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尾 隨

2024-10-09 04:49:18 作者: (美)皮爾斯·布朗

  戰略星圖上顯示,主艦周邊跟著六艘輕巧的驅逐艦。由於進入備戰狀態,艦橋上瀰漫著藍種的沉默,他們的意識進入了電子空間,語言交流仿佛冰山漂移那樣緩慢。我麾下幾位軍官也協助管理艦隊運作。平時他們會在所屬的驅逐艦或蛭附艇上管理部隊,不過眼看勝利在望,我希望大家齊聚一堂。只可惜,即便身處同一空間,我仍能感到隔閡。他們與我終究是不同世界的人。

  「偵測到飛彈訊號。」通訊官報告。但艦橋並未因此出現騷動,也沒有亮起警示燈,現場仍然一片寂靜。藍種是冰一般的種族。他們從小生長在群居形態的公社,接受邏輯至上、效率優先的教育。因此,很多人認為,藍種並不像人類,更像是計算機。

  從觀景窗可以看見一連串的小爆炸。防空戰的煙幕啟動,逼近的飛彈群在遠處就被反飛彈系統擊墜,但仍有一枚模擬核彈穿過防護火力,命中位於陣型邊緣的驅逐艦。艦內人員與氣體隨著金屬船殼的大洞向外湧出。從遠方看,燃燒的氧氣從船身流出,仿佛鯨魚流淌出血液,被無盡的黑暗吞沒。不過這只是模擬戰,用的是模擬彈頭。戰場上最致命的武器應該是我們這些學員。

  又一艘驅逐艦被敵人的電磁炮命中。

  「戴羅……」維克翠語氣中帶著憂慮。

  我漫不經心,指尖磨蹭著伊歐為我套上戒指的指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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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克翠轉身望向我:「戴羅……你不會沒注意到吧?對方已經打得我們七葷八素了。」

  「這回大小姐說對了,收割者大人。」塔克特斯的臉被立體星圖映上藍光,「你有什麼壓箱絕活就快點兒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通訊官,傳令衝鋒機、爪形機小隊開始攻擊。」

  按照星圖顯示,我半小時前派出的小隊從小行星群兩側朝卡努斯的船雙邊進逼。從這個距離無法用肉眼看見,但計算機影像顯示一個個正在搏動的金色光點。

  「恭喜了,朋友。」戰局尚未落幕,洛克已經對我耳語,語氣中帶著一股尊崇,一掃先前的挫折與擔憂,「看來勝負已定。」他拍拍我肩膀。

  看見自己設下的陷阱即將捕獲獵物,我身上的那份重擔也跟著卸下。艦橋上幾個灰種忍不住向前一步,連黑曜種都探頭想看看卡努斯的戰艦如何敗在伏兵手上。從星圖可以看到卡努斯全速運轉引擎,打算逃亡,但地形對他不利。他還來不及部署反空戰煙幕或發射飛彈反制,已有三十枚模擬核彈齊聲爆炸,毀掉他最後的一艘船。測驗至此階段,已經沒必要特意把他的船留下。所以機上的藍種飛行員就不管輕重地出手了。

  我就這樣獲得勝利。

  艦橋上的灰種士兵與橙種技師爆出歡呼,而藍種只是用力握著拳,黑曜種對科技戰爭一向冷漠,所以沒什麼反應。我的私人侍女狄奧多拉朝艦橋侍者區裡的年輕人微笑。她在自己最好的年紀時是個花伎,現在則因為她過去的身份,能夠掌握很多小道消息,所以她兼任了我的社交參謀。

  全艦各處(從動力室到廚房)通過全息屏幕播放擊潰敵軍的畫面。這並非我一人的勝利,眾人都有貢獻。但這同時也是聯合會所建立的秩序階級:要想發達,就得先協助上級達成目的。一如我為此投效奧古斯都家族,低等色族也得效忠於我。這種社會體系孕育出了對金種的強烈忠誠,色族統治並不能只靠一紙空文來維持。

