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蛇 咬

2024-10-09 04:51:57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某個發出嗡嗡聲的金屬掐住我頭皮,所經之處皆冒出血,髒污的金髮一綹綹落下,堆在水泥地上。拿著電動剃刀的灰種終於給我理完頭,他夥伴好像喚他「丹托」。丹托將我的腦袋轉來轉去,確定都剃乾淨後重重一拍,「要不要洗個澡啊,閣下?」他問,「葛里穆斯大人最喜歡犯人香噴噴、有禮貌,懂不懂呀你?」說完,他敲了敲拴在我臉上的口套。他們從餐桌將我抬下來時,有個人差點兒被我咬傷,所以決定如此處置。搬運途中還幫我裝上電擊頸圈,雙手銬到背後,派了十二名獵犬部隊精英,把我當作一大袋垃圾拽出去。

  另一個灰種上前,拉扯項圈,將我拖下椅子。丹托去牆上取來強力水龍頭。這些人比我還矮一個頭,但體格健壯、肌肉橫陳,平時過的也是苦日子:在小行星帶追捕流寇、深入月球都會中心緝拿黑幫殺手、下礦坑獵殺阿瑞斯之子……

  所以我不想讓他們碰。連看見、聽見都嫌噁心。那種粗暴、尖銳,一言一行都只是為了傷害別人,他們對我扭手扭腳、隨意毆打。儘管我想忍住淚水,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壓抑眼淚。

  

  十二個士兵包圍過來,讓丹托用水龍頭瞄準我。他們之中還有三個黑曜種,是獵犬部隊的常態編制。水柱打在胸口的感覺就像馬匹衝撞,我皮開肉綻,被沖得在水泥地上打滾,滾到牆角動彈不得。我的顱骨重擊牆壁,眼冒金星,不停吞水,幾乎要噎死。可是我只能縮起身體保護面部,因為兩手被綁在背後,沒有解開。

  等到他們衝過癮了,我大口喘息、咳嗽連連,一口氣接不上來。他們給我解鎖,卻只是將手腳套進囚犯穿的黑色連身衣褲,再度銬緊。這回連頭套也預備好了,立刻當頭罩來。我僅存的一絲尊嚴也遭剝奪。我被甩到椅子上,銬鐐「咔」一聲固定在接頭,牢牢鎖住。真是煩瑣且累贅的高度戒護,這是用來對付過去的我,不是現在的我。如今我就連想看清楚他們都沒辦法;我眼前一片朦朧,活像深度近視;水珠老是沿著睫毛刺進眼睛,想擤鼻子也做不到。灰種給我安口套時順手敲斷了我的鼻樑,鼻腔和鼻孔塞滿凝固的血塊。

  接著,我到了品管會的篩檢室。胡狼這座堡壘的監牢設置了支部,以處理行政事務,大樓外觀就跟每間政府機構一樣,是個四方形的水泥箱,燈光的顏色仿佛含毒,人人活像屍體,毛孔超大,媲美隕石坑。除了灰種與黑曜種外,這兒只有一名黃種、一張椅子、一張檢驗台、一個水龍頭。排水溝的不明液體污漬與金屬椅面的抓痕既是表象,也代表靈魂。生命將在這個地方走向終點。

  卡西烏斯這樣的人終其一生不會踏入這裡。很少金種會需要(或想要)進來——除非他們惹了不能惹的人。這裡仿佛鐘的內部結構,零件傾軋運轉、不存在半點兒人性。在這種氛圍下誰還能勇敢?

