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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明燈照我行

2024-10-09 05:47:13 作者: (英) 查爾斯·狄更斯

  時間轉眼來到聖誕節,我回國已經有兩個多月。我時常與阿格尼絲見面。不管大家鼓勵我的聲音有多響亮,不管這種鼓勵喚起了我多麼強烈的熱情和幹勁,只要我聽到哪怕她最輕微的讚許,便對其他一切聲音充耳不聞了。

  每個禮拜,我至少有一次騎馬去她那裡共度傍晚時光,有時還會更勤。我通常在深夜騎馬回來,因為往日那種不快的感覺總是糾纏著我—每次離開她,我都心如刀割—我寧願起身離去,也不願在無聊的失眠或痛苦的夢境中回顧往昔。許多個淒涼悲傷的漫漫長夜,我都是在馬背上熬過去的。走著走著,我長期旅居國外時盤踞心頭的想法又復甦了。

  或者,說我聽到了那些想法的回聲才更準確。它們在遙遠的地方跟我說話。我已經將它們拒於千里之外,接受了自己逃無可逃的處境。當我向阿格尼絲朗讀我的作品時,當我看到她側耳傾聽的表情時,當她感動得會心一笑或者熱淚盈眶時,當我聽見她對我塑造的想像世界裡的虛幻故事發表誠懇真摯的意見時,我就想,我的命運本來會是什麼樣子—但我只是想想,就像我同朵拉結婚後,我曾想過自己本來希望太太是什麼樣子。

  如果我擾亂了阿格尼絲對我的愛,那就會極其自私而殘忍地破壞它,再也不能復原;我抱著一份成熟的信念:既然我一手塑造了自己的命運,贏得了我一見傾心的東西,那我就無權抱怨,只能忍受。我對阿格尼絲的責任,還有這樣的信念,源自我感受和領會到的一切。但我是愛她的,現在即便只是朦朦朧朧地想到很久之後的情景,也是對我的慰藉。到那時,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認我對她的愛;到那時,一切都將成為過去;到那時,我可以對她說:「阿格尼絲,我從海外歸來時就愛著你。如今我老了,而從海外歸來後我就沒愛過別人!」

  她對我的態度從未表現出絲毫改變。過去怎麼待我,現在依然怎麼待我,完全沒變。

  自我回來那晚起,姨婆和我就在這個問題上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關係。我不能稱其為拘謹,或者對這個問題刻意迴避,而只能說是一種默契。我們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但誰也不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當我們按照老習慣,晚上一起坐在壁爐前的時候,我們就常常陷入這種思緒,那樣自然而然,那樣心照不宣,就好像我們已經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然而,我們一直沒有打破這種沉默。我相信,那天晚上,她已經了解到,或者部分了解到我的想法。她也完全理解我為何沒有更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聖誕將至,阿格尼絲還沒有向我傾吐更多的心裡話,曾屢次冒出的那種懷疑—她是否察覺了我的真實想法,擔心引起我的痛苦,於是守口如瓶—又開始沉重地壓在我心頭。倘若果真如此,我做的犧牲就白費了,我對她最起碼的義務都沒有盡到,我一直迴避的卑鄙行為其實每時每刻都在進行。我決定糾正錯誤,消除所有的懷疑—如果我們之間存在這樣的障礙,就要立即堅決清除。

  那是一個寒風凜冽的冬日—我應該對那天永誌不忘—幾個小時前下過一場雪,雪並不厚,但在地上凍得硬邦邦的。窗外的海面上,北風勁吹。我想像著這風掃過荒涼蕭瑟、人跡罕至的瑞士雪山,思忖著到底哪個更寂寥,是莽莽雪山,還是茫茫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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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要騎馬出門嗎,特羅特?」姨婆從門口探進頭來說。

  「不錯,」我說,「我要去坎特伯雷一趟。今天是個騎馬的好日子。」

  「但願你那匹馬也這麼想。」姨婆說,「不過,它這會兒正耷拉著腦袋和耳朵站在門口,好像更願意在馬廄里待著。」

  順便一提,姨婆允許我的馬踏入那片禁地,對驢子卻依然毫無寬赦。

  「它馬上就會振奮起來的!」我說。

  「不管怎樣,騎馬走一趟,對它的主人是有好處的。」姨婆說,看了看桌上的稿子,「啊,孩子,你在這兒寫了好多個小時了!我平時看書的時候,從沒想過寫書要費這麼多工夫。」

  「有時候看書也挺費工夫的。」我回應道,「至於寫書嘛,其中自有樂趣呀,姨婆。」

  「啊!我懂啦!」姨婆說,「你能通過寫作實現抱負,贏得稱讚,獲取共鳴,對不對?好啦,你去吧!」

  「關於阿格尼絲的戀情,」我鎮定自若地站在她面前說—她拍了拍我的肩,坐在我的椅子上「你還知道些什麼?」

  她抬起頭來看了我一會兒,答道:「我想我還知道一些,特羅特。」

  「你的消息確實嗎?」我問。

  「我想是的,特羅特。」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關愛的神情中夾雜著疑慮、憐惜和擔憂,於是我拿出更堅定的決心,努力向她露出一張無比愉快的笑臉。

