遠,並巡視到錦州之南的松山。面對清兵的攻勢,洪承疇頓感兵力不足,便又急調薊鎮總兵唐通、宣府總兵楊國柱、大同總督王朴,率兵馬赴援遼東。三月間,大兵雲集寧遠。

  與此同時,清兵也加強了對錦州的圍困。皇太極令濟爾哈朗換回多爾袞。濟爾哈朗接防後,浚深濠,築垛口,設哨探,把錦州城圍得像鐵桶一般,基本上切斷了錦州城與外界的聯繫。為了加強攻堅力量,皇太極還把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的部隊及所有的神威大將軍炮隊,調到了錦州前線。

  面對清軍的咄咄之勢,前線主帥洪承疇與後方指揮、兵部尚書陳新甲,就如何應對發生了很大的分歧,並嚴重影響了戰局。

  洪承疇一開始就主張「可用而後可戰」之策,即用持久的戰略,步步為營,耗其實力,最終拖垮清軍,迫其自撤。當時錦州城雖被孤立,但祖大壽尚能支持,而且他還派人對城外援軍傳語,稱城中糧食足支半年,只是缺乏柴薪,表示了其堅守的決心和信心。同時,他要求援軍不要輕戰,而要用車營逼迫清兵等等。

  如果能依洪承疇的決策,遼東的局勢或許尚不至於弄到後來的地步。遺憾的是,兵部尚書陳新甲卻持相反的態度,他主張速戰速決,迅速解圍。或許是因為李自成、張獻忠在河南、湖廣鬧得太兇,而此時的朝廷太需要勝利了,崇禎帝最後竟完全同意了陳新甲的計劃。

  依陳新甲的計劃,洪承疇應分兵三路:一出塔山,趨大勝堡,攻敵營之西北;一出杏山,抄錦州攻其北;一出松山,渡小凌河,攻敵營之東。而正兵主力則出松山,攻敵營之南。

  洪承疇自然不肯依此進兵。原因很簡單:一是手下諸將除白廣恩、馬科、吳三桂外,其餘各路都不能獨當一面,分兵必然勢弱;二是錦州城內城外尚能且戰且守,短期內尚無大虞,而清兵卻已有糧草短乏之困,如長期拖下去,則必不能支持。

  崇禎帝開始時覺得陳新甲說得有理,而經洪承疇這麼一說,又覺得洪承疇也有道理,於是搖擺不定。不過在陳新甲及兵部職方郎中張若麒的極力遊說下,崇禎帝最終同意了速戰速決之策,並下密敕令洪承疇依陳新甲之計劃如期出兵。陳新甲也逼迫洪承疇迅速開戰,並派親信赴關外監督。

  洪承疇被逼到這種份兒上,也只有出兵了。七月底,洪承疇在寧遠誓師後,率部向松山集結,總兵力超過十萬。抵達松山後,洪承疇隨即布陣,令諸將分駐城外各處,自己則坐鎮松山城中,擺出一副解錦州之圍的態勢。

  在八月初的交戰中,洪承疇部尚略占優勢。不過,隨著皇太極親率大軍增援,局勢便迅速惡化了。

  八月初六日,清兵前線統帥多爾袞等人的奏報傳到皇太極手中。皇太極不顧自己鼻血不止,於十五日親率剛剛集結起來的各部兵馬,於瀋陽起程,火速趕赴松山前線,並於十九日到達。皇太極隨即率部插入松山與杏山之間,切斷了松山明軍的後退之路。對松山展開了包圍之攻勢。

  一時之間,形勢陡轉。

  洪承疇及其十餘萬大軍,一下子陷入了清兵重圍,被困在松山這一彈丸之地,進不能依錦州,退不得歸寧遠。更嚴重的是,大軍的糧草供應也無法獲得,因為洪承疇為趕進軍速度,冒險把糧草留在寧遠、杏山和筆架山島上。這樣一來,洪承疇被逼入了戰則力量不足、守則糧草已竭的絕境。

  幾番衝殺後,明軍仍是撕不開清兵的防線,軍心自然開始動搖。洪承疇認為,糧草已盡,守是死,不戰也是死,還不如決一死戰,或許還可僥倖獲勝,因此他極力鼓動手下諸將率兵奮戰。但諸路總兵至此已是心態各異了。