  「夸不誇張?」丹托問了後頭的夥伴才望向我,「我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見過這種鬼傢伙。」

  「雕塑師是不是在這傢伙身上堆了上百千克的肉啊。」另一個人開口。

  「——搞不好還不止呢。你們看過他穿盔甲的模樣嗎?他媽的,真是個怪物。」

  丹托伸出一根有刺青的手指,彈了我的口套。「換個身體一定痛死了,這點倒是令人敬佩。痛可是不分種族的。你說對不對啊?鏽鐵?」見我沒反應,他故意探身,用鋼底靴踩我的赤腳,我的拇趾趾甲頓時碎裂,甲床暴露後,鮮血迸散、劇痛難耐。我朝一旁偏過頭,重重地喘息。「是不是?」他又問。我眼淚滿盈,不完全是因為痛,也因為他輕率做出這般殘酷舉動,對比出我有多渺小、卑微。為什麼他能夠毫不在乎地傷害我?我幾乎要懷念起餐桌下狹小的黑暗空間。

  「不過是穿著囚服的大猩猩,」又有人對我說,「別和他一般見識。」

  「和我一般見識?」丹托嚷嚷,「胡說八道什麼,是這傢伙自己愛穿主子的衣服,對我們頤指氣使吧!」他蹲下來直視我,我怕又遭虐待,不願跟他互看,卻被丹托擰住臉,拿拇指撐開我眼瞼,逼兩人目光交錯。「鏽鐵,那次鐵雨害死我兩個妹妹和一堆朋友,你聽到沒?」他拿了某個金屬物體朝我腦側打,我眼前又是繁星點點,失血好像更嚴重了。丹托背後的百夫長自顧自地拿著通信儀看,他繼續吼。「你連我兒子女兒也不會放過吧?」他想從我瞳仁中找到答案,然而,我沒有任何他可以接受的答案。

  丹托和其餘灰種都是資歷豐富的軍團步兵,像生鏽的水道柵門一樣,歷經千錘百鍊。他的黑色戰鬥裝上都是高科技裝置,細絲蝕刻的紫色龍紋纏繞蜷曲,眼球中植入光學組件,具備熱感應功能,還能顯示地形數據,體內也有足以獵殺金種與黑曜種的人體改造。隊伍中每個成員頸部都有刺青:一條游移的海龍伸爪扣住數字XIII,數字下方有一小堆灰燼圖樣。海龍十三號軍團,之前灰燼之王最鍾愛的禁衛軍部隊,由他女兒艾迦接管後依舊出類拔萃。平民稱之為「龍騎兵團」,野馬則最討厭他們這種狂人。第十三號軍團由艾迦親自挑選的三萬精兵組成,高度自主,等同最高統治者從月球伸出的魔爪。

  他們對我恨之入骨。

  身為灰種,種族歧視思想卻深入骨髓,甚至超越金種。

  「丹托,想聽他叫就挑他耳朵。」某個灰種提出建議。那女人站在門邊,靠著金屬板,胡桃鉗似的下顎來來回回嚼著泡泡糖,鐵灰色發理成很短的莫西干髮型,拖拖拉拉的咬字有點兒地球口音。隔壁的男子打了哈欠。他的鼻子小巧,不像軍人,更像粉種。「手捧成杯狀,這樣氣壓可以震破鼓膜。」

  「謝了,赫莉。」

  「別客氣。」

  丹托還真的凹起手掌。「這樣嗎?」他打了我的頭一下。

  「弧度得大一點兒。」

  百夫長彈彈手指。「丹托,葛里穆斯大人要囚犯完好無損。你先退下,讓醫生好好檢查。」我聽了稍微放心,呼出一口氣。

  臃腫的黃種慢吞吞走近,赭色小眼打量我。燈光死白,照得他的禿頭就像上了蠟的白蘋果。醫生拿著掃描鏡划過我胸前,直接從眼球加載晶片、閱讀報告。「醫生,怎樣?」百夫長問。

  「真厲害,」過了幾秒黃種才低聲解釋,「長時間低熱量飲食,卻還能維持這種骨質密度與器官健全。肌肉是萎縮了,跟實驗室環境下的觀測結果差不多,不過程度比原生的金種組織還輕微。」

