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嫁禍
2024-10-09 02:30:56
作者: 作者凡塵
王峰好似被挨了一記悶棍,腦子裡一片空白,辯道:「我,我為什麼要下毒?師父對我恩重如山,她們都是善良的女人,我為什麼要害她們?」王姑忙道:「我看王峰是不會下毒的,這孩子心眼挺好,樂於助人。昨天煉油房發生爆炸,多虧了他冒險將死者的屍骨取出。」
譚紅哼了一聲,道:「他可能不是存心害人,可是他的身體卻會不由自主的害人!」王峰道:「我的身體怎麼害人了?」譚紅道:「你本命就是一個災星,走到哪裡,就禍害到哪裡!你才到廣寒宮沒幾天,煉油爐就爆炸了,今天又發生了群體中毒事件。」她這一句話,反把王峰救人的英雄事跡一筆抹煞。
譚紅走到王峰身邊,一抬他的手,叫道:「宮主請看,王峰的中指有一道割破的小口子,他的體內居住著一條白蛇精,一身的毒血,他在打水時,毒血便浸入井中,把井水污染了,自然毒害了整個廣寒宮。」
王峰看著自己已結了一個疤的手指頭,眉頭深鎖了起來,不知道這根指頭是什麼時候被弄破的?
王姑道:「中毒一案,是否因王峰體內的血所致,還需要檢驗。」譚紅冷冷地道:「鞋子好不好,只有腳趾頭才知道。有本事讓我們驗血!」
王峰點頭道:「好,驗血!」如壯士臨刑般走了過去。
譚紅端出一碗清水,擺在王峰面前,王峰拿出隨身所攜的匕首,在指頭上劃出一道小口子,將血滴入水中。譚紅將血水拿給一隻雞喝,雞喝過之後,果然雙眼發紅,痙攣而死,死狀十分痛苦。
王峰沒有說什麼,眼淚只從肚裡流走,臉上卻很平靜,雖然懷疑是譚紅的嫁禍,但是沒有證據,胡亂爭辯也許會冤枉好人。再說,自己一身的毒血,也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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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紅躊躕自滿、得意洋洋道:「罪魁禍首已找到,不論王峰是無意還有故意,留這個害人精在廣寒宮中,遲早是個禍害!」此時證據確鑿,王姑也無話可說,搖了搖頭,逕自走到一邊。
看到這裡,冷月感到胸膈極為沉悶,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看著躺在地上呻吟的人們,王峰知道自己鑄成了大錯,必定要承擔責任,唯一的方式就是趕出山門,師父如果袒護自己,如何能服眾?但要師父親口說出那痛心之話,師父又如何說得出口?
天色陰沉沉的,風簌簌刮個不停,風裡夾著雨滴。風從瓦上滾過,雨敲在窗上叭叭的響。
王峰不願師父為難,跪伏在地,道:「多謝師父這幾天的照料,在廣寒宮裡,我感受到天堂一般的生活。關於這件事,我只想說的是,我不是故意的……因為我的存在,給廣寒宮帶來這麼大的災難,我很痛心。我只有離開,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王峰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子在冷月心裡刻下深深的痕跡,雖然和王峰沒有血緣相連,她卻似乎比任何人都懂他,理解他的心情,他的失落,他的無奈。