  「還有,特羅特—」姨婆說。

  「什麼!」

  「我覺得阿格尼絲要結婚了。」

  「願上帝保佑她!」我欣喜地說。

  「願上帝保佑她!」姨婆說,「還有她丈夫!」

  我隨聲附和了一句,就同姨婆告別,腳步輕快地走下樓,跳上馬,騎馬離開。我現在有更充分的理由去做我決心要做的事了。

  那次冬日策馬馳騁的情景,我記憶猶新!風將草葉上的冰碴兒刮起來,打在我的臉上;馬蹄有節奏地敲擊著堅硬的地面,嘚嘚作響;凍硬的土地有耕作過的痕跡;微風將白堊礦坑裡的雪堆吹得輕輕打旋兒;拉乾草車的牲口停在小山頂上喘息,口吐白氣,鈴鐺搖得叮噹作響;白雪皚皚的山坡與丘陵連綿不絕,在陰暗天空的映襯下,宛如畫在一塊大石板上的雪景圖!

  我發現只有阿格尼絲一個人在家。那些小姑娘都各自回家去了,她獨自坐在壁爐前看書。見我進來,她就放下書,像平常那樣歡迎我,然後拿起針線籃,在一個老式窗戶前坐下。

  我坐在她身旁的窗座上,我們談起我正在寫的書何時可以完成,以及自上次造訪以來有何進展。阿格尼絲興高采烈,笑盈盈地預言說,我不久便會聲名煊赫,那時她就不能再同我談論這種話題了。

  「所以,你瞧,我充分利用了現在的時機,」阿格尼絲說,「趁我還可以跟你聊的時候抓緊同你聊。」

  我注視著她美麗的面龐,原本專心幹活兒的她抬起溫柔明亮的眼睛,發現我正在看她。

  「你今天心裡有事,特羅特伍德?」

  「阿格尼絲,我可以跟你說說我的心裡話嗎?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她把針線活兒放到一邊,全神貫注地看著我。我們平常認真討論問題時,她總會這樣。

  「親愛的阿格尼絲,你懷疑我對你不真誠嗎?」

  「不懷疑!」她滿臉驚訝地答道。

  「你懷疑我現在對你不像以前那樣真誠嗎?」

  「不懷疑!」她和剛才一樣答道。

  「我剛回國的時候,曾努力向你說明,我欠你多大的恩情,對你懷有多麼強烈的感情,你還記得吧,我最親愛的阿格尼絲?」

  「我記得,」她輕聲說,「記得很清楚。」

  「你有個心事,」我說,「能不能告訴我呢,阿格尼絲?」

  她垂下目光,渾身顫抖。

  「我聽說—不過是從別人嘴裡而不是從你嘴裡聽說的,這似乎有點兒奇怪—你已經將你寶貴的愛情賜給了一個人。其實,就算我沒有聽說,也不會不知道。不要對我隱瞞這件與你的幸福密切相關的事!如果你能像你說的那樣信任我,我也知道你會信任我,那就在這件事情上,把我當作朋友、兄長,對我實話實說吧!」

  她用滿含祈求、近乎責備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從窗前站起來,仿佛不知身在何處,然後匆匆穿過房間,手捂著臉,淚如雨下,令我聞之不禁肝腸寸斷。

  然而,這哭聲喚起了我心裡的某種東西,點燃了一線希望。不知為何,這些眼淚與烙印於我記憶中的那抹平靜而哀傷的微笑聯繫在一起。令我心頭一震的,不是驚恐和悲楚,而是希望。

  「阿格尼絲!妹妹!最親愛的!我做錯了什麼?」

  「讓我走吧,特羅特伍德。我不大舒服,心裡好亂。我以後再對你說—改日再說。我會寫信給你。現在別跟我說話。別說!別說!」

  我努力回想那天晚上,我跟阿格尼絲聊天時,她是怎樣說她的愛不需要回報的。這似乎正是我必須馬上去探索的一個世界。

  「阿格尼絲,看見你這個樣子,想到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我實在受不了。我最親愛的姑娘,你比我生命中的其他一切都更寶貴,如果你不快樂,就讓我分擔你的不快吧!如果你需要幫助或建議,就讓我努力給你幫助和建議吧!如果你心裡真有什麼負擔,就讓我努力減輕這負擔吧!我現在如果不是為你而活,阿格尼絲,又是為誰而活呢?」

  「噢,放我走吧!我心裡好亂!改日再說!」我能聽清的只有這幾句話。

  是因為我犯了自私的錯誤才不顧一切地說了下去,還是因為我這次生出了一線希望、看到了一幅從不敢想的前景?

