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入侵蘇聯
2024-10-09 04:45:39
作者: 鄭寅達,陳暘
德國於1939年9月1日入侵波蘭後,翌日即催促蘇聯立即出兵,進攻位於東部的波蘭軍隊。蘇聯一再推託,直到9月17日,它才以波蘭國家已經不復存在和保護波蘭境內的烏克蘭人和白俄羅斯人為由,出兵進占了波蘭東部。當時德蘇之間在占領波蘭的事務中遇到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如何處置戰敗的波蘭。希特勒希望在「收回」《凡爾賽條約》簽訂前原屬於德國的領土後,將德國勢力範圍內的其餘地區,或許還包括蘇聯勢力範圍內的波蘭人居住區,組成一個完全屬於附屬性的波蘭國家。但蘇方反對保留波蘭的國家形式,認為這樣做有利於德國,不利於蘇聯,並可能會導致「蘇德摩擦」。[61]後德國作了讓步。第二個問題是雙方實際控制區的調整。由於參加波蘭戰役的德國官兵並不了解蘇德條約秘密議定書的內容,因而當蘇軍出兵波蘭時,德軍已占領了蘇聯勢力範圍內近一半的波蘭領土。經過交涉,德軍開始回撤。但同時,蘇聯又提出新的方案,即向德國讓出原來劃給蘇聯控制的華沙省和盧布林省的一部分,要求得到原來劃給德國的立陶宛。9月28日,兩國在莫斯科簽訂《蘇德邊界友好條約》(Deutsch Sowjetischer Grenz und Freundschaftsvertrag)及其秘密議定書,按蘇聯的新建議確定了兩國在東歐的新分界線,並申明這是兩國「最終的邊界」。
當進攻法國的戰役還在進行時,希特勒即向約德爾表露了進攻蘇聯的意願。法國敗降後一個多月,1940年7月21日,他又在軍事會議上向諸多高級將領表達了同樣的意願。[62]這證明該意願並非臨時的心血來潮之舉。然而,當時促使希特勒提出該想法的動因是多方面的,除了根深蒂固的反共反蘇的意識形態因素和「先大陸後海洋」的全球性擴張步驟,他當時還認為,英國之所以不肯投降,同蘇聯的存在有關,一旦打敗了蘇聯,英國就會失去希望,從而乖乖地認輸。[63]從這個角度看,德國進攻蘇聯具有從屬於它想逼降英國的因素。因此,希特勒要在打敗英國前就進攻蘇聯的決心並不是很堅定的。在1940年9月27日簽訂《德意日三國同盟條約》(Dreim?chtepakt Deutschland Italien Japan)時,德國政府不僅在事前(9月26日)把簽約事宜和條約內容都告訴了蘇方,還邀請蘇聯也加入其中,組成「德意日蘇四國聯合」。[64]
在法國敗降後德蘇雙方各自的戰略調整中,雙方的矛盾逐漸激化。史達林把德國同意蘇聯獲取羅馬尼亞的比薩拉比亞(Basarabia)地區看作是向蘇聯讓出了巴爾幹地區。1939年8月19日,他在政治局會議上說:德國「不反對蘇聯收回比薩拉比亞。它準備給我們讓出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匈牙利的勢力範圍」[65]。而對德國來說,巴爾幹地區以前一直是奧地利關注或控制的地方,德奧合併組成「大德意志國」後,希特勒政府把自己看作是所有德意志遺產的合法繼承者。同時,該地區的原料和糧食也是德國所急需的。因而,德國不容許他人染指巴爾幹地區。法國敗降後,1940年6月26日,蘇聯政府以羅馬尼亞統治集團的政策嚴重威脅蘇聯西南邊界的安全為由,照會羅馬尼亞政府,要求將兩國有爭議的領土比薩拉比亞歸還給蘇聯,同時作為羅馬尼亞統治比薩拉比亞22年的「補償」,將布科維納(Bucovina)「移交蘇聯」。