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紅 種
2024-10-09 04:54:53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艾迦將我拖到全息基座中央,來到最高統治者腳邊。那張大理石般的面孔浮現君臨天下的冷笑。
但她的肩膀根本負荷不了金種帝國和百年來輾轉難眠的每一夜,顯露出疲態。奧克塔維亞盤緊的頭髮上有好幾綹深灰,眼角有一絲絲觸鬚狀的藍紋,代表她又得進行下一次的細胞重生療法。只要我還活著,她就不得安寧;即便我現在跪在地上渾身是血,但只要能在這暴君的噩夢中糾纏她,我心裡就爽快。
「解開他的口套吧。」她對艾迦說。御史站在我背後,準備要按最高統治者命令用刑。真理騎士和喜樂騎士守在奧克塔維亞左右,仍是一身綠色囚服的卡西烏斯和野馬、禁衛軍就在旁邊,胡狼坐在靠近萊森德的位置,享用僕人端上的咖啡。口套摘下後,我趕緊活動下顎,伸展肌肉。
「想像一下,這世界如果少了狂妄的年輕人不知會是什麼光景。」奧克塔維亞對艾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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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一下,這世界若少了老人的貪婪會變怎樣?」我聲音還啞。艾迦握拳,往我腦側痛毆。我眼前一黑,幾乎整個人滾了一圈。
「假如不想聽他說話,何必拿掉口套?」野馬問。
胡狼冷笑。「說得有道理呢,奧克塔維亞!」
最高統治者板起臉。「全太陽系都知道上回我們處決的是替死鬼,這回要讓大家看清楚,這是貨真價實的崛起革命紅種本人,只要見證他的隕落,就會認識到最出類拔萃的低階色族也不過如此。」
「讓他開口講話說不定又會挑起什麼波瀾。」胡狼警告。
「奧克塔維亞,你真以為自己不會被我哥暗算嗎?」她問,「你——或者說你們所有人——只要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會罷手,非要把你的權杖和寶座都給奪走。」
「他當然想要這個位置。誰不想?」最高統治者回答,「萊森德,我的職責是什麼?」
「守住寶座,締造聯盟,使臣民了解追隨君主比鬥爭更有利。最高統治者只需要少數人的愛戴,但需要多數人的畏懼。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定位。」
「很好。」
「最高統治者的責任並非統治,而是領導。」我說。
她置若罔聞,轉頭看著正在操作轉播設備的喜樂騎士。「就緒了嗎?」
「是,最高統治者,綠種人已經重建聯機,可以對全核心區做直播。」
「和紅種道別吧……野馬。」艾迦拍拍她的頭。
「都不敢動手啊?」我嘲諷胡狼,「好個男子漢。」
「我想親自動手,奧克塔維亞。」胡狼忽然開口,起身走向全息基座。
「執刑由奧林匹亞騎士負責,」艾迦說,「和執政官你無關。」
「我不記得有請示你同意。」
艾迦感到受辱,一臉猙獰,齜牙咧嘴,但最高統治者按住她肩膀勸阻。
「由他去吧。」奧克塔維亞說。她如此縱容胡狼實在不尋常,但我早就察覺兩人間有一分詭異的默契。胡狼為何出現在這裡?月球是他最該避開的地方,怎會願意進入最高統治者擁有絕對優勢,隨時能下殺手的環境?所以他手中應該握有王牌,能保證自己人身安全。這一切背後到底藏了什麼秘密?艾迦走遠,我看得出野馬也在思考同一個問題。喜樂騎士遞上武器,胡狼拒絕了。他從自己腰間取出塞弗羅那把手槍,箍在食指上轉。
