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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困境

2024-10-09 04:57:30 作者: 楊京秋

  甦醒後的童同搓了搓眼睛,視線逐漸恢復正常,他看見眼前出現了兩張臉,這兩張臉有些熟悉,不過他花了好幾秒種才想起這兩張臉是誰,一張是刑警隊長鍾墨的,另外一張是周漁的。

  他們為什麼會在我家?他們什麼時候來到我家的?童同詫異而吃驚地翻身,卻發現身下的床有些不一樣了,再看四周的牆壁和家具,也全都不一樣了,這哪裡是他那間狹窄的出租房,這分明是一間裝修古典頗有格調的大臥房!這個吃驚的發現,讓童同原本還有些迷糊的意識瞬間清醒了許多。

  「這裡是哪?」童同一開口,便感覺喉嚨有些癢,他用力撓了兩下脖子,聲音沙啞地道,「我怎麼會在這?」

  「你終於醒了。」周漁的聲音沉穩而冷靜,「你是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我渾身發熱,躺在床上後,頭痛欲裂……那之後的事情,我就完全不記得了。」童同看了看自己半裸的身子,一臉茫然和尷尬地道,「我是不是……又夢遊了?」

  「是的。」周漁點了點頭,「你在凌晨一點十分左右到了市公安局,然後鍾墨又將你帶到了這裡,那之後你便一直呆在這,直到現在。」

  「我一直在這裡睡覺?」

  「不,你只在床上睡了十分鐘左右,在那之前,你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周漁扭頭望向鍾墨,「鍾隊長,把你拍的視頻給童同看一下吧。」

  

  鍾墨將手機遞給童同,童同接過後開始觀看了起來。

  視頻中,童同坐在沙發上,雙眼微閉,表情木訥,形態古怪。在沙發的斜對面,周漁坐在一張椅子上,詢問著童同各種問題,童同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喉間偶爾發出低沉的悶吼聲。

  視頻時長大約二十分鐘。看完後,童同一臉驚恐地看了看鐘墨,又看了看周漁,說道:「這……是我嗎?」

  周漁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不敢相信……我感覺有點恐怖。」童同將手機還給了鍾墨,雙臂抱胸,瑟縮著道,「那感覺就像是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家人之前也曾給我拍攝過夢遊的視頻,可也不是這樣啊!在夢遊中,我根本不說話,也沒有這麼多的動作,更不可能寫字……」

  「所以我才說,這一次,你並不是單純的夢遊。」

  「那我這是怎麼了?」童同的表情就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沙啞著聲音道,「總不能是被畫蝶的魂魄給附身了吧?再說了,我也沒幹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啊,我對待工作從來都是盡職盡責,對所有人也都一視同仁……」

  「肯定不是。」周漁苦笑一聲,搖頭道「,畫蝶並沒有死,何來魂魄之說。就算是死了,在現代醫學和人體生物學的框架下,人死如燈滅,根本不會存在什麼魂魄之類的東西,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當我親眼看到這種事,難免不往那方面去想……」

  「其實,除了這個說法之外,還有另外的說法,比如意識干擾,比如量子纏繞等。你的這個事情顯然是偶然事件,是一系列巧合和特殊性聚合到一起後才形成的結果。」周漁耐心地解釋著,「所以,你先不用驚慌和害怕,也無需過多擔憂,那樣反而會加重焦慮。既然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到合理而精確的科學解釋,也無法幫助你在短時間內治好夢遊症,那麼,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搞清楚,為什麼會是你?」

