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失蹤
2024-10-09 04:59:38
作者: 楊京秋
范德重感覺這項任務越來越有趣了。
他拉著行李箱,前往安全屋,佯裝「殺掉」了聞百見,給那個號碼發送了圖片和視頻之後,瀟灑地離開安全屋,沿著小路往回走。
整個過程,范德重都儘量將自己想像成是殺手本人,他揣摩著殺手的心理,模仿著殺手的姿勢,甚至連抿牙籤的動作也學得惟妙惟俏。
那個號碼很快就給范德重回了一條簡訊:獎勵已備好,管家會找你。
范德重耐心等待著。
他不知道去哪等,索性就一直走,徒步走,盡走一些荒郊野地之處。
葉知秋發來消息,說關於那個號碼的調查依然沒有結果,號碼被雙重加密,而且似乎還是國外的號碼,很難確定人員,也無法追蹤位置,讓范德重依計劃行事。
下午兩點,當范德重躺在一處草垛上休息的時候,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簡訊只有四個字:青鳳徐萊。
范德重最初不知道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後來一琢磨,想起之前曾看過鍾墨的一次行動報告,說周漁獨自一人赴深淵組織的第二次邀約,就是在青鳳徐萊茶莊和深淵組織領頭人見面。赴約完畢,鍾墨前往茶莊調查,卻發現那裡是一處荒郊野地,什麼都沒有。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看來,這個青鳳徐萊應該和深淵組織有著某種特殊關聯。
范德重沒有著急回復,耐下性子,繼續等待。
下午三點,一個電話打來,范德重接聽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問:「你到了嗎?」
范德重揣摩著殺手的心理狀態,用平淡緩慢的語調說:「沒。」
對方問:「什麼時候?」
范德重說:「不知道。」
對方問:「為什麼?」
范德重說:「不想動。」
對方問:「需要我去接你嗎?」
范德重說:「行。」
對方掛斷了電話,范德重心想對方連地點都沒問,怎麼就掛了。
從剛才這番對話中,范德重感覺對方是一個十分果斷簡練的人,幸好范德重一直在揣摩殺手的心理狀態,預想各種情況下該怎麼說話,要不然就露餡了。
范德重將自己的臉弄得灰乎乎的,儘量掩飾真面目。但他還是有些擔心,如果對方見過殺手的話,大概率能識破他,畢竟從長相上來說,他和殺手還是有差別。當然,殺手本身就善於偽裝,那張臉也沒什麼記憶點,而且深淵組織內部人員大多數時候都戴著面具,殺手和這個所謂的「管家」不一定見過面。
范德重將剛才和殺手的對話匯報給了葉知秋,然後繼續等待。
下午五點,范德重看見一輛車從遠處的水泥路上出現。那是一輛黑色 SUV,汽車駛近後,速度放緩,車窗搖下,一名戴著黑面具的人探出頭,朝草垛看了一眼,范德重揮了一下手,神情自然,他覺得他在拿捏殺手氣質這塊還是比較穩的。
那人朝著范德重點了點頭,隨即駛上了土坡,在草垛正前方停下,范德重依然躺在草垛上,懶洋洋地看著那輛車。
車門打開,一名黑面具男子下車,朝范德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范德重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正欲朝車內走,忽然想起那個行李箱,他知道,這輛車之所以能精準地找到這,肯定是定位到了行李箱中殺手的位置。
范德重提著行李箱上車,發現車后座上坐著一個人,穿著一件青色長衫,戴著一副深藍色面具。面具後面的一雙眼睛清冷沉穩,先是掃了一眼范德重,然後望了一眼行李箱,范德重感覺這雙眼睛雖然光芒不盛,卻銳利內蘊,一看就城府很深。
范德重不說話,他覺得像孫建業這種頂級殺手是不能隨意說話的。
「這是什麼?」那人看著行李箱問。
「我的寵物。」范德重漫不經心地說。
那人審視般地觀察著范德重。
范德重的牙籤忽然從嘴裡抿出,扭頭望向那人。范德重能明顯感覺到那人的身子動了一下。那人伸出一根指頭,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前面開車的面具男子踩下油門,汽車調頭,朝著來時的方向駛去。
范德重知道,葉知秋剛才之所以沒派人來將這兩人抓獲,是想放長線釣大魚。確實,光是抓住這兩人,意義不大,無非就是又多了兩個「活死人」。警方現在需要的,是真正的信息,是能明確敵方位置和身份的信息。
汽車行駛了一段時間,范德重佯裝眯眼,實際一直悄然關注著兩側的情況,他發現車窗逐漸黑了下去,車內亮起了微弱的黃燈。他感覺腦袋有些暈暈乎乎,可能是車內空氣沉悶的緣故。
也不知過了多久,范德重感覺自己像是睡了一覺,整個人有種凝滯的感覺,這時,脖頸處傳來一絲微弱的疼痛感,他伸手摸了一下。這個細微的動作被旁邊的管家看見了,管家輕聲說:「還沒習慣嗎?」
范德重不知道要習慣什麼,但他知道,殺手應該習慣,他慢吞吞地說:「有段時間了。」范德重覺得這句模稜兩可的話,應該可以應付過去。果然,管家並未多言,扭頭望向了窗外。窗戶不知何時透亮了,能看見外面的景色了,范德重看見他們正行駛在一條土路上,前方出現了一家茶園,名叫青鳳徐萊。
到了,范德重心想,果然有這樣一個地方,這裡該不會是深淵組織的總部吧?