「既非金種,」胡狼解釋,「就配不上銳蛇及正式處決,讓他跟他叔叔同個死法吧。我很樂意當撥亂反正的那隻手,此外,拿塞弗羅的槍殺掉戴羅……別有一番滋味,你說是不是呢,奧克塔維亞?」
「也罷。你還有什麼要求嗎?」她用厭倦的口氣說。
「沒了,感謝你的慷慨。」胡狼走到我身旁取代艾迦的位置。最高統治者在我們眼前面貌丕變,方才的憔悴枯槁一掃而空,露出寧靜祥和的面容,與小時候在萊科斯全息機上看到的一樣。我還記得,她老是談起「服從、犧牲、繁榮」。想當初,奧克塔維亞在我心中是女神的地位,為了取悅她、讓她以我為榮,就算犧牲性命也甘願。今日我卻寧可不要命也恨不得她死。
喜樂騎士對她點點頭,柔光灑落,奧克塔維亞的形象燦爛輝煌,如同太陽那樣溫暖又強烈。原來這一切只是特效,燈光隨化學藥劑發出噼啪聲,越來越亮。胡狼在旁邊撥弄散落的一綹頭髮。他分邊分得極為工整,朝我堆了滿臉和善笑容。
轉播開始。
「殖民地聯合會的各位,」奧克塔維亞開口,「我是最高統治者。有史以來,人類就不斷地與部族相爭、與大自然對抗,一路上充滿考驗與犧牲,歷經漫長艱辛的奮鬥。而今,我們終於離開大地、進入宇宙,這樣的成果奠基於色族秩序,我們需要每個人堅守崗位、放下欲求。但阿瑞斯以及這個……恐怖分子,他們聲稱色族是少數壓迫多數,實際上,色族的存在是為了維護秩序與繁榮,促進人類世代永續,而我們也確實做到了讓文明不斷傳承,直到這人出來作亂。」
她伸出細長手指指著我。
「這人曾與各位和各位的家人一樣,全心服侍社會,原本在所屬色族之中是最為出色的人,小小年紀就擁有崇高地位,也獲得許多表揚。但他卻被虛榮心蠱惑,將私慾擴展到整個星系,想要征服別人。他忘了自己的職責,忘記秩序存在的理由,自己墜入黑暗,還想拖著全人類一起受罪。
「我們不願隨他墮落。絕不。我們不屈服於邪惡,」她捧著心窩,「我們……我們共同創造人類社會。金、銀、赤銅、藍、紅、白、橘、綠、紫、黃、灰、棕、粉、黑,還有紅,凝聚我們的力量更甚於他們的惡意撕裂。七百年來,金種一直是文明的牧者,為黑暗帶來光明,為饑渴帶來富足,今日我們也要為戰亂帶來和平。為了和平,我們必須消滅將戰火散布到諸位家中的冷血無情的惡魔。」
奧克塔維亞轉身時是一臉麻木不仁的表情,我想起她也是這麼冷眼旁觀我與卡西烏斯的決鬥。那時她就巴不得我快點死,好回頭繼續享用咖啡和美食。在她眼中,我從過去到現在就是個污點。此刻她腦海中一定也閃過往事,並想像著待會兒我的血液將在地上逐漸冰冷,屍體被拖去解剖。
「萊科斯的戴羅,基於規章賦予的權力,我再次宣判。你犯下教唆恐怖行動——」我望向全息攝影機鏡頭,明白現在有無數人正在觀看,「——在火星進行大規模屠殺——」我沒再認真聽了,心臟在胸中狂跳,仿佛要從喉嚨衝出。這股脈動傳到左手指尖。時機到了,我迎來結局。「你犯下殺人重罪——」我的人生凝聚在這一刻,化作我朝向虛無怒吼的那口氣。「陰謀推翻殖民地聯合會……」
可是我要的並不是出一口氣。
那種人生目標就留給洛克,留給金種。我要的不只這樣,他們絕對無法體會。我要的是來自我同胞的憤怒,我要所有為人奴役者的憤怒。最高統治者繼續細數我的罪狀,胡狼等著動刑,卡西烏斯站在禁衛軍和兩個騎士身邊旁觀,艾迦注意到我正在注視他,小心翼翼逼近。她感到氣氛不對,而我突然仰頭狂嘯。
為了我的妻子,我的父母;為了拉格納、奎茵、帕克斯、納羅;為了我失去的所有親人朋友;為了被殖民地聯合會奪走的一切。