  我若是崛起,這船上的所有人也都會跟著崛起。

  在聯合會建立的文化制度下,權力與前景就是一切。不久之前,首席執政官宣布資助我進入研究院,媒體報導全是各種揣測。主題都圍繞在像我這樣出身卑微的小伙子是否可能在模擬戰中獲勝。不過,看看我在學院的成績——顛覆比賽規則、直接擊敗學監,其中一人更死在我手上,其餘的則像孩童一樣被我們囚禁,任憑宰割。當時那些成就是曇花一現嗎?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心裡有數。

  「舵手,設定航道,返回研究院,領取桂冠。」我下令後,全艦歡聲雷動。桂冠。這兩個字從我口中說出,喚起了一些苦澀的回憶。儘管我露出笑容,從這次的勝利中,我卻得不到太多喜悅。心裡的快感其實伴著悲痛。

  還差一步,伊歐。再等等我。

  「戴羅·歐·安德洛墨德斯軍事執行官,」塔克特斯以戲謔的語氣替我安上新頭銜,「貝婁那家族可要以淚洗面了。不知道我能不能也獲得自己的艦隊,還是得從此跟著你呢?一切都很難說……官僚體系麻煩死了,得收買赤銅種、疏通金種人脈。我哥哥他們一定會想開慶功宴。」他用手肘輕輕頂我,「在瑞斯兄弟的宴會上,就連你這種傢伙也能找到人上床!」

  「你真以為人家會對你的那些朋友感興趣嗎?」維克翠掐著我的手,指尖輕柔地游移、撫觸,仿佛她身上穿的不是護甲,而是薄紗。「情不情願是一回事,但安東尼婭說你很厲害,我想她沒看走眼。」

  我感到洛克身子一震,想起在學院訓練中,安東尼婭為了引誘我,竟然狠心拿刀劃破莉婭的咽喉。那時我躲在暗處,沒有中計,但也因此親耳聽見莉婭嬌小的身軀跌落潮濕生苔林地的聲音。洛克一直因為莉婭的事情痛心不已。

  「我提醒過你,不要在我們面前提起你妹妹。」維克翠被我一凶,臉色很難看。

  我轉頭對洛克說:「當上軍事執行官應該就有權力決定自己的艦隊要招募誰,或許可以找些熟面孔回來,比方說人在冥王星的塞弗羅,還有各奔前程的號叫者。說不定……可以問問奎茵?」

  聽我提起奎茵,洛克的臉紅了。

  就我個人,我最想把塞弗羅叫回來。結訓後,要聯繫得通過全息影像網絡,我們都有點兒懶惰,尤其我在進入研究院後就沒有機會上網。話說回來,塞弗羅也只傳過幾段影片給我,影片裡淨是些奇形怪狀、類似獨角獸的生物,還有他朗誦一些詭異的雙關語句。看樣子他到冥王星後變得更加怪裡怪氣了。

  「閣下——」藍種的聲音將我的注意力喚回星圖。

  「怎麼了?」我問。

  他眼神空洞,正連接著不遠處的戰艦系統,處理我眼前這些訊息下的原始數據。「我不是很確定,閣下,但偵測到扭曲的訊號。似乎有隱匿起來的物體。」

  在中央的大型星圖上,小行星群用藍色光點做標識。我軍是金色,敵軍是紅色。理論上不該還有敵艦,但我確實看見了一個紅點閃爍。洛克和維克翠上前。洛克揮了下手,將數據下載過來,面前立時出現一個小型的球形全息投影。他放大影像,進行分析篩選。

