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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人皆為狼

2024-10-09 04:54:56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進去監牢與卡西烏斯啟動作戰計劃前,塞弗羅喝下的那瓶東西其實就是血花精油。藥效相抵,他仿佛是被大爆炸反應帶回現實,立刻跳起來左顧右盼,神情慌亂,手抖個不停。最初的作用會讓人捧著心窩,咬牙忍受,崔格與赫莉蒂前去營救我那次,我也嘗過蛇咬的痛。塞弗羅昏過去前的最後一幕是禁閉室里我的面孔,一覺醒來還不確定自己在哪兒,但很清楚現在滿地屍體血腥,還有人在旁邊打打殺殺。他像瘋子一樣雙眼充血瞪來,指著我的腹部說:「你在流血!戴羅!你在流血!」

  「我知道。」

  「還有你的手怎麼搞的?為什麼連手都可以搞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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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

  「該死——」塞弗羅快速掃過周圍,察覺胡狼無法行動,奧克塔維亞不支倒地,但艾迦將卡西烏斯與野馬打得落花流水。「成功了!他媽的竟然成功了!快去幫忙那個金毛啊豬頭。起來起來!」他硬生生提起我,塞了一把銳蛇過來,自己朝著全息基座衝去,像院訓在松林時那樣鬼叫。「我來殺你了艾迦!看我要怎麼刮花你的臉!」

  「是巴卡!」胡狼在地上高呼示警,「巴卡還活著!」

  塞弗羅半途從死掉的禁衛軍搶來脈衝手套,往這位年輕的火星大統領臉上一踩,順勢拔出嵌在他手上的銳蛇,動作一氣呵成,在殺向艾迦的同時手套擊發,用了藥又感到勝利在望的小妖怪狂暴更勝以往。

  脈衝波直擊艾迦防護罩,她被紅色波光包覆,光影變換激烈,導致一時間視線不清,卡西烏斯總算逮到空隙,然而她身法依舊巧妙,一次次避過致命傷,銳蛇只擦過肩膀。然而轉眼間塞弗羅又出手,在她後腰刺了兩下。艾迦哀號後退,我趁勢上前,地上出現了極少人看過的景象:艾迦的血。血沾在塞弗羅劍上,他伸手抹在指尖。

  「哈哈哈,你看看,你也是會流血的嘛。不如來看看你身體裡裝了多少血。」他壓低身形,移動起來就像野獸。野馬、卡西烏斯與我三人合力夾攻當今世上最厲害的奧林匹亞騎士,如同狼群圍剿林中獵豹;獵豹前撲,我們就後退,伺機抓向她後腿會腰側。現在輪我們放血了。四柄銳蛇化作囚籠,塞弗羅甩舞刀刃、亢奮大叫。

  「閉嘴!」艾迦朝他出劍,塞弗羅靈敏閃開,卡西烏斯和我趁機刺了過去。她是能擋下卡西烏斯攻向咽喉的一劍與後續兩招,卻早已無暇應付我。我以假動作先砍腹部,實際上卻轉向小腿,她若反擊,我就腳步一飄遠離,結果艾迦劍勢過大,露出破綻,塞弗羅又殺了過去。他對準御史跟腱連番怒劈,等對方悶哼,腳步踉蹌要報仇,他又退開。

  「你死定啦,」他語氣中透出得意,簡直到了卑劣的程度,「你要死囉!」

  「閉嘴!」

  「這一劍為了奎茵!」他叫道,此時卡西烏斯正削去她的左膝肌腱,「這是為拉格納報仇!」我無聲無息刺進她右大腿。「接下來,這是為了火星!」野馬將她手臂從肘部砍斷,艾迦低頭看著那截斷肢,仿佛懷疑那是否屬於自己。

  不過她沒有思考的時間。塞弗羅丟下脈衝拳套,自地上撿起真理騎士的銳蛇,一個飛撲,雙劍扎進艾迦胸口,人就懸在她身上,一條腿還踏不到地。雙方面孔相距僅只幾寸,鼻頭幾乎要碰到。艾迦跪下後,塞弗羅終於站穩。

  「Omnis vir lupus.」

  他戲謔地吻一下艾迦鼻尖,狠狠抽出兩柄銳蛇,化為鞭子在前臂周圍舞動,伸長了手急速後退。

  當代劍術第一的變幻騎士走到人生盡頭,往冰冷的地面噴出一口血,跪下了地,絕望的眼神則飄向最高執政官。對她而言,奧克塔維亞是她姐妹的母親,不只養育她,也在太陽系統治者的地位上盡力關愛她,此刻兩人甚至共赴黃泉。

  「對不起……最高統治者……」艾迦含血道。

  「不必道歉,」奧克塔維亞坐在地上擠出聲音,「你依舊閃耀。歷史……不會忘記。」

  「應該不會忘了,」塞弗羅毫無憐憫,「再見晚安,葛里穆斯。」語畢,她砍下艾迦頭顱,朝她胸前一踹,那副軀體向後倒地。他像狼一樣趴在敵人屍首上號叫,這荒謬的光景看得奧克塔維亞忍不住發出粗重的嘆息。她閉上眼睛。我們上前時,她眼中已噙著淚。卡西烏斯和我搖搖晃晃,他得搭著我肩膀,拖著一條腿走。野馬跟在後面,塞弗羅坐在胡狼胸口,銳蛇夾著他腦袋壓制住。

