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瑪麗亞·特蕾西亞的統治 一、家庭與生平
2024-10-09 05:25:50
作者: 王亞平,孫立新,劉新利,邢來順 等
瑪麗亞·特蕾西亞是德意志民族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卡爾六世的長女。如前面提到,皇帝卡爾六世早在自己28歲正當年輕的時候,就於1713年4月19日頒布了一份《國事詔書》,宣布如無男嗣,女性有權繼承哈布斯堡家族的產業,目的在於維護奧地利世襲領地的完整和不可分割性。1740年10月20日,卡爾六世去世,23歲的瑪麗亞·特蕾西亞繼承了哈布斯堡家族產業,成為奧地利大公、波希米亞女王和匈牙利女王。1745年,她的丈夫弗蘭茨·史蒂芬(Franz Stephan,1708—1765)當選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即弗蘭茨一世(FranzⅠ,1708—1765,1745—1765年在位)。根據自1014年以來的傳統,瑪麗亞·特蕾西亞本人雖然沒有行過加冕禮,但仍然是合法的神聖羅馬帝國女皇,或者說享有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地位。1765年,弗蘭茨一世去世以後,她的長子繼任皇帝,稱約瑟夫二世。在任期間,瑪麗亞·特蕾西亞以及約瑟夫二世推行的一系列改革為奧地利開闢了通向現代化國家的發展道路。
瑪麗亞·特蕾西亞共有姊妹四人,長兄和小妹妹幼時夭折,大妹妹24歲時因難產而歿。身為皇帝的女兒,瑪麗亞·特蕾西亞很幸運地可以自由戀愛,17歲與客居父皇宮中的表哥、洛林公爵弗蘭茨·史蒂芬終成眷屬。這位表哥的祖母與她的祖父是親姊妹,就是皇帝費迪南德三世(FerdinandⅢ,1608—1657,1637—1657年在位)的兒子和女兒。這位表兄得以迎娶表妹的條件是,必須放棄1729年起繼承的洛林公爵的爵位,必須受任托斯卡納大公(1737—1765年在位)。婚後,這對夫妻生育了16個孩子:十女六男。其中有六個在十幾歲之前就去世了,另有兩個因獲得高級聖職而不得結婚,還有一個堅守獨身,終生不嫁。除此之外的其他七個孩子都通過婚姻成為女皇建立外交關係、尤其是與法國波旁家族關係的籌碼。她的最小的女兒瑪麗·安托內特(Marie Antoinette,1755—1793)成為法國國王路易十六世(LouisⅩⅥ,1754—1793,1774—1793年在位)的王后,並在法國大革命中作為封建勢力的代表與國王一起被革命者斬首。
概括說,瑪麗亞·特蕾西亞留給後人的是奧地利國母的形象。她支撐哈布斯堡的德意志民族的神聖羅馬帝國大廈和興辦國立基礎學校,與相夫教子同步而行;她在國內推行全面改革和在國外進行衛土奪權的戰爭,與持家護院同樣對待。瑪麗亞·特蕾西亞是一位寬容賢德的妻子。雖然丈夫不乏尋花問柳的緋聞,但她始終與之相親相愛。48歲時丈夫去世,從此至終,一直都是黑衣喪服,滿懷哀念。她也是一位慈愛細緻的母親。眾多子女環繞身邊,從男孩射獵到女孩編織,她無不親自過問,悉心教導。身為哈布斯堡皇族的首腦,她理順了帝國與王朝的關係。作為奧地利國家的君主,她明確了王國為臣民謀求安全和福利的基本目標。雖然她反對啟蒙運動,但是她採取了許多屬於開明專制的統治措施;雖然她堅守天主教的信仰傳統,但是她反對教會對於國家主權的限制,儘可能地擴大國家的作用範圍;雖然她不了解天賦人權、宇宙秩序等當時的前沿學術成就,但是她支持維也納大學的科研活動,推動教育改革,鼓勵傳播對國家有用的知識。因此,不屬於開明專制君主的瑪麗亞·特蕾西亞為她的後繼者奠定了實行開明專制措施的基礎。
與其競爭對手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二世相對照,瑪麗亞·特蕾西亞一生中幾乎沒有走出皇宮或王宮,幾乎沒有接觸那個時代先進的思想和思想家。她不是以軍隊統帥的姿態在戰場上與她的對手作戰,也不是以外交家的面貌出現在歐洲國際舞台之上,更不是以經濟決策人的面目巡遊在全國各地。而正是在這三個方面,通過與她相反的做法,弗里德里希二世塑造了自己的形象。可以明確地說,在軍事方面,特別在為了維權的、持續八年的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中,瑪麗亞·特蕾西亞每年都在懷孕和生育,但她是不上戰場的戰爭指揮者;在外交方面,在逆轉外交陣線的過程中,她一直在為兒女的婚姻勞心費神,但她是靈活並運籌帷幄的外交家;在經濟方面,在重商主義浪潮中,她在不斷地考慮減肥,不讓體重增加,但她是經濟體制改革的主導人。無論如何,權大勢強的奧地利女皇沒有失去女人的追求。
二、戰爭:奧地利王位繼承戰、七年戰爭和巴伐利亞繼承戰
瑪麗亞·特蕾西亞在任期間主要進行了三次戰爭:奧地利王位繼承戰(1740—1748年)、七年戰爭(1756—1763年)和巴伐利亞繼承戰爭(Der bayerische Erbfolgekrieg,1778—1779年)。戰爭期間,她充分表現了一位不上戰場的戰爭指揮者的形象。
(一)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