  「輻射?」維克翠語帶訝異,「這是殘骸嗎?」

  「這艘船發出的訊號可能是被小行星蘊含的礦物折射回來的,」洛克指出,「應該不是系統問題……現在又不見了。」

  紅點消失,但艦橋上氣氛緊繃,每個人都緊盯著星圖投影。眼前除了我方幾艘船及卡努斯那艘戰敗的戰艦以外,什麼也沒有。除非……

  洛克轉身,朝我露出驚惶的神情。

  「快逃!」他剛說完,雷達上又出現紅點。

  「引擎全開,」我大吼,「中線加三十度方向!」

  「剩下的飛彈全朝小行星表面發射!」塔克特斯也下令。

  但一切都太遲了。

  維克翠在喘氣,我也看清了那個雷達捕捉不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小行星表面有個大凹洞,裡頭藏著一艘驅逐艦。我們以為三天前就把它擊毀了,卻不想它會熄了引擎在這兒守株待兔。它前半截確實被炸得焦黑缺損。現在,驅逐艦引擎全開,航線是向我們來的。

  它要來撞毀我們。

  「準備彈射服、彈射艙!」我高聲叫道,但同時又有人要大家抓牢,船體即將遭受撞擊!我跑向艦橋旁邊的指揮官專用逃生艙。我剛剛下令時,逃生艙已自動開啟。塔克特斯、洛克、維克翠急忙進去,我又跑回去,對藍種大吼讓他們趕快切斷聯機離開。否則,按照他們的那些邏輯思考,他們會跟著這艘船一起灰飛煙滅。

  我在艦橋上奔跑,要他們趕緊啟動逃生裝置。藍種終於按下按鍵,船艙地板開了個洞,駕駛員一個接一個中斷系統聯機,經重力管進入逃生艙。

  「狄奧多拉!」我厲聲喊叫,她瞪大眼睛。有個年輕藍種還緊緊抓著儀錶盤,嚇得指節都發白了。「快給我進去!」但狄奧多拉太慌亂,那名藍種也遲遲不鬆手。我朝兩人跑去。系統因偵測到有物體接近船身,發出最後一次警鳴。

  整個宇宙好像慢了下來。

  艦橋被閃爍的紅光淹沒。

  我撲向狄奧多拉,將她抱進懷中。驅逐艦從船身中線直撞進來。

  我抱著她,被衝擊力硬生生彈出三十米,撞上另一端的金屬牆。固定左手臂的模具裂開,一陣痛楚深刺入骨。黑暗襲來,光點飛舞。一開始看來像星星,後來則像微風拂過搖曳的沙之線條。

  紅色燈光隔著眼瞼照在我眼中,有隻手正溫柔地輕扯我衣服。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撞凹了一根電柱。船身仍在輕微晃蕩,發出仿佛是年邁瀕死的野獸沉進深水時的呻吟。電柱在我腹部劇烈晃動,驅逐艦撞破了我的主艦,正殘忍且緩慢地扯出它的內臟。

  有人大叫我的名字,但現在所有聲音聽來都像隔了一道牆。

  艦橋上燈光刺眼,索命的紅色警示忽明忽暗,不絕於耳的警笛猶如獻給這艘船的輓歌。狄奧多拉那雙上了年紀但仍纖細的手抓著我,像只想搬動倒塌雕像的鳥兒。我的額頭破了,鼻樑斷裂。我抹去滴進眼睛的血水,身子一滾,躺在地上,看見身邊的顯示屏也沾上我的血跡。就是這東西砸在我身上的吧?屏幕連著一張橫桌,我的眼神飄向狄奧多拉。她明明那麼瘦小,居然挪開了桌子。她又走過來,捧著我的臉。

  「快起來,閣下,想活下去的話就快起來。」她雖經歷過大風大浪,仍害怕得雙手顫抖,「拜託,請起來吧。」

  我悶哼一聲,撐著身體站起來,發現我的指揮官專用逃生艙不見了。可能是船體遭受撞擊時自動彈射出去,不然就是他們選擇扔下我不管。藍種的逃生艙也彈射到艦外,那個遲遲不走的年輕藍種最後化為艙壁上的一團模糊血肉。狄奧多拉的視線無法控制地朝那裡望去。

  「我的艙房還有一個逃生艙。」我低著頭說,但一低頭就明白了她為什麼會苦著臉。她不是害怕,而是有條腿垂在身旁,仿佛折斷的粉筆。粉種的體質原本就不能承受這種痛楚。「閣下,我走不動了,您趕快去吧。」

