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替換

  化完妝後，周漁都快不認識自己了，他的皮膚比之前白了，臉頰左側出現了一些小雀斑，下巴上多了兩顆黑痣，額頭上出現了幾條皺紋，他的睫毛變長了，眉毛變細了，嘴唇變厚了，連顴骨似乎都變高了。

  喬豫告訴周漁，在臉型不變的情況下，想要改變一張臉，需要從光影上入手，通過粉底的厚薄程度和面霜的顏色漸變，來達到混淆視覺的目的。

  妝容結束，喬豫又對周漁的髮型和鬍鬚做了一番設計，使周漁看起來就像是臉型小一號的邱陽一樣，猛一看，確實能以假亂真，但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出端倪。

  晚上十一點半，兩人從車內出來，先後進入錦悅小區。

  兩人先到負一樓查看邱陽的車，按照車牌號尋找了一番，並未找到。接近零點的時候，一輛白色寶馬駛入地下停車場，停下之後，邱陽和一名穿著艷麗的女子相繼下車，女子挽著邱陽的胳膊朝電梯口走去。

  「他怎麼還有女伴？」喬豫輕聲問周漁，「如果有人睡在他身旁，他半夜起來，不就被發現了嗎？」

  「邱陽並不知道今晚要夢遊。這個女伴可能是今晚才約的也說不定，而且，深淵組織應該早有策略處理這種情況。」周漁不由想起了夢遊期間親手殺死曾文怡的祝嶸。他雖然不知道深淵組織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但顯然，如果有人貿然阻止夢遊者的行為，很可能會被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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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漁在一樓電梯口旁的消防通道口藏著。喬豫在9樓的樓梯口藏著，密切關注邱陽家門的情況，一旦邱陽出門，便會立刻通知周漁。

  一個多小時後，喬豫看見邱陽家的房門打開，那名穿著艷麗的女子走了出來，頭髮凌亂，衣服也沒穿好，一半的肩膀還露在外面，女人站在門外，對裡面說著什麼，裡面扔出一雙高跟鞋，然後房門關上了。女人穿上高跟鞋後，用力踢了兩腳房門，隨後嘟嘟囔囔地離開了。

  喬豫立馬給周漁發消息告知了這一情況。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凌晨兩點，夜色濃郁，萬籟俱寂，樓內靜悄悄的，仿似整棟樓也睡著了一樣。喬豫有些犯困，連著打了兩個哈欠，她在胳膊上用力掐了兩下，強打起精神，繼續監視著外面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快到凌晨三點了，喬豫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睡過去。她一邊晃著腦袋，一邊觀察樓道內的情況。她最開始是倚靠在牆壁上的，後來半蹲在地，再後來直接坐在了地上。

  凌晨三點二十分，就在喬豫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的時候，邱陽家的門打開了，穿著一件黑色外套，戴著一頂帽子的邱陽走了出來，由於隔得較遠，喬豫看不清邱陽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但從他關門的動作和走路的姿勢來看，十分地機械僵硬，一看就不正常。

  喬豫立馬通知周漁：邱陽出門了。

  周漁迅速回覆：收到。

  邱陽邁步走入電梯，機械般地轉身，面朝外面，喬豫這才看清邱陽雙眼微閉，神色漠然，臉上仿似戴著一張假皮，有種死氣沉沉的凝滯感。電梯門關上後，喬豫迅速從樓梯口走出，將另外一台電梯按上來，準備下樓協助周漁。

  周漁躲在一樓消防通道口，透過門縫，看見邱陽走出了電梯，腰杆筆挺，一步一個腳印地朝大廳出口走去。周漁瞅準時機，推門而出，大跨步來到邱陽身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電擊棒，戳在邱陽腰間，另外一隻手拿出浸泡過乙醚的濕手帕，捂住邱陽的口鼻，勒著邱陽的脖頸往後拽。

  邱陽最初一動不動，任由周漁拖著，待走到通道口處時，像是啟動了什麼開關一樣，忽然掙紮起來，力氣很大，全身肌肉緊繃，周漁完全按不住，而且電擊棒也似乎不起效果，邱陽的身體雖然在微微震顫，可行動力並未受太大影響，周漁立馬意識到，在夢遊狀態，潛意識直接操控四肢，電擊效果肯定和正常情況下不一樣。伴隨著一聲低沉的悶吼，邱陽猛地往前一衝，將周漁拖拽在地。

  這時，喬豫下來了。她看見周漁和邱陽正在拉扯，立馬跑了上去。

  「砸他的頭！」周漁氣喘吁吁地說，他用盡全力拉拽著邱陽，可完全拽不動。

  喬豫來到邱陽正面，用拳頭砸邱陽的頭，砸了兩下，邱陽毫無反應，卻把她自己的手給砸疼了。

  「他的頭怎麼跟石頭一樣硬……」喬豫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邱陽面朝前方，雙眼微閉，眼球灰白，一步一步朝前走，對近在咫尺的喬豫視而不見，猶如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用椅子！」周漁看見大廳中有兩把皮椅，「先把他砸暈再說，管不了這麼多了！」

  喬豫抱起椅子，還沒等走到邱陽面前，就掉在了地上。周漁急忙鬆開邱陽，將椅子舉起，對著邱陽的頭砸了下去，將邱陽砸倒在地，邱陽在椅子下靜止了片刻，隨後忽地站起，將椅子甩開，又朝前走去，依然是一步一個腳印。