對德國來說,比薩拉比亞已經在1939年8月的秘密議定書中劃給了蘇聯,因而還能夠接受,但它強烈不滿蘇聯對布科維納的要求。因為該地以前歸屬於奧匈帝國,住有不少德意志人。同時,當時德軍所需石油的87%來自羅馬尼亞,讓蘇聯過多地染指羅馬尼亞,有可能危及德國的石油來源。面臨德國的反對,蘇方只得將領土要求限制在以烏克蘭人為主的布科維納北部地區。德方儘管不情願,但也只得同意。
蘇羅之間的領土割讓,推動保加利亞和匈牙利也向羅馬尼亞提出領土要求。德國政府擔心局面失控,決定直接插手解決巴爾幹國家之間的領土爭端。1940年8月30日,在德國和義大利共同主持下,進行了「維也納仲裁」(Vienna arbitration award),規定將羅馬尼亞的特蘭西瓦尼亞(Transilvania)北部43492平方公里、擁有240萬居民的地區劃歸匈牙利。蘇聯政府對德國政府的舉動大為不滿,指責其違背了《蘇德互不侵犯條約》的相關規定,德方則回應說,蘇聯在處理立陶宛和伊朗問題時也沒有與德國協商。[66]同年9月7日,德國又迫使羅馬尼亞把南部多布魯加(Dobrogea)轉讓給保加利亞。以後,德國軍隊進駐羅馬尼亞產油區。此外,德國從1940年8月起恢復對芬蘭銷售軍火,9月起,又派軍隊進入芬蘭。這一切,都引起蘇方的強烈不滿。面對蘇德兩國之間矛盾日益尖銳的局面,希特勒從全局考慮,委託里賓特洛甫出面與蘇方交涉,儘量緩和兩國關係。1940年10月17日,德國駐蘇大使向蘇方遞交一封里賓特洛甫以私人名義寫給史達林的長信。信件對德國的一系列行動作了辯解,試圖以此打消蘇方的疑慮,最後正式邀請莫洛托夫在近期內訪問德國。蘇聯政府很快接受邀請,希望通過談判進一步了解德方的意圖,如有可能,在新的背景下進一步劃分雙方的利益範圍。
1940年11月12日,莫洛托夫率蘇聯代表團來到柏林,德方給予了較高規格的接待,里賓特洛甫和武裝部隊最高統帥部長官凱特爾到火車站迎接。在談判中,德方一再要求蘇聯參加德意日三國軍事同盟,組建「四國聯盟」。由於在《德意日三國同盟條約》中已經明確規定,「日本承認並尊重德國和義大利在歐洲建立新秩序的領導權,德國和義大利承認並尊重日本在大東亞建立新秩序的領導權」,即勢力範圍已經被三國分割完畢,所以莫洛托夫要求德方說明:歐洲和亞洲的新秩序的含義是什麼,蘇聯在其中將被賦予何種角色;大東亞共榮圈的邊界在哪裡。德方經過拖延後,交出了一個「四國都向南發展」的協議草案:(1)德國聲明,除了締結和約時在歐洲進行一些領土修正,它的領土要求的重心在中非; (2)義大利聲明,除了締結和約時在歐洲進行一些領土修正,它的領土要求的重心在北非和東北非; (3)日本聲明,它的領土要求的重心在日本帝國以南的東亞地區; (4)蘇聯聲明,它的領土要求的重心在蘇聯領土以南的印度洋方向。[67]蘇方對這個大而化之的建議表現得不感興趣,同時要求德方明確說明其東歐政策的主要內容和出兵芬蘭及羅馬尼亞的意圖,並再三要求德國從芬蘭撤軍,因為那裡屬於蘇聯的利益範圍。[68]在這次訪問期間,雙方的反應都不太熱烈,希特勒也未出席莫洛托夫在大使館舉行的招待會。談判沒有達成任何協議。