范德重莫名地有些激動,不過他迅速意識到這樣不對,他悄然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情緒,繼續裝作不在意。
汽車駛入茶園,裡面別有洞天,櫻花爛漫,景色優美,有小溪,有湖泊,道路幽深,空間很大,有種望不到頭的感覺。
范德重知道自己應該是深入敵方腹地了。上一次,鍾墨沒找到的地方,竟讓他以這樣的方式陰差陽錯地找到了。范德重相信此時此刻,葉知秋肯定也已通過他身上的定位器,知道了這個地方在哪,說不定已經開始派警察包圍這裡了。
車在一排像客棧一樣的房子前停下,木製的房子,古色古香。
車門打開,范德重正欲下車,管家忽然遞給他一副面具,說道:「戴上吧,在這裡不適合露面,我知道你不怕,但規矩畢竟是規矩。」
范德重並未多言,拿起面具戴上了。有意無意地,他將別在腰間的腰牌露了一下,上面有一個紅色數字:003。異常醒目。
管家像是在回應范德重一樣,輕掀長衫,露出腰牌:1003。
范德重覺得殺手的職位應該在管家之上,不過兩人的數字位數不一樣,一個是三位數,一個是四位數,或許負責的內容本就不一樣,也無法橫向比較。
范德重下車後,那名開車的黑面具男子正欲將行李箱提下來,范德重意識到這是一個殺雞儆猴的機會,他一步跨到黑面具男子跟前,一隻手放在男子脖頸間,另外一隻手伸向嘴唇,捏住了牙籤。黑面具男子一愣,隨後望向范德重的嘴,目光中掠過一絲掩飾不住的恐懼。
范德重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殺氣:「我的東西,不要動。」
黑面具男子低下頭去:「抱歉,我只是想幫忙。」
這時,穿著青色長衫的管家走了過來,對黑面具男子說「:你去忙吧,這裡沒你的事了,記住,003的任何東西,都不要動。明白嗎?」
黑面具男子點了點頭,躬身離開。
管家對范德重說:「領事為你準備了禮物,我們去看一下吧。」
范德重拎出行李箱,在管家的指引下,先來到一間客房,將東西放下後,跟著管家來到了一處茶樓,茶樓面朝湖泊,此時已經入夜,月亮初升,星光閃耀,湖面上銀光粼粼,在風中微微晃動,像是有許多魚兒在水面上跳舞一樣。
來到茶樓,坐於窗前,管家拿出一個黑色木盒,打開盒子,從裡面取出三樣東西,依次放在桌上,分別是一張黑色卡片,一把帶鞘的金色匕首,一張封裝的便簽。
「這張卡里,有一筆錢。」管家說,「密碼和以前一樣。」
「這把匕首的材質和工藝都非常特殊。」管家說,「其價值不可估量,上面刻有你的代號,是領事親自刻上去的,代表了對你的讚賞。」
「這張便簽上面的地址,有你想找的人。」管家說,「領事幫你找到了。人還活著。」
范德重默默點頭,拿起匕首,輕輕抽出,看了一眼,隨即又合上了。
「你如果想走,我可以送你。但這兩天總部要執行最後的計劃,外面可能會有點風險。你如果想留,這裡歡迎你,想住多久都行。」管家看著范德重的雙眼。
「我休息一天。」范德重言簡意賅地說。
「好。」管家將三樣東西重新裝進盒子中,推到了范德重面前。
范德重猶豫了一下,拿起盒子,起身離開。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管家忽然說。
范德重停住腳步,扭頭望向管家。
「你沒對領事說謝謝。」管家說。
范德重將牙籤從唇間抿出,直視著管家的眼睛,吐字清晰地說:「我沒忘。」
說罷,跨步離開,頭也沒回。
下樓後,范德重察覺自己的後背已被汗水濕透,剛才和管家的交談,范德重稍有疏忽,可能就會露餡,他一邊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一邊還要揣摩對方的含義。每一秒鐘,都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對心神消耗巨大。
范德重並不知道,此時的茶樓之上,管家正站在窗邊,緊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深藍面具後面的雙眼一眨也不眨。
范德重更不知道,此時的葉知秋正心急火燎地想要和他取得聯繫,卻無法聯繫上,也無法定位到他的位置。在警內定位系統中,范德重憑空消失了。