  我屈膝跪下,將她攬上右肩。狄奧多拉斷掉的腿骨擺盪著,她忍不住抽噎。我感到她牙齒不停打戰,只能拔腿狂奔,衝過艦橋,朝戰艦中段被撞開的大洞跑去。一出艦橋,場面更亂。許多人離開崗位,逃進中央走廊,忙著尋找逃生艙,或想進機棚搭運輸機。這些工程師、警衛、士兵、廚師、雜工都曾為我而戰,但恐怕都無法生還。許多人一看見我就向我擁上來,手足無措,口齒不清,想求我指引生路,甚至發瘋似的尖叫、摳抓、跪求。我將他們統統推開,但每前進一步,心就像是缺了一塊。我救不了他們,我無可奈何。有個橙種伸手拉扯狄奧多拉沒受傷的那條腿,一旁的灰種便朝他的額頭揮拳,痛毆他一頓,直到那名橙種像塊石頭一樣癱在地上。

  「讓路!」那名魁梧的灰種女中士大吼,她從武器套中取出熱熔槍對空鳴擊。附近另一名灰種因此想起了自己的職責,又或者他認為我是他離開這太空棺木的唯一機會,所以也跟著幫忙鎮壓騷亂的船員。很快又有兩名灰種加入進來,用槍口開闢出一條道路。

  在他們的幫助之下,我總算進入自己的寢室。感應了DNA後,房門開啟,讓我們進去。灰種殿後,以熱熔槍指著三十多名擠在門外、陷入絕望的船員。房門低鳴著正要關上,一個女黑曜種忽然上前,身子倚住門框,不讓它關閉。一個橙種見狀加入,接著是一個低等的藍種。女灰種二話不說,一槍射中黑曜種的腦袋,其他人則分別擊斃藍種橙種,推開屍體讓門關上。我別過臉,不願注視地上的血跡,並將狄奧多拉放在一張沙發上。

  我解開逃生艙的門鎖,灰種開口:「閣下,逃生艙內有幾個位置?」她的頭髮剃成很短的軍人髮型,脖子曬得黝黑,從領緣可看到刺青。我的手滑過控制板,快速輸入密碼。

  「四個位置。你們有兩席,自己決定。」

  但我們總共有六個人。

  「兩席?」女中士的語氣一冷。

  「那粉種是奴隸啊!」另一個灰種憤怒地叫喊。

  「她連屁也不如。」他的夥伴幫腔。

  「我的奴隸,」我低吼,「所以照我的規矩。」

  「胡說。」我幾乎能聽見接下來的死寂,也知道有人拔槍對準了我。我緩緩轉身。那名矮小結實的老灰種很聰明地退到我夠不到的距離。我身上沒有裝備,只有銳蛇,但我仍可以殺死他。其餘灰種不斷喊叫,問他究竟是在發什麼瘋。

  「我是個自由人,閣下。逃出去的應該是我。」那名灰種回答時聲音不住顫抖,「我有家庭啊,這是我的權利。」他望著戰友們。令人心驚的紅色警示燈光籠罩眾人。「她只是個妓女——還是個不知尊卑的妓女。」

  「馬賽爾,把槍放下。」說話的是一名皮膚相當黑的灰種下士,他神情沉重地說,「想想就職時的宣誓。我們抽籤決定吧。」

  「這不公平!她根本沒辦法生育!」

  「你的孩子如果看到這一幕會怎麼想?」我問。

  馬賽爾的眼中滾出淚水,握著熱熔槍的粗糙手掌開始顫抖。突然一聲槍響,他身體一僵,倒在地上。女中士的子彈穿過馬賽爾的頭骨,釘在金屬艙壁上。

  「我們按照軍銜來決定。」她將槍收好。

  假如我仍是伊歐認識的那個男孩,這時應該早就嚇得目瞪口呆。然而,那男孩早已逝去,只有我還每天為那個男孩哀悼。我一點一滴忘記自己過去的樣貌、夢想和所愛的一切。然而,那股哀傷早已麻木。即便身處黑暗,我也必須前進。