冷月扶起他,道:「我送你下山。」王峰道:「外面雨大,不敢勞煩師父,讓我自己走吧。」冷月道:「須彌山設有佛祖大手印,沒有我的指引,你下不了山的。」王峰只得依命。
譚紅道:「何勞宮主親至,讓我領他出去。」冷月搖首道:「這幾天宮中多事,你們都早點安歇吧。」
冷月替王峰打著一把翠油傘,避著大雨,而冷月身上玄法充盈,根本就不需要傘,雨水接近她的身體時,已化成了霧氣,茫茫的霧氣圍繞著她,更如雲中仙子一般。
兩人一路無話,王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冷月亦是如此,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哪怕兩人多相聚一分一秒也貴如黃金。
走到一處山坡上,眼看藤蘿密布,哪裡有路?冷月低下頭,向地面留神搜尋了一陣,用腳撥開地下的蔓草,在一塊豎起的石頭上用力一踏,只聽見「喀喀」的響聲,坡上的蔓藤緩緩垂下,現出一個高約十尺、闊約八尺的洞口,裡面黑沉沉的,看不清楚。
王峰道:「裡面太黑了,可以拿蔓草做成火炬。」冷月道:「不必。」走到洞口,伸手在右邊的石壁上一按一擰,石洞壁上突然冒出兩排夜明珠,射出光線,冷月道:「我們走過之後,這些夜明珠自然會還原。」
王峰道:「師父真是匠心獨運,這樣的布置,鬼斧神工。」冷月道:「這座石洞隧道,長達一里,建造起來,頗為不易,但非我造,而是觀音菩薩所建。廣寒宮的外圍設有佛祖大法印,沒有人可以進來,這是唯一的一條通路。」
王峰不禁想到小翠就是因為不肯向袁洪招供這條密道,以致飽受折磨,想到此,心中不由一酸。
王峰問道:「若敵人尋到這條密道,不就能進入廣寒宮了。」冷月道:「這座洞穴即使被人發覺,人們也會被困在裡面。我們魚貫而行,只可挨著石壁,若走到石洞中間的位置,石洞就會自己演化路徑,再也尋不到出路了。」
王峰嚇了一跳,忙依照所說走法,跟隨冷月前行。果然一路毫無異處,只覺這石洞外面看著狹窄,裡面卻寬大異常。
王峰行路之時仔細看著地上,只覺得空氣悶濁不堪,冷月如此叮囑,也絲毫不敢大意。在洞內悶了許久,一出洞來,野風撲面,精神為之一顫。
然後,冷月攜著王峰,如凌波仙子一般飛下了一道千丈懸崖,那天,王峰正背著小翠攀登著這道懸崖。
兩人的雙腳終於著地,雨水依然淅瀝下著,王峰垂著頭,沒有說話,冷月亦是如此,時間就好像凝固了一樣……
冷月嘆了一聲,把傘交給王峰,道:「如果有緣,我們還會見面的。」
王峰聽得心似寒灰,畢恭畢敬的給冷月叩了三個響頭。
冷月的身體已如一團秋月升起,御風而去,空中迴蕩著冷月的最後一句交待:「修武道必須先修心道,只有超脫才能得以解脫,那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孤寂。」
「師父!――」王峰抬起頭時,冷月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空留幾度煙雨幾度風。
空山寂寂,細雨紛飛,王峰就像一張已飛上天空的風箏被人剪斷了線,感覺越來越麻木,深深的憂傷和濃濃的悲哀如同狂風捲起的落葉一樣,飛起再落下,落下再飛起,無窮無盡。