  「這個問題我昨天也想過了……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從小就夢遊的緣故吧。」

  「除此之外呢?夢遊的人其實並不在少數,只是有些人不自知而已,為什麼她單單就選擇了你呢?」

  「或許……是因為我和畫蝶的醫患關係吧。在她生病期間,白天的時候,基本都是我在護理她的營養藥物攝入和體徵監測,並時常在她床邊說話,試圖幫她喚醒意識。」

  周漁看了一眼鍾墨,後者點了點頭。顯然,童同的說法,也反向印證了之前周漁所作出的那個關於「被動意識」的推論。

  「還有呢?你有沒有擁有過畫蝶的某件東西?或者,畫蝶有沒有接觸過你的某件比較特殊的東西?」周漁試著想要找出那個量子纏繞的間接載體。

  「沒有,我從來不拿病人的東西——」說到這,童同忽然停頓了一下,然後他用一種不確信的眼神看了看鐘墨,又看了看周漁。

  「沒事,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這不是審訊,也不會留下口頭證據。而且,你可能還不知道,我既是畫蝶的朋友,同時也是一名職業解夢師,或許我可以幫你解決掉夢遊的問題也說不定。」

  「是這樣的……在我剛開始護理畫蝶的那幾天,晚上回家睡覺的時候,好幾次都發現手上纏繞著長頭髮……差不多半米左右的長度,肯定不是我自己的。」

  「你的意思是,你懷疑長頭髮是畫蝶的?」

  「有這種可能,我也不敢確定。」

  周漁點了點頭道:「那,除此之外,畫蝶身上有沒有你的東西?」

  童同果斷地搖頭:「沒有,絕對沒有。」

  周漁陷入了沉思中。片刻後,周漁決定暫時先不管「容器」的問題了,他覺得還是畫蝶本身的安危和找到實驗基地的地理位置更重要一些。他深吸一口氣,說道:「童同,不管畫蝶為什麼會選中了你,也不管你身上到底有些什麼特殊之處,現在,我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你或許是畫蝶唯一的希望,甚至,你或許也是咱們市警方能夠破獲深淵這起案件的唯一希望了,你可能還不知道,省里給咱們市的最後破案時間,只剩下30個小時不到了。」

  「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童同自己也有些苦惱,「我完全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情……」

  「你試著回想一下,腦海中有沒有一些類似於夢境片段之類的場景?」

  「有倒是有……就是我好像被什麼人追殺,然後我一直跑,一直跑,最後,我跑到了一個大屋子裡,藏了起來,那之後,我就完全不記得了……」

  「是不是有點像你上次夢遊去醫院時候的那種感覺?」

  「有點像……」

  周漁點了點頭,再次陷入思索中。童同在夢遊期間的一些現實行為,似乎和夢境也有著一些關聯。那段奔跑的夢境,實則就是童同去往公安局的過程,而那個大屋子,毫無疑問就是公安局了。

  周漁本想對清醒狀態下的童同進行演夢,看能否獲得一些線索,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那樣做毫無意義。因為童同是在進入公安局後,才開始和畫蝶產生潛意識干涉的,干涉之後的童同便已經不單純是夢遊狀態了。

  周漁將上述細節全部記錄下來後,對童同道:「現在的情況你也已經大致清楚了,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讓你和畫蝶聯繫在了一起,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童同有些茫然:「可……我該怎麼幫助你們?」

  「睡覺。」周漁指了指床道,「你睡著後,自然會幫我們。在你清醒狀態下,是沒辦法幫助我們的。」

  「你的意思是,我睡著後進入夢遊狀態,就可以幫助你們了嗎?」

  「沒錯。我們需要你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儘可能長時間地去睡覺,這就是你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了。」

  「好吧,我明白了……」童同環顧四周道,「這裡是哪?你家?」

  「算是吧。這裡離你住的地方並不是很遠,在這裡睡,應該比較舒服。」

  「那我試試吧,之前一直不敢睡,現在既然你們在我身邊守著了,那我就沒什麼好怕的了……不過,你們可不能一直在房間內看著我,那樣我會睡不著的,即使睡著了也會做噩夢……」

