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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星期五

2024-10-09 04:01:17 作者: 弗·福賽斯

  報紙上刊登了那篇報導,按盧克?斯金納的要求,安排在了一個較好的版面上:頭版第二條新聞。記者為文章起了一個很好的標題:「警察詢問:神秘的跛腳男子——他是誰?」該報導還附有對襲擊事件的描述,並提及兩位當地人「在幫助警察查詢」。這與醫院發布的公告差不多,常常把極度痛苦的人描述成為相當「舒適」,其實恰恰相反,而且人盡皆知。

  記者詳細描述了受害者,他的身高、體型、短短的灰白頭髮以及明顯的跛腳,然後用黑體大寫字母的詢問作為結束:「有人見過這個跛足的男人嗎?」斯金納警長抓起一份報紙帶著去食堂吃早餐。他對報導的內容相當滿意。一條小小的側邊欄提及了對疑犯的拘留更新並延長了二十四個小時。

  十一點鐘,普賴斯和科尼什乘麵包車去到聖安妮路上的身份辨認場所。伯恩斯和斯金納與帕特爾先生一行也隨後抵達。辨認安排了兩個隊列,各有一名疑犯和八名長相類同的群眾。由於普賴斯鼻子的傷情,他所在隊列里,其他八個人也在鼻樑上敷了石膏。

  帕特爾先生毫不猶豫。在二十分鐘時間內,他成功指認了那兩個人,並再次確認,願意為自己的證詞出庭作證。伯恩斯很高興。兩個歹徒都沒有看見他,都沒有幫派同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帕特爾先生不會受到恫嚇。

  他們駕車把帕特爾送回他的小商店。志願者們得到報酬後離去了。普賴斯和科尼什又被關進了囚室。伯恩斯打算回去後對他們提起正式指控。

  伯恩斯和斯金納剛走進警署準備安排起訴事宜,前台的一位值班警長叫住了他們。

  「傑克,有人打電話找過你。」他看了下記事本,「阿米蒂奇小姐,一位花商。」

  伯恩斯感到糊塗了。他沒有訂購過鮮花。不過話說回來,妻子珍妮再過一星期就要回來了。一束鮮花倒是有助於增添浪漫氣氛。好主意。

  「是關於一位跛腳男人的。」警長說。

  伯恩斯拿起地址,與斯金納一起回到了車上。

  

  阿米蒂奇小姐還有個孿生姐妹。她們在上高街上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卉店,一半商品擺放在店堂里,另一半陳列在外面的人行道上,面對著川流不息的去往南方海伯利或者北方工業區的車河,承受著如波浪般翻滾而來的汽車尾氣。

  「也許是那個人,」維里蒂?阿米蒂奇小姐說,「他似乎與描述的相符。你們說是星期二上午,對不對?」

  伯恩斯督察與她確認,星期二上午沒錯。

  「那人買了一束鮮花。不是很貴的那種,實際上,差不多是店裡最便宜的花。六枝法蘭西菊。從樣子上來看,他沒有多少錢,真是個可憐的人。現在報紙上說他被打傷了。」

  「受了重傷,小姐。他不能說話,處於昏迷狀態。當時他是怎麼付費的?」

  「哦,他付的是現金。」

  「是硬幣嗎?從褲袋裡掏出來?」

  「不。他拿出了一張五英鎊紙幣。從一隻錢包里。我記得當時他把錢包掉在了地上,是我替他撿起來的,因為他腳不太利索。」

  「是什麼樣子的錢包?」

  「便宜貨,塑料的,黑色。然後我就還給他了。」

  「你看見他把錢包放在哪裡了嗎?」

  「放進他的口袋裡了。夾克衫口袋。內袋。」

  「你能讓我看一下法蘭西菊嗎?」

  他們返回多佛爾街警署食堂吃午飯。伯恩斯因為失望而顯得憂鬱。信用卡是會留下記錄的:姓名,還能從信用卡公司獲知地址或銀行帳號。但是現金……

  「在八月份的一個下午,手裡拿著一束鮮花?會去幹什麼呢?」他問斯金納。

  「把花獻給女朋友?送給母親?」

  兩個人都把盤子推到一邊,對著茶杯皺起了眉頭。

  「先生?」

  這是一聲羞怯的呼喚,來自於長餐桌的另一頭,是由一位剛從培訓學校畢業的非常年輕的女警官發出來的。傑克?伯恩斯朝桌子那一頭看去。

  「嗯?」

  「我有個想法。請問你們是在談論那個跛腳男人嗎?」

  「是的。我正需要別人能給個好主意。你有什麼想法呢?」

  她臉上一片緋紅。年輕的新警察通常是不會去打斷資深刑警談話的。

  「先生,如果他是在那個地方,那麼應該是走向前方五百碼遠的公路和公交車站。而他身後五百碼處,有一個墓地。」

  伯恩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他問那姑娘。

  「檔案分類,先生。」

  「那可以留著以後再做。我們去墓地看一看。來吧。」

  與往常一樣,斯金納開車。出身當地的這位女警察指引方向。那是一個很大的墓地,排列著幾百個墓穴。墓地由當地市政府所有,但疏於管理。他們從一個角落開始,一排排墓碑逐個巡視。差不多一個小時後,姑娘先找到了。

  當然,花已經凋謝了,但確實是法蘭西菊,在一潭污水中淹淹一息。墓碑上顯示,裡面埋葬著梅維斯?瓊?霍爾的遺骨。上面還標有生卒年份、日期以及「安息吧」的字樣。死者是一位老婦人,去世時已經七十歲,現在又過去了二十年。