  萊森德身上都是祖母的血,他撿起了奧克塔維亞落地的銳蛇擋路。「我不會讓你們殺她。」

  「別……萊森德,」奧克塔維亞說,「太遲了。」

  男孩雙眼紅腫,手中武器顫抖,卡西烏斯邁出一步,伸出手。「放下武器吧,萊森德。我不希望連你也得殺。」野馬和我交換眼神,奧克塔維亞察覺了,想必心底深處一陣發冷。萊森德也很明白自己絕不是對手,理智壓下情感。他拋下銳蛇,退到一旁,目光空洞地望著我們。

  奧克塔維亞的眼神逐漸遙遠暗淡,已在前往另一個世界的途中,那裡不受她管轄。我原本以為她會有番兇狠的遺言,又或者如維克瑟斯、安東尼婭那般求饒。但最高統治者絕不流露一絲軟弱,此時復甦的反而是逝去已久的悲傷與愛。其實色族制度也不是奧克塔維亞創造的,只是擔任它的守護者太久,因此仍需負起責任。

  「為什麼?」她問卡西烏斯,身子因哀愁而輕輕顫動,「為什麼呢?」

  「因為你說謊。」

  他回答後不發一語,從彈藥腰帶取出小型全息機放在染血的手上。那個三角棱晶只有拇指大小,晶體表面閃過影像,划過半空,落進最高統治者手裡。奧克塔維亞浸沐在藍光中,看著卡西烏斯一家人死前的片段。走廊上人影攢動,慢慢清晰後能看見有穿著蟲皮甲的士兵。一路上先砍倒他姑姑,片刻後從室內拽出小孩殺死。不只用銳蛇,還出腳猛踹。越來越多屍體被拖出來堆在旁邊,一把火放下去,保證不會有任何倖存者。超過四十具屍體都是孩童或無聖痕者的族人,單單一晚就全死光。他們以為死人無法泄露機密,但一切的主因就是胡狼。他以慘無人道的手法終結貝婁那與奧古斯都兩氏相爭,並在凱旋宴上設局捉我,換取最高統治者的合作與緘默。

  「你還問我為什麼?」卡西烏斯幾乎像在說悄悄話,「因為你根本毫無榮譽心。我宣誓成為奧林匹亞騎士,守護殖民地聯合會規章及人類社會的正義,你不也發過誓嗎?奧克塔維亞?但你完全忘了自己的職責,所有人都一樣。於是整個太陽系分崩離析。這樣的話,下一個世界或許會更好。」

  「這個世界已經是最好的了。」奧克塔維亞虛弱地說。

  「你真心這麼認為?」野馬問。

  「全心全意。」

  「那我只能說,你太可悲。」野馬回答。

  卡西烏斯也有同感。「我心仍與弟弟同在。如果這個世界認為他太軟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我絕對無法接受。換作是我弟弟,一定也願意相信人類可以締造新的未來。」他回頭望向我,「為了朱利安,我也願意相信。」

  卡西烏斯又拿出兩個全息機遞給我,第一個播放出我的朋友是如何在凱旋宴上慘死,第二個則是要給外緣區,希望對方明白,這也是為了他們好。政治的運作還是不能停擺,我將兩個晶體放在奧克塔維亞手中,土衛五的影像浮現在她面前。藍白色的天體伴隨同樣壯觀的土衛六和土衛七,一同隨著圖形轉動。隨後,土衛五的北極放出一絲絲白光,起初並不引人注意,直到好幾朵蘑菇雲覆蓋地表。

  核爆映入最高統治者眼帘,野馬讓出位置,由我蹲在將死的敵人面前柔聲勸諫,試圖使她明白我們並非以復仇畫下句點,而是正義。奧克塔維亞隔著我肩膀望向外面戰況。雖然殖民地聯合會炮火猛烈,但我們的禾穀艦隊仍持續登船攻擊。

  「我們族裡有個傳說:通向下一個世界的路旁會有人站著守候,分辨善惡,加以裁決。他才是收割者。他和我不同,我只是凡人。你很快就會見到真正的收割者,你的罪孽由他來審判。」

  「罪孽?」奧克塔維亞搖搖頭,看著手上的三個全息棱晶,這裡記錄的不過是她罪行的冰山一角。「這都是合理犧牲,是統治者必須付出的代價,」她雙掌蓋住棱晶,「為了勝利,一定要有所承擔。你很快就會懂,因為成為了征伐者,你也走在同樣的道路上。」

  「不,我不一樣。」

  「失去了太陽,宇宙只剩黑暗。」她身子顫抖發冷,我克制衝動,不然會出於本能想找條布給奧克塔維亞蓋上。最高統治者很清楚下個階段會是什麼情況,最高統治者死後,權力鬥爭也不會結束,金種將被撕裂。「一定……得有統治者,否則千年以後孩子會問:『是誰破壞了這個世界?是誰熄滅了光明?』而父母的答案就會是你。」

  我早就明白了。所以我才問塞弗羅懂不懂革命的方向。我不會為了鎮壓混亂而開啟另一段暴政,但這些都不必對她解釋。奧克塔維亞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連呼吸都吃力。「你得阻止他,你得……阻止阿德里烏斯……」

  這便是奧克塔維亞·歐·盧耐的遺言,這些字句隨著她瞳孔中的土衛五火光一同褪去,只留一圈冰冷金色凝視無盡黑暗。我為她合上眼。敵人的逝去、警告和恐懼化為寒意,鑽進我體內。

  站在殖民地聯合會巔峰長達六十年的最高統治者終於死去。

  我心裡卻更加畏忌,因為胡狼居然開始仰天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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