  「放心,我們在客廳里守著。」

  「那就好……」童同坐在了床頭,「什麼時候開始睡?」

  「如果你準備好了的話,現在就睡吧。」

  童同抬起頭,發現周漁和鍾墨正站在床頭,雙眼直直地看著他。

  童同輕咳一聲道:「你們……要不先出去吧,我可能要開始了。」

  周漁和鍾墨對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然後默默走了出去。

  臥室的房門並未完全關上,留有一條縫隙,方便周漁和鍾墨隨時查看童同的睡覺狀態,並能在童同出現異常的時候,第一時間進去幫忙。

  童同在床頭坐了一會,然後才爬到床上,可他現在一點都不困,而且,躺在這樣的大床上讓他稍微有些不適應。更何況,剛剛的那段視頻,依然讓他感到心有餘悸,稍微回想起來,就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童同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睡卻又睡不著,這種感覺十分痛苦。

  快點睡著吧……童同緊閉雙眼,在床上翻來滾去,內心生出一股焦慮,什麼時候能睡著呢?要是一直睡不著的話,那可怎麼辦?他們只有30個小時不到的時間了……

  * * *

  凌晨四點半,長夜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已然來臨。

  周漁和鍾墨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人坐在一端。

  兩人的神情都有些疲倦,可他們的目光卻灼灼有神,尤其是周漁,他的雙眼緊盯著茶几上的繪夢板,一眨也不眨。

  許久之後,鍾墨點菸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煙霧了繚繞而起的同時,周漁靠在了沙發上,長吁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還是沒想到辦法?」鍾墨輕聲問。

  「沒有……」周漁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疲憊。

  「這麼說,即使童同睡著了,並再次夢遊,我們也沒辦法從他那裡獲得更多信息了?」

  「從目前來看,是這樣的。」周漁長吁一口氣道,「試想一下,我們要在不驚醒童同的前提下,讓童同能夠正常開口說話,並且還要連結到畫蝶的潛意識,難度可想而知……我已經想過了很多種方法,可每一種方法都有著巨大的漏洞。其實歸根結底,最重要的一點是,童同並不是在做夢,而是在夢遊,而且還是特殊狀態下的雙重夢遊。所以,單純地用夢學來對他的行為進行解析,必然十分片面,並不具有說服力。」

  「那我們該怎麼辦?」

  「讓我再想想……」周漁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苦澀的味道讓他禁不住皺起了眉頭,他眯起眼睛,望向前方的虛空,說話的聲音中仿似也帶著一股苦味,「讓我再好好想想……」

  話音未落,鍾墨忽然「咦」了一聲,然後朝著周漁的身後指了指。周漁回過頭去,看見一個身影從臥室的房門中走了出來。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童同。

  「周先生,鍾隊長……我實在是睡不著啊。」穿著睡衣的童同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的神情雖然呆愣但卻帶著一絲擔憂,他的雙眼雖然迷茫但卻睜得大大的,他的身體看起來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樣,雙手耷拉著,腰肢微微彎曲。

  周漁問道:「半個小時過去了,你一點都沒有睡意?」

  童同疲倦地搖頭「:沒有,一點都沒有……而且硬睡很累,身體很累,心也很累……」

  周漁和鍾墨對視一眼,兩人的目光中都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焦慮。

  如果童同一直睡不著覺,那可就麻煩大了。畢竟,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要不,喝點酒吧?」鍾墨提議道,「喝點酒,有助於睡眠。」

  「我的酒量很小……」童同道,「不過我可以試試。」

  隨後,周漁找出一瓶紅酒。童同只喝了一杯,臉色便通紅了。喝完第二杯,他的眼神便迷離了。三杯酒下肚,童同醉意朦朧地走進了臥室,關門之時,他醉醺醺地說:「這下,應該能睡著了……」

  * * *

  清晨五點半,外面的天已經亮了,但天空依然陰沉,霧蒙蒙的。

  周漁起身來到臥室門口,查看童同的狀態。臥室內無聲無息,童同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怎樣?」鍾墨走了過來,輕聲詢問。

  「不知道……」周漁若有所思地道,「看來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

  「那我們怎麼辦?」鍾墨有些著急地問。

  「看來夢遊應該是有周期的,沒法人為控制。」周漁面色凝重地道「,不過,這個機會,我們絕不能放棄,我會一直跟進的。」

  「行,童同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得馬上回一趟局裡。」鍾墨疲憊的臉上難掩焦慮神色,他輕咬牙關道,「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是的,最後的24個小時——」將確切數字說出之後,周漁的內心也油然而生出了一絲焦慮和緊張。

