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杯冷水

2024-10-09 05:45:50 作者: (英) 查爾斯·狄更斯

  我的新生活已經持續了一個多禮拜。危難關頭,我必須腳踏實地,痛下決心。此時此刻,這份決心前所未有地堅定。我仍舊走路飛快,而且大體上覺得自己在進步。我給自己定下一條規矩,無論我投入精力去做什麼事,都必須全力以赴。我將自己當成了祭品,甚至產生了只吃素的念頭,因為我模模糊糊地覺得,我應該作為草食動物獻祭給朵拉。

  不過,除了我在信中隱約透露的一點情況,小朵拉對我孤注一擲的堅定決心一無所知。可是,又一個禮拜六到了。在這個禮拜六晚上,她要去米爾斯小姐家。米爾斯先生出去打惠斯特牌之後(米爾斯小姐會在客廳中間的窗戶上掛出鳥籠,給等在街上的我發出信號),我就要去那裡吃茶點。

  我們這時候已經在白金漢街大體安頓下來。迪克先生在那裡繼續抄寫工作,每天都過得歡天喜地。姨婆付清了克拉普太太的房租,把後者設置在樓梯上的第一個水罐扔出窗外,還親自保護從外面雇來的一個雜工上下樓梯。如此這般,姨婆便明顯占了克拉普太太的上風。這些強有力的措施把克拉普太太嚇破了膽,躲進自己的廚房裡不敢出來,以為姨婆一定是瘋了。不管克拉普太太和別人對她有什麼看法,姨婆都完全無視,不僅不駁斥,反倒還很喜歡。克拉普太太原本膽大包天,沒過幾天就變得膽小如鼠,寧可努力把肥胖的身體藏在門後—不過,她那法蘭絨襯裙總有一大塊裙擺露在外面—或者蜷縮進黑暗的角落,也不敢在樓梯上與姨婆正面交鋒。這讓姨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高興。我相信,每當有可能在樓梯上碰到克拉普太太的時候,姨婆就會瘋瘋癲癲地把軟帽戴在頭頂,上上下下地閒逛,以此為樂。

  姨婆特別講究整潔,而且心靈手巧,她對我們家的擺設進行了大量的微小改進,我覺得自己不是更窮,而是更闊了。其中一項改進,是把食物儲藏室改成了我的更衣室;她還買了一個床架給我用,經過一番裝飾,那床架白天靠牆立起來後看起來就像書櫃一樣。她時時刻刻都對我關懷備至,就算我那可憐的母親還在世,也不會比姨婆更疼愛我,不會花更大的心思讓我快活了。

  佩戈蒂獲准參與這些家務勞動,這在她看來是無上的光榮。雖然她對姨婆仍保持著一些從前那種敬畏感,但她得到了姨婆的許多鼓勵和信任,她們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但是,她必須回家照料哈姆的日子到了(正是我要去米爾斯小姐家吃茶點的那個禮拜六)。「那就再見吧,巴吉斯,」姨婆說,「你要多多保重呀!我從沒想過你不在了我會這樣難過!」

  我把佩戈蒂領到驛車售票處,送她上路。臨別的時候,她哭了,像哈姆一樣囑咐我,看在友情的分兒上,好好照顧她的兄長。自從佩戈蒂先生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離開之後,我們再也沒聽過他的任何消息。

  「聽著,親愛的大衛,」佩戈蒂說,「如果你在學徒期間需要用錢,或者學徒期滿之後,親愛的,需要錢來自立門戶—反正不是這裡用錢就是那裡用錢,或者兩處都要用錢,我的寶貝—除了我那可愛女孩的又老又笨的老僕人,也就是我,誰還有權請求借錢給你呢?」

  儘管我很想自食其力,但畢竟心軟了,於是只能回答她說,倘若我要找人借錢,那一定是找她借。我相信,無論我做什麼—除了當場就從她手裡接受一大筆錢—都不會比這句話給佩戈蒂帶去更大的安慰。

  

  「還有呢,親愛的!」佩戈蒂低聲說,「告訴那個美麗的小天使,我多想見她一面啊,哪怕只是一分鐘也好!還要告訴她,在她跟我的孩子結婚之前,只要你們允許,我就來把你們的新房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我鄭重宣布,除了她,我不許任何人碰我的新房。佩戈蒂聽了心花怒放,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我在律師公會待了一整天,想方設法找事做,把自己累得筋疲力盡,到晚上約定的時間,便起身往米爾斯先生住的那條街走去。米爾斯先生是個討厭的傢伙,晚飯後總會打瞌睡,我到的時候他還沒出門,中間的窗戶上就沒掛鳥籠。