1740年10月20日,正當懷著第四個孩子、即後來的皇帝約瑟夫二世的時候,瑪麗亞·特蕾西亞的父親、皇帝卡爾六世因誤食毒蘑菇去世。之後,不到兩個月,在12月16日,普魯士軍隊開進了奧地利的經濟大省西里西亞。普魯士進軍的理由是實現霍亨索倫家族對於歷史遺留土地的占有,而實際上是上任不久的國王弗里德里希二世為了自己強兵富國而乘人之危。面對年輕的女繼承人,哈布斯堡王朝的確面臨著被顛覆的危險,因為先皇的《國事詔書》不能夠保證瑪麗亞·特蕾西亞對於哈布斯堡皇族產業的合法繼承。
早在1713年制定了《國事詔書》之後,卡爾六世皇帝就特別關注歐洲各大政權的態度和立場。1720—1724年,哈布斯堡家族所屬的主要領地,如匈牙利、齊本彪根和波希米亞等都明確表示支持哈布斯堡家族在沒有直接的男性繼承人的情況下,由女性繼承人替代。稍後,在1726年和1728年,布蘭登堡普魯士也兩次表態,承認奧地利的續統辦法。後來,波蘭-薩克森在1733年、法國在1735年以及英國在1739年,儘管不太明確但也都可以使人感到,它們不反對(支持)卡爾六世頒布的家族法規。然而,卡爾六世的突然去世使形勢出現了逆轉,不利於瑪麗亞·特蕾西亞這位女繼承人的因素迅速凸顯。
請記住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一方面,哈布斯堡皇族中出現了有繼承權的「另一位女性」。具體說,卡爾六世是從他的哥哥、皇帝約瑟夫一世(JosefⅠ,1678—1711,1705—1711年在位)那裡繼承的皇位。他去世了,皇位「應該」還給哥哥。就是說,如果女性可以繼承家族產業,那麼此時繼承哈布斯堡皇位的應該是哥哥的女兒,而不是弟弟的。哥哥約瑟夫一世有兩個女兒,分別嫁給了薩克森選帝侯兼波蘭國王、弗里德里希·奧古斯特一世(Friedrich AugustⅠ,1670—1733,1694—1733年在位)和巴伐利亞選帝侯卡爾·阿爾布萊希特(Karl Albrecht,1697—1745)。憑藉皇族血脈,並根據邦國實力,這兩位選帝侯夫人都有權力繼承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冠。雖然,哥哥的長女瑪麗亞·約瑟法(Maria Josepha,1699—1757)宣布放棄對於哈布斯堡家族的繼承權,但是幼女瑪麗亞·阿瑪利亞(Maria A malia,1701—1756)並沒有放棄。當然,在卡爾六世頒布的《國事詔書》中明確規定他自己的女兒優先繼承。如此一來,在他去世的時候有兩位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女性繼承人:一位是哥哥的幼女、巴伐利亞選帝侯夫人,另一位是弟弟的長女、奧地利女大公瑪麗亞·特蕾西亞。因此,出於不同的利益要求,歐洲不同的政權就有可能圍繞著巴伐利亞的瑪麗亞·阿瑪利亞和奧地利的瑪麗亞·特蕾西亞繼承皇位問題分成兩個敵對的陣營。但是,這只是一種可能性。因為如果承認「另一位女性」、哥哥的女兒瑪麗亞·阿瑪利亞繼承家業,就意味著違背對於《國事詔書》的承諾。
另一方面,在皇族繼承事務中出現了「另外的文件」。具體說,巴伐利亞選帝侯卡爾·阿爾布萊希特不是以瑪麗亞·阿瑪利亞丈夫的身份,而是以哈布斯堡近親的資格,與瑪麗亞·特蕾西亞爭奪哈布斯堡的產業。他提供的證據,一個是來自皇帝費迪南德一世於1543年發布的遺囑,另一個是1546年在雷根斯堡帝國議會上確定的婚約:即皇帝將自己的長女嫁給巴伐利亞公爵的繼承人阿爾布萊希特(Albrecht,1528—1579)。阿爾布萊希特出身於維特爾斯巴赫家族(Wittelsbacher)。據此,當費迪南德一世和他的皇兄卡爾五世嫡系絕嗣時,出自費迪南德一世長女的、維特爾斯巴赫的後代便有權繼承皇位。現在,1740年,皇帝卡爾六世去世了,沒有留下男嗣,巴伐利亞的卡爾·阿爾布萊希特就是理由最充分的合法繼承人。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從來沒有女人,瑪麗亞·特蕾西亞無權繼承哈布斯堡王朝。這種說法由於普魯士的重視而引起歐洲列強的重視。因為如果承認「另外的文件」,《國事詔書》就保護不了瑪麗亞·特蕾西亞,所以弗里德里希二世趁機站了出來,提出以割讓西里西亞的部分土地給普魯士為條件,「保護」瑪麗亞·特蕾西亞的合法繼承權。作為神聖羅馬帝國的皇位繼承人,瑪麗亞·特蕾西亞理所當然地拒絕了普魯士國王的「保護」。於是,如前述,普魯士的軍隊開進了西里西亞。
此外,在歐洲國際事務中還出現了旨在瓜分奧地利的同盟。具體說,普魯士軍隊在西里西亞的勝利進軍鼓勵四個歐洲政權對奧地利提出了土地要求:一是巴伐利亞,它想要波希米亞和上奧地利以及蒂羅爾;二是薩克森,它想要摩拉維亞和西里西亞的一部分;三是法國,它想要奧地利所屬的尼德蘭;四是西班牙,它想要哈布斯堡在義大利的屬地。而此時的奧地利軍隊剛剛在波蘭王位繼承戰爭(1733—1735)和俄奧對土耳其戰爭(Russisch-sterreichischer Türkenkrieg,1737—1739)這兩場戰爭中證明了自己的軟弱無力。瑪麗亞·特蕾西亞面臨著國破家亡的危機。根本不懂軍事的、更不是軍隊統帥的女皇,必須調動軍隊,迎接虎視眈眈的敵人,捍衛自己的領地。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爆發。