因為我是萊科斯的地獄掘進者,火星收割者;因為我付出自己的一切,換到進入這座地底碉堡的機會,來到奧克塔維亞面前。今日我只有兩條路,不是隨朋友葬身此地,就是向仇敵討回公道。
最高統治者朝胡狼點頭,示意動手處決,他將槍口抵在我後腦,扣下扳機。火光閃耀,我的頭皮被烤焦一塊,巨響轟得右耳都聽不見了。可是我沒有倒下,沒被子彈貫穿顱骨。槍管飄出煙霧,胡狼低頭一看,驚覺不妙。
「糟——」他連忙退後,丟下手槍要抽出銳蛇。
「奧克塔維亞!」艾迦大叫著衝上前。
只那麼一剎那,最高統治者也察覺異樣,聽見攝影機後有怪聲,轉身就看到一名禁衛軍偏著頭朝地面發射脈衝步槍,嘴裡卻吐出一條鮮紅舌頭。她定睛一看,發現那根本不是舌頭,是卡西烏斯的銳蛇刺穿頭骨,沾滿了血自那人齒間探出。劍尖立刻縮回,奧克塔維亞一個字都來不及說,周圍三名護衛就接連倒地。卡西烏斯低頭站在死者背後,右手是猩紅色的銳蛇,左手是我和野馬身上束縛衣的遙控器。
「貝婁那?」他按下按鈕前,奧克塔維亞只講出了這三個字。鐵衣打開,野馬朝地上一跌,接著我也被鬆綁。她迅速飛撲過去,抓起禁衛軍的步槍,我則掏出藏在金屬衣內的短刀,撲向最高統治者。奧克塔維亞連眨眼的時間也沒有,黑色外套根本擋不住刀刃,下腹部被我刺中;我們的距離近得能嗅到她先前喝過的咖啡,我仿佛感覺到她睫毛拍打出的氣流。我再補上六刀,最後一刀沒忘記向上劃至胸腔,最高統治者的血噴灑到指節與上半身。
「奧克塔維亞!」艾迦朝我殺來,但半途就被跪在地上的野馬開槍攔截。脈衝彈打在她甲冑上,人被彈飛到房間另一頭,落到塞弗羅與安東尼婭遺體旁的會議桌。在場兩騎士目睹最高統治者幾乎被砍成兩半,搖晃退倒,立刻抽出銳蛇展開護盾攻向卡西烏斯。而卡西烏斯明明只是個一身綠色囚服、毫無護具的人,竟反過來衝鋒陷陣,真理騎士措手不及,被他一劍插進眼窩,刀刃從頭蓋骨頂端伸出。
胡狼從腰際取下我的銳蛇,立刻出招。我側閃後欺近,他狂喝猛砍,但被我扣住手臂,一記頭槌,追加掃腿撂倒。搶回銳蛇後,我馬上將他左臂釘在地上,叫他無手可用。胡狼大吼大叫,朝我臉上啐口水,兩腿亂踹一氣,我用膝蓋往他頭頂猛擊,他頭昏眼花,動彈不得。
「戴羅!」卡西烏斯和喜樂騎士捉對廝殺中還不忘提醒。「後面!」
艾迦從裂開的桌下站起,怒目圓睜,殺氣騰騰。我先跑開去幫卡西烏斯與野馬。我很清楚,在失去右手的狀況下,一旦過招,我不出幾秒就會沒命。卡西烏斯的衣服幾乎要由綠轉紅了。畢竟對手全副武裝,他左腿被狠狠削了一劍。喜樂騎士善用體重與左手神盾優勢壓制卡西烏斯,野馬在死掉的禁衛軍身上翻出兩把銳蛇向我拋來,我邊移動邊接住,立刻啟動劍刃。卡西烏斯下盤再度中招,還踩到屍體滑倒,不得已中舉起脈衝拳套格擋,武器卻被敵人砍壞。然而,此時的喜樂騎士背後破綻畢露,察覺到我接近已經太遲。我無聲無息地縱身飛躍,自後方劈下一劍,劍身到了甲冑外幾厘米處便受脈衝抵抗,勁道減緩,不過依舊隨震動傳進左手,我的銳蛇終究切開了那身天藍鎧甲與肌肉骨骼,身體以左肩到右側骨盆這條斜線上下分離,血水在地板滴滴答答。
他倒地後,密室陷入死寂。
野馬跑過來,將散亂金髮往後撥,臉上漾著熱切的笑。我扶起卡西烏斯。
「演技如何?」他還忍不住蹙眉。
「和你的劍術相比天差地遠。」我瞥向滿地屍體。他也咧嘴笑開。這一瞬間,他展現的活力比過往任何一次戰鬥都要豐沛,那神情敲響我心頭的鐘,忽然領悟到這就是我們失去的歲月。那段騎馬奔馳在高原以為世界任我遨遊的回憶。於是我也笑開。我們傷痕累累,血跡斑斑,心頭卻湧上闊別已久的充實感。