  「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回局裡安排下工作,」鍾墨輕拍了一下周漁的肩膀,「有什麼事就打我電話。」

  周漁默默點了點頭。

  鍾墨朝著門口走去,開門之前,鍾墨扭過頭來,望向身後不遠處的周漁,恰在此時,周漁也正抬眼望向鍾墨。

  四目相對。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隨後,鍾墨開門,走了出去。

  周漁看到,出門後,鍾墨的腰肢在瞬間挺直了許多,低垂著的腦袋也抬了起來。

  不到最後一秒鐘,沒有人想放棄。

  * * *

  童同確實睡著了。

  可讓周漁失望的是,這一次,睡著的童同並沒有出現夢遊症狀。

  童同躺在床上,發出輕微的鼾聲,他從五點半睡到了八點半,周漁就在臥室的門口,足足守了三個小時。最後,童同自己醒來,搓著惺忪的睡眼走出臥室,看到了門口的周漁。

  「我睡著了……」童同說。

  「是的,你睡著了,還睡得不錯。」周漁的表情難掩失落。

  「看來我沒有夢遊……」童同微微嘆了一口氣。不僅周漁有些失望,童同自己也有些失望。

  「沒事,這件事肯定沒我們想的那麼簡單。」周漁輕拍童同的肩膀,低聲道,「剛才我琢磨了一下,覺得你還是按照你正常節奏睡覺比較好,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哪個環節都不要少,而且還要回到你自己的住處去睡。」

  「你的意思是,只有按照正常節奏睡,才會夢遊是嗎?」

  「我覺得很可能是這樣。」

  「好吧……」童同微微低頭,「那我現在就回去。」

  「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最好不要去想這件事,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困了再去睡,也不要硬睡,明白嗎?」

  「我明白的。」童同笑了笑道,「那我現在就走嗎?」

  周漁默默點了點頭。

  童同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走到門口處時,他回頭道:「那如果我又夢遊了,你們會在第一時間知道嗎?」

  周漁露出了一抹笑容「:會知道的。就算不知道,你也會來找我們的。」

  童同沒再多說什麼,打開門,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童同離開後,周漁躺在了沙發上,身體的疲憊,加上情緒的低落,以及時間的緊迫,讓他感到空前的疲累。在童同睡覺的那段時間裡,周漁是既希望童同夢遊,又不希望童同夢遊,因為如果童同真的夢遊了,周漁也沒有想好要用什麼辦法來應對。

  如何能在夢遊期間,得知潛意識想要傳遞的信息呢?周漁的腦海中充斥著這個問題。他知道,只有解決了這個問題,才能讓童同和畫蝶的聯繫具有真正的作用,否則,除了看起來有點「驚悚」之外,這件事毫無實質性的意義。

  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會。周漁深吸一口氣,在心中不停地對自己說。

  * * *

  畫蝶感覺自己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中飄蕩了很久。

  她身若浮萍,思維停頓,看不見任何東西,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四周寂靜無比,她的心情安詳而平靜。那感覺就仿似她已經超脫了時間一樣,處於一種非生非死的極致靜止狀態。

  直到很久以後,畫蝶才開始下墜,速度越來越快,忽的一下,她的身體停住了。第一眼,她便看到了旋轉向上的樓梯,樓梯無止無盡,仿似一朵艷麗的紅牡丹。

  她又回來了。

  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情,畫蝶閉上雙眼,開始思索不久之前發生的那件事。

  推門而出之後,她曾在粘稠的黑暗中掙扎了許久,最終,她找到了「那束光」,她朝著那束光艱難地爬去。當她爬到近處時,才發現那束光是一個銀色的圓形鐵片,她拿起鐵片後,面前出現了一條縫隙,跟上次一樣,她扒開縫隙,鑽了出去。