  他讓我等了好久,我真希望俱樂部會因為他遲到而罰他的款。後來他終於出門了,我看到我的朵拉把鳥籠掛起來,還往陽台外張望,看我在不在街上。一看到我在那裡,她就跑了進去。吉卜留在後面,沖街上一家肉鋪的大狗狂吠,而那條大狗能一口就把它當藥丸吞下肚子。

  朵拉跑到客廳門口迎接我;吉卜也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一面嗚嗚低吼,一面栽跟頭,把我當成了強盜。我們兩個歡歡喜喜、親親熱熱地帶著狗走進屋子。但不一會兒,我就給這歡樂的畫面塗上了悲傷的色彩—倒不是我故意要這樣做,只是我滿腦子裝的都是這件事—我冷不防問朵拉,她會不會愛一個乞丐。

  我那美麗的小朵拉頓時花容失色!聽見「乞丐」這個詞,她只能聯想到一張蠟黃的臉和一頂睡帽,或者一副拐杖,或者一條木腿,或者一隻嘴裡叼著酒瓶籃子的狗[1],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她驚訝地注視著我,那樣子可愛極了。

  「你怎麼會問這麼傻的問題?」朵拉噘著嘴說,「愛一個乞丐!」

  「朵拉,我最親愛的寶貝!」我說,「我就是個乞丐!」

  「你怎麼能這樣傻,」朵拉拍著我的手回應道,「傻到坐在這裡說瞎話?我要讓吉卜咬你啦!」

  在我看來,世上再沒有什麼比她那天真的樣子更讓人賞心悅目的了,但話必須說明白,於是我鄭重地重複道:

  「朵拉,我的心肝,你的大衛破產了!」

  「要是你再胡說八道,」朵拉搖著一頭鬈髮說,「我真要讓吉卜咬你啦!」

  但見我一臉嚴肅,朵拉便不再搖鬈髮,而是把顫抖的小手放在我肩頭,開頭還滿臉驚恐和焦慮,然後就哭了起來。那樣子太可怕了。我跪在沙發前撫慰她,懇求她不要讓我傷心。但有一陣子,可憐的小朵拉只是一個勁兒地哭喊:「噢,天哪!噢,天哪!」「噢,我真是嚇壞了!」「朱莉婭·米爾斯在哪裡?」「噢,把我帶到朱莉婭·米爾斯那裡去。」「請你走開!」就這樣,一直鬧得我幾乎發瘋。

  經過一番哀求和保證,我終於讓朵拉看著我了,儘管她臉上依然寫滿恐懼。我漸漸安撫她,直到她臉上只剩下柔情蜜意,並將那溫柔美麗的臉蛋貼在我的面頰上。然後,我擁抱著她,告訴她我多麼愛她,愛她有多麼深;既然我如今一貧如洗,就應該主動解除婚約;如果失去她,我將悲痛不已,從此一蹶不振;只要她不懼怕貧窮,我也會安之若素;我的雙臂會為她而生出力量,我的心也會因她而受到鼓舞;我已經拿出只有戀人才能理解的勇氣努力工作;我已經開始腳踏實地,憧憬未來;辛勤勞作換來的麵包皮,遠比繼承來的盛宴更甘美。我還說了許多類似的話,說的時候熱情四射、口若懸河,連我自己都感到很訝異,儘管自從姨婆帶來那個驚人的消息之後,我日日夜夜都在琢磨該如何告訴朵拉。

  「你的心還屬於我嗎,朵拉?」我興高采烈地說,因為從她緊緊擁抱我的樣子,我就知道那顆心仍然屬於我。

  「噢,是的!」朵拉叫道,「噢,是的,完全屬於你。噢,別嚇人成不成?」

  我會嚇人?!嚇朵拉?!

  「別再說什麼受窮的話,也別說什麼努力工作的話了!」朵拉在我懷裡靠得更緊了,「噢,別說了,別說了!」

  「我最親愛的寶貝,」我說,「辛勤勞作換來的麵包皮—」

  「噢,你說得沒錯,可我不要再聽你說什麼麵包皮的話了!」朵拉道,「何況,吉卜每天十二點非吃一塊羊排不可,不然它會死的!」

  她天真迷人的樣子令我如痴如醉。我滿懷憐愛地向朵拉解釋道,吉卜一定能像平時那樣按時吃上羊排。我把我們那個簡樸的家描述了一番。我可以靠自己的勞動維持這個家的生計。我用在海格特看見的那座小房子補充了細節,還說樓上得有房間給姨婆住。

  「我現在不嚇人了吧,朵拉?」我溫柔地說道。

  「噢,不啦,不啦!」朵拉喊道,「但我希望你姨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我還希望她不是那種愛罵人的老東西!」