1741年9月,瑪麗亞·特蕾西亞抱著七個月大的兒子出現在普雷斯堡。在這裡,她宣誓就任匈牙利國王,並以女王的身份召開等級議會,保證貴族的傳統特權,並呼喚她的臣民,派出將領和士兵,保衛女王和女王懷中的、未來的國王。結果是,包括大約二萬匈牙利士兵在內的奧地利軍隊投入戰場,開始反攻,不僅很快收復了部分失地,攻入巴伐利亞的首府慕尼黑,而且頂住了普魯士的進攻。1743年及以後,幾大因素的介入更使得戰爭朝著有利於奧地利的方向發展: (1)英國的介入戰爭和調停。以英國為首組建了有荷蘭參加的「國事軍」,在對法國的戰役中獲勝,並且英國牽頭成立了有撒丁王國(Knigreich Sardinien,1239—1861)參加的「援奧同盟」,在西線對抗法國軍隊;(2)薩克森由反奧轉向反普,在北部拉開了強有力的對普魯士作戰的陣營;(3)巴伐利亞選帝侯在法國的支持下做了皇帝卡爾七世以後,失道寡助,失去了普遍的同情心,並且在位兩年就猝死皇座,而他的兒子公開宣布放棄繼承帝位,承認《國事詔書》;(4)俄國也做好了戰爭準備,準備與英國一起以武力支持奧地利。
基於以上形勢,瑪麗亞·特蕾西亞這位沒有出現在戰場上的戰爭鼓動者,發起了對普魯士的全面反攻。然而,戰場上的情況並不能依順宮廷里的意志轉移。面對普魯士的軍事強勢,面對法國的擴張霸氣,面對英國的均勢政策,特別是卡爾七世去世後,丈夫弗蘭茨·史蒂芬成功地當上了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即位稱弗蘭茨一世,瑪麗亞·特蕾西亞認為戰爭應該結束了。1748年10月,在德國的亞琛城,戰爭雙方簽訂了《亞琛和約》(Frieden von Aachen)。瑪麗亞·特蕾西亞以割讓西里西亞以及在義大利的三塊領地為代價,保住了自己對家族產業的繼承權,同時通過與丈夫的洛林家族的合一而開始了哈布斯堡洛林王朝(Dynastievon Habsburg-Lothringen) ,從而保住了家族的帝國產業。
(二)七年戰爭
經過八年抗戰,瑪麗亞·特蕾西亞終於保住了她的家族繼承權,但是她失去了哈布斯堡家族已經擁有二百餘年的西里西亞。不僅如此,家族的兩塊重要飛地,一塊在波希米亞,另一塊在義大利北部,都時刻有失去的危險,因為覬覦這兩個地區的分別是軍事強國普魯士和正在擴張勢頭上的法國。更有甚者,英國,這個奧地利的盟友,現在與普魯士這一奧地利的強敵,於1756年1月16日商定《威斯敏斯特協定》(Konventionvon Westminster) ,締結了同盟。雙方商定,英國將幫助普魯士抗擊進入德國的任何外國軍隊,如抗擊俄國軍隊,普魯士將幫助英國保護其漢諾瓦領地免受包括法國軍隊在內的任何外國軍隊的侵犯。對於瑪麗亞·特蕾西亞來說,英普聯盟不僅意味著英國人背叛了她,而且表明普魯士增加了實力,如虎添翼。奧地利成為普魯士嘴邊待嚼的肥羊。由此,當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二世率軍進入薩克森、矛頭直指奧地利的時候,不是軍隊統帥的女王再一次調動軍隊,進入所謂的七年戰爭。
實際上,在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結束後到七年戰爭爆發之前的八年和平時間裡,瑪麗亞·特蕾西亞就已經在進行積極並公開的軍備,為收復西里西亞做準備。一方面,她以女王的優雅華姿不斷地巡視軍隊營地,從波希米亞、摩拉維亞到匈牙利、奧地利,意在激發官兵們古老的、尊崇女王的騎士精神。為此,列支敦斯登親王約瑟夫·溫策爾(Josef WenzelⅠ,1696—1772)無償地為女王裝備了一支炮兵部隊。另一方面,她以自己的名字設立了軍事榮譽勳章,意在激發將士們熱血男兒的、英雄的榮譽感,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擔任全軍元帥的L.J.道恩伯爵(L.J.Graf von Daun,1705—1766)就曾獲得女王的大十字勳章,功績卓著。另外,她還以自己的名字建立了一所軍事學院——特蕾西亞軍事學院,意在集中數學、工程、地理和歷史專家,為將來的戰爭提供科學諮詢,並訓練年輕的貴族軍官,使之具備優良的、戰場上的指揮能力。奧地利女王的備戰意圖和軍事運輸引起普魯士國王的警惕。據此,弗里德里希二世明確地感到,西里西亞並沒有真正地到手。1756年7月,弗里德里希二世派出使者,提出條件,要求奧地利保證短期內不進攻普魯士。但是特蕾西亞女王拒絕任何條件,並表示重整軍備的目的不是為了破壞和平,而是為了自身的安危。瑪麗亞·特蕾西亞強調自己擁有自由行動的權力。
1756年8月29日,普魯士的軍隊進入薩克森,很快占領德勒斯登,並打敗了女王從波希米亞調來的援軍。七年戰爭爆發。戰爭期間,瑪麗亞·特蕾西亞先後授權兩個人率領和指揮奧地利的軍隊,一位是她的小叔子洛林的卡爾(Karl A.von Lothringen,1712—1780) ,另一位就是獲得大十字勳章的L.J.道恩伯爵。