然而蘇方領導集團在評價這次訪問行動時,更多地看到當時英德矛盾的尖銳程度,以及德國需要拉攏蘇聯以對付英國的迫切性。基於此,蘇方於11月25日向德方提出自己參加四國聯合的四個先決條件:德軍立即撤出屬於蘇聯勢力範圍的芬蘭,而蘇聯承諾保證《蘇芬和約》以及德國在芬蘭的經濟利益(出口木材和鎳礦石) ;蘇聯與保加利亞締結互助條約,在博斯普魯斯和達達尼爾海峽地區通過長期租借的方式建立蘇聯的海軍基地來保證蘇聯在海峽的安全;承認面向波斯灣方向的巴統(Batumi)和巴庫(Bak?)以南地區為蘇聯領土要求的重心;日本按照公正的補償條件放棄在北庫頁島的煤炭和石油的租讓權。[69]對於德蘇交戰的可能性問題,蘇方認為兩國交戰最終不可避免,但時間上將在德國打敗英國之後。
而希特勒對莫洛托夫的來訪結果很為不滿。莫洛托夫離德後,他接見了一些參謀,提出打算進攻蘇聯。參謀們盡力勸說他不要冒險,以免陷入兩線作戰。他卻反駁說,在擊潰英國的抵抗之前,不要指望俄國不會動手;而要打敗英國,少不得擴展海空軍,也就是要削減陸軍,但只要俄國依然是個威脅,就萬萬不能削減陸軍。[70]而在蘇方提出11月25日的條件文本後,希特勒的決心就更加堅定了。12月5日,他親自主持德軍總參謀部會議,審訂自8月1日開始制訂的對蘇作戰計劃。12月18日,他下達《第21號指令(「巴巴羅薩」方案)》,其中規定:武裝部隊必須準備在對英國的戰爭結束之前即以一次快速的遠征將蘇俄擊敗;為此,陸軍必須動用一切可供使用的部隊,但必須保衛已占領地區免遭突然襲擊;準備工作務必在1941年5月15日以前完成;在東方作戰期間,海軍仍以英國為主要作戰對象;作戰目標是在蘇聯的伏爾加河-阿爾漢格爾斯克(Архангельск)一線建立一道針對其亞洲部分的防線,以使其空軍從該線出發將不再能攻擊德意志國的領土,裝甲部隊應果敢作戰,楔入敵深遠縱深,殲滅部署在俄西部地區的俄國陸軍主力,阻止其有作戰能力的部隊撤至其縱深地區。[71]
1941年2月3日,希特勒批准了《巴巴羅薩計劃》(Unternehmen Barbarossa)的最後文本。入侵部隊分成三個集團軍群。「北方」集團軍群由勒布指揮,下轄第十六集團軍、第十八集團軍和坦克第四集群,共23個步兵師和6個裝甲師,部署在東普魯士的東界,由第一航空隊1070架飛機支援,進攻目標是向北穿過波羅的海國家向列寧格勒推進。「中央」集團軍群由博克指揮,下轄第四集團軍、第九集團軍、坦克第二集群和第三集群,共35個步兵師和15個裝甲師,部署在東普魯士南端到布列斯特南端一線,由第二航空隊1600架飛機支援,進攻目標是沿著莫斯科公路直搗明斯克(Минск)和斯摩棱斯克(Смоленск)。「南方」集團軍群由龍德施泰德指揮,下轄第六集團軍、第十一集團軍、第十七集團軍、坦克第一集群、羅馬尼亞第三和第四集團軍、匈牙利快速軍,共37個步兵師,5個裝甲師,4個山地師,4個摩托化師,部署在盧布林和喀爾巴阡山脈之間,由第四航空隊和羅馬尼亞空軍共1300架飛機支援,進攻目標是在普利皮亞特沼地以南,經日托米爾(Житомир)到基輔(Ки?в),進而向頓巴斯(Донбасс)推進。
這時,其他戰場形勢的變化使得德國被迫插手其間,並推遲了實施《巴巴羅薩計劃》的時間。1940年6月義大利參戰,次月即以衣索比亞和厄利垂亞為基地,向英屬蘇丹和肯亞發起進攻,進展順利。8月,意軍攻占英屬索馬利亞。9月,北非意軍又從利比亞出發進攻埃及,把戰線向前推進了90公里。然而從1941年1月起,英軍先後在東非和北非發起反攻,都取得勝利,在東非幫助衣索比亞復國,在北非向西推進800多公里,打入利比亞境內。希特勒本來不願過早捲入非洲戰事,以免分散兵力。在意軍一再敗北的情況下,為了提高軸心國集團的士氣和國際影響,他決定派兵增援,扭轉北非和地中海的不利軍事形勢。1941年2月,由德軍第五輕裝甲師和第十五裝甲師組成的「非洲兵團」在隆美爾將軍指揮下進入利比亞,同時2個新編的義大利師也被派往北非。
