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2024-10-09 04:01:02
作者: 弗·福賽斯
佩里格林?斯萊德打定注意要對那天將要完成的這件事保持沉默。他欣喜地發現,艾倫?利-特拉弗斯也是守口如瓶的典範,甚至根本沒提起過那件事。儘管如此,他們每次在走廊相遇時,斯萊德都會向他露出燦爛的笑臉。
利-特拉弗斯開始擔心了。以前他常常認為這位副董事長是位花花公子,他也曾聽說過,中年男士因婚姻單調乏味,偶爾會在外面搞同性戀。作為四個孩子的父親,他由衷希望斯萊德沒有看上他。
九月八日上午,達西大廈拍賣大廳響起了熟悉的激動人心的嗡嗡聲,那是腎上腺素激發的衝動,是對身處藝術界為鑑別糟粕而辛勤勞動的一種補償。
斯萊德已經關照受人尊敬的搬運工頭頭伯特倫早點來,並向他交代了所有細節。在為達西大廈服務的歲月里,伯特倫已經見證了達西大廈所有權的五次更替。作為一名剛從部隊轉業的年輕人,他繼承父業當上了一名搬運工。他參加過達西家族最後一位繼承人——達西老先生的退休送別派對。達西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紳士,即使是當時剛入職的搬運工,也被邀請來參加派對,但這是最後一次全體參加的活動。後來的管理層再也沒有這樣款待過他們這些普通職員。
伯特倫是達西大廈最後一位戴著黑色圓頂硬禮帽工作的人;他曾經在大樓內搬運過總值幾十億英鎊的藝術品,從來沒對這些東西動過壞腦筋。
現在他坐在他那間小小的辦公室里,穿過他那海象般的大鬍子,把一杯又一杯的茶送進嘴裡。他接到的命令很簡單:他要穿上一套藍色嗶嘰西服坐在大廳後方,手裡拿一塊投標牌子,而且他只為一件作品投標。他已經看過掛在鉤子上的兩隻死鷓鴣,這樣他就不會錯誤地為其他靜物畫投標。他也已經被告知,要記住作品的題目是《獵袋》,斯萊德先生會在台上清楚地念出那個名字。
最後,保險起見,他還被告知,要注意斯萊德的臉部表情。如果斯萊德要他投標,而他還在猶豫,斯萊德會快速地眨巴一下左眼。那是要他舉起手中牌子的暗號。伯特倫又去泡來一杯茶,然後去上了第四次廁所。斯萊德要求的最後一件事,是要他的託兒在關鍵時刻離開現場去洗手間。
艾倫?利-特拉弗斯已經選定了一份頗具價值的油畫清單。最耀眼的是兩幅前拉斐爾派的畫作,一幅是米萊的傑作,來自於一位最近過世的收藏家;另一幅是霍爾曼?亨特的作品,已有多年未與公眾見面了。緊隨其後的是另兩幅同樣重要的油畫,兩幅出自約翰?弗雷德里克?赫爾林之手,另一幅則是詹姆斯?卡米克爾創作的怒海征帆圖景。
拍賣於十點整準時開始。投標很勇躍,大廳里坐滿了人,甚至還有人倚靠在後牆邊。斯萊德有三幅靜物畫,題材都與獵物和獵槍有關,他決定把那幅蘇格蘭作品作為這一批次中未列名的第四幅進行拍賣。誰也不會感到驚奇,事情可在幾分鐘內解決。當他與擠滿大廳的人群打招呼時,表現得極為和藹可親。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伯特倫坐在拍賣大廳後方,眼睛凝視著前面,牌子放在膝蓋上。
在台上,當一批批拍品在接近或超過高位估價賣出時,佩里格林?斯萊德表現得相當幽默,甚至笑容可掬。他能夠認出大多數投標人,但也有十幾個是他不認識的。他偶爾會看見天花板上的電燈反射在厚玻璃鏡片上的一道光芒,那屬於坐在倒數第三排的一個穿深色西服的人。
在工作人員搬走一幅圖畫、把另一幅放置於畫架上的短暫間歇里,他示意一位年輕的女工作人員到他身邊來。他俯身向前,輕輕咕噥了一句:「坐在倒數第三排左邊的那個日本人是誰?」姑娘走開了。
在下一次更換畫作時,姑娘回來,把一張小紙條遞到他手裡。他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展開那張紙條。他看到的內容是:
「山本義弘先生,大阪畫廊,東京和大阪。他帶來了由東京銀行簽發的金額為十億日元的一份信用證匯票。」
斯萊德綻開了笑容。十億日元相當於兩百萬英鎊呢。沒有問題。他確信以前聽說過或讀到過山本這個姓氏。他沒記錯,那是當年偷襲珍珠港的日本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他不可能知道,這個同姓的日本人這次是來達西大廈搞一次類似的偷襲行動的;他也不會知道,東京銀行的那份信用證匯票是蘇茜用電腦完成的傑作。