洛林的卡爾於1736年隨著他的哥哥與瑪麗亞·特蕾西亞結婚的隊伍來到維也納,從此開始為帝國服務。在1738—1739年的俄奧對土耳其戰爭中,他以皇家衛兵隊長的軍銜帶兵打仗,勝仗不多。1740年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打響以後,他被任命為奧地利軍隊元帥。作為奧地利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洛林的卡爾於1745年兩次被弗里德里希二世率領的普魯士軍隊打敗:一次在6月的霍亨弗里德貝格戰役(Schlacht bei Hochenfriedberg)中,另一次在9月的索爾戰役(Schlacht bei Soor)的戰場上。雖然如此,瑪麗亞·特蕾西亞仍然任用他為總司令,指揮奧地利的軍隊。然而,在1757年的羅伊騰戰役(Schlacht bei Leu the n)中,洛林的卡爾再一次敗給了弗里德里希二世。於是,女王授予他大十字勳章,表彰他雖沒有功勞卻有苦勞,同時任命L.J.馮·道恩伯爵替換他的元帥職務。1761年,洛林的卡爾被擁戴為條頓騎士團(Deutscher Orden)的團長。
L.J.馮·道恩伯爵的父親是神聖羅馬帝國軍隊的統帥,他13歲就開始隨父從軍上戰場。在1733—1735年的波蘭王位繼承戰爭中,年輕的道恩伯爵獲得上校軍銜;在1737—1739年的俄奧對土耳其戰爭中升為少將。接著,在1740—1748年的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中,道恩伯爵繼續升遷,成為中將。在八年戰爭間歇期,他按照女王的旨意,加緊軍備,落實軍隊改革,主持瑪麗亞·特蕾西亞戰爭科學院的建立(1751年) ,並於1754年再次獲得提升,軍銜是陸軍元帥。七年戰爭爆發後,馮·道恩伯爵奉命率軍將普魯士的軍隊趕出波希米亞。1757年6月18日,在科林,奧地利大獲全勝,打破了普魯士軍隊不可戰勝的神話。道恩伯爵因此而成為第一個獲得瑪麗亞·特蕾西亞大十字勳章的人。接著,在1757年12月5日,在洛林的卡爾敗於羅伊騰戰役後,女王任命馮·道恩取代卡爾,擔任奧地利軍隊的總司令。後來,因為在1760年的托爾郜戰役(Schlacht bei Torgau)中受傷,道恩被送回維也納,但直到1763年戰爭結束,馮·道恩伯爵都是奧地利軍隊的總司令。1762年,道恩伯爵被任命為帝國最高戰爭委員會(Hofkriegsrat)的首席大臣。
雖然在戰場上瑪麗亞·特蕾西亞的面貌與軍隊統帥弗里德里希二世的形象沒有可比性,但是,她與後者同樣是七年戰爭的核心人物。這不僅是指女王對於戰爭進程的密切關注和對於軍事統帥的直接調遣,而且指她對於戰爭結果的關鍵性影響。經過七年慘烈的戰爭,在1763年2月15日簽訂停戰的《胡伯圖斯堡和約》(Frieden von Hubertusburg)的時候,她最終沒有收復西里西亞,並制止了政府中出現的再次收復這塊失地的念頭。皇儲和首相等宮廷重要人物都主張堅決收復這塊奧地利君主國的富庶地區。另外,她爭取到普魯士國王對於她的長子約瑟夫繼任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支持,並保住了奧屬尼德蘭。奧屬尼德蘭本來是允諾給波旁家族的法國和西班牙的,以報答它們參加奧地利一方作戰。現在,普魯士在戰場上的勝利暫時沖淡了波旁與哈布斯堡兩大家族的均沾利益。
(三)巴伐利亞繼承戰爭
瑪麗亞·特蕾西亞在晚年病重的時候,經歷了她一生中的最後一次戰爭,即巴伐利亞繼承戰爭。這場戰爭很符合她的不上戰場的戰爭主導人的形象。
1777年12月30日,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巴伐利亞選帝侯無嗣而終。按照家族繼承法,血親最近的繼承人是普法爾茨選帝侯、普法爾茨蘇爾茨巴赫公爵卡爾·提奧多爾(Karl Theodor,1724—1799)。然而,在就任的第一天,他就必須考慮皇帝約瑟夫二世的提議。皇帝提議與他進行一樁買賣:皇帝用前奧地利和一筆巨款換購他的上普法爾茨和下巴伐利亞。且不說這筆買賣是否划算或公平,只說皇帝暗示的所謂帝國均勢政策就沒有給這位新任選帝侯考慮的餘地。三十餘年來,具體說從1740年起,通過占領西里西亞,普魯士擴大了領地,成為歐洲強國,打破了帝國內部的勢力均衡。如果普法爾茨與巴伐利亞合成一體,領地擴大,難免在帝國中出現新的、將類似於或不亞於普魯士的歐洲強權。因此,身為皇帝的約瑟夫二世有責任和義務制止出現這種將進一步削弱帝國、使帝國權力進一步失衡的現象。這是之一。之二,維特爾斯巴赫家族曾經欺負哈布斯堡家族無男性繼承人,曾經與之爭奪皇冠,現在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絕了後,正好給了哈布斯堡人復仇的機會。顯然,除了同意皇帝的建議,卡爾·提奧多爾沒有其他選擇。很快地,在1778年1月3日,皇帝與選帝侯在維也納簽訂了交換條約。奧地利的軍隊開進了上普法爾茨和下巴伐利亞。奧地利女王瑪麗亞·特蕾西亞對此保持沉默,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二世卻沒有沉默。