早在1940年10月28日,義大利為了同德國爭奪巴爾幹地區,以阿爾巴尼亞為基地向希臘發起進攻,但在希臘人民的抗擊下接連遭到失敗。英軍為了奪取巴爾幹半島,在希臘建立戰略基地,趁機從北非向希臘抽調兵力。此舉一方面導致北非的隆美爾趁勢實施反擊,把戰線推回到利埃邊界附近,另一方面則促使希特勒再次分出兵力去加緊控制巴爾幹地區。1941年2月28日,德軍從羅馬尼亞進入保加利亞,翌日,保加利亞加入《德意日軍事同盟條約》。3月初,希特勒又把南斯拉夫攝政保羅親王(Pavle Kara?or?evic',1893—1976)召到德國,經過一番威脅利誘,迫使他同意加入上述條約。3月25日,南斯拉夫首相德拉吉沙·茨維特科維奇(Dragisa Tsvetkovitch)偕同外相偷偷地溜出貝爾格勒前往維也納,在關於南斯拉夫加入法西斯集團的議定書上簽字。不料,兩天後,以空軍首腦杜尚·西莫維奇(Dushan Simovich)為首的南斯拉夫軍官集團通過群眾起義發動反德政變,推翻了攝政王和原政府的統治。年輕的彼得二世(PeterⅡ,1923—1970)即王位。新內閣宣布南斯拉夫奉行中立政策。在貝爾格勒舉行的慶祝活動中,群眾向德國公使的汽車吐唾沫,表達出不願意充當德國戰爭附庸的情緒。面對這一局面,希特勒不得不再次調動準備入侵蘇聯的部隊去平息南斯拉夫事態,並把進攻蘇聯的日期從5月25日推遲到6月下半月。1941年3月27日,他發布《第25號指令(進攻南斯拉夫)》,認為「南斯拉夫的軍事政變已改變了巴爾幹的政治局勢,即使南斯拉夫目前表示效忠,也應將其視為敵人並儘快予以粉碎」[72]。4月6日,德軍同時進攻南斯拉夫和希臘。德軍飛機對貝爾格勒實施連續轟炸達三天三夜,使該城幾乎成為硝煙瀰漫的瓦礫堆。13日德軍開進貝爾格勒,17日南斯拉夫軍隊投降,國王和首相逃到希臘。4月23日,希臘軍隊也向德意兩國投降,英軍倉卒出逃。
在進攻蘇聯前,德軍高級將領內部發生了一場「理論交鋒」。一些高級司令官主張,越過蘇聯邊境後應該儘快採用傳統的包圍方式,裝甲兵團必須同步兵軍配合行動,通過鉗形包抄堵住敵軍後尾部隊,注重殲滅蘇軍。他們擔心,在沒有打垮蘇軍主力之前就深入敵境,具有很大的危險。而以古德里安為首的坦克專家則主張,裝甲兵團應該按照法國戰場上被證明行之有效的戰法,儘可能快速進軍,深入敵方;前鋒裝甲兵團應該抓緊時間,利用切入,向莫斯科挺進,至少要到達第聶伯河(Днепр)才包抄;越早攻下那條戰線,就越有可能像瓦解法軍的抵抗一樣瓦解蘇軍的抵抗,也就越有機會使第聶伯河像1940年英吉利海峽一樣起到鐵砧的作用。他們提出,在兩個裝甲兵團插入的中間地區包圍敵軍的任務,應該留給步兵軍,此外,裝甲兵團也可以在迅速推進時,派出規模較小的分遣隊協同作戰。[73]由於希特勒支持前一種觀點,具體的作戰計劃就以傳統戰法為主,但也吸取了坦克專家的部分主張。