  「我必須說下去。我不能讓你這樣離開我!看在老天的分兒上,阿格尼絲,我們相識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可不能誤會彼此呀!我必須明明白白地講出來。如果你始終心存疑慮,擔心我會妒忌你給予他人的幸福,擔心我不願將你託付給你自己挑選的更親愛的保護者,擔心我不能站在遠處心滿意足地見證你的幸福,那你就打消這種疑慮吧,因為我不配這樣做!我受的苦難沒有白費,你對我的教導也並非徒勞。我對你的感情中,沒有摻雜半點兒自私的成分。」

  她這時已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將蒼白的臉轉向我,斷斷續續卻清清楚楚地低聲說道:「正因為你對我的這份純潔的友誼,特羅特伍德—我毫不懷疑這份友誼—我才應該告訴你,你誤會了。除此之外,我無法再說什麼。這些年來,如果我有時候需要幫助和建議,那我已經得到了。如果我有時候不快樂,那種感情已經過去了。如果我心裡有過什麼負擔,那種負擔已經減輕了。如果我有什麼秘密,那它—它不是新的秘密,也不是你所猜想的那種。我不能透露這個秘密,也不能與別人分享這個秘密。這秘密長久以來都只有我自己知道,也必須永遠只有我自己知道。」

  「阿格尼絲!別走!等一下!」

  她正要走開,我把她攔住,伸出一隻胳膊摟住她的腰。「這些年來」「不是新的秘密」,新的想法和希望在我腦中迴旋激盪,我生命中的所有色彩都在斑斕變幻。

  「親愛的阿格尼絲!我最尊敬、最崇拜—最深愛的人啊!我今天來這兒的時候,本以為無論什麼都不能把我的心裡話掏出來,本以為自己可以把這些話一輩子藏在心裡,直到我們成了老公公老太太。但是,阿格尼絲,假如我真有什麼新生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用比妹妹更親密、跟妹妹截然不同的稱呼叫你—」

  她淚如泉湧,卻不是剛才灑落的那種眼淚。我在她的淚水中看見了我的希望在熠熠生輝。

  「阿格尼絲!你一向都是我的導師,是我最強有力的支持者!如果我們在這裡一起長大的時候,你多關心自己,少關心我,我相信,我那漫不經心的幻想就不會離你而去。但是,你比我強太多了。年少的我不論是在希望中還是在失望時,都須臾離不開你。我凡事都信任你、依賴你,這變成了我的第二天性,代替了更重要的第一天性—那就是愛你,像我現在這樣!」

  她還在哭泣,但聽起來不是悲從中來—而是喜極而泣!她任由我將她緊緊抱入懷中,這對她來說從未有過的,也是我從不敢奢望的!

  「當我愛朵拉的時候—我是深愛她的,阿格尼絲,這你知道—」

  「是的!」她真誠地喊道,「得知你愛朵拉,我很高興!」

  「當我愛她的時候—即便是那時候,沒有你的贊成,我的愛也不會圓滿。我得到了你的贊成,我的愛就盡善盡美了。當我失去她的時候,阿格尼絲,如果沒有你,我會成為什麼樣子呢!」

  她在我懷裡依偎得更緊了,和我的心貼得更近了。她那顫抖的手放在我肩上,她那溫柔的眼睛淚光閃閃地注視著我的眼睛。

  「親愛的阿格尼絲,我決然出走,是因為愛你;我滯留不歸,是因為愛你;我毅然歸來,也是因為愛你!」

  於是,我努力將我經歷的內心鬥爭,把我得出的結論,都告訴了她。我努力把我的想法真實完整地展現在她面前。我努力向她說明,我曾怎樣憧憬對自己和她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怎樣聽從於根據這種了解得出的結論;甚至就在當天來這裡的時候,我都依然抱著對這一結論的忠誠。我說,如果她愛我,肯接受我做她丈夫,她就可以那樣做,但那並不是因為我值得她那樣做,而是因為我真心愛她,因為我對她的愛飽經磨難後才成熟為現在的樣子。於是,我表白了我對她的愛。噢,阿格尼絲,就在那時,我從你真誠的眼睛裡,看到了我那娃娃太太的在天之靈正注視著我,對我表示讚許;你也勾起了我最溫柔回憶,想起了那朵在盛放時枯萎凋零了的花兒!