弗里德里希二世的聲音代表了大多數德意志邦君的願望。根據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繼承法,許多德意志邦君都有權得到部分遺產:不僅僅卡爾·提奧多爾可以繼承,包括霍亨索倫家族在內的其他邦君也都從中有份。不僅如此,普魯士與大多數邦國都不願意看到奧地利成為德意志的超級大國。帶著這些願望,弗里德里希二世與瑪麗亞·特蕾西亞進行交涉,要求女皇重新考慮巴伐利亞的繼承問題。女王繼續沉默。於是,在皇帝主持下的奧地利軍隊開進巴伐利亞六個月之後,普魯士於7月3日向奧地利宣戰。第三天,即7月5日,普魯士與薩克森聯軍開進了奧地利所屬的波希米亞。巴伐利亞繼承戰爭由此爆發。
巴伐利亞繼承戰爭是一場沒有真正戰場、沒有決定性戰役的戰爭。戰爭期間,雙方軍隊都在為尋求給養而努力。當時的部隊給養主要是土豆,所以這次戰爭也被稱為「土豆戰爭」(Der Kart of felkrieg)。瑪麗亞·特蕾西亞曾經給弗里德里希二世寫過信,商議放棄擺開戰場的事。因此,雖然最終雙方沒有交戰,但還是於1779年5月13日在波蘭南部的泰森簽訂了停戰和約。《泰森和約》(Frieden von Teschen)確定,奧地利得到巴伐利亞的因河地區,即從帕騷到薩爾茨堡的北部邊界的廣大區域;普魯士得到兩個邊地伯爵領地,即布蘭登堡-安斯巴赫和布蘭登堡拜伊羅特;薩克森從卡爾·提奧多爾那裡得到六百萬古爾登(Gulden) ,作為對失去產業自主權的補償。對於巴伐利亞,《和約》承認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繼承法規,並確認巴伐利亞與普法爾茨選帝侯資格合一。
瑪麗亞·特蕾西亞去世以後,約瑟夫二世再次提出巴伐利亞的交換問題。1785年,皇帝與卡爾·提奧多爾達成協議,用奧屬尼德蘭交換整個巴伐利亞。根據這一協議,尼德蘭與普法爾茨、與萊茵河下游的兩個公國於利希和貝格連成一片,形成一個「勃艮第王國」(Knigreich von Burgund) ,由卡爾·提奧多爾做國王,而將巴伐利亞併入奧地利。對於卡爾·提奧多爾來說,這不是一個壞主意。理由有二:一是普法爾茨是他的祖地,以此為統治中心最為適宜,而且尼德蘭就在近處,而巴伐利亞相距太遠;二是他長期居住在曼海姆,老樹挪根,53歲以後才移居慕尼黑,不僅他自己感到處處不適,而且當地人民也對他少有好感。所以,他同意皇帝提出的交換條件。此時,年老的弗里德里希二世再一次提出抗議。如果說,上一次巴伐利亞的繼承問題,使他有藉口占領巴伐利亞的土地,那麼,這一次巴伐利亞的交換問題,使普魯士國王有機會組織「諸侯同盟」(Fürstenbund) ,憑以削弱皇帝的勢力,阻止奧地利借皇帝之力獨霸德意志。面對由13個邦國組成的「諸侯同盟」,約瑟夫二世果然失去皇權應有的支撐,失去了調動一支能夠與普魯士抗衡的軍隊的基礎。可見,瑪麗亞·特蕾西亞那種不上戰場的戰爭指揮者的形象是無可模仿的。
三、外交:力保皇冠;爭奪西里西亞和瓜分波蘭
瑪麗亞·特蕾西亞在任期間的外交對象主要是法國、英國和俄國。按時間順序,在統治前期,女王的外交政策以維護神聖羅馬帝國的哈布斯堡王朝續統為中心目標,力保皇冠,努力抵抗法國干涉皇帝的選舉,重點在法國。在統治中期,女王的外交策略著重於收復西里西亞,力求外援,努力抵抗英國對於普魯士的支援,重點在英國。在統治後期,女君主的外交意向是維護君主國的東部邊疆,力保和平,努力防範奧斯曼帝國的擴張,重點在俄國。其間,她表現出目標明確、運籌帷幄的外交家形象。
(一)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選舉與皇位繼承
表面上,自1356年以來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由選帝侯選舉產生,而在實際上,神聖羅馬帝國的皇位由皇族繼承。
卡爾六世去世後,普魯士的軍隊開進了西里西亞,《國事詔書》成為一紙空文,瑪麗亞·特蕾西亞一上任就面臨斷送哈布斯堡皇族產業的困境。作為女子,她有權繼承家族的產業,但無權繼承皇冠,她希望她的丈夫弗蘭茨·史蒂芬繼任皇帝。然而,在當時全部的九位選帝侯中,只有美因茨和特里爾兩位選帝侯未動聲色,其他六位都將贊成票投給了巴伐利亞選帝侯卡爾·阿爾布萊希特。具體原因是:普魯士,它掌握布蘭登堡選票,以支持巴伐利亞為主要條件,換取法國支持它占領下西里西亞;英國,它控制漢諾瓦選票,也以支持巴伐利亞為條件,換取法國不侵犯其在德國利益的保證;薩克森,它的地理位置正在普魯士與西里西亞之間,跟著普魯士以便占領一塊西里西亞的土地,是可以期望的;普法爾茨和科隆,這兩張選票本身就是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與巴伐利亞選票一樣,相當於自己投自己的票;波希米亞,它的這一票因為法國和巴伐利亞以及薩克森的軍隊占領了布拉格(1741年11月26日)而當然地投向巴伐利亞。弗蘭茨·史蒂芬得了零票。於是,1742年1月14日,巴伐利亞選帝侯被選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這就是卡爾七世。新皇帝不僅接續了瑪麗亞·特蕾西亞之父皇的統治,而且結束了哈布斯堡王朝,使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第二次登上帝國皇位。在此不難看出,法國,這個站在選帝侯背後的外國勢力操縱了德意志民族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選舉。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利,為了維護哈布斯堡皇族的生存,為了驅逐西里西亞領土上的普魯士人,瑪麗亞·特蕾西亞一邊使自己的軍隊占領了巴伐利亞的首府慕尼黑,讓新上任的皇帝無家可歸,一邊開始謀劃與法國談判。