  「看她的出生日期。一九○六年八月。上星期二是她的生日。」

  「但她與跛腳男人是什麼關係呢?」

  「也許是他母親吧。」

  「有可能。那麼他也許是姓霍爾。」伯恩斯說。

  回去時,他們在經過阿米蒂奇的花店時停了下來。維里蒂?阿米蒂奇小姐證實那些法蘭西菊應該是從她的店裡購買的。回到多佛爾警署後,斯金納與失蹤人口調查局聯繫,要求查找姓霍爾的人。失蹤的霍爾有三個,但其中兩個是女的,另一個是小孩。

  「肯定有人知道這個傢伙。可為什麼沒人報告他的失蹤呢?」伯恩斯怒氣沖沖地說。現在的挫折是一個接著一個。

  那位聰明漂亮的女警察回檔案室了。伯恩斯和斯金納去了普賴斯和科尼什的羈押室。這兩個歹徒已被正式起訴惡意傷害一個身份不明的成年男子。四點差一刻,兩位警察出發去海伯利科爾內法院。法院的書記官長已經努力在最後一刻把這個案子排上了日程。這一次,兩個歹徒不會返回到多佛爾街了。照伯恩斯的意思,他們應該在一個星期的在押候審後,被關進一座真正的監獄。很可能是彭頓維爾監獄。

  法院裡的情況發生了變化。這次他們被安排在一號法庭,被告席設在中央,面對著法官席,而不是在角落裡。這次的地方法官是喬納森?斯坦,他是一位領薪的法官,經驗豐富,審案老練。

  普賴斯和科尼什再次坐警方麵包車抵達,但另有一輛標有「英國皇家監獄管理服務部」字樣的麵包車候在一旁,準備把他們送進大牢。盧?斯萊德先生坐在面向法官席的桌子邊,而檢察院方面,一位年輕的律師將提出候押申請。

  多年前,一直是由警方充當公訴人到各地方法院提出訴訟的,而且許多老派人都喜歡那種方式。但後來,從初次出庭到最後的審判,所有的起訴事宜都移交給了統一的公訴機構:皇家檢察院。他們的其中一項工作,是評估警方準備的案子在法官和陪審團面前是否具有定罪的實際可能。如果檢察院沒有認可,則案子就要被撤回。已經有不止一個心懷不滿的刑警,在經過辛勤工作和艱苦努力之後,眼看就要把真正的歹徒推上被告席,案子卻遭撤回,因此,他們把皇家檢察院(Crown Prosecution Service)的縮寫名字CPS戲稱為「罪犯保護院」(Criminal Protection Service)。雙方的關係並不是一直都很好。

  皇家檢察院的一個大問題是經費不足、攤子太大、薪水不高。可以預見,有時候該機構只是被當作墊腳石,年輕人和經驗不足的生手在這裡幹了一陣子後,跳槽去民營的律師行掙大錢。

  檢察官普拉芭妮?森德蘭小姐聰明又漂亮,是她出生於斯里蘭卡的父母的掌上明珠。她也是第一次接手大案,但這案子應該不成問題。

  還押將是一個手續。法官斯坦先生不會同意讓普賴斯和科尼什假釋的。他們兩個的暴力前科很是嚇人,斯坦法官現在已經把他們傳喚到了面前。還押期只能有一個星期,所以在辯護方選定、準備和備妥之前,還會有幾次還押。然後是收監的過程,在指控證據全部呈交後,地方法官會把這兩個歹徒送交刑事法庭,由法官和陪審團出席審判。到那時候,森德蘭小姐將會協助一位由檢察院選定的經驗豐富的律師——甚至是王室的法律顧問——竭盡所能給嫌疑人定罪。她要做的無非是裝裝樣子。這是程序,只是程序。

  在斯坦法官點頭之後,森德蘭站起來,看著筆記,簡要地提出了指控。被告律師斯萊德站了起來。

  「我的當事人否認指控,而且到時還會準備進行全面抗辯。」他說。

  「我們要求一個星期的還押羈留,法官。」森德蘭小姐說。

  「斯萊德先生?」地方法官是在詢問斯萊德先生是否打算保釋。斯萊德搖搖頭。斯坦法官冷笑了一下。

  「很好。還押一個星期。我將會……」他從半月形的眼鏡上方瞟了一眼兩位律師,「在下星期五上午再次聽取你們的意見。」

  整個法庭內的人全都明白,他的意思是,他將會聽取並同意再還押羈留一個星期,並依此類推,直至控方和辯方都做好了上刑事法庭的準備工作。

  普賴斯和科尼什仍戴著手銬,但現在是被獄警押著,朝著彭頓維爾監獄的方向去了。斯萊德先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等到星期一上午,應該就能得到他的司法協助申請的答案了。他的當事人沒有財產支付辯護費,他不得不從倫敦的四個法學院中,找到一名可以以極低的報酬接手這個案子的律師。

  他心裡已經有了幾個人選,那些神通廣大的書記官長會考慮這個案子,但他也有可能去找一個剛剛獲得資格、正需要積累經驗的新手,或者是一個想賺點錢的老行家。這都無所謂。在一個暴力犯罪不斷增多的社會裡,一宗嚴重的人身傷害案是不會激起太多浪花的。

  傑克?伯恩斯回到了多佛爾街。他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卷宗。為使工作不致積壓起來,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關於這個跛腳男人的案件,他還有些問題要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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