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2024-10-09 04:00:53 作者: 弗·福賽斯

  斯萊德並不像他佯裝的那樣失去了主見。有人已經對達西大廈造成了巨大的損害。他思考著動機。得利?可這事無利可得,除了柯爾特作品現在轉向了另一家拍賣行。但競爭對手會幹這種事嗎?

  如果無利可得,那就是復仇了。誰對他恨之入骨,又有足夠的了解,會猜到范登博世的代理人將攜帶巨額支票來到拍賣大廳,把柯爾特作品的價格抬到一個荒唐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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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懷疑過本尼?伊文思。這小子既懷恨在心又具有專業知識。但他見到過的「馬丁?蓋蒂」不是本尼?伊文思。但那人了解情況,只是靜靜地坐著,直至那幅畫落錘定音。所以……是一個同謀。僅僅是一個雇來的幫手,還是另外的仇人?

  六月二日,斯萊德來到了林肯律師學院,那是英格蘭最著名的律師事務所之一。在接待室里,律師西德尼?艾弗里爵士放下那份訴書,捏了一下鼻樑。

  「你的疑問是,這個人是否觸犯了刑法?」

  「正是。」

  「他喬裝成某個並不存在的人?」

  「是的。」

  「可是,這樣做並不違法,除非是為了騙取錢財。」

  「這次喬裝打扮還使用了一封顯然是偽造的介紹信件。」

  「確切地說,是通風報信,但的確是偽造的。」

  西德尼爵士私底下覺得這種騙局非常滑稽。這類事情常在倫敦律師協會的食堂飯桌上提起,但他的表情則仿佛眼前發生的是大屠殺。

  「他有沒有——在任何時候——聲稱是財大氣粗的蓋蒂家族的成員?」

  「確切地說,沒有。」

  「那麼是你以為的了?」

  「我想是的。」

  「他是否打算帶走這幅荷蘭名畫,或者任何其他的油畫?」

  「沒有。」

  「你一點也不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

  「你是否能回想起,有哪個心懷不滿的前職員會動這種壞腦筋?」

  「只有一個,但在大廳里的不是他。」

  「你把那個雇員開除了?」

  「是的。」

  「什麼原因?」

  斯萊德最不願意談及的就是薩塞塔騙局。

  「能力不夠。」

  「他是計算機天才嗎?」

  「不是。他用都不太會用,但對於繪畫大師,他卻是一部活字典。」

  西德尼爵士嘆了一口氣。「我很抱歉給你潑冷水,可我認為警方根本不會管這事。檢察院也不會立案。問題是證據,你懂嗎?你的那個演員傢伙剛剛還是留著山羊鬍子、長著灰頭髮、穿著寒酸、帶有美國口音的肯塔基人,之後就搖身一變,成了身著條紋西裝、說話乾脆利落、軍人出身的商務人員。不管你要追蹤的是誰,你能證明他是什麼人嗎?他是否留下了指紋,或者清楚的簽名?」

  「一個潦草的簽名。」

  「就是嘛。他可以全盤否認,而且警察也沒有辦法。那個被你除名的活字典,只要他聲稱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那你照樣沒辦法。沒有絲毫證據。而且,在他幕後似乎有一位電腦高手。對不起,我愛莫能助。」

  他站起來伸出手。「我要是你,就忘掉這件事算了。」

  但斯萊德不想忘掉。當他進入到倫敦四所律師學院之一的院子裡時,他的腦海里浮現出西德尼?艾弗里爵士使用過的一個詞。他以前在哪裡見到或聽到過「演員」這個詞呢?

  回到辦公室後,他查閱薩塞塔油畫的賣主。答案找到了:職業,演員。他從倫敦最隱蔽的私家調查機構雇了一個偵探小組。該小組由兩個人組成,原先都在倫敦警察廳當過督察。為了加快追查速度,斯萊德給了他們雙倍報酬。一星期後他們來匯報了,但沒調查到什麼情況。

  「我們對嫌疑人伊文思跟蹤了五天,但他似乎過著一種平靜的生活。他正在低三下四地找工作。我們的一位年輕同事和他在一家酒吧里搭上了話。他顯然對荷蘭油畫事件毫不知情。

  「他和朋克范的女朋友一起居住在原來的地方。那女的頭髮染得怪模怪樣,臉上的脂粉厚得足以弄沉一艘巡洋艦,很難跟你說的電腦專家掛上鉤。

  「至於那位演員,他似乎已經蒸發了。」

  「現在是二○○○年,」斯萊德表示異議,「人是不可能隨意蒸發的。」

  「我們也這麼認為。」私家偵探說,「我們可以追查任何銀行帳戶、信用卡、汽車相關的記錄、駕駛執照、保險單、社保號碼——只要你列出來,我們都可以查到所有者的地址。但這個人不行。他窮困潦倒,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

  「嗯,他領取失業救濟金,或者說,他曾經領取過,但後來不領了。社保處登記的他的地址,和你提供給我們的一樣。他有演員工會會員卡,地址也相同。至於其他,現在每個人的身份情況都電腦數據化了,但這個特魯平頓?戈爾先生並沒有。他已經從系統的某道裂縫中鑽出去消失了。」

  「我給你們的地址。你們去過了?」

  「當然去過,先生。是我們查訪的第一站。我們裝扮成市政府的公務員,詢問有關欠稅的事項。他已經搬走了。那套單室的公寓裡現在住著一位開計程車的巴基斯坦人。」

  就這樣,斯萊德這次花費昂貴的追蹤行動結束了。他推測,在褲兜里裝進五千英鎊之後,那位未曾見過的演員去了國外,這就是私家偵探所調查到的,或者說,所沒能查到的詳細情況。

  實際上,此刻特魯平頓?戈爾正在兩英里之外波多貝羅路邊的咖啡館裡,和本尼、蘇茜在一起。這三個人都在擔心。他們逐漸明白,一個有錢有勢的憤怒的人可以採取何種程度的報復行動。

  「斯萊德肯定是盯上我們了。」本尼說。他們端著三杯廉價的家釀葡萄酒。「幾天前在一家酒吧里,有個人來跟我搭話。他跟我年齡差不多,但十足的私家偵探派頭。他試圖扯到在達西拍賣大廳發生的那件事。我裝作一無所知,算是騙過去了。」

  「我也被兩個人跟蹤了,」蘇茜說,「他們交替出現,我只得兩天不去上班。我覺得他們已經離開了。」

  「你怎麼知道已經把他們甩掉了?」特魯比問。

  「最後我轉身面對年輕的那個,提議只要二十英鎊就可以為他吹簫。他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就不見了。我想這能讓他們相信我根本不是搞電腦的。搞電腦的人很少會去做那種生意。」

  「恐怕我也遇到了類似的事情,」特魯平頓?戈爾喃喃地說,「兩名私家偵探來到了我的破屋子,說是市政府的。我施展演技,扮演了一個開計程車的巴基斯坦人。可我想,我最好還是搬家。」

  「除此之外,我們的錢也快用完了,特魯比。我的積蓄已經告罄,房租也到期了,而且我們不能再花你的錢了。」

  「孩子,我們已經得到了樂趣,實施了一次痛快的復仇,也許我們應該結束了。」

  「對,」本尼說,「但鬼傢伙斯萊德還在那裡,把我的職業生涯和你的百萬英鎊坐在屁股底下。聽著,雖然難度是有一點,可我有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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