  決戰尚未開始,大同總兵王朴首先乘黑夜率部逃跑,並引起其他各路的潰逃。戰場頓時大亂,士卒們丟盔棄甲,自相踐踏,而清兵乘亂斬殺,死傷累累。最後只有洪承疇、遼東巡撫丘民仰及總兵王廷臣、曹變蛟等撤入松山城中。洪承疇只得收集殘卒,令部分守城,其他則出城衝殺突圍,但出城之部隊不久就幾乎全軍覆沒。

  洪承疇、丘民仰、總兵王廷臣、曹變蛟及殘部萬餘人,至此已被徹底困在松山孤城了。

  松山之役,明軍損失慘重。據清朝方面的記載,此役被斬殺的明朝官兵多達五萬餘人,被繳戰馬七千餘匹,甲冑近萬副。吳三桂、王朴、白廣恩、馬科、李輔明、唐通等戰將雖衝出了重圍,但也已是無兵之將了。更嚴重的是,遼東主帥洪承疇、丘民仰等被圍在松山城中,錦州城也是危在旦夕了。

  松山之戰,是明清交戰中的一個根本性轉折。自此以後,清朝已完全掌握主動,而明朝已是回天無力了。

  皇太極圍住松山後,並沒有發動總攻,而是圍而不攻。對錦州、杏山同樣也用此法。洪承疇等被困城中,天天盼望援兵前來解圍,卻始終沒能盼來。

  崇禎帝也不是不想救援,而實在是力不從心了。

  當崇禎帝得知前線敗報後,十分震驚,忙召兵部尚書陳新甲商議對策。此時的陳新甲哪裡還有什麼對策?九月初,崇禎任命楊繩武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關薊遼津通等處軍務,暫代洪承疇之職。同時,崇禎帝竟還命洪承疇固守松山,丘民仰伺機突圍。他根本就不了解前線的真實情況!

  楊繩武既無力量也無膽量出關去救援松山、錦州。至十月,崇禎帝又命葉廷桂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寧錦。葉廷桂更是無力救援。崇禎十五年(1642)正月,楊繩武去世,由范志完代理總督。范志完也不敢出關救援松、錦。在當時這種形勢下,也確實沒有人敢出關去與清兵交鋒!

  好在皇太極竟於此時托人來重提議和之舉,事情似乎又有些轉機。

  皇太極雖成功地圍住了錦州、松山,但也面臨著難處。天氣越來越冷,糧餉更是接濟不上,圍城的清兵也是困難重重。崇禎十四年(1641)十一月,皇太極讓降卒入關,表達了要與明朝議和的意向。兵部尚書陳新甲對此作了口頭許諾。但陳新甲並沒有把此事告訴崇禎帝。他深知崇禎帝對此的一貫態度,更不會忘記袁崇煥的教訓。

  到了崇禎十五年(1642)正月,形勢越來越嚴重,眼看松山、錦州就要支撐不下去了。陳新甲見軍事上毫無進展,便又打起了議和的主意。他暗示了解前方情況的寧前道副使石鳳台,把清朝打算議和的有關情況婉轉地向崇禎帝匯報,以試探崇禎帝的態度。沒想到崇禎帝勃然大怒,把石鳳台投進了監獄。但陳新甲仍認為只有議和一途,才能扭轉關外局勢,於是與大學士謝升相約,再次斗膽向崇禎帝提出。崇禎帝此時的態度已有改變,他只是擔心皇太極是否真是打算議和。在謝升的附和下,崇禎帝同意由陳新甲秘密主持議和。

  陳新甲隨即推薦主事馬紹愉,加職方郎中,賜二品服,充任使者。馬紹愉等便立即出關馳赴寧遠,與清朝前線將領接觸。

  清廷則明確要求馬紹愉等應持有崇禎帝的敕書,以作為信物。馬紹愉立即稟報朝廷,兵部隨即向皇上奏報。然而,崇禎帝卻不肯出此手詔。他的理由表面上是擔心泄密,實際上卻是放不下架子。直到三月中旬,崇禎帝才以「諭兵部陳新甲」一道敕諭,代其手詔,交前方議和人員作為憑信。但此舉為時已晚!松山、錦州已經投降了。