山本先生在一些尋常作品的拍賣初始階段投了幾次標,但沒有堅持不放。在畫作最終拍定成交之前,他撤出來讓給了其他投標人。儘管戴著難以看透神情的厚眼鏡片,他已經在人們心目中樹立了一位真誠買主的形象。
四幅靜物畫中的第一幅拿上來了。那三幅列上目錄的畫都是由相對來說不太出名的藝術家創作的,分別以五千至一萬英鎊的拍賣價售出了。當第三幅畫被搬走之後,斯萊德用一種淘氣的幽默口吻說道:「還有沒包含在目錄里的第四幅靜物畫,是後來加上去的。一幅很不錯的小畫作,由來自蘇格蘭高地的藝術家科倫?麥克菲創作。」
科利?伯恩賽德沒能抵擋住誘惑,他還是把自己姓名——至少是名字的一部分——放進了那位藝術家的稱呼里。這是唯一一個能認出他的地方。
「標題是《獵袋》,」斯萊德清晰地說道,「有投標的嗎?一千英鎊有人要嗎?」
伯特倫舉起了手中的牌子。
「後面有人同意一千英鎊。有超過一千的嗎?」
另一塊牌子舉了起來。那人肯定是近視眼。其餘投標人、交易人、收藏人、代理人和畫廊主都難以置信地盯著看。
「向你挑戰了,先生,出價兩千英鎊。」斯萊德說著,眼睛盯住伯特倫。他閉了一下左眼皮。伯特倫舉起了手中的牌子。
「三千英鎊,」斯萊德說,「有出四千的嗎?」
大廳內一片沉默。然後日本人點了點頭。斯萊德迷惑了。他能夠看見那人厚重的黑髮中夾雜著白絲,但那杏仁色的眼睛被啤酒瓶底般的厚鏡片遮蓋得不可捉摸。
「你這是投標嗎,先生?」他問道。
「嗨。」山本先生說著又點了一次頭。他的聲音像是電影《大將軍》里的三船敏郎[22]。
「請你把牌子舉起來好嗎?」斯萊德說。日本人清楚地說:「哦,好的。」他舉起了手中的牌子。
「四千英鎊。」斯萊德說。他依然很鎮靜,但他絕對沒有想到會有任何人出價高於反應遲鈍的伯特倫。在接到暗示後,伯特倫又舉起了牌子。
大廳里最迷惑的人莫過於此刻倚靠在後牆上的艾倫?利-特拉弗斯。他從來沒看見過或聽說過《獵袋》,要是他見過或者聽說過,這畫早就在回薩福克的貨車上了。目錄已經印成之後,要是斯萊德想在拍賣時添加一件作品,他應該會提起。還有,麥克菲是誰?他從來沒聽說過。也許是斯萊德打獵時的同伴的先人。現在價格已經超過了五千英鎊,天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也沒有關係,任何物品都可以獲得一個體面的價格,對這件破爛貨來說,這已經是個奇蹟。賺取的佣金可使董事們喝上一陣名貴紅葡萄酒了。
在此後的三十分鐘時間裡,利-特拉弗斯開始感到不安。他能夠看見後腦勺的那個日本人一直在點頭,口中說著「嗨」,而坐在更靠後部,在柱子後面、在他視野之外的某個人,一直在與他咬價。他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這是一幅醜陋的爛畫,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拍賣大廳已經陷入了沉靜。價格已經上漲到五萬英鎊。
利-特拉弗斯拖著腳步沿後牆走過去,走到柱子旁邊才抬頭看。他差點心臟病發作。看在上帝的份上,神秘的投標人原來是伯特倫。那只能意味著,斯萊德想把它買下來,為達西大廈。
臉色灰白的利-特拉弗斯遇上了大廳另一頭的斯萊德的目光。斯萊德微微一笑,又向他挑逗地眨了眨眼。這就明朗了。他的副董事長一定是瘋了。他匆匆走出大廳來到了分發牌子的姑娘們那裡,抓起一部內線電話打到董事長辦公室,要求蓋茨黑德公爵接聽,因為他有急事要匯報。
在他回到大廳之前,價格已經拍上了十萬英鎊,而且山本先生仍然不想退出。斯萊德現在正以一萬英鎊一次的加價往上拍,心裡已經非常著急。
只有斯萊德一個人知道,兩隻死鷓鴣下面是一幅價值幾百萬英鎊的傑作,但日本人為什麼還在出價?難道他也知道一些內情?不可能,這幅畫是在無意間闖進聖埃德蒙茲伯里分部的。難道卡彭特教授在遠東的某個地方說漏過嘴?同樣不可能。難道是山本先生獨獨鍾情於這幅畫?難道他一點品位也沒有?難道他認為,東京和大阪的那些大亨會湧向他的畫廊,用昂貴的價格買下這幅破爛畫?