謀劃與法國談判,瑪麗亞·特蕾西亞並不是為了爭取它,讓它為自己說話,而是為了嚇唬普魯士,讓弗里德里希二世害怕她會屈意與法國結盟。普魯士國王果然有此擔心,所以同意退出戰爭。1742年7月28日,奧地利與普魯士簽訂了《柏林和約》(Frieden von Berlin)。該和約的簽訂,對於普魯士來說,標誌著第一次西里西亞戰爭的結束,對於奧地利來說,意味著王位繼承戰爭暫時休戰。現在,乘著休戰時機,女王著手組建「國事同盟」(Pragmatischer Bund) ,即聯合支持《國事詔書》的盟友,共同對付法國、對抗普魯士。
能夠對付法國的最好盟友是英國。瑪麗亞·特蕾西亞於1743年9月13日成功地與英國建立了「國事同盟」。但是,弗里德里希二世也於1744年6月5日與法國建立了「反國事同盟」,並於當年8月由法國的軍隊進占波希米亞。如此一來,對於普魯士來說,第二次西里西亞戰爭爆發了,對於奧地利來說,王位繼承戰爭重新開火。此時,女王的外交政策再一次取得成效:俄國加盟。1745年1月8日,奧地利、英國、薩克森及俄國組成四國同盟。女王勝利在望。然而,12天後,即1月20日,皇帝卡爾七世病逝了,而他的兒子明確表示對於皇冠毫無興趣。此時,無論在戰場上有什麼樣的結果,女王的丈夫當選皇帝已經沒有懸念。轟轟烈烈的王位繼承戰爭戛然而止。
1745年10月4日,弗蘭茨·史蒂芬在美因河畔的法蘭克福加冕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弗蘭茨一世。當年的12月25日,奧地利與普魯士簽訂了《德雷斯頓和約》(Frieden von Dresden) ,前者承認後者占有西里西亞,後者承認前者繼承皇位。奧地利的王位繼承戰爭,或普魯士的第二次西里西亞戰爭宣告結束。至於法國,皇帝暨女皇力主宣布它是帝國的敵人,由於普魯士從中干預,奧地利暫時放棄與之戰鬥到底的打算,同意1748年10月18日締結停戰的《亞琛和約》。該《和約》再一次確認瑪麗亞·特蕾西亞和弗蘭茨一世的統治地位,但同時也再一次確認哈布斯堡的世襲領地西里西亞歸普魯士、帕爾馬歸西班牙以及倫巴底歸撒丁王國。女王以割讓家族世襲土地為代價,保住了哈布斯堡王朝的權位,並且沒有獲得其他土地作為補償,在她看來,這是外交上的重大失敗。
(二)西里西亞的哈布斯堡產業與霍亨索倫承業
較早的時候,自1526年起,西里西亞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產業。稍後不久,自1537年起,霍亨索倫家族得到西里西亞的繼承權。
1526年,西里西亞公國隨著波希米亞歸屬哈布斯堡家族。但是,早在三年前,即在1523年,西里西亞境內的雅格恩多夫、奧德貝格和波耶屯三個諸侯領地就歸屬霍亨索倫家族所有。1537年,西里西亞公爵與布蘭登堡選帝侯締結了繼承條約,表明後者得到繼承整個西里西亞的權利。但這項條約始終沒有得到哈布斯堡統治者的承認。自1617年起,哈布斯堡家族不再有成員涉足西里西亞的統治,而霍亨索倫家族則一直統治著上述三個領地。1621年,白山戰役(Schlacht bei Weienberg)之後,布蘭登堡選帝侯正式得到下列四個西里西亞諸侯領地的候補繼承權:雅格恩多夫、里格尼茨、布里格和沃爾奧。1675年,當地的皮亞斯特(Piaster)統治家族絕嗣,但該地仍然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屬地。1681年,布蘭登堡大選帝侯弗里德里希·威廉要求得到西里西亞的統治權,遭到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利奧波德一世的拒絕。1686年,大選帝侯用那四個領地的候補繼承權換得與家族領地接壤的施維布斯。1701年,「在普魯士的」國王弗里德里希一世放棄了對施維布斯的占有權,並拿到了相應的賠款。就是說,普魯士已經放棄了對西里西亞的繼承權或占有權。普魯士沒有正當理由占領西里西亞。
然而,即便如此,瑪麗亞·特蕾西亞在即位初始,還是遭遇了弗里德里希二世的無理侵犯。就在這樣緊迫的時刻,由於巴伐利亞選帝侯想做皇帝,她幾乎失去了所有可能得到的援助力量。且不說法國由來已久的敵對意圖,而且英國因為與漢諾瓦的合君關係也反對她。由此,女王認識到,只有在徹底改變歐洲國際關係格局的前提下,她才能夠反擊,而改變國際關係格局的關鍵在英國。
英國傳統的歐洲政策是大陸均勢,但現在,由於海外殖民地因素的增強,它開始不顧普魯士的崛起而採取削弱法國的對外政策。這種政策的幕後操縱者主要是威廉·皮特(William Pitt,1708—1778)。
威廉·皮特作為英國國會下議院議員,在瑪麗亞·特蕾西亞上任的時候,他是強硬的反對政府當局推行的外交政策的人。當時主政的英國首相是R.沃波爾(R.Walpole,1676—1745)。沃波爾外交政策的目標是儘量避免捲入歐陸戰事,確保英國經濟的穩定並繁榮地發展。雖然英國於1739年對西班牙宣戰,於1740年介入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但是並沒有因此而改變繞開戰爭、發展經貿的外交主旨。在這樣的政策下,英國在海外的經貿勢力連遭打擊。因此,以威廉·皮特為首的反對派力主改變外交政策,維護英國的海外利益。