  被困在松山的洪承疇等人,日子已相當難過,幾乎到了非餓死即被殺死的地步。崇禎十五年(崇德七年,1642)二月二十一日,松山副將夏成德秘密派其子夏舒,前往清營與豪格、多鐸聯繫獻城投降之事,約定於二十八日夜動手。至此日夜,清兵發動攻城,夏成德如約內應,松山淪陷。洪承疇、丘民仰,總兵王廷臣、曹變蛟、祖大樂,游擊祖大名、祖大成,兵備道張斗、姚恭、王之禎,副將江翥、姚勛、朱文德等被俘。最後,丘民仰等一百名軍官、三千餘名士卒被一齊誅殺。只有祖氏三人因是錦州守將祖大壽的弟兄,被赦活命。而洪承疇最終投降了清廷。

  洪承疇被俘之初,清兵令其跪,洪承疇不肯跪,並說道:「吾天朝大臣,豈拜小邦王子乎?」於是清兵把他械送瀋陽。在皇太極的感召下,洪承疇最終投降,並受到優厚的待遇。後清兵入關,洪承疇被重用,為清廷開國創製、平定江南立下了大功。

  崇禎帝在北京誤聽到洪承疇已經捐軀,十分痛惜,下令賜祭建祠,並親自祭奠,直到後來弄清了真相,才予以停止,弄得崇禎帝頗有點下不了台。

  松山一失,錦州城便無法再守。已堅守錦州一年之久的祖大壽,至此也出城投降。儘管祖大壽十年前既降復叛,至此又堅守錦州一年,令清廷費盡氣力,但皇太極仍對他予以寬容處理。祖大壽本人受到了優厚的待遇,其妻子奴僕及部下官屬兵丁共四千餘口及他們的財產,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和保護。從祖大壽的遭遇,不難看出皇太極為爭取遼將遼人勢力而所用的手段,是何等的高明。

  在和議未有實質性進展前,皇太極乘勝再次發動攻勢。四月初九日,多爾袞和濟爾哈朗等用紅衣大炮攻克了塔山,並進行了屠城。二十二日,又用紅衣大炮轟擊杏山城,杏山城投降。松山、塔山、杏山隨即被全部拆毀。至此,清廷在整個松錦戰役中獲得全勝。明朝在山海關外的防線,被迫後退至寧遠。

  明清之間的議和仍在進行之中。

  說實在話,如果崇禎帝能面對現實,放手議和,松山、錦州的局面或許不至於會弄成這樣。崇禎帝囿於宋金和議的故事,擺著天朝皇帝的架子,不敢速斷速決,最終貽誤了戰機,葬送了關外的局面。當然,崇禎帝作為天朝皇帝,對議和抱有這樣或那樣的想法,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問題在於,如朝廷不想議和,則應在其他方面早作決斷,絕不能坐失良機。如果再從河南、湖廣的局勢來考慮,那麼,崇禎帝就更應在議和方面慎重處置。

  再說皇太極拿到崇禎帝的敕諭後,對崇禎帝的傲慢口氣很不滿意,認為崇禎帝以天子自居,鄙視他人,口出狂言,不願和好。皇太極隨即以長篇敕諭交付諸王,令其傳示明朝使者。馬紹愉接到敕諭後,立即趕回呈報。

  崇禎帝得到馬紹愉的報告後,經過一番盤算,仍決定派使者議和。他給陳新甲下了一道敕諭,內稱因未派使者赴瀋陽,不通消息,致使「休兵息民」之事沒有下文。因此他授權兵部派使者赴沈。與對方接觸,探聽消息。至此,他雖同意議和,但仍然不肯直接出面與皇太極進行平等對話。

  馬紹愉及兵部司務朱濟之,隨即率官員十餘人,從役近百人,拿著崇禎帝的敕諭,前往清國,並於五月中旬到達瀋陽。此時塔山、杏山已失,形勢又有變化了。

  當時清朝有許多官員已提出挾松錦大勝之威,繼續進攻明朝,以成一統基業。如張存仁等就上書皇太極,陳述明朝國運已衰之勢,要求乘此機會擴大戰果,並建議「首廣其地,次廣其財」。不過,皇太極並沒有接受這些建議。他仍十分認真地對待議和。他下令對使團予以隆重接待,並予以豐厚的賞賜。最後,皇太極寫了一封長信,令馬紹愉等轉呈崇禎帝。

  此信除把戰爭責任歸咎於明朝外,其內容主要是重申和談之意願以及和談的基本條件。這些條件是:兩國平等;遣返對方逃人;明朝每年給清朝金萬兩、銀百萬兩,清則報之以人參、貂皮;以實際占領區劃定兩國邊界等等。以清兵當時的優勢而言,皇太極開出的這些條件,雖說咄咄逼人,但也算是基本合理。