1941年6月22日凌晨,德軍在波羅的海至喀爾巴阡山寬約1500公里的正面上,發起全線進攻。航空兵首先出動,1000多架轟炸機向蘇聯腹地的軍用機場、重要城市、交通樞紐和軍事基地瀉下瀑布般的彈雨,7000多門大炮也對蘇聯發起猛烈炮擊。隨後陸軍以坦克和摩托化兵團為先導,向蘇聯腹地推進。德軍進攻主力「中央」集團軍群分南北兩路,分別從東普魯士南端和布列斯特地區出發,對蘇軍實施鉗形突擊。兩支部隊派出的分支部隊首先在巴拉諾維奇(Баранавiчы)會合,形成第一個合圍圈,而主要兵力繼續東進,6月28日在明斯克完成合圍,包圍並消滅蘇軍43個師又3個旅。7月3日,該集團軍群再次向東突擊,企圖在斯摩棱斯克合圍。7月16日,南翼第二坦克集群攻克了斯摩棱斯克,同北翼第三坦克集群協同,大致包圍了近50萬蘇軍將士。但由於蘇軍的頑強抵抗,德軍未完成合圍,留下一道近10英里寬的缺口。蘇軍最高統帥部從預備隊中抽調20個師加強相關部隊,自7月23日至25日向斯摩棱斯克實施反擊。德軍也派兵增援,從南翼包抄蘇軍會戰部隊,於是展開了斯摩棱斯克會戰。蘇方利用贏得的時間,派遣50萬兵力在斯摩棱斯克正東挖壕據守,以阻止德軍進一步向首都推進。
此時,即1941年8月中下旬,德軍最高統帥部內又發生戰略大爭論,其中心內容是,實力最強的「中央」集團軍群,應該繼續單獨突進,拿下莫斯科,還是分兵加強南北兩翼的攻勢,先拿下列寧格勒和烏克蘭。以勃勞希契和哈爾德為首的陸軍總司令部、「中央」集團軍群司令博克和急先鋒古德里安,都主張繼續全力突擊莫斯科。他們認為,攻占了蘇聯首都,就會有效地摧折蘇聯民眾的信心,並摧毀其重要的軍火來源和交通樞紐,蘇方其他戰線自然就會遭削弱甚至崩潰。[74]而希特勒卻堅持要「中央」集團軍群分兵北上和南下。北上同「北方」集團軍群合作,進攻列寧格勒,把十月革命的發源地從地圖上抹去,以此摧折蘇聯民眾的作戰情緒。南下同「南方」集團軍群合作,拿下烏克蘭、克里米亞(Крым)和高加索(Кавказ)。他一直把烏克蘭視作糧食和原料的供應地,高加索能提供石油,而「克里米亞是蘇聯進攻羅馬尼亞油田的航空母艦」。同時,他認為,南北兩翼尤其是南翼,是「中央」集團軍群的重要側翼,不解決兩翼問題,主攻方向的安全難以保證。[75]
「北方」集團軍群的攻勢一直比較順利。其中一支部隊穿過立陶宛,直逼拉脫維亞和愛沙尼亞,於7月底逼近塔林(Tallinn)。幾乎整個8月份,德軍都在與蘇軍從事爭奪塔林的戰鬥。到了8月底,由於德軍得到加強,蘇軍才放棄了塔林,海軍艦隊撤往喀琅施塔特和列寧格勒港。「北方」集團軍群的主體力量則以列寧格勒為目標直插東北方向,由於得到「中央」集團軍群內轉而北上的第三坦克集群的支援,進展更為順利。8月20日,德軍已經逼近列寧格勒附近,21日,切斷了列寧格勒通向莫斯科的鐵路,到8月底,又切斷了列寧格勒與蘇聯其他地方的一切鐵路交通。德軍的飛機和裝甲部隊發起聯合進攻,到9月8日,把列寧格勒圍成了一座孤城。在進攻難以快速得手的情況下,德方的指導思想發生變化,一種觀點認為「占領大城市並不那麼吸引人,實施包圍則更加有利」,希望通過包圍和封鎖,餓死數百萬蘇聯軍民,把消滅東方斯拉夫人的罪責推給蘇方。[76]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希特勒下令停止攻占列寧格勒,是害怕巷戰會招致重大傷亡。[77]而蘇軍則從捍衛國土和十月革命發源地的角度出發,堅守此城,使這座光榮的城市始終沒有落入敵手。