1756年11月,在七年戰爭爆發後不久,威廉·皮特被任命為國務大臣。英國由此開始實行削弱法國、與普魯士結盟的歐陸政策。英國如此調整其對歐洲大陸的政策,主要出於以下考慮: (1)英國需要奪取法國在海外的殖民地,需要奪取法國占領的印度、加拿大和密西西比河以東的等等地區,否則英國便不能稱霸海上和殖民爭奪。(2)英國需要普魯士在歐陸上的兵力,需要普魯士的軍隊保護英國國王的老家漢諾瓦,否則英國便不能集中兵力和財力進行海上戰爭。鑑於這些,威廉·皮特親自點將,海軍大將、陸軍大將以及駐外大使均由他親自挑選、任命。與此同時,威廉·皮特還直接制定戰略戰術,指揮作戰,安排運輸軍用物資,自認為是在拯救英國。他的政策使英國在海外獲得了一連串的、決定性的勝利。當然,他也有強硬的反對者。反對者的理由無外乎國內稅務太重,商業利益沒有馬上看到,歐洲的失敗者會組織反英大同盟以及對於他個人嚴酷且狂傲行為的不滿,等等。1760年,借新國王上任之機,反對者將威廉·皮特推下台,拒絕採納他的十分緊迫的兩個建議:一是截擊西班牙的運金船隊,補充英國軍費;二是維持與普魯士的同盟,繼續削弱法國的歐陸優勢。雖然他於1766年重新執政,但今非昔比,兩年後他就提出辭職並馬上得到准予。
面對威廉·皮特的外交政策,瑪麗亞·特蕾西亞很明確地看到歐洲國際關係的原有格局已經破裂,要想收復西里西亞,奧地利必須在正在形成的新格局中舉足輕重。換個角度說,奧地利必須在對抗普魯士的同時,還要對付普魯士的盟友英國。鑑於英國在歐陸上的勁敵是法國,所以奧地利必須忘掉前嫌,與宿敵法國建立同盟。這是一項艱巨的任務,也是女王最信賴的人W.A.馮·考尼茨李特貝格侯爵(W.A.Kaunitz-Rietberg,1711—1794)與威廉·皮特的一場外交較量。
馮·考尼茨出身於貴族家庭,曾在維也納大學、萊比錫大學和萊頓大學求學,特別熟悉法國的歷史和文化。他20歲起在維也納宮廷服役,擔任過奧屬尼德蘭的總督(1744—1746年)和奧駐法國大使(1750—1753年)。早在1753年出任內閣樞密首相之前,馮·考尼茨就開始著手實施奧地利的新格局策略。然而,對巴黎而言,由於法奧兩國積怨已久,和解很難達成。但在維也納,他成功地於1755年使保守的大臣們接受了關乎國家命運的新國策:聯合法國。
開始時,法國國王漠視奧地利的示好言行。路易十五(LouisⅩⅤ,1710—1774,1715—1774年在位)不想捲入奧地利與普魯士的西里西亞之爭,也不想選擇奧地利這個相對的弱者做盟友而推掉普魯士這個新興的強者,更不想普魯士與他的勁敵英國有什麼聯合企圖。對於路易十五的想法,考尼茨通過路易十五的情婦蓬皮杜夫人(Madame de Pompadour,約1723—1764)轉達了這樣的「忠告」:如果法國幫助奧地利奪回西里西亞,奧地利便將整個奧屬尼德蘭地區讓給法國。此外,弗里德里希二世不值得信任,法國應該放棄與普魯士的同盟。更重要的是,普魯士的強大將直接威脅歐洲均勢。
就在奧地利等待法國做出決定而法國又遲疑不決的時候,1756年1月16日,英國與普魯士締結了盟約——《威斯敏斯特協定》。面對國際關係格局的這樣一個巨大變化,法國國王不得不接受了考尼茨的提議,與奧地利簽署了《凡爾賽協定》(Vertrag von Versailes,1756年5月1日) ,雙方結成「防守同盟」。據此,雖然奧地利沒有承諾反對英國,法國也沒有答應反對普魯士,但是,為了維持歐陸均勢,任何一方都保證不限制對方抗擊普魯士的侵略行為。如此一來,考尼茨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普魯士採取行動,以便奧地利鞏固與法國的協定。結果他一方面於1756年5月25日使俄國及薩克森波蘭加入反普同盟,另一方面又真真假假地積極備戰,誘使弗里德里希二世決定「先發制人」,於8月29日親率大軍出征。於是,法國與奧地利於1757年5月1日第二次簽署《凡爾賽協定》,雙方又建立了「進攻同盟」。奧地利與法國的反普同盟終於牢固地建立起來。
國際關係格局成功轉換。在歐洲大陸,由於必須同時面對法、奧、俄三大強國,與英國結盟的普魯士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1757年4月至1758年7月)孤軍作戰。弗里德里希二世必須以16萬軍隊,抵擋比他多一倍的敵人(約33萬;其中法軍10.5萬、帝國聯軍2萬、奧地利13萬、俄軍6萬、瑞典軍隊1.6萬)。同時,皇帝弗蘭茨一世正式宣布普魯士國王不受帝國法律的保護,宣布他是帝國的敵人。瑪麗亞·特蕾西亞勝利在望,奧地利收復西里西亞指日可待。然而,由於支持普魯士的威廉·皮特再次在白金漢宮占了上風,奧地利不想與英國打持久戰;又由於英國與法國的殖民地戰爭趨於白熱化,奧地利不想捲入其中;還由於俄國正在準備西進、南侵和北戰,奧地利不想腹背受敵,因此,瑪麗亞·特蕾西亞決定停止戰爭,簽訂和約,即前面提到的《胡伯圖斯堡和約》。據此,女王最終承認將西里西亞割讓給那個住在「無憂宮的壞蛋」(der bse Mann von Sanssouci)。在女王看來,這是正式承認自己在外交上的重大失敗。