  當她再出現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站在公安局的大廳,同時,她也發現自己的模樣再次變成童同。然後,畫蝶發現自己視力模糊,聽力殘缺,肢體不協調。最終,畫蝶利用寫字的方法找到了鍾墨,並讓鍾墨相信她和畫蝶有所關聯,然後他們又一起去找到了周漁……

  不管怎樣,事情總算有了進展。畫蝶睜開雙眼,坐直了身子。

  這時,她感覺自己的右手中似乎握著個什麼東西,她攤開手掌,發現掌心中有一枚一元硬幣。看到這枚硬幣後,畫蝶忽然想起,自己在粘稠的黑暗當中曾看到的那個發光的銀色鐵片,就是這枚硬幣。而且,畫蝶意識到,她之前數次聽到的在樓梯間碰撞發出的「噹噹」聲響,應該也是這枚硬幣。

  這枚一元硬幣引導她在黑暗中找到了出口。

  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嗎?畫蝶一邊思索著,一邊查看起硬幣來,硬幣的反面和正常硬幣並沒有不同,但硬幣的正面,那個數字「1」中間,多了一條紅色的橫槓,使得數字「1」看起來就像是數字「十」。

  這是一枚經過個人塗抹和加工的硬幣。畫蝶心想,它有著獨屬於個人的特殊符號和情感寄託。

  畫蝶將硬幣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除了正面多了一道橫槓之外,其他並無異常之處。就在畫蝶不明白這枚硬幣是從哪裡來的,更不明白這枚硬幣為什麼會出現在她手中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奶奶說過的一段話。

  奶奶說,人死後,有些靈魂並不會升天,也不會消散,而是會藏進一個跟隨這個人很長時間的東西里,比如有的靈魂會藏進婚戒中,有的靈魂則會藏進睡了一輩子的床上……奶奶相信,爺爺的靈魂就藏在他那串戴了幾十年的珠子裡。

  當時的畫蝶信以為真,甚至還時常對著珠子說話,希望能和爺爺的靈魂進行「神交」。後來,畫蝶上學之後,知道了世上本無靈魂一說,便也忘卻了這件事。直到此刻,這段話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讓畫蝶恍然間覺得,奶奶說的話或許有一定的道理,只不過這道理並不是什麼「靈魂隱藏」,而是「能量殘留」。

  在大一期間,畫蝶曾選修過人體能量學,她知道人身體上是環繞有能量場的,其中包括極其微弱的磁場和電場,這些能量在死後的去向至今還是一個謎,目前的科學傾向於人死後能量場會自動消散,但畫蝶卻覺得並沒那麼簡單。

  難道說這枚硬幣上殘留著童同身上的某種能量場?畫蝶繼續查看起硬幣來,而正是這種能量場讓她和童同聯繫在了一起?

  畫蝶又想到自己之前和奶奶產生共夢,以及和周漁產生共夢經歷的時候,自己的手都曾和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或許,當手部連在一起的時候,雙方的能量場也開始出現交互了……

  畫蝶覺得或許有這方面的原因,但她畢竟不是專業的,對於人體能量學也是一知半解,沒法從根源上解析。

  看來,有些古怪的事情看似匪夷所思,其實還是知道的太少。

  畫蝶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將那枚硬幣牢牢握在了手中。她決定暫時先不去思索這件事背後的原因,而是先考慮如何利用這件事的結果,來讓周漁和鍾墨找到她「身體」的所在地,同時抓住嫌疑人三色。

  畫蝶開始沿著樓梯往上走,走了一會後,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即使她推開門,再次找到了「那束光」,並且和童同的意識產生了交互,可她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依然無法為周漁和鍾墨帶來實質性的幫助,那她推門而出的意義何在呢?