  逃生艙的磁力鎖彈開,門往上掀,我抱起沙發上的狄奧多拉,將她安置在一個座位上。設計給金種的安全帶對她而言太大了。船腹突然傳出巨大的轟隆聲,距離大約半公里。本艦的彈藥庫爆炸了。

  人工重力消失,艙壁結構毀壞,周遭一切開始旋轉,感覺相當不妙。我捶打著逃生艙的地板(還是天花板?我無法判斷)。氣壓開始劇烈轉變,有人吐了——但我不是聽到,而是聞到的。我大叫著要灰種快進逃生艙,中士和下士竄入,被留下的那人憔悴且安靜。他們在我對面綁好安全帶,我立刻啟動彈出程序,對留下來的那人行禮致敬。對方也回禮,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展現出驕傲和忠誠。然而,他的目光也越飄越遠,似乎正想念遠方的愛人、錯過的未來。或許,他更不解的是:為何自己不是生為金種?

  艙門關緊,他從我的世界中消失。

  逃生艙衝出瀕臨毀滅的戰艦,我被重壓在座位上。我們穿過船身殘骸,再度失重,慣性抑制器開始作用,艙體脫離險境。透過艙窗,我看著自己的旗艦爆出紅藍火焰,撞在一起的兩艘船都是以氦-3當動力,引擎引發連鎖效應,大爆炸終於將戰艦扯成碎片。驀地,我意識到散落在逃生艙周圍的並非戰艦殘骸,而是一個又一個的人——我的船員。好幾百個低等色族在宇宙中漂流。

  對面的兩名灰種坐直身體。

  「他有三個女兒,」皮膚黝黑的男性下士腎上腺素退了,開始不斷哆嗦,「再過兩年就可以領退休金,結果被你一槍爆頭。」

  「要是我呈報上去,那種懦夫連殉職獎金也別想領。」女中士嗤之以鼻。

  男下士對她眨眨眼:「你還真冷血。」

  我耳中充斥的心跳聲掩蓋了兩人的對話。這是我的錯。我破壞了學院訓練的基本規則,而且我竟然以為敵人不會做出調整、不會因我改變策略。

  因此,我害死了這麼多人。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總數。

  只不過眨幾個眼,因我而死的性命比我在學院裡訓練一整年還多。他們的死亡像是在我身上開了個大洞。

  洛克和維克翠的聲音從通訊裝置傳來。他們只要追蹤個人數據終端的位置,就會知道我平安無恙。然而,我無力響應。憤怒和罪惡感困擾著我,讓我的雙手顫抖、心臟猛跳。

  卡努斯的戰艦不知如何突破了伏兵,繼續航行。雖然受損,但未被擊毀。我解開安全帶站起。逃生艙尾有彈射管,以及預先準備的一套星戰服,只要人套上就可以讓他變成一個人肉飛彈。這裝置原本的用意是讓金種在星體上迫降,因為逃生艙無法承受大氣層的摩擦。然而,我打算用它執行復仇計劃,將自己射到貝婁那家那個王八蛋的艦橋上。

  狄奧多拉還沒醒。很好。

  我叫下士幫我套上裝甲,兩分鐘後,我變成一個金屬人。接著我又花兩分鐘,說服計算機乖乖算出能直衝卡努斯艦橋舷窗的拋物線。他們沒聽說過,更沒見過有人這樣做。我或許是瘋了,但我一定要卡努斯付出代價。

  我自己倒數計時。

  三……敵艦在一百公里外大搖大擺地經過,遠看就像一條拖著藍色尾巴的蛇,而艦橋就在蛇眼位置。上百個逃生艙被太陽照耀著,如同紅寶石般在我們之間閃耀。

  二……我開始祈禱。若我無法生還,就請讓我回歸往生谷。

  一。儀錶板死機了,頭盔里閃著紅光。學監篡改了我的指令,控制了機器。

  「不!」我聲嘶力竭地大叫,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卡努斯的戰艦消失在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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