王峰的腿癱軟塌下,雙膝著地,伏在那樹頭上,一棵野刺扎進膝頭,鮮血長流,他都沒感覺到。他真的有點頭暈,率性躺在青草地上,淋著細雨,想讓腦子靜下來,什麼都不去想,睡上一覺,把煩惱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剪不斷,理還亂,頭腦里亂七八糟的東西紛至沓來,譚紅那句令他十分傷心的話,不斷在耳邊迴響。
閃電像一柄寒光逼人的長劍,譁然從天空直劈大地。震耳欲聾的炸雷,成堆成串在頭頂上爆開。雨點打在林葉上,加上山風勁刮,聲勢甚是浩大,也予人以淒涼之感。
暴雨夾著山風,呼嘯怒吼,在山谷莽林中奔突撞擊,迴旋掃蕩,其聲悽厲。山雨每一滴都大如拇指,像飛箭似的射到山壁上,像珍珠般的在林中亂跳,頃刻之間雨水漲滿溝渠,漫過洞穴。
王峰抹了一把滿是雨水的臉,低頭喘著粗氣,向一旁的洞穴跑去,這時外邊已是大雨傾盆,一陣陣炸雷轟隆作響,大山在震動,森林在顫抖,整個山里世界突然變得昏暗模糊。
洞口的上沿傾下一幅瀑布,像一張厚厚的水簾,遮住了洞外的世界,洞內一片漆黑,只有在閃電的光芒下才隱約看得見一點東西。
他的內衣被汗水打濕了,現在風灌進來就冷得打顫,可憐身上沒有禦寒的衣物,也沒有打火機和火柴,連古人所佩的火石也沒有,生一堆火都不能。他只有雙臂環抱,眼中顫抖的一點星火也被風吹滅,在黑黑的洞穴中過了深深的、長長的一夜。
夜裡,噩夢就如同附骨之蛆,準時爬上床。王峰一次又一次的驚醒,從巨大的夢魘里,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起,而且散發出潮濕、咸澀的味道,就像淚。
廣寒宮內,冷月跪在菩薩面前,道:「近日宮中多生是非,一片淨土竟也不能安寧,鍋爐爆炸,死傷四人,菜油全毀,下半年宮中已無油可吃,井水無故染毒,毒倒全宮上下,以致人心惶惶。收留王峰,是我一個人的意思,如果菩薩真要降罪,要讓我一人來承受吧。或患癲癇,或患甘濕,或被鬼魅,或被魘禱,或被咒咀,或被毒藥,或被囚系,或被枷鎖,或被打罵,或被誹謗,或被謀害,或被恐怖,或復遭余種種增減不饒益事,所有逼切身心苦惱,及見噩夢。不復當墮無間地獄,只求能消除我所造的罪業。」
譚紅扶起冷月,道:「宮主,你也不必過責,王峰那害人精已經走了,廣寒宮可以平平靜靜了。」冷月搖首道:「不,王峰離開之後,我的心裡沒來由的有些失落,不知道為什麼?」
譚紅笑道:「宮主心善,不忍心丟下王峰一個人在山野之中。」端起桌上的銀耳湯,用湯匙拌了拌,道:「來,喝碗銀耳湯,壓壓驚。」
冷月接過湯碗,機械地喝了幾湯匙,可她的心思卻在別的地方,手一松,聽得「砰」的一聲,把那湯碗打翻了,熱湯撒在地上,飄著香氣。
冷月慌忙俯身去撿,譚紅拉住她的手,心疼地看著她,道:「宮主,這些事情就讓我來做吧,你真的該好好休息了。」
冷月見譚紅的眼神中似乎透著一股別的意思,可她不敢胡亂猜測,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壓下去了,雖然如此,心臟猶自突突跳個不停。
晨霧在山谷中升起,漫開,扯起一張巨大濃密的帷帳,把那古老的洞穴遮掩得嚴嚴實實。
王峰醒了過來,走到洞口,放眼望去,滿目蒼綠,無邊無際。想想這樣也好,男女有別,自己一個大男人和一群女人混居在一起,卻是不雅,君子坦蕩蕩,真金不怕火,好話壞話讓別人去說吧。
