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突變
2024-10-09 04:59:48
作者: 楊京秋
范德重在房間內左等右等,等到了後半夜,都沒等到葉知秋的到來。
他從床上起身,在房間內看似漫不經心地踱步,實則是在觀察房內是否有攝像頭,轉了兩圈,他發現了一個攝像頭,在門廊上方,位置十分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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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重走進了洗手間,他沒在洗手間內看見攝像頭,但他推測,裡面應該也有,他打開淋浴噴頭,故意將水灑向四周,這樣可以模糊攝像頭的視線,然後他掏出那部專門和葉知秋聯繫的手機,發現沒有信號,再掏出殺手的手機,也沒有信號,不僅沒有電話信號,也沒有網絡信號,並非信號弱,而是一點都沒有。
范德重迅速意識到,這裡的信號被屏蔽了。
范德重急忙檢查身上的定位器,定位器還在,但無法確定是否還在正常運行,如果手機信號都被屏蔽了的話,那定位器的信號同樣也會被屏蔽。
這下,范德重知道葉知秋為什麼遲遲沒來了,不是不想來,是找不到這裡。范德重洗了一把臉,走出洗手間,躺在床上思索起來。房內沒信號,不代表整個茶園沒信號,整個茶園內,必然有有信號的地方,畢竟管家也需要和外界聯繫。
范德重需要找到一個有信號的地方,將位置信息發送給葉知秋,這是當務之急。
不過,范德重隨即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現在是不是在夢裡?
范德重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痛感傳來,他能清晰感受到。得益於周漁,范德重對築夢和植夢略知一二,也聽周漁說過識別的方法,他起床,拿起一把椅子,在手中扔了兩下,又原地蹦跳了兩下,看起來像是在做運動一樣,他感知著自己的身體,感知著自己的力量和速度,覺得和現實中完全一致。
范德重確定這裡是現實,不是夢境。
可脖子上的微疼感是怎麼回事?他曾在車內昏昏欲睡了一段時間又是怎麼回事?管家問他「還沒習慣嗎」指的是什麼?
范德重覺得這事有蹊蹺。這裡應該不止是屏蔽信號那麼簡單,可能還有著另外的障眼法,要不然,如此大的地方,葉知秋並不需要精確位置,只需一個大概區域就能找到這裡了。
可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范德重想不明白,他準備出去看看。
此時已是凌晨四點半,天空黑沉,寂靜無聲。范德重打開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站在門外活動腰肢,順勢左右觀察,並未發現人影,周圍的房屋也沒有光亮,整個茶園內仿似只有他一個人,有種空蕩蕩的感覺。范德重記得管家說過,這兩天總部正在執行最後的計劃,那些人應該都去執行任務了。
范德重朝湖邊走了幾步,悄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依然沒信號。他繼續朝前走,走進茶樓,上了二樓,手機還是沒信號。他站在窗前眺望,湖水幽暗,波瀾不驚,放眼望去,一片黑沉,在這一刻,范德重忽然生出了身在囚牢中的感覺,他猛然驚覺,自己不知道這裡是哪,不知道怎麼來的,如果不護送的話,估計也出不去,豈不就相當於囚牢嗎?既是囚牢,肯定不能隨意發消息,屏蔽信號便是必然之舉。
想通這一點後,范德重意識到,這裡不會是深淵組織的總部,很可能是深淵組織的後勤部。
這時,身後響起一個聲音,低沉緩慢:「你怎麼在這?」
范德重身上一激靈,急忙調整心理狀態,頭也沒回地道:「我不能在這?」
身後傳來腳步聲,步履緩慢,走到范德重身側,范德重看到了一襲青色長衫,他知道是管家來了。范德重沒有說話,依然看著窗外,實際全身緊繃,隨時準備應對管家的突然發難,他不知道管家是否已經識破了他。
「他們大部分都出去了。」管家的語氣聽不出是喜是悲,但范德重能隱約感覺出一絲異樣的情緒,管家說,「今晚過後,很多事情將會發生改變,這個世界也會隨之改變,這是他們的功勞,當然,我們也有。」
范德重不置可否,品味著管家話語背後的含義。