  我敢說,我當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愛朵拉。但我覺得她有點兒不切實際。我發現自己的滿腔熱情很難感染她,感覺仿佛兜頭淋了一盆冷水。我又嘗試了一次。等她完全平靜下來,用手卷著趴在她大腿上的吉卜的耳朵玩的時候,我一臉嚴肅地說:

  「我最親愛的寶貝!我有句話要跟你講,可不可以?」

  「噢,請不要再講現實話題了!」朵拉嬌嗔道,「我會害怕的!」

  「我的寶貝!」我回應道,「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要嚇你。我希望你從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問題。我希望這話能給你增添力量,讓你受到鼓舞,朵拉!」

  「噢,可那太可怕了!」朵拉叫道。

  「親愛的,那並不可怕。擁有鍥而不捨的精神和頑強堅定的意志,我們就能承受糟糕得多的事情。」

  「可我一點兒頑強的意志都沒有呀。」朵拉邊說邊搖晃自己的鬈髮,「你說我有嗎,吉卜?噢,你吻一下吉卜吧,讓人家開心點!」

  她抱起吉卜,遞到我面前讓我親,我實在無法拒絕。她噘起紅潤晶瑩的小嘴,做出接吻的樣子,教我如何去吻,還非堅持要我不偏不倚地吻在吉卜鼻子正中間。我照她的吩咐做了—我因為聽話,後來得到了她褒獎的一吻—她把我迷住了,不知從何時起,我已經完全忘掉了講正經事。

  「不過,朵拉,親愛的!」我終於恢復了嚴肅的神情說,「我有句話要跟你講來著。」

  她把雙手十指交握舉起來,乞求我不要再講那些可怕的話。見到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就連大主教法庭的法官也會愛上她吧。

  「我確實沒有要嚇你,我的寶貝!」我向她保證道,「不過,朵拉,親愛的,如果有時候你也想想—你知道,不是愁眉苦臉地想,絕不是!—不過,如果有時候你也想想—只是為了給自己鼓鼓勁兒—你跟一個窮光蛋訂了婚的—」

  「別說啦,別說啦!求你別說啦!」朵拉喊道,「那太可怕了!」

  「我的心肝,一點兒都不可怕!」我興高采烈地說,「如果你有時候也想想這件事,偶爾也留心一下你爸爸是怎麼管理家務的,努力養成一個小小的習慣—比如記帳什麼的—」

  聽到我的這項建議,可憐的小朵拉發出一種半似嗚咽半似尖叫的聲音。

  「—將來這對我們會很有用,」我繼續道,「如果你答應我讀點兒書—讀點兒我要送給你的一本講烹飪的小書,那對我們兩個都大有裨益。因為我們的人生道路,我的朵拉,」我說到這個話題就激動起來,「在現階段是崎嶇不平的,我們只能靠自己才能將它變成坦途。我們必須奮力前進。我們必須英勇無畏。漫漫長路,還有許多艱難困苦,我們必須迎上前去,將它們一一克服!」

  我緊握拳頭,神情萬分激動,滔滔不絕地說著。但已經沒必要再說下去了。我說得夠多了。我又把她嚇到了。「噢,我好害怕!」「噢,朱莉婭·米爾斯小姐在哪裡?」「噢,把我帶到朱莉婭·米爾斯那裡去。」「請你走開!」總而言之,我被弄得心煩意亂,在客廳里轉來轉去,胡言亂語。

  我以為這回把她害死了。我往她臉上灑水。我跪下來。我撕扯自己的頭髮。我罵自己是殘忍的畜生、無情的野獸。我乞求她的寬恕。我哀求她抬起頭來。我翻遍米爾斯小姐的針線盒,尋找嗅瓶,慌亂中卻把象牙針盒拿給朵拉聞,結果所有的針都落在了朵拉身上。我朝吉卜揮舞拳頭,它也跟我一樣神志錯亂。所有瘋狂誇張的舉動,能做的我都做了。米爾斯小姐進屋的時候,我早已無計可施。

  「這是誰幹的好事?」米爾斯小姐一面救助她的朋友,一面喊道。

  我回答說:「是我,米爾斯小姐!是我乾的!你瞧,我就是罪魁禍首!」—或者是諸如此類的話—說完,我把臉埋進沙發墊子,避開光亮。

  起初,米爾斯小姐還以為我們吵架了,以為我們走到了愛情的撒哈拉沙漠的邊緣,但她不久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因為我那親愛的小朵拉深情地抱著她,哭喊說我是「一個可憐的苦力」,然後又為我哭泣,抱著我,問我要不要她把所有的錢都交給我保管,接著撲在米爾斯小姐的脖子上抽噎,仿佛她那顆柔軟的心都碎了。