「還不能大意。」野馬說。
我們三人同時轉身面對全太陽系最難對付的人類。艾迦蹲在受到重創的奧克塔維亞旁邊,最高統治者已經爬到全息基座邊緣,翻身躺臥,雙手壓著腹部,面色蒼白,顫抖不已。御史和萊森德臉頰都掛著淚水,男孩跑過去照顧祖母。
「艾迦!」被釘住的胡狼大叫,「殺掉他們!不然就趕快開門!」他發了瘋似的扭動,想用斷了手掌的右臂碰觸銳蛇按鈕,將其變軟。然而,按鈕明明只在頭上一米處卻怎麼也按不到。「把門打開!」他咬牙吼道。
只可惜,想要開門得先到門前,要到門前不僅得先通過我們三人,還得背對我們好幾秒才能輸入密碼。換言之,現在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艾迦,將最高統治者交給我們,她接受制裁的時候到了。」我不是不知道她會如何響應,但我的重點是轉播,滿地金種鮮血的畫面傳到核心區各地了。艾迦沒回頭,時機未至。那雙特大號的手掌輕撫奧克塔維亞的臉,她抱著她的姿態就像憐惜孩子的母親。「撐下去,」御史開口,「我會帶你離開。我保證。奧克塔維亞,你要撐住。」
最高統治者虛弱點頭,萊森德伸手搭著御史臂膀。「請您儘快。」
「跟她耗,」野馬悄悄獻策,「她的時間壓力比較大。」
「千萬別被逼到角落,」我也提醒她,「按照計劃橫向移動。卡西烏斯,你還有力氣打頭陣吧?」
「你們要跟緊。」他說。
艾迦站起來了。她抬頭挺胸,一身肌肉與甲冑渾然天成,此人是殖民地聯合會最強武者最優秀的弟子,她一臉陰沉,難以捉摸。變幻騎士的深藍色鎧甲上有海龍緩緩遊動。艾迦的肩膀和拉格納一樣寬厚,我真希望能找賽菲助陣。御史手中閃出一米半的銀光,起手式就是柳流劍術的冬姿,銳蛇如火炬,高舉側翼,左腳前探,臀部下壓,膝蓋微彎。野馬和我一左一右,現下戰力最強的卡西烏斯負責正面。
艾迦露出饑渴的眼神,尋找我們陣型的弱點:卡西烏斯腿受傷,我缺了右掌,野馬體型無法抗衡,地面上又有重重障礙。
她出招進攻。
一對多時,主要有兩種策略。首先可引誘對方互相干擾,但卡西烏斯和我經驗豐富,野馬反應敏捷,於是艾迦自然選擇第二種做法:全速集中於我,將我擊潰,就要同伴連營救都趕不上。她認為我最好對付,事實也的確如此。鞭子甩過來時我連劍都沒能舉起,只能狼狽後退,不然就會失去眼珠。逼我腳步大亂後,她化鞭為劍,施展排山倒海的連番突刺,招式看似狂亂,其實經過設計,迫使我以劍護住全身要害;接著她就能使出洛恩命名為「剝翼」的一式,劍身迭在我的武器之上,尖峰直取肩膀、順勢下滑,截斷手臂的肌肉與筋絡。既然我知道敵人的用意,便不停後退,不讓艾迦有機可乘。不過我得全心注意身後地面的屍體位置,也得仰賴卡西烏斯和野馬的掩護。只是卡西烏斯節奏抓得太急,銳蛇揮得太遠,我先前也差點兒犯了同樣失誤。
然而艾迦未以銳蛇還擊,卻啟動重力靴彈跳起身,向他撞去。體重與裝備合計兩百千克,再加上重力靴提供衝力,絕非肉身能夠輕易抵擋,單用看的都仿佛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卡西烏斯索性緊緊箍住艾迦,額頭用力撞擊她的護肩,但很快就滑落下來,被御史壓制在地。野馬衝過去阻止她下殺手,艾迦也早料到我們會彼此掩護。她本來就是拿卡西烏斯當誘餌。她成功在野馬下腹留下淺傷,險些開膛破肚。