哪裡出了問題,但是什麼問題呢?他不能拒絕山本先生的出價,更何況是當著整個大廳人群的面。但因為知道鷓鴣下面是什麼,他也不能暗示伯特倫停止投標,讓這幅作品流向日本。
其餘競拍人意識到眼前出了怪事。這種事情他們以前誰也沒見過。台上展示的是一幅極為醜陋的作品,一般也就只能在地攤上看到,而現在兩個投標人卻把它的價格抬上了天。一個是蓄著海象般大鬍子的古怪老頭,另一個是寸步不讓的日本武士。他們產生的第一個想法是:有內幕。
他們全都知道,美術界不適合膽小鬼涉足,和這個行業里的某些詭計比起來,科西嘉的殺手看上去簡直像是牧師。在場的每位專家都記得那件真實發生過的事:兩個藝術品商人去一座殘破古舊的莊園參加展賣會,其中一人發現了一幅畫有一隻死野兔的靜物畫,這幅畫就掛在樓梯井旁,甚至沒有參展,但他們基於第六感把它買了下來。死野兔原來是一代大師倫勃朗記錄在冊的最後一幅油畫。誰能肯定臥病在床的倫勃朗不會畫出眼下這幅那麼難看的鷓鴣呢?於是他們現在睜大眼睛盯著看,尋找隱藏在其中的天才手筆,但什麼也沒有發現。拍賣仍在繼續。
在拍至二十萬英鎊時,門口有一陣騷動。人們讓出一條通道,臉色陰沉的蓋茨黑德公爵走了進來。他靠在後牆邊,像是一隻隨時要啄食活肉的禿鷹。
拍上二十四萬英鎊時,斯萊德的自我控制開始崩潰。一層細密的汗珠出現在他的前額上,在燈光的照耀下特別顯眼。他的音調已經高了好幾個八音度。他內心有個聲音正在尖叫,想讓這場鬧劇停下來,但他沒法停住。他那精心編寫的劇本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
在二十五萬英鎊時,他左眼周圍又因為神經性痙攣開始跳動。大廳的另一頭,老頭子伯特倫看他不停地眨眼就繼續投標。這個時候,斯萊德想要他停下,但伯特倫知道他所接到的命令:一次眨眼,一次投標。
「超過你了,先生。」斯萊德朝日本人發出粗礪的叫聲。一陣長時間的停頓。他祈求這場噩夢能夠就此結束。山本先生以清晰的聲音說道:「嗨。」斯萊德的左眼飛快地顫動起來,於是伯特倫又舉起了手中的牌子。
在達到三十萬英鎊時,利-特拉弗斯憤怒地在公爵耳邊說了些什麼,禿鷹於是果斷地從牆邊朝他的雇員伯特倫移動。靜悄悄的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日本人身上。他突然起身,把牌子往座位上一放,朝佩里格林?斯萊德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後走向大門。人群讓出一條通路,就像紅海為摩西讓路那樣。
「一,」斯萊德有氣無力地說,「二。」
他的槌子敲在台子上,整個大廳沸騰了,一如每次不堪承受的緊張局面過去之後,每個人都想和鄰座說點什麼。斯萊德有點恢復過來了,他擦拭腦門,把餘下的拍賣工作交給利-特拉弗斯後走到台下。
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伯特倫走向他那間狹小的辦公室,準備去泡一壺好茶。
公爵轉向他的副董事長,厲聲道:「我的辦公室。五分鐘內,勞駕。」
「佩里格林。」當董事長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倆時,公爵開始說話了。沒有叫他「佩里」或是「老夥計」。連表面的友善也不見了。「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剛才是在幹什麼?」
「主持拍賣。」
「別對我裝瘋賣傻,先生。兩隻鷓鴣的塗鴉畫,那是垃圾。」
「初看時是這樣。」
「你想把它買下來。為達西大廈。為什麼?」
斯萊德從胸袋裡取出那兩頁信件,以及科爾伯特學院的卡彭特教授出具的那份報告。
「我希望這能夠解釋一切。原本最多五千英鎊就能拿下。要不是那個發了瘋的日本人,我早就到手了。」
蓋茨黑德公爵在窗戶前的陽光里仔細閱讀了報告。他的表情變了。他祖先靠殺人搶劫成了名門望族,與本尼?伊文思一樣,祖宗的基因是頑強的。
「情況不同了,老傢伙,情況完全不同了。還有誰知道這事?」