  「意思是他體質比金種還好?」百夫長又問。

  「我可沒這麼說。」醫生趕緊回嘴。

  「別緊張,這裡又沒攝影機。醫生,你這兒可是篩檢室,所以結果到底如何?」

  「這個物件可以進行運輸。」

  「物件?」我勉強從口套後發出狂野的咆哮,醫生嚇得往後一跳,很驚訝我居然還可以講話。

  「長期施打鎮靜劑呢?從火星軌道前往月球要花三周。」

  「沒問題,」醫生驚恐地瞥我一眼,「為求保險,我建議隊長每日加重十毫克劑量,這個物件的循環系統似乎異於常人。」

  「了解。」隊長對著那名女性灰種點點頭,「赫莉,你負責押他上輪床,其他人去拉車,準備起航。醫生,這邊沒事了,回去你那個吃好穿好的小天地悠哉吧,剩下的我們……」

  啪。百夫長的前額落下半片——某種金屬物體擊中牆壁。我盯著他,但神志不夠清楚,無法理解為什麼那張臉會消失。啪、啪、啪,隨著仿佛折手指的聲音,周圍幾個龍騎兵的頭顱化作紅色噴泉,泉水灑向半空,濺向我的臉。我本能地轉頭閃避,便看見那名下顎如胡桃鉗的女子慢條斯理地走過他們之間,朝每人後腦補了一記子彈。還活著的隊員拿出步槍,意圖還擊,但太過手忙腳亂,還來不及叫囂,五人已各中兩槍。停在門前的灰種手持火藥式古董霰彈槍,裝了消音器,所以不刺耳。先倒下的是黑曜種,鮮血汩汩流出。

  「殲滅完畢。」女子開口。

  「附贈兩點。」男子說完,射殺了爬向門口想逃走的黃種,又往丹托胸膛一腳踩下。丹托顎部傷勢嚴重,鮮血淋漓。

  「崔格……你怎麼……」

  「阿瑞斯請我問候諸位渾球大人。」他瞄準丹托的戰術頭盔縫隙(也就是眉心位置)扣下霰彈槍的扳機,立刻吹散槍口煙霧,收回腿上的槍套。「殲滅完畢。」

  我的嘴在口罩後面動個不停,努力拼湊紊亂的思緒。「誰……你們……」

  女灰種推開一具屍體。「我的全名是赫莉蒂·泰·中村[8],我弟叫崔格。」她被疤痕截斷的眉毛挑起。若是近看,能注意到那張寬臉上長滿雀斑,鼻子曾被打扁,瞳孔深灰,而且特別窄細。「其實應該是我們要問你,你是誰?」

  「我是誰?」我喃喃地反問。

  「我們要找收割者——假如是你,那我要趕快改下注別人了。」她眨眨眼,「我開玩笑的。」

  「赫莉蒂,別胡扯,」崔格像是要保護我似的輕輕推開她,「你看不出他驚嚇過度了嗎?」弟弟好像比較謹慎,伸出手安撫道,「沒事了,先生,我們會救你出去的。」他的聲音比較誠懇,少了姐姐那種圓滑感,不過他一靠過來,我還是下意識退避。我想先看看他手中有沒有武器,是不是想打我。「我只是想解開手銬——你想解開吧?」

  假的。是胡狼的伎倆。明明脖子上有十三軍團的記號。他們是執政官的走狗,不是阿瑞斯之子。他們是睜眼說瞎話的兇手。

  「假如你不要,我就先不解開。」

  不對、不對。他剛剛殺了衛兵,是來救我的,沒有其他可能。我提高警覺,朝崔格點點頭。他溜到我背後,我完全不敢掉以輕心,擔心會遭針扎或絞喉。但孤注一擲獲得不錯的結果。崔格真的卸下了手銬。我重獲自由,扭扭肩膀,關節咔咔響。九個月過去,終於又能將雙手放在身前。只是我疼得發抖,無法克制。指甲又長又髒,就連自己看了都要作嘔。但至少手又屬於我了。我腳一蹬就想衝出去,馬上摔個狗吃屎。

  「嘿——你先緩緩,」赫莉蒂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大英雄,你別著急,肌肉萎縮成那樣,不換一下機油怎麼跑得動啊。」

  崔格走到我面前。他微笑時嘴會斜一邊,看起來是個態度誠懇的大男孩,與姐姐有些咄咄逼人的氣質相距甚遠。他右眼有兩個淚滴狀的金色刺青,五官和神情令人聯想到忠犬。他溫和地替我摘下口套,有點兒惶恐地說:「先生,有個東西要給你看看。」