凡事往好的一方面去想,也漸漸釋然。王峰徹徹底底地伸了個懶腰,把一肚子的污濁之氣都吐了個乾淨,胸前舒爽多了。
來到空落落的大山中,在一條小泉邊用冷水洗了臉,整個人便清醒了一截,看向遠方,也不知終點是哪一站,山路兩旁堆滿了遺憾,即使終生在人海里漂泊,海市里依然存在一座心岸。
虎王的部隊雖然已被擊潰,但很快就會捲土重來,須彌山更是他們的眼中釘。王峰決定不離開這裡,乾脆以打獵為生,守護著地獄裡面唯一的淨土。
王峰在人間的時候,野營的經驗都很少,如今一個人處在這種蠻荒的森林中,而且什麼工具都沒有,要想生存,真是極難的。
人類早在新石器時代就結束了穴居野處的歷史,進入了村落社會,可是自己現在竟退化到要居住在洞穴之中,過著山頂洞人的生活。
荒僻的大山,茂密的林莽,萋萋的芳草,遮天蔽日的霧帳,帶給王峰一種面臨生存挑戰的恐懼。
他沒有足夠的淨水、乾糧及常用藥品,如驅蚊藥、止瀉藥、外傷藥等。唯一的工具,就是手上的一把青鋒劍和腰間的一把匕首,必須憑藉它們在密林中尋找食物。
他的衣服很寬大,便用草繩把褲腿、袖口紮起來,這樣可以避免蚊蟲叮咬及樹枝扯掛,然後進入密林。
一路上怪石嵯峨,荊棘叢生,因為林中沒有明顯的標誌物,他也不敢過分深入。留意著路邊的一些自然標誌物,像古樹、泉水、河流、怪石等。萬一迷路時,還可以按照這些標誌物慢慢回到原來的路。
他行進時將步幅加大,三步並作兩步走,幾十公里下來,就可以少邁許多步,節省許多體力,而當疲勞時,便放鬆慢行當作休息。
忽然聽見嘶嘶的聲音,王峰一看,吃了一驚,草叢中竟游出一條兩尺多長的蝮蛇,有著三角形的頭,上翹的嘴,頭頂上的鱗片很大,成對排列,很像烏龜殼,眼睛前面有一個小小的凹窩,後面有一條黑紋,細細的頸,胖胖的身體,短短的尾巴。
它的尾巴鞭打著,使勁向左右亂甩,尾巴會響,表明它和響尾蛇是同一類的毒蛇。響尾蛇的尾巴上有一串角質環,爬行的時候,角質環一振動,就能發出聲音來。別的動物一聽到聲音,就遠遠地躲開了。
王峰卻一點也不害怕,心道:「老天爺待我不薄,給我送飯來了。」趕忙翻腕掄劍,劍身光華熠熠,幻化為一道電光,將蛇頭斬下。
他將蛇身提起,舉頭上望,兩隻林雕在群峰間翱翔,嘎嘎的叫。王峰心裡笑道:「我把你的美味吃了,可不要怪我,在大自然中,當然是適者生存。」
王峰看著死蛇,不禁又犯起愁來,以前進了洋餐廳,都是些半生不熟的牛肉,叫人看著就噁心,而現在沒有火種,也沒有點火的工具,自己卻要吃全生的蛇肉了。
王峰將蛇肉舉到嘴邊,已是腥臭無比,不由自我調侃著,右手托著蛇肉,學著服務生的語氣說道:「先生,請問,您的蛇肉需要幾成熟?」「我要九成熟!」「對不起,本店的食物一律全生!」
他在苦中作樂著,嘴角露出一縷苦笑,搖了搖頭,叫道:「全生就全生吧,你們店裡的服務態度太差了,下次我再也不光臨了!」把眼睛一閉,強忍著噁心的感覺,張嘴狠命咬上一口,蛇肉好澀、好苦,肉質好粗,根本難以下咽。王峰畢竟是文明社會的人,何曾過過這種茹毛飲血的野人生活?
刺鼻的血腥之氣直接折磨著他的食管,味蕾已被破壞殆盡,咀嚼了半天才勉強咽下一口。
生肉與鮮血在食管中摩擦著,胃部一陣翻江倒海,王峰再也忍受不了,哇的一聲,將吃下去的蛇肉全部吐出,還包括濃濃的胃酸,直吐得臉紅脖子粗,青筋直跳。
「不行,我要吃熟食!」王峰捏緊了雙拳,心裡強烈地念叨著,可是,火從拿里來呢?