「沒了。我是上個月在家裡收到這份報告的,一直親自保管著。史蒂芬?卡彭特、我,現在還有你。就這些。我認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麼原主人呢?」
「一個白痴蘇格蘭人。原先我向他報價五萬英鎊,但那傻瓜回絕了。我留著那封信和他拒絕時的電話錄音。現在嘛,當然,我希望他當時就同意了。可我沒法料到今天上午那個瘋狂的日本人會來這麼一出。該死的,他差點把寶貝從我們手中奪走。」
公爵想了一會兒。一隻蒼蠅在窗玻璃上發出嗡嗡的響聲,如同寂靜時響起的電鋸聲一樣。
「契馬布埃,」他喃喃地說,「杜喬。天哪,我們達西大廈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們的作品了。七百萬?八百萬英鎊?聽著,立即與這畫的主人結清帳。我會批准的。你希望誰來負責修復呢?科爾伯特學院?」
「那是一家大機構,人多嘴雜。我想把任務交給愛德華?哈格里夫斯。他在世界上也是數一數二的,而且他單獨工作,口風很緊。」
「好主意。就這麼辦吧。由你負責。修復工作完成後告訴我。」
愛德華?哈格里夫斯確實是獨自工作,他生性陰鬱、行蹤隱秘,在哈默史密斯開了一家私人畫室。在修復以及去除名畫表面圖層方面,他無可匹敵。
他閱讀了卡彭特的報告後,想與這位教授進行一次面談。但要是卡彭特教授獲悉一筆可觀的佣金落入別人的腰包,也許會勃然大怒,於是哈格里夫斯決定保持沉默。但他知道科爾伯特學院的信紙、信封和教授簽名的權威性,所以他以這份報告作為他自己的工作基礎。在斯萊德親自把這幅蘇格蘭靜物畫送到他的畫室時,他對這位達西大廈的副董事長說,他需要兩個星期時間進行修復。
他把畫作放在朝北窗戶下的畫架上,頭兩天裡,他只是盯著它看。必須極為細心地把上面那層維多利亞時期的厚重油彩去掉,這樣才不會損壞底下的那幅傑作。等到第三天,他開始工作了。
佩里格林?斯萊德在兩個星期之後終於接到電話。他已經等不及了。
「嗯,怎麼樣,我親愛的愛德華?」
「工作已經完成。靜物畫下面的作品現在已經完全顯露出來了。」
「色彩怎麼樣?與畫上去的時候一樣鮮艷嗎?」
「哦,這是毫無疑問的。」線路上的那個聲音說。
「我派車來接你。」斯萊德說。
「也許我該帶著這幅畫一起來。」哈格里夫斯謹慎地說。
「好極了,」斯萊德綻開笑容,「我的賓利車半個小時內來接你。」
他致電蓋茨黑德公爵。
「幹得好,」董事長說,「讓我們來揭開它的面紗。我的辦公室,一千兩百點鐘[23]。」
他曾經在冷溪近衛步兵團[24]當過兵,在與部下講話時喜歡加一些軍事術語。
十二點差五分時,一名搬運工在董事長辦公室支起一隻畫架後離開了。十二點整,愛德華?哈格里夫斯在佩里格林?斯萊德的陪同下,用軟毯子包裹著那幅蛋彩顏料的木板畫,走進房間。他把畫作放在了架子上。
公爵已經打開了一瓶唐培里儂香檳王。他為每位客人倒上一杯。斯萊德欣然接受了。哈格里夫斯猶豫著沒有接受。
「那麼,」公爵綻出笑臉說,「我們得到的是什麼?杜喬的作品?」
「呃,這次不是。」哈格里夫斯說。
「給我個驚喜,」斯萊德說,「是契馬布埃的作品?」
「確切地說,不是。」
「我們等不及了,」公爵說,「來吧,揭開毯子。」
哈格里夫斯照辦了。該畫顯然確如科爾伯特學院的來信所描述的。畫面精美,是文藝復興早期佛羅倫斯和錫耶納畫派的風格。
背景是中世紀的風景,有平緩的山丘,遠處還有一座古鐘樓。近景是唯一的活體。那是一頭毛驢,或者說,是《聖經》中的驢子,正絕望地凝視著觀賞者。
它的生殖器官軟綿綿地垂向地面,就好像不久前剛被徹底拉了出來。
中景是淺淺的山谷,還有一條土路朝下通往中央。在土路上,從山谷里出現的,是一輛雖小但完全足以辨認的梅賽德斯—奔馳轎車。
哈格里夫斯盯著房間裡的某個地方沉思著。斯萊德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於心臟病發作,接著,他變得希望自己立刻就能死去,然後開始害怕,怕自己沒能立即死掉。
在蓋茨黑德公爵的內心深處,五個世紀的教養在努力控制住自我。最終,教養占了上風,他一言未發地走出了房間。
一個小時後,佩里格林?斯萊德被永久性地請出了這座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