  「我非常幸福,特羅特伍德—我滿心雀躍—不過,有一句話,我必須說。」

  「最親愛的,是什麼話呀?」

  她把她那溫柔的雙手放在我肩頭,平靜地看著我的臉。

  「你還不知道是什麼嗎?」

  「我不敢妄加猜測。你就告訴我吧,親愛的。」

  「我這輩子都愛著你啊!」

  噢,我們好幸福,我們好幸福!我們淚流滿面,不是因為我們飽經磨難(她的磨難比我大得多)才到達這一步,而是因為我們終於到達這一步,今後將永不再分離,我們為此喜極而泣!

  在那個冬夜,我們一起在田野里散步,我們心中幸福的寧靜似乎也感染了冰冷的空氣。我們漫步徜徉時,先升起的星星已經開始閃耀。我們仰望星空,感謝上帝將我們引領到這樣的靜謐之中。

  皓月當空,我們又一起站在那扇老式窗戶前,阿格尼絲靜靜地仰望月亮,我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我眼前浮現出一條漫漫長路,我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筋疲力盡、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孩子在路上艱苦跋涉,而這個孩子,終於贏得了此刻正緊貼我的心跳動的那顆心。

  第二天,快到吃晚飯的時候,我們出現在姨婆面前。佩戈蒂說,姨婆在樓上我的書房裡。能把我的書房收拾得整整齊齊,隨時供我使用,是姨婆引以為傲的事。我們發現她戴著眼鏡坐在壁爐邊。

  「天哪!」姨婆說,透過暮色費力地打量著我們,「你把誰帶回來啦?」

  「阿格尼絲。」我說。

  因為我同阿格尼絲說好了一開始什麼也不說,姨婆不免有點尷尬。我說「阿格尼絲」的時候,她滿懷希望地瞥了我一眼,但見我神色如常,就絕望地摘下眼鏡,用眼鏡腿摩擦鼻子。

  儘管如此,她還是熱情地歡迎阿格尼絲。不一會兒,我們來到樓下點上蠟燭的客廳里吃晚飯。姨婆把眼鏡戴上過兩三次,想再看看我,但每次都大失所望,便把眼鏡摘下來,用眼鏡腿摩擦鼻子。這讓迪克先生深感不安,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吉祥之兆。

  「對了,姨婆,」吃過飯,我說,「你給我講的事,我跟阿格尼絲談過了。」

  「那樣的話,特羅特,」姨婆漲紅了臉說,「你就不對了。你沒守信用啊。」

  「你不會是生氣了吧,姨婆?要是你知道,阿格尼絲沒有因為任何戀情而不快樂,我相信你就不會生氣了。」

  「胡說八道!」姨婆說。

  姨婆好像快生氣了,我覺得還是不要惹怒她為妙,於是我摟著阿格尼絲,走到姨婆的椅子背後,我們倆一起向她俯下身去。姨婆兩手一拍,戴上眼鏡看了一眼,立刻歇斯底里起來。據我所知,這是她第一次歇斯底里,也是唯一的一次。

  她這一發作,驚得佩戈蒂連忙跑上樓來。姨婆一恢復平靜,就馬上撲向佩戈蒂,一面叫她老糊塗,一面使出渾身力氣擁抱她。接著,她又去擁抱迪克先生(他覺得非常榮幸,但又驚愕不已)。這之後,我們才告訴佩戈蒂和迪克先生是怎麼回事。於是,我們全都手舞足蹈,歡天喜地。

  我弄不清姨婆上次與我的簡短談話中,是道貌岸然地故弄玄虛,還是當真誤解了我的心情。她說,她告訴過我,阿格尼絲就要結婚了,而我現在比誰都更清楚此言不虛,這就足夠了。

  我們不到兩個禮拜就結了婚。特拉德爾斯和索菲、斯特朗博士和斯特朗太太,是我們那場安靜婚禮的嘉賓。我們同興高采烈的他們告別,乘車離去。我緊摟在懷裡的,是我一生中所有雄心壯志的源泉,是我的中心,是我的整個生活,是第二個我,是我最親的人,是我的妻子,而我對她的愛建立在磐石之上!

  「最親愛的丈夫!」阿格尼絲說,「既然我現在可以這樣稱呼你,那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說吧,親愛的。」

  「這件事發生在朵拉去世那天夜裡。她讓你來叫我過去。」

  「不錯。」

  「她告訴我,她給我留了一樣東西。你能猜出是什麼嗎?」

  我相信我能。我把已經愛我那麼久的妻子摟得更緊了。

  「她告訴我,她要向我提出最後一個請求,託付我最後一件事。」

  「那就是—」

  「那就是,只有我才能填補這個空缺。」

  阿格尼絲把頭貼到我胸口失聲痛哭,我也陪著潸然淚下,但我們都幸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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