我朝御史背後擲出銳蛇,但不知她究竟是靠聽覺或直覺,上身一彎就此躲開,銳蛇落在基座與上層會客室的隔板。艾迦回頭出腿,踹中野馬,她髕骨向後一折,不知是否脫臼了,但摔倒中依舊出了劍,於是御史的矛頭重新轉向手無寸鐵的我。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我一邊低呼一邊翻滾,滾到禁衛軍遺體那裡想找把銳蛇防身,又提了脈衝步槍,想也不想就往後頭射。防護罩擋下子彈,發出陣陣紅光,艾迦追到我後面,一劍削斷槍管。我再次翻滾後退,後腿被她劃了長長一道傷口,熱得發燙,還好後來找到銳蛇,總算跳出全息基座,到了高出三十厘米的座位區。她舉起脈衝拳套朝我開火,我趕緊壓低身體,沒被打中,但頭上的鋼板屋頂熔解滴落,我又滾到旁邊。
幾把銳蛇在下方過招,鏗鏘聲不絕於耳,我爬到邊緣,準備重返戰局。艾迦以一敵三竟占上風,我們落花流水,四散逃竄,反而營造更好的機會讓她收拾另外兩人。卡西烏斯的腿傷和肩上新傷成了明顯破綻,野馬從後側攔截保護,艾迦卻在她出招時順勢柔身閃避,仿佛早已知道每個人的下一步動作。
幾輪交手後,我明確意識到這樣下去絕對打不贏,艾迦的實力始終是最大的隱憂,加上被削斷右手手掌根本不在我計劃內。我們定會被她一個個殺死的。
野馬與卡西烏斯左右夾攻,乍看鉗制了對手,我一躍而下,施展致命一擊,但她旋轉飛躍,如同周旋在三道龍捲風中的一縷細柳。艾迦善用所有優勢:她身穿護甲,我們根本傷不到她,但她只要輕輕一划,我們就會皮開肉綻。於是她將攻擊重點放在四肢肌腱,以出血至死為戰術。洛恩教導我們時比喻這是智者掘根。
她的劍在我前臂留下一道深口,撕開我指節,切去一截小指。我發出咆哮,但只靠憤怒不夠,只靠本能也不夠。我們三個太狼狽,敵不過她這樣的怪物。洛恩調教得實在太好了。艾迦一個旋身,雙手持劍刺進我右側肋骨。我覺得全世界天搖地動。接著她發出駭人低吼,將我高高舉起,我的雙腿在全息基座上方半米晃。卡西烏斯又衝上來,艾迦一劍將我甩出,轉身招架。我重重墜地,感覺胸口簡直要陷下去,不停地喘卻吸不進一口氣。卡西烏斯與野馬還擋在敵人和我中間。
「別想碰他!」野馬叫道。
方才這劍沒有傷及內臟,但還是找到了米琪特製強化肋骨的縫隙,我又流出滿身鮮血,勉強起身爬到基座對面。胡狼還被固定在那裡,已經無力掙扎。面對這場血腥殺伐,他臉上蕩漾冷笑,堅信我最終還是會死在艾迦手上。最高統治者已無血色,眼神矇矓,但仍靠在全息基座邊緣隆起處持續觀戰,讓萊森德緊緊摟著。艾迦回頭一瞥,滿心擔憂,明白奧克塔維亞時間不多了。
「你們怎麼會選擇他放棄我們呢?」艾迦朝野馬與卡西烏斯怒吼。
「這是理所當然吧?」野馬回答。
卡西烏斯從大腿槍套掏出一根針筒丟過來給我。「等她殺光我們就來不及了。」我爬起來,艾迦又是一陣狂追猛打,還好卡西烏斯與野馬尚有餘力擋她一時半刻。御史受挫折般暴喝,我們三人傷痕累累,再跟她僵持下去也活不了太久。我爬到全息基座邊緣的最高統治者正對面,也就是塞弗羅的遺體旁邊。
「別想逃!」艾迦吼道,「等會兒我就把你眼珠挖出來,你這個鏽渣無路可走了!」
誰說我要逃?我跪在塞弗羅身邊,他胸前是人造血液和卡西烏斯的假子彈射穿的布料,我拿銳蛇切開上衣,見到六個人造肉捏出的傷口,形狀真是栩栩如生。塞弗羅一臉祥和,跟他的本性相互矛盾,更何況我們的任務還沒結束呢,怎麼能躺下休息?我打開針筒,赫莉蒂準備的蛇咬劑量就連死人也能叫醒,如果只是納羅精製的血花萃取物引發的假死狀態,那就更不用說。
「妖怪妖怪快醒來……」我高高舉起針筒,祈禱他心臟還未衰竭,狠狠朝著他胸膛一紮。塞弗羅瞬間睜開眼睛。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