  周漁知道，若是正常夢遊，邱陽早醒了，但此時的邱陽處於被控制的夢遊，意識鎖死，痛覺丟失，潛意識受控於夢遊指令，只有到達目的地之後，指令才會解除，就仿似設定了目標地點的機器人一樣，不管中途遇到什麼阻礙，都會一往無前。

  「捂住他的口鼻，讓他窒息！」周漁忽然想明白，邱陽的神經系統處於鎖死或遲鈍狀態，但呼吸系統是正常的，雖然潛意識支配四肢，但肌肉的收縮需要氧氣的攝入，沒有氧氣，也就沒有了行動力。此前周漁用乙醚捂住邱陽口鼻的時候，曾感到邱陽有過短暫的痙攣，周漁當時以為是藥物的作用，實際是呼吸受窒的緣故。

  周漁拽住邱陽的雙臂，喬豫用手帕緊緊捂住邱陽的口鼻，邱陽依然挺胸往前走，頂著喬豫，拖著周漁，但沒過一會，他的身體就開始抖動了，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肌肉鬆弛了下來。

  邱陽的手忽然抬起，捏住了喬豫的脖子，周漁讓喬豫不要鬆手，自己則用力掰著邱陽的手臂，將其往後拉。在兩人的齊心合力之下，邱陽力氣逐漸變小，最終軟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皮急速地翻動著，眼球忽左忽右，像是要竄出來一樣，身上的骨骼發出輕微的咔嚓聲，他顯然還想活動，但由於沒有了氧氣的攝入，肌肉無力支撐了。

  就這樣，他們終於將邱陽制住了。

  然而，他們並未發現，有一個送外賣的小伙子就站在大廳入口處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小伙子穿著黃色的外套，戴著黃色的頭盔，領著一大袋食品，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直到小伙子發出一聲驚呼後，他們才看見他。

  周漁愣了一下，正欲起身，喬豫拍了一下周漁的肩膀，朝消防通道口看了一眼，低聲說：「他交給我，你抓緊時間換衣服。」

  喬豫起身走向外賣小伙，小伙轉身就跑，周漁抱起邱陽的時候，聽見喬豫在小伙背後喊了一聲：「小哥哥，等一等，妹妹有話要對你說。」

  在喬豫的喊聲中，周漁用腳踢開消防門，進入了樓梯內。

  放下邱陽後，周漁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凌晨三點半了，剛才的一番拉扯，浪費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周漁來不及管外面的情況了，急忙脫邱陽的衣服。

  當周漁把邱陽的上衣和褲子全部脫下來，正欲脫自己的衣服時，消防門被推開，喬豫走了進來。周漁脫褲子的動作立馬停住，喬豫走上前，一句話沒說，幫周漁脫褲子，喬豫的手指非常敏捷，三下五除二，便將周漁的褲子脫了下來。

  喬豫脫周漁褲子的時候，周漁就在脫上衣，兩人一起，一上一下，很快就將周漁脫了一個精光，就剩一條內褲了。

  喬豫指了指周漁的花色內褲，輕聲問：「脫嗎？」

  周漁看了一眼邱陽的內褲，咬牙吐出一個字：「脫。」

  話音未落，喬豫兩指往下一抹，將周漁的內褲脫到了腳邊。

  周漁沒想到這麼突然，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腿，一時無言。喬豫蹲地將邱陽的內褲褪下，又替周漁穿上，整個過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周漁只是翹了兩下腳，連腰都沒彎，便什麼都搞定了。

  內褲穿好後，周漁一邊調整著角度，一邊問：「那個送外賣的呢？」

  喬豫的臉色有些發紅，頭也沒抬地輕聲說：「放心吧，我搞定了。」

  周漁開始穿褲子：「怎麼搞定的？」

  喬豫幫周漁系腰帶：「很簡單的事。」

  周漁沒再繼續追問了，他知道喬豫總有辦法說服別人。

  「這個呢？」喬豫指了指周漁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黑色戒指。

  「這個得留著，沒了它，我會出事的。」周漁撫摸了一下戒面，戒指冰涼的觸感讓他有些緊張的心情稍微平緩了下來。

  周漁將邱陽的衣服全部換上，戴上邱陽的帽子，邱陽的衣兜里有錢包、手機，以及一張深淵卡片，隨後周漁又拿出指紋膜，將邱陽的十根手指的指紋全部複製了下來，又黏貼到指紋貼上，把指紋貼藏於衣袖內，等使用前再戴。

  周漁望向喬豫，誠摯地道：「謝謝你，要是沒有你，這件事不可能完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幫你嗎？」喬豫嘴唇輕抿，「其實——」

  「其實什麼？」周漁問。

  「等你回來再說吧。」喬豫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伸手替周漁撫平肩部的衣服褶皺，催促道，「快去吧，再晚該讓他們起疑心了。」

  周漁深深地看了一眼喬豫，喬豫的神色認真而嚴肅，和她平時的表情全然不同，多了一絲鄭重和肅穆感，在這一瞬，周漁忽然覺得喬豫像一個熟人，腦中一掠而過一個人影，可他沒想起來。

  喬豫推了周漁一把：「快去吧，剩下的交給我。」

  周漁順勢走出了消防通道口，扭頭道：「你多保重。」

  消防門緩緩關上，喬豫的臉逐漸變小，最後消逝不見。

  周漁深吸一口氣，調整心情，揣摩著夢遊人的狀態，融入邱陽的角色，學著邱陽剛才走路的姿勢，挺胸抬頭，雙眼微閉，嘴唇緊抿，眼球略微上翻，目光沒有交點，雙臂和雙腿機械般地擺動，一步一個腳印地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