  「挑別的時間吧,崔格,」赫莉蒂盯著入口,「來不及了。」

  「不給他看不行。」崔格的呼吸急促,卻還是等姐姐點頭才敢從裝甲背包掏出一個皮囊遞來,「先生,這是給你的,請收下。」他看出我依舊充滿戒心,又連忙說,「我剛才說要打開手銬,我沒撒謊吧?」

  「是沒有……」

  他將小包放入我攤開的掌心,我抖著手指,解開封口系帶,還沒看見物品就已感受到它的力量。我差點兒將東西摔落,仿佛畏懼著那光芒。

  是我的銳蛇劍。野馬給我的。至今被我遺失兩次:一次因為卡努斯,一次在我的凱旋式,被胡狼奪去。劍身潔白光滑,如同嬰兒乳齒。我的雙手拂過冰冷的金屬、小牛皮握柄上的汗漬,那觸感喚醒了哀愁,使我悼念失去已久的氣力,和早已消逝在記憶中的溫暖。榛果香飄來,我仿佛回到了洛恩的訓練室。他指導我劍術時,他最寵愛的小孫女就在隔壁的廚房烘焙東西。

  銳蛇扭伸,刺入半空,姿態曼妙,令人幾乎要忘記它蘊藏多大力量。劍刃讓我想起天神般的權威,就像之前世世代代持用銳蛇的劍士。然而,今時今日的我明白那都是幻象,只是為了傲慢必須付出慘痛代價的幻象。

  當我再次握緊銳蛇,心中只剩畏懼。

  它發出坑蛇求偶的沙沙聲,然後曲折,轉為甩刀。最後一次見到這柄銳蛇時,劍身仍是空白無物,此刻,白色的金屬刃面卻浮現出圖像。我彎過來,將靠近劍柄的雕飾看仔細,一看之下卻傻了眼。回望我的竟是伊歐的面容。她被雕刻在劍刃上了。不過工匠捕捉的並非伊歐在絞刑台上的那一刻(即使那是她在多數人心中唯一的形象)。銳蛇上的伊歐更接近我愛的女孩,她蹲著,髮絲散在肩頭,正摘著地上的血花,頭抬起,似乎要露出微笑;伊歐上方是我父母在家門親吻,再過去還有莉亞娜、洛蘭和我,一同追著基爾蘭在隧道奔跑,大家戴著祭靈節面具。都是我的童年回憶。

  雕下這些畫面的人真的認識我。

  「金種都會將生平事跡雕刻在武器上,可是淨是些殺人放火的勾當。但阿瑞斯說,你更希望看到的一定是自己摯愛的親友。」赫莉蒂的聲音從弟弟背後飄來,她的視線轉往門口。

  「阿瑞斯死了。」我檢視著兩人的表情,想看他們露出馬腳、眼底浮現惡意,「是胡狼派你們來的吧,這是陷阱,想要誘我帶你們到阿瑞斯之子的基地,」我握緊銳蛇劍柄,「你們撒謊,想利用我。」

  赫莉蒂慢慢退開,明顯對我手中的武器有所顧忌。然而,崔格仿佛被我捅了一刀,喊著說:「撒謊?對你撒謊?我們願意為你捨命啊先生。我們願意為珀耳塞福涅……為了伊歐捨命。」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看得出來平常都是姐姐負責談判的,「外面還有一支軍隊在等著你——記得嗎?軍隊正在……正在等待它的靈魂人物歸來。」他不斷懇求著我,赫莉蒂也不斷張望入口,「我們是從南帕西菲卡來的,就算在地球,那裡也算是偏鄉。以前我以為自己會在那兒守著穀倉直到老死,但我來了這裡,來到火星。我們只有一個任務:帶你回家……」

  「就一個騙子而言,你不太高明。」我嗤之以鼻。

  「鬼扯。」赫莉蒂想拿出通信儀。

  崔格卻開口阻止。「阿瑞斯說萬不得已才用這招,要是信號被攔截……」

  「你看看他這副死德行,這還不是萬不得已嗎?」赫莉蒂取出後將通信儀拋給我,屏幕顯示它正在連接另一台裝置。藍色畫面閃爍,等對方接聽。我將屏幕轉正,立體影像也散到半空中。那個人戴著尖刺日冕的頭盔,大小跟我的拳頭差不多。頭盔縫隙里有一雙紅眼正在狠狠瞪視。

  「費徹納?」

  「豬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音訊顫動。

  這怎麼可能?