(三)第一次瓜分波蘭
自1572年雅蓋洛王朝(Dynastie von Jagiellonen)終結以後,波蘭開始實行國王選舉制。這種國王選舉制為歐洲列強侵蝕波蘭的土地提供了藉口。
波蘭的雅蓋洛王朝自1386年確立以來一直是東歐的最強國,所轄範圍一度擴及立陶宛、烏克蘭、俄羅斯以及匈牙利和波希米亞。如前述,由於近親繼承關係,1526年,奧地利繼承了屬於雅蓋洛王朝統治下的歸屬波希米亞的匈牙利部分。餘下的部分,在1569年聯合形成波蘭—立陶宛王國。1572年,雅蓋洛王朝的西吉蒙德二世(SigismundⅡAugust,1520—1572,1548—1572年在位)去世,沒有留下子嗣。從此開始,波蘭成為選舉制王國,法國、奧地利、普魯士、瑞典以及俄國等等強權都成為波蘭王位的覬覦者。幾乎每一個國家都有理由「繼承」波蘭的王位,或「受託管理」部分波蘭的土地。這種情況一直存在到1795年經過三次瓜分之後,波蘭解體為止。
在三十年戰爭結束的同一年,1648年,波蘭爆發規模宏大的哥薩克起義(Powstanie Chmielnickiego,1648—1657) ,結果是,在俄國的支持下,1654年,起義軍使烏克蘭基本脫離波蘭而成為俄國的勢力範圍。接著,在1655年,瑞典與布蘭登堡聯合入侵波蘭,又使普魯士脫離波蘭而與布蘭登堡合為一體。1697年,德國的薩克森選帝侯強壯者弗里德里希·奧古斯特一世戰勝了其他17位競爭者,成為波蘭國王奧古斯特二世。從雅蓋洛王朝絕嗣到奧古斯特二世上任之前,波蘭經歷了六代國王。其中一位是匈牙利人,三位是瑞典人,另有兩位是波蘭貴族。
1733年奧古斯特二世去世後,馬上開始了一場持續五年的波蘭王位繼承戰爭。交戰的一方是波旁王朝,另一方是哈布斯堡王朝。屬于波旁一方的有西班牙,站在哈布斯堡陣營里的是俄國和普魯士。結果是哈布斯堡支持的、奧古斯特二世的兒子繼任波蘭王位,即奧古斯特三世(AugustⅢ,1696—1763,1733—1763年在位)。30年以後,即1763年,正值七年戰爭結束,瑪麗亞·特蕾西亞不得不割讓西里西亞的時候,奧古斯特三世去世。也就是說,又將有一場惡戰在等待著解決波蘭王位的繼承問題。此時,不想戰爭的女王與想要戰爭的兒子約瑟夫二世之間產生了激烈的爭執。瑪麗亞·特蕾西亞想繼續由薩克森選帝侯兼任波蘭國王,而約瑟夫二世則想自己當波蘭國王。
一如既往,以波蘭王位繼承問題為契機,歐洲強國紛紛示展強力,以達到增強自己勢力的目的。這一次起關鍵作用的是俄國。俄國的意圖是,扶持一位波蘭貴族上台,以便控制波蘭,就像百年前控制烏克蘭那樣。普魯士同意俄國的意向,因為它要藉機占領波蘭的西普魯士,占領瑞典的波美拉尼亞,並且獲得安斯巴赫拜伊羅特的繼承權。因此俄國與普魯士在1764年和1767年兩次締結條約,準備通過武力實現各自的願望。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俄國。1769年,俄國在與土耳其的戰爭中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並決定乘勝追擊,拿下摩爾多瓦和瓦拉幾亞。這時,普魯士的弗里德里希二世和奧地利的約瑟夫二世都看到了來自俄國的威脅。對此,二者經過兩次面談(1769年、1770年)之後,達成協議:共同對付俄國。瑪麗亞·特蕾西亞苦心經營的、不惜向蓬皮杜夫人贈送珠寶並忍受胯下之辱與法國結盟而反對普魯士的外交策略因此而告終,因為皇帝帶著考尼茨,順利地與普魯士建立了友好的攻守同盟。
由於成功地使奧地利與法國建立了同盟關係,考尼茨於1764年被女皇冊封為李特貝格親王,將姓氏改為考尼茨李特貝格(Kaunitz-Rietberg)。1765年皇帝弗蘭茨一世去世後,瑪麗亞·特蕾西亞更是將他當作是唯一心腹。現在,這位心腹違背了女皇的意願。他違背了與法國的盟約,而女王剛剛將自己最小的女兒嫁給了法國王儲、未來的國王路易十六。事實上,作為女王忠誠的心腹,作為偏愛法國文化的法國通,考尼茨-李特貝格不會因為普魯士而背離初衷。此時,他與普魯士修好,純粹是為了吃一口波蘭。皇帝約瑟夫二世已經派兵占領了波蘭的幾個行政區。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女王多麼反對這一「違犯一切迄今為止的神聖的和正義的事情」,考尼茨都支持並與皇帝一起參與了對波蘭的瓜分。
1772年8月5日,奧地利、普魯士與俄國第一次瓜分波蘭。其中,俄國得到的面積最大,9.2萬平方公里(人口130萬) ,奧地利得到的人口最多,約265萬人(土地8.3萬平方公里) ,普魯士得到3.6萬平方公里原土地和60萬人口。據說,瑪麗亞·特蕾西亞始終沒有參與瓜分波蘭。考尼茨在瓜分波蘭之後,再次主張與普魯士對抗,堅決反對皇帝利奧波德二世與普魯士簽訂《賴興巴赫協定》(Konvention von Reichenbach) ,反對放棄1774年占領的土耳其土地。因此,當1792年皇帝弗蘭茨二世(FranzⅡ,1768—1835,1792—1806年在位)與普魯士結盟反對法國的時候,考尼茨憤然辭職;瑪麗亞·特蕾西亞的外交影響也隨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