  米爾斯小姐一定天生就是我們的福星。她只聽了我的兩三句話就弄清了全部情況,於是開始安慰朵拉,漸漸說服了她,讓她相信我並不是一個苦力—我相信,朵拉從我說明情況時的態度斷定我是個挖土工人,整天推著獨輪車,在搭板上搖搖晃晃地跑上跑下—於是我們都平靜下來。等我們恢復了常態,朵拉上樓去用玫瑰香水擦哭紅的眼睛,米爾斯小姐就搖鈴叫人預備茶點。我趁這個空當兒對米爾斯小姐說,她永遠是我的朋友,我會永遠記住她的同情,直到我的心臟停跳的那天。

  然後,我便對米爾斯小姐講了剛才我努力向朵拉解釋卻徒勞無功的事。米爾斯小姐回答我,根據一般原則,充滿溫暖的茅舍要強過輝煌卻冰冷的宮殿。有愛的地方就有一切。

  我對米爾斯小姐說,這話真是太對了。我愛朵拉,這份愛是別人不曾體會的。誰會比我更明白這句話的深意呢?但米爾斯小姐卻沮喪地說,倘若真是這樣,那某些人就不會那麼傷心了。我連忙解釋說,我這番話所指僅限男性。

  我問米爾斯小姐,我急著建議朵拉學習記帳、管理家務、讀烹飪書,這樣做有沒有實際的好處。

  米爾斯小姐想了想,如此答道:

  「科波菲爾先生,我要對你實話實說。在某種意義上,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抵得上多年沉澱的經驗。我要像女修道院院長那樣對你實話實說。不,你的建議對我們的朵拉來說是不合適的。我們最親愛的朵拉是大自然的寵兒。她是光明、活潑、快樂的化身。我可以坦率地說,如果她能按你的建議行事,那固然不錯,不過—」說到這裡,米爾斯小姐搖了搖頭。

  聽到米爾斯小姐最後承認了我的努力,我備受鼓舞,便問她會不會為朵拉著想,抓住機會去引導朵拉做這些準備,以便能腳踏實地地開始生活。米爾斯小姐立刻給了我肯定的回答,我緊接著問,她是否願意負責帶朵拉讀烹飪書。如果她能旁敲側擊,勸朵拉接受這一建議,而不至於驚慌失措,那就是對我的大恩大德。米爾斯小姐也接受了這一委託,但覺得前景並不樂觀。

  朵拉回來了,看上去那樣嬌小可愛,我真懷疑該不該讓她為日常瑣事操勞。而且,她是那樣愛我,那樣迷人(她叫吉卜用後腿站起來接烤麵包吃,但吉卜不肯,她就假裝要懲罰它,捏著它的鼻子往熱茶壺上碰,這時候的她尤其迷人),而我竟然把她嚇哭了,想到這一點,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闖進了仙女閨房的怪物。

  吃罷茶點,朵拉取出吉他,唱了上次唱過的那些可愛的法語歌,大意是: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停止跳舞,啦啦啦,啦啦啦。我越聽越覺得自己是個壞透頂的怪物。

  我們那天一直很開心,只遇到一件掃興的事。那發生在我告辭前不久。米爾斯小姐無意中提到明天早晨,我不巧脫口而出,說因為我現在不得不努力工作,每天五點就起床了。我說不準朵拉會不會以為我在給人家做更夫,但這句話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從此她再也不彈吉他唱歌了。

  我跟她告別時,她似乎還在想那件事,於是用動人的語氣勸誘我—我總覺得,她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的時候,我在她眼中仿佛就是一個玩偶—

  「我說,你可別五點鐘就起床呀,你這淘氣的孩子。太胡鬧啦!」

  「親愛的,」我說,「我有工作要做呀!」

  「那就別做!」朵拉回應道,「為什麼非做不可呢?」

  對那張吃驚的漂亮小臉蛋,我只能用開玩笑似的口吻、輕鬆愉快地說,我們只有工作才能活下去。

  「噢!多麼可笑!」朵拉喊道。

  「我們不工作怎麼活下去呢,朵拉?」我說。

  「怎麼活下去?總有辦法呀!」朵拉說。

  她似乎覺得她已經把問題解決了,得意揚揚地給了我一個發自純真內心的親吻。就算給我一大筆錢,我也不願打破她的幻想。

  哎!我愛她,我繼續愛著她,如痴如醉、全心全意、不顧一切地愛著她。但與此同時,我也在拼命工作,忙著趁熱打鐵、全面出擊。在這一過程中,夜裡有些時候,我會坐在姨婆對面,琢磨我那次是怎樣把朵拉嚇壞的,怎樣才能帶著吉他匣穿越困難之林,直到我覺得自己的頭髮都已變得花白。

  [1] 乞丐的狗有時會叼一個藤條籃子,狀如桌上裝酒瓶的籃子,用來放乞討所得的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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