由於蘇聯的防禦重點在西南方,德「南方」集團軍群的進攻不太順利。戰爭開始後,該集團軍群從利沃夫(Lviv)突出部出發,向東南方向進軍。北邊的一路在基輔築壘地域遇到蘇軍頑強抵抗,之後急速轉向南邊,與其他部隊會合,向東南方推進。但是基輔附近的蘇軍並未受到損失,對「南方」集團軍群的側翼構成威脅。此外,德軍在發起總攻時,為了集中兵力,加快推進速度,在「中央」和「南方」集團軍群進攻線之間留下一個缺口,此缺口正對著普利皮亞特沼地,無形中給蘇軍留了一個掩蔽地區。此處蘇軍與基輔地區蘇軍結合,對中路和南路的德軍都構成威脅。「中央」集團軍群第二裝甲集群南下,就可以協助合圍這些蘇軍。9月10日,「南方」集團軍群所轄第一裝甲集群在基輔東南的第聶伯河下游強渡過河,兼程北上,第二裝甲集群向南疾駛,9月14日在基輔以東200多公里處會師,完成合圍。由於史達林認為主動放棄烏克蘭地區和基輔市太可惜,因而有六七十萬蘇軍被包圍。
1941年9月6日,希特勒發布《第35號指令(在中央集團軍群方向上的決戰)》,命令以「中央」集團軍群為主,「北方」和「南方」集團軍群的一部分部隊協同作戰,實施《颱風計劃》(Unternehmen Taifun)。指令規定,「中路陸軍部隊應做好同鐵木辛哥集團軍群作戰的準備,以便能儘早(在9月底)發起進攻,在維亞茲馬總方向上達成雙重包圍(在兩翼集中強大裝甲兵力),殲滅斯摩棱斯克以東地區的敵人」[78]。其他部隊則同時向列寧格勒和羅斯托夫(Росто)發動輔攻。
9月30日,「中央」集團軍群以鉗形攻勢向東突擊,10月6日在維亞茲馬(Вя?зьма)完成合圍,包圍蘇軍60多萬人。前鋒部隊立即繼續向莫斯科推進,同時側翼部隊也於10月3日占領了奧廖爾(Орёл),繼續向圖拉(Тула)推進。莫斯科已經近在眼前。這時,希特勒得意忘形,以為幾天內就可以占領莫斯科。10月10日,最高統帥部頒布了關於德軍在莫斯科及其近郊駐紮順序的命令。希特勒也命令柏林各家報館在10月12日的報紙上留出版面,以備刊登占領莫斯科的「特別消息」。儘管德方在時間節點上未能如願,但到10月中旬,還是逼近了距莫斯科不到100公里處。這年的冬天來得較早,而德方的冬衣準備不足,導致士兵的士氣日益低落,不少人拿出描寫拿破崙在俄國失敗的文章重新閱讀。希特勒不得不逐漸放棄在1941年內打敗蘇聯的計劃。但他決定再來一次冒險。11月15日,他命令德軍再次發動進攻,實施《颱風計劃》的第二階段,分西北、正面、西南三路撲向莫斯科。很快,德軍先頭部隊進抵離莫斯科20公里處,能看見克里姆林宮頂端的紅星,但在蘇軍的抗擊下,再也不能前進一步。到12月5日,德軍的攻勢被完全阻止。
12月6日,蘇軍開始實施反攻,首先粉碎了包圍莫斯科的德軍突擊集團。古德里安指揮的部隊守衛不住,只得倉惶後退,古德里安本人因此被希特勒撤職。勃勞希契的心臟病嚴重發作,提出辭去陸軍總司令職務。希特勒同意,並自任該職務。「中央」集團軍群司令博克接到進行長期「休養」的通知,其職務由原第四集團軍司令漢斯·馮·克盧格接任。然而這些措施都無濟於事,德軍在蘇軍攻擊下,被迫向西後退100—250公里。1942年1月8日起,蘇軍再次發動反攻,又將戰線向西推進80—250公里。蘇軍取得了莫斯科會戰的勝利,德軍「不可戰勝」的神話被打破。
【注釋】
[1] 李巨廉、王斯德主編:《第二次世界大戰起源歷史文件資料集(1937.7—1939.8)》,第183號文件。
[2] 現名克萊佩達(Klaipe.da),屬於立陶宛。
[3]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557.