  看來,在出去之前,必須要先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能為他們帶來什麼了。

  畫蝶坐在地上,背靠牆壁,試圖回憶一些或許是發生在現實世界中的事情。可除了「三色」和「實驗」兩個詞彙之外,她實在想不起別的內容了。

  畫蝶閉上雙眼,平心靜氣,開始靜靜思索和回憶起來。許久之後,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陣轟隆隆的低沉聲響,有點像電機啟動時的那種聲音,也像引擎轟鳴的聲音……難道是跑車的聲音,亦或是摩托車的聲音?

  畫蝶就這樣坐在地上,閉著雙眼,用心去感受現實,用直覺去捕捉信息。

  她知道,既然三色將她一路帶到了實驗室,那麼在這個過程中,自己的潛意識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信息,她需要做的,就是將這些信息從潛意識內挖掘出來,然後提供給周漁和鍾墨當線索。

  可畫蝶畢竟不是專業心理學人士,對於潛意識的挖掘並沒有什麼具體的辦法。

  不過,她相信周漁肯定有辦法。

  畫蝶站起身,開始沿著樓梯往上走,一邊走,一邊觀察拐角的弧形裂紋,並傾聽牆壁背後的聲音。牆壁背後沒有聲音,可弧形裂紋卻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像是某種似曾相識的圖案。

  在某一個拐角處觀察許久之後,畫蝶掀起了自己的衣角,在她的右側腰間,有一個類似於蝴蝶狀的圖案。她輕輕撫摸圖案,然後又望向牆壁上的弧形裂紋,她忽然覺得這裂紋的軌跡她和腰間的圖案有著某些相似之處。

  畫蝶深吸一口氣,雙手放在弧形裂紋圈起的拱形門上,用力往外一推。

  一腳踏出,尚未看見任何東西,她便聽到了一陣哭聲。

  * * *

  對黑衣人的追查又有了新的線索。

  但截至目前,這條新線索還沒有為警方帶來太多實質性的幫助,只不過是讓鍾墨之前的推測具有了現實意義,而不是繼續被大家質疑。

  之前,鍾墨曾主動拋棄對黑衣人和畫蝶下車的周邊區域進行調查,而是將調查範圍直接移到了五環外,並根據三色和黑衣人的行動路線,規劃出了一個區間調查範圍。

  中午十二點半,一名警員在實地走訪中從一名停車場的看守人員那裡得知,在昨天晚上十一點鐘左右,曾有一名男子背著一名女子,從停車場門前的通道走過,男子和女子的裝束看起來和警方提供的照片中的兩人相差不多。

  隨後,警方迅速調取了停車場附近的攝像頭,找到了那名背著女子的男子,發現的確是喬裝打扮之後的黑衣人和畫蝶,只不過畫蝶的頭頂多了一頂帽子,遮住了她的臉,而黑衣人重新戴上了墨鏡和口罩,但他們的體型以及穿著還是能夠一眼辨認出來。

  接著,警方順藤摸瓜,開始在周邊區域內繼續走訪調查,並調取周圍的攝像頭進行監控錄像追蹤。但是,截止目前,時間已經又過去了兩個小時,尚未發現黑衣人後續的行蹤和線索。

  黑衣人和畫蝶出現的位置,就在鍾墨曾圈出的那片區域內。這也就證明了鍾墨的推測是正確的。只不過,這條線索發現得太晚了,都已經過去了十三個小時了,警方才找到這條線索。是警力不夠,效率低下嗎?還是黑衣人掩飾行蹤的能力太強?亦或是五環外監控攝像頭稀少的緣故?

  鍾墨緊盯著白板地圖上他曾圈出來的那個區域,陷入了沉思。

  他們的實驗基地到底在哪呢?