  「塞弗羅?」我簡直不敢放聲說出口。

  「我說大哥,你是剛從骷髏人的陰道擠出來嗎?」

  「你還活著……」全息投影的頭盔消失後,浮現我那尖嘴猴腮的朋友。他笑起來時露出滿口鋸子般的牙齒。影像搖搖晃晃。

  「可不是嗎,那些妖精怎麼殺得了我?」他咯咯笑,「好了,小收割者,你可以回來了。我沒空過去,你自己回來吧,知不知道?」

  「怎麼回去啊?」我拭去眼角淚光。

  「相信我的子民啊。這總行吧?」

  我看著那兩個阿瑞斯之子的姐弟點頭。「胡狼……抓了我家人。」

  「那個食人渾蛋誰都抓不到,你家人在我這兒。你中計之後我就先去了萊科斯,你老媽等很久啦。」我忍不住哭出來,雖然心中得到慰藉,但實在難以承受。

  「大哥,動作快點,不走不行了,」他東張西望,「叫赫莉蒂來。」我將通信儀遞過去,「可以就低調,不能就高調,明白嗎?」

  「遵命。」

  「打破枷鎖。」

  「打破枷鎖。」女灰種說完,塞弗羅的影像晃動消失。

  「色族並非絕對。」赫莉蒂朝我伸手,我望向她身上的色族印記,再看看那張長滿雀斑的大臉,發現她有一邊是不會眨的生化義眼。從她口中聽見伊歐說過的話,感覺很怪。就在這瞬間,我終於回神了——並不是神志完全甦醒,我的思路還不是很連貫,潛意識中依舊流竄著一股質疑與黑暗。然而,希望之火重燃。我握緊她小小的手掌。

  「打破枷鎖,」我沙啞地回應,「——只是得請你們扶一下了,」我看看自己沒用的腿,「我現在站不穩。」

  「早就給你準備了『好東西』。」她掏出一個針筒。

  「什麼玩意兒?」我問。

  崔格露出傻笑。「給你換機油——唉,說真的,你不會想知道啦。」他繼續笑,「打了這玩意兒就算屍體都能動。」

  「給我打吧。」我伸出手腕。

  「會有點兒痛。」崔格提醒我。

  「他已經長大啦。」赫莉蒂靠過來。

  「先生……」弟弟還是將手套遞過來,「咬著吧。」

  我確實沒那麼有自信,所以先咬住那團髒兮兮的皮革後才向姐姐點了頭。但赫莉蒂推開我的手腕,直接對心窩紮下去,藥劑從金屬針尖釋入體內。

  「他媽的!」我連想大叫都來不及,喉嚨發出一陣咕嚕聲,仿佛火焰隨血蔓延全身,心臟像是活塞上下狂跳。我忍不住低頭,擔心它會直接從胸腔炸出來。接著,我仿佛能感受到每一條肌肉,甚至每一個細胞都在膨脹,充滿能量。乾嘔完後,我跌在地上用力按胸膛,一邊喘氣一邊咳出膽汁,握拳捶打地板。兩名灰種連忙退避,我伸手朝著椅子揮,椅子明明釘在地上,卻差點兒被我連根拔起。我口中飆出一連串髒話,就算塞弗羅聽了也要臉紅。最後,我猛打哆嗦,抬頭瞪著兩人。「那……到底是……什麼鬼玩意兒?」

  赫莉蒂忍住笑。「我媽都叫它『蛇咬』,三十分鐘後就會代謝掉。」

  「你媽會做這種鬼東西?」

  崔格聳肩。「我們是地球來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