[4] 李巨廉、王斯德主編:《第二次世界大戰起源歷史文件資料集(1937.7—1939.8)》,第221號文件。
[5]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561.
[6] 李巨廉、王斯德主編:《第二次世界大戰起源歷史文件資料集(1937.7—1939.8)》,第225號文件。
[7] 陳祥超:《墨索里尼與義大利法西斯》,中國華僑出版社2004年版,第272頁。
[8] [英]阿諾德·托因比、維羅尼卡·M.托因比:《大戰前夕,1939年》,勞景素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84年版,第387—388頁。
[9] 同上書,第381、447頁。
[10] 陳祥超:《墨索里尼與義大利法西斯》,第274頁。
[11] 李巨廉、王斯德主編:《第二次世界大戰起源歷史文件資料集(1937.7—1939.8)》,第253號文件。
[12] 該派主張「革新」政體,使之更加法西斯化。
[13] James William Morley,Deterrent Diplomacy:Japan,Germany and the USSR,1935-1940; Japan's Road to the Pacific War.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6,p.50.
[14] James William Morley,Deterrent Diplomacy:Japan,Germany and the USSR,1935-1940; Japan's Road to the Pacific War.pp.66-67.
[15] James William Morley,Deterrent Diplomacy:Japan,Germany and the USSR,1935 -1940; Japan's Road to the Pacific War.p.94.
[16] 李巨廉、王斯德主編:《第二次世界大戰起源歷史文件資料集(1937.7—1939.8)》,第256號文件。
[17] E.L.Woodward &Rohan Butler,Documents on British Foreign Policy,1919-1939.Series 3,V.6,London,1953,p.286.
[18] E.L.Woodward &Rohan Butler,Documents on British Foreign Policy,1919-1939.Series 3,V.6,p.286.
[19] Paul R.Sweet,Documents on German Foreign Policy,1918-1945.Series D(1937- 1945),V.6,London,1956,pp.977-983.
[20] Louis Fischer,Russia's Road from Peace to War:Soviet Foreign Relations,1917-1941.New York:Harper & Row,p.317.
[21] Louis Fischer,Russia's Road from Peace to War:Soviet Foreign Relations,1917 -1941.p.327.
[22] Paul R.Sweet,Documents on German Foreign Policy,1918-1945.Series D(1937- 1945),V.6,pp.977-983.
[23] Paul R.Sweet,Documents on German Foreign Policy,1918-1945.Series D(1937- 1945),V.6,p.560.
[24] Louis Fischer,Russia's Road from Peace to War:Soviet Foreign Relations,1917 -1941.pp.337-340.
[25] 李巨廉、王斯德主編:《第二次世界大戰起源歷史文件資料集(1937.7—1939.8)》,第333號文件。
[26]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561.
[27] 李巨廉、王斯德主編:《第二次世界大戰起源歷史文件資料集(1937.7—1939.8)》,第328號文件。
[28] [英] A.J.P.泰勒:《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起源》,第278頁。
[29] Paul R.Sweet,Documents on German Foreign Policy,1918-1945.Series D(1937-1945),V.7,No.192 and 193.