管家不再說話了,像是在等著范德重回應一樣,但范德重知道言多必失,他緊抿嘴唇,一聲不吭,面具罩住了他的臉,將他複雜的表情掩蓋了。
兩人就這樣默默站著,默默看著黑黝黝的湖面,范德重感覺這樣的沉默有些難熬,他轉身走了,他覺得殺手是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而且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殺手心裡只有他自己,要不然可沒法做到殺人不眨眼。
范德重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離開了。
管家一直站在窗前,范德重下樓後,管家從樓上看著范德重,目送著范德重進入房間,管家的眼睛裡閃著清冷的光,和外面的湖水一樣,寂靜而幽深。
與此同時,市公安局內,葉知秋和他的助手依然在緊張地忙碌著。
找了一夜,徒勞無果。
那輛SUV車憑空失蹤,范德重也跟著憑空失蹤,仿似人間蒸發了一樣。
青蓮湖附近方圓兩公里的3D地圖也被調了出來,他們按照汽車的行徑路線一點點排查,沒有發現能藏匿汽車的地方,周圍也沒有任何大型建築物。
「除了那個湖……」助手小賈說。
葉知秋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他知道不可能在湖裡。
「不是。」葉知秋輕聲說,兩夜沒睡,加上過度疲累,讓葉知秋的黑眼圈像是雜草一樣從眼窩下方生出,陰影籠罩了他的臉。
清晨六點的時候,助手小魏那裡傳來了一個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周漁找到了,準確的說,是知道周漁去哪了。
小魏告訴葉知秋,他查到喬豫在昨天下午曾在租車行租過一輛別克汽車,登記的是喬豫的身份證。小魏通過租車行內的GPS定位,發現該輛車在昨天離開本市,進入了廣海市,現在停在廣海市外環某小區外面。該輛車在經過廣海市高速路口收費站的時候,有被監控拍到,小魏調出監控,發現車內副駕駛座上還有一個男人,雖看不清相貌,但大概能辨認出是周漁。
「廣海?」葉知秋雙臂抱胸,原地度步,自言自語地道,「他去廣海乾什麼?」
「不知道……」小魏說,「我等會就去聯繫廣海市公安局,讓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去實地核查那輛車,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
「記住不要驚擾他們,知道他們在哪,在幹什麼就可以了,明白嗎?」
「明白。就跟上次一樣。」
葉知秋心想這次和上次可不一樣,上次他什麼都知道,是他一手牽線搭橋讓所有人走到一起的,這一次,他處於半茫然狀態,對未來並沒有清晰的預判。
天亮了,曙光乍現,東方的天空彤雲密布,猶如火焰燃燒,驚艷而壯烈。
葉知秋走到窗前,望著朝陽東升,他想要思考,可腦子有些遲滯,總是沒辦法深度思考下去。助手小賈走上前,端著一杯熱飲,對葉知秋說:「葉隊,你休息一下吧,你都兩天沒睡覺了。」
葉知秋扭頭看了一眼小賈。一夜沒睡,小賈的臉色有些憔悴,對於女孩子來說,這項任務,或者說這份工作實在有些辛苦,葉知秋之所以能選中小賈,是因為她的堅持和熱愛,能力還是其次,態度才是第一。
對葉知秋而言,同樣如此。
葉知秋深知,破案,考驗的更多的是耐心和毅力,作為兇手,永遠占據主動,抓捕的警察,總會慢一拍,這是天然的位置劣勢,無論警察多聰明,總會有更聰明的兇手,但越是聰明的兇手,越容易露出破綻。抓捕兇犯,實則是一個耐心等待其露出破綻的過程。葉知秋現在需要的,就是耐心。
葉知秋長吁一口氣,對小賈說:「你去睡會吧,我沒事。」
小賈端著那杯熱飲,搖了搖頭:「我不用。」
葉知秋看著小賈堅定的臉,接過那杯熱飲:「去吧。」
小賈這才離開。
葉知秋手拿熱飲,遙望天際。事情的後續發展如何,實難預料。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但葉知秋相信,他的計劃沒錯,他的局依然在運轉,中期他可以適度放任,但後期,還是需要他來完成收割。葉知秋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他的臉色雖然疲倦發黃,嘴角卻露出一抹笑容。
然而,這抹笑容並未維持太久。
上午九點半,一條消息讓原本正準備小憩一會的葉知秋瞬間清醒。