「怎麼回事?」會議室內,葉知秋問向他的助手之一,語氣急促。
「不知道……位置點在巴縣青蓮湖附近忽然消失不見了。」助手的神情十分疑惑。此時,距離定位顯示器上紅點消失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手機信號呢?網絡位置呢?」葉知秋問向技偵人員。
「全都沒有……也在青蓮湖附近消失了。」技偵人員說。
葉知秋雙臂抱胸,原地轉了兩圈,又問助手:「後方的支援呢?」
助手立馬道:「兩名幹警已經前往青蓮湖附近查看了,什麼都沒發現……」
葉知秋眉頭緊皺,思索片刻,說道:「排查青蓮湖前方路口的監控,找出那輛SUV車的行徑路線。小賈,你跟我去一趟青蓮湖!」
巴縣在西郊以外,距離市中心大約二十五公里路程。巴縣兩面環山,中間凹陷,湖泊眾多,依山傍水,環境優雅。數年前,巴縣曾被定位打造成風景小城,可好幾年了過去了,一直沒做起來,由於離市區遠,又在郊外,逐漸被遺忘了。
葉知秋帶著助手小賈和兩名便衣警員,一路疾馳。四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青蓮湖附近,將車停在路邊,幾人下車,兵分兩路,開始尋找范德重。
這裡只有一條水泥路,沒有路燈,兩側農舍稀疏,較為荒涼。幾人一番尋找,均未找到。青蓮湖的平面圖也被調了出來,並未發現有可以藏匿的大型居所和建築物。那輛SUV車的監控也查到了,汽車並未從道路盡頭駛出,也沒返回,在中段憑空消失了。
聽聞這個消息,葉知秋眯起眼睛,望著不遠處在月光照耀下發出銀白色光芒的湖面,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雖然不願去想,但他隱隱覺得,范德重很可能被識破了,如果真是那樣,不僅范德重有危險,鍾墨、周漁,以及程老師家的所有人全都有危險了,深淵組織必然會對他們進行報復。
葉知秋雙臂抱胸,陷入沉思,他在想著如何對當前的局面進行扭轉。此前,葉知秋設想過范德重會被識破,但即使被識破,他們還是能追蹤到范德重的位置,將其解救出來,但現在,卻連人帶車一起憑空失蹤,查無可查,救無可救。
這時,助手小魏打來電話,告知了葉知秋又一個壞消息。
「周漁跑了,喬豫也不見了。」小魏的語氣有些急促。
「怎麼回事?」葉知秋儘量保持著冷靜。
「我發現喬豫的手機信號一直在某酒店內,就去查了一下,發現她將手機扔在了酒店頂樓,然後我立馬去了程老師家,發現一直都是樊道明在假扮周漁,真正的周漁早就不見了,我問他們,他們也不說。」
「問問山下的警員,再查查路口的攝像頭。還有那個喬豫,查查她名下的其他手機號。先找出周漁去了哪,再說其他的。」
「鍾墨他們呢,怎麼處理?」小魏問。
葉知秋咬了一下牙關,心想如果范德重被發現了的話,深淵組織很可能會派新的殺手去殺他們。但,現在局已布下,在局勢沒有徹底明朗前,葉知秋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葉知秋早已想到周漁和鍾墨不會老實呆在程老師家中,對於周漁的逃離,他並不意外。這一局和上一局不一樣,上一局,葉知秋需要統籌全局,讓每個人按照設定的路線走,而這一局,則需要讓所有人都成為棋手,在框架之內有條不紊地自主行進。
這一局,本就充滿變數和未知。
葉知秋深吸一口氣,將有些波動的情緒穩定下來,他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著急了,他還是習慣於統籌全局,習慣於將所有人和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應該相信他們,相信他們,就是相信他自己。
「秘密調查周漁的去向。」葉知秋沉聲說,「其他人按兵不動。」
掛斷小魏的電話後,助手小賈走上前來,告訴葉知秋,關於青鳳徐萊的調查沒有任何結果,整個城市內,沒有叫青鳳徐萊的地方,那輛SUV的車牌號也查過了,是假牌。
葉知秋眉頭跳動了兩下,抬頭望向天空,月亮在薄雲後面隱現,銀白色的月光流水般滑過葉知秋的臉頰,一抹冰冷的笑意在他忽明忽暗的臉上浮現而出。
「回局裡。」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