[30] [英] A.J.P.泰勒:《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起源》,第281—282頁。
[31]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569.
[32]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張元林譯,軍事科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5—7頁。
[33]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8—11頁。
[34] 黃玉章等:《第二次世界大戰》,世界知識出版社1984年版,第75頁。
[35]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12頁。
[36]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15頁。
[37]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19—20頁。
[38]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22頁。
[39] [德]漢斯-阿道夫·雅各布森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定性戰役(德國觀點)》,第6頁。
[40] [英]利德爾-哈特:《第二次世界大戰史》,伍協力譯,上海譯文出版社1978年版,上冊,第48頁。
[41] [德]漢斯-阿道夫·雅各布森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定性戰役(德國觀點)》,第1—6頁。
[42] Hans Adolf Jacobson(ed.),Documente zur Vorgeschichte des Westfeldzuges,1939-1940.G?ttingen,1956,S.29.
[43] [德]漢斯-阿道夫·雅各布森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定性戰役(德國觀點)》,第8頁。
[44] [美]羅伯特·溫尼克:《納粹德國的興亡》,中冊:閃擊戰,楊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海南出版社2004年版,第52頁; [英]利德爾-哈特:《第二次世界大戰史》,上冊,第50頁。
[45] [德]漢斯-阿道夫·雅各布森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定性戰役(德國觀點)》,第9—10頁。
[46]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p.577-578.
[47] 當時德國每年消耗約1500萬噸鐵礦砂,其中1100萬噸要從瑞典進口,取道挪威運輸。
[48]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31—36頁。
[49] [英]利德爾-哈特:《第二次世界大戰史》,上冊,第56頁。
[50] [德]漢斯-阿道夫·雅各布森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定性戰役(德國觀點)》,第24頁。
[51]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p.579-580.
[52] 轉引自[德]漢斯-阿道夫·雅各布森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定性戰役(德國觀點)》,第32頁。
[53] [德]漢斯-阿道夫·雅各布森等:《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決定性戰役(德國觀點)》,第33頁。
[54]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41—43頁。
[55] 1939年3月8日希特勒在德國軍界、經濟界和黨的重要人士會議上的講話,見李巨廉、王斯德主編:《第二次世界大戰起源歷史文件資料集(1937.7—1939.8)》,第183號文件。
[56]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581.
[57] 齊根貝格(Ziegenberg)位於萊茵河畔,距離法蘭克福約25英里。希特勒的大本營設在一個寂靜峽谷盡頭一處荒無人煙的森林中。
[58]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48—51頁。
[59]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p.581-583.
[60]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52—53頁。
[61] 陳暉:《1933—1941年的蘇德關係》,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260—261頁。
[62]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p.585-587.
[63]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586.
[64] Paul R.Sweet,Documents on German Foreign Policy,1918-1945.Series D(1937- 1945),V.11,London,1961,No.176.
[65] 陳暉:《1933—1941年的蘇德關係》,第339頁。
[66] A.Wertn,Ru?land im Krieg1941-1945.München & Zürich:Verlag C.H.Beck,1965,S.104.
[67] 陳暉:《1933—1941年的蘇德關係》,第387—388頁。
[68]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p.591-592.
[69] 陳暉:《1933—1941年的蘇德關係》,第392—393頁。
[70] [英]利德爾-哈特:《第二次世界大戰史》,上冊,第202頁。
[71]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65—66頁。
[72]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79頁。
[73] [英]利德爾-哈特:《第二次世界大戰史》,上冊,第220—221頁。
[74]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p.596-597.
[75] Jeremy Noakes and Geoffrey Pridham (ed.),Documents on Nazism,1919-1945.pp.597-599.
[76] [德]格茨·阿利:《希特勒的民族帝國:劫掠、種族戰爭和納粹主義》,第159—160頁。
[77] [英]利德爾-哈特:《第二次世界大戰史》,上冊,第341頁。
[78] [聯邦德國]瓦爾特·胡巴奇編:《希特勒戰爭密令全集(1939—1945)》,第116—11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