  不過,對明朝的許多官員而言,這一條件是相當苛刻的,簡直就是宋金和議的翻版。因此,當這一內容被百官知悉後,群情激憤也就在所難免。

  在馬紹愉等返京之前,朝中已就不很太平。起因是大學士謝升對議和一事說三道四,被言官獲悉而上了奏疏,以致傳到了外廷。崇禎帝只得將謝升削籍,以塞眾口。未料不久風波再起!馬紹愉帶回的有關議和材料,竟被陳新甲的家僮誤為塘報而被抄傳,群臣百官意外獲悉密件內容,一再傳聞的議和消息終獲證實。一時間群情洶洶,朝野譁然,令崇禎帝、陳新甲措手不及。

  陳新甲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

  不過,陳新甲卻認為,此事雖是由自己一手操辦,但始終是奉旨行事,並未出格。因此,他態度強硬,甚至還有點有恃無恐的樣子。他哪裡知道,崇禎帝面對群臣的指責,為保全自己的面子和尊嚴,又要故伎重演,委屈他人了。陳新甲已是在劫難逃了。

  七月底,陳新甲被逮入獄。當陳新甲知道崇禎帝要讓自己做替罪羊時,急忙遍托人情,希望能起死回生。但崇禎帝決意要殺他以謝天下,誰的人情也沒用!九月二十二日,陳新甲被斬於西市。

  陳新甲被殺,議和之事便自然停頓下來了。

  既然議和無望,皇太極於是決定派兵再次奔襲關內。崇禎十五年(崇德七年,1642)十月,皇太極任命多羅饒余貝勒阿巴泰為奉命大將軍,與內大臣圖爾格率領滿洲、蒙古、漢軍各固山額真等軍進攻明朝。皇太極此舉也可算是對明朝不肯議和的報復。皇太極除要阿巴泰等注意不要妄殺之類的事項外,還另外交待了兩點:一是大軍無權與明國議和。如明廷要議和則須直接與清國皇帝進行。二是大軍如遇農民軍,則應善言相待,不能造成衝突,如果他們有使者求見或有書信,則應速轉等。

  當時明朝的防禦情況是這樣的:關外、關內分設遼東總督、薊遼總督,另又設保定、昌平總督;巡撫則有寧遠、永平、順天、保定、密雲、天津六個;總兵則有寧遠、山海、中協、西協、昌平、通州、天津、保定八個。表面上可謂是星羅棋布、無地不防,而實際上是事權不一,未必有效,更何況松錦大敗,九塞之精銳、中國之糧芻,已經盡失,明朝已虛弱得不堪一擊了。

  戰爭的進展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清兵自界嶺口突入長城後,擊敗薊遼總兵白騰蛟、馬蘭峪總兵白廣恩,連破遷安、三河等地,分道一趨通州,一自柳樹澗趨天津。

  崇禎帝隨即宣布京師戒嚴,令勛臣分守各門,征諸城鎮兵入援。

  由於朝廷無法組織起有效抵抗,各地官吏或望風潰逃,或獻金帛迎降,清兵在畿輔、山東如入無人之境,先後攻陷兗州、順德、河間三府,以及十八州,六十七縣,共八十八城,降一州五縣共六城。魯王及樂陵、陽信、東原、安丘、滋陽諸郡王遇難。府州縣官吏死難者數十人。被俘人口三十六萬餘、牲畜三十二萬餘,被繳黃金一萬餘兩、白銀二百餘萬兩、珍珠四千餘兩、彩緞五萬餘匹,清兵可以說大獲全勝。

  面對清兵的奔襲,崇禎帝及其大臣們卻是一籌莫展。直到崇禎十六年(1643)四月初,閣臣周延儒在萬般無奈下自請督師,但直到二十日才出京。而到四月二十八日,清兵已沿原路北歸。周延儒率諸援兵始終跟隨其後,不敢與之交戰,猶如列隊護送一般。

  這是清兵入關前的最後一次奔襲,歷時七個月,大獲全勝。此次奔襲,嚴重打擊了京畿、山東等地區,使這些地區更加凋敝殘破。同時,此次奔襲,更暴露了明王朝的不堪一擊,增強了皇太極等人奪取天下的信心。皇太極本人雖於崇禎十六年(1643)八月英年早逝,沒有親眼看到江山一統的盛舉,但他的後繼者卻不負其志,不到一年,便完成了他未竟的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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