廣海市接到疑似失蹤案例三起,調出有效監控發現,這三人均是凌晨兩點到四點之間離開家,徒步走在路上,被一輛無牌黑車接走。四人中最小的三十六歲,最大的六十二歲,均是社會上嶄露頭角的科研人士,分別在物理學界、生物學界、醫學界、人體能量學界取得過一定成就。
葉知秋看完幾段模糊的監控錄像,對比著之前警方錄製的跟蹤實驗者的錄像,愈發感覺很像,但這時的他還沒完全搞懂發生了什麼,他人雖然清醒,但腦子空空蕩蕩,仿似思維被抽空了一樣。
沒過多久,又一條情報傳來。
秦島市接到兩起疑似失蹤案例,和廣海市很像,唯一的不同之處是,兩名當事人是坐船離開的,駛入渤海後,在西岸離船,之後不知去向。
緊接著,第三條消息和第四條消息相繼傳來。
崇州和重義分別上報一起和兩起失蹤案例,和廣海、秦島失蹤過程很像。
之所以將這些疑似失蹤案例迅速立案,且都傳到了這裡,是因為深淵組織案件已經進入公安部內部案件協查系統,各省廳和直轄市局都知道該起案件的大概情況,這兩天一直都在密切關注,當相同的情況發生後,便立馬立案偵查並及時上報了。
一條條消息傳來,一段段視頻傳來,讓葉知秋頭暈腦脹,他知道,最壞的結果已經來臨,深淵組織先他一步,啟動了計劃,計劃並不在市內,而在全國範圍,這下,案件又上升到了一個更高的高度。
葉知秋感覺渾身一陣發寒,不由裹緊了衣服,他還是太低估深淵組織的實力了,他以為深淵組織只會在本市作案,最多也就是本省,沒想到覆蓋面積這麼大,橫跨南北,水陸空齊上,在一夜之間,操縱綁架了如此多的知名學者和科研人員。
這讓葉知秋如何交代?
省公安廳打來電話詢問葉知秋的調查進展,葉知秋反覆說著案件很快就會有結果,讓領導放心,具體的執行細節卻是一點都沒說。
公安部的電話打到了姜局長那裡,姜局長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知對方是誰,只知道職務比他高了至少三個級別,是那種一句話就可以讓他撤職的大人物,姜局長低頭嗯嗯著,在對方的訓斥聲中,一路小跑著進入了指揮室。
當姜局長從葉知秋那裡得知了一條又一條的壞消息時,姜局長的臉都白了,他知道,這起案件,已經到了他無法掌控的地步。
「怎麼辦?」姜局長問葉知秋。
「別急。」葉知秋努力保持著平靜,可腦袋嗡嗡作響,像是有幾十隻蜜蜂在他腦內狂奔,他用力晃了一下頭,說道,「現在沒有證據表明這些失蹤人士和本案有關,如果迅速找到他們,問題就不是那麼嚴重。即使一時半會找不到,只要他們沒來咱們省,問題也不嚴重。」
「要是他們不僅來了咱們省,還來了咱們市呢?」姜局長面色蒼白地問。
葉知秋的嘴角抽搐了兩下。
「不可能。」葉知秋搖頭說,但很快,他的瞳孔忽然放大,他突然意識到,並非沒可能,甚至說十分有可能,單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裡正是四個城市的中間區域。
那之後,葉知秋和姜局長先後接了七八個電話,有其他部門打來詢問的,有其他省市的公安局長打來詢問的。他們從電話中得知,會有公安部的人親自來統籌案件的調查,但具體人員尚未確定。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感和壓迫感。
除此之外,輿論發酵得速度也超乎想像,其中一段失蹤人員半夜行走的監控視頻遭泄露,還有行人拍攝的一小段正面視頻,能看見失蹤人員神情呆愣,雙眼閉著,一步一步朝前走,看起來十分詭異,像殭屍一樣。視頻一傳十,十傳百,網絡上眾說紛紜,輿情沸沸揚揚,已出現社會性恐慌跡象。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止息。
上午十二點,四個城市的失蹤人數繼續增加,失蹤方式一模一樣,廣海市五人,秦島市四人,崇州市三人,重義市四人。
上午兩點,人數再次攀升,廣海六人,秦島五人,崇州五人,重義七人。
下午四點,人數還在攀升,廣海七人,秦島六人,崇州六人,重義八人。
下午六點,人數沒再變化了,但一條重磅消息傳來,再次引起軒然大波。
據調查,每個城市的失蹤人員,都曾參加過同一個聚會,且次數都在三次以上。各城市的聚會名稱不同,但所有人都帶著面具,聚會組織者是同一個人,代號「墮天使」。聚會通行證是一張卡片,正面是一條幽深的峽谷,背面刻著兩行正楷字: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
深淵也在凝視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