  按照周漁從那幾個人夢中得到的信息來看,這個「高級實驗基地」里肯定有一些大型實驗器材和高科技研究道具等,必然要比郊區那個地下通道的基礎建設要完善得多和高檔得多,空間也大得多。

  要建立一個這樣的地下實驗室,肯定需要取得相關部門的批准才行。而且,在建造這種大型地下實驗室的過程中,並不能完全保證避開所有人的眼目,畢竟想要在短時間內造出一個地下建築物來,還是非常有難度的……

  鍾墨順著這條思路繼續往下思索,他覺得或許可以從這個角度著手調查一番,說不定會發現些新的內容。

  「去查一下上次那個地下通道之上的地皮是誰的,以及有沒有取得施工許可證。」鍾墨走到一名幹警身邊,輕拍其肩膀道,「以及,查一下五環以外的那個圓圈區域內,有多少大型建築物,包括地上的和地下的。」

  「好的,鍾隊。」那名幹警點頭道。

  鍾墨雙手抱胸,在指揮室內來回踱步,心事重重。過去的數次失敗抓捕讓鍾墨感到有些苦惱和憤怒的同時,也讓他不由地產生了一個疑問:為什麼三色和黑衣人能夠如此精準地避開警方的抓捕呢?僅僅是因為他們技高一籌嗎?

  或許,答案並沒那麼簡單……

  就在這時,鍾墨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的浮現,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同時也感到一陣莫名的顫慄。

  既然深淵組織可以拉攏那麼多的社會名流和高端人才,那麼,有沒有可能也拉攏了警內的相關人士呢?

  想到這個問題後,鍾墨立馬停住了腳步,他迅速環顧指揮室,指揮室內的所有察全都在緊張而忙碌地工作著,沒有人注意到鍾墨的異常舉動。

  鍾墨機警地掃視了一圈,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目標。隨後,他急忙搖了一下頭,試著將這個有些危險的念頭從腦海中拋掉。他知道不能輕易懷疑這些和自己並肩作戰多年的戰友,一旦懷疑,他們必然會從他的言行舉止中察覺出來,那樣會讓人人自危,進而產生相互間的不信任。

  警察是不可能去參加這種聚會的。鍾墨試圖在心中說服自己,再說了,深淵組織也不可能如此大膽地叫一名警察去參加聚會,那不就等於引狼入室了嗎?

  鍾墨再次搖了搖頭,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雖然鍾墨決定暫時不去懷疑這些隊友,但他還是決定以後儘量少地透露具體的抓捕信息出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鍾墨長吁一口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時間,下午三點。

  這時,手機忽然響起,鍾墨看了一眼號碼,便快步走出了指揮室,來到無人的窗口處,接聽了電話。

  「怎麼了?」鍾墨將聲音壓得很低。

  「鍾隊,我想到了一個或許可以解決童同問題的辦法。」對面傳來了周漁的聲音,低沉冷靜中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什麼辦法?」

  「這個辦法到底能不能行,需要一個人來確認,而且還需要這個人的幫助。」周漁低聲說,「這個人,就在你們局裡。」

  「誰?」鍾墨迅速在腦中思索著,也沒有猜出周漁要見的人會是誰。

  片刻後,周漁說出了一個名字。鍾墨聽到這個名字後,雖然稍微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沒問題,你想見誰都可以,更何況是他了,不過——」鍾墨有些擔憂地道,「讓他去你現在住的地方,會不會對你們雙方都不安全?」

  「沒事的。」周漁說,「要是不安全,早就被發現了。」

  「行,那我馬上去安排。」

  掛斷電話後,鍾墨徑直下樓,來到了看守所。

  鐵柵欄內靠牆的地面上,躺著一名男子,雙手枕在腦後,盤著二郎腿,一條腿翹在空中有節奏地晃動著,看起來有些愜意。

  鍾墨輕敲鐵柵欄的門,男子略微扭頭,看到門外的鐘墨後,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他翻身而起,來到柵欄前,輕聲道:「事情結束了?」

  鍾墨搖頭道:「還沒有,不過快了。現在,有個人要見你。」

  「誰?」

  「去了你就知道了。」

  男子打了一個哈欠,撩起額前散落的一縷白髮,聲音慵懶地道:「對我來說,其實見誰都無所謂的,關鍵是,能否抽菸,能否喝酒?」

  「可以。菸酒都可以,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在去見那人之前,我能先洗個澡嗎?」男子看了看衣服上的灰塵,說道,「畢竟,不管